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澀世紀傳說Part 14 第40話:我是誰 作者:於佳
    「神,你大清早站在這裡幹什麼?」

    車鬼起床就看見妹妹緊張地站在戰野門口,不停地踱著步,「你昨晚跟人打了一架,又在警局待到三更半夜,你不多睡會兒,這麼早就起來了?」

    「啊呀!你別煩了,趕緊走開啊!」車神將他推到一邊,他的出現只會讓她更緊張。

    車鬼將她的行為和表情在腦子裡面綜合了一下,頓時得到準確答案,「你……你在等戰野,你想看他醒來以後是不是又忘了你,對不對?」

    他的鬼腦筋倒是不笨嗎?車神懶得理他,繼續自己的原地散步運動,片刻停不下來。

    她的沉默等於肯定了車鬼的猜測,也從旁邊鼓勵了他繼續猜測下去:「這麼說來,昨晚他對你起了印象,他想起你來嘍?」

    再讓他猜下去,一定會打擾戰野的休息,車神索性跟他說白了:「他沒有完全想起我,但他對過去有了一點點印象。不多,就一點點。」

    「就一點點也是我們的勝利啊!」車鬼替妹妹激動,「太好了,如果他一覺醒來,還能將這一點點的印象保留下來的話,那我們離勝利就更近了。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他會重新愛上你,會記起你就是他獨一無二的最愛——車神。」

    車神可沒有哥哥想得那麼樂觀,她怕只怕,一夜睡醒戰野又不記得她是誰了。

    她正發愣,門從裡面拉開了。戰野清醒的容顏展露在她面前,車神的心一下子被拎到了嗓子眼,生死就在這一瞬間。

    「早!」

    戰野主動跟她打招呼,她簡單回了一句:「早!」你認識我嗎?你知道我是誰嗎?話就堵在嗓子眼,她卻說不出口,怕啊!怕希望落空,怕換來的只是更大的失落。

    「你……我……」

    「你是女生,你叫車神嘛!」

    戰野替她說出那句話,車神如獲大赦,興奮得無以復加,「你真的記得我?你知道我是車神?你真的對我還有一丁點的印象?」

    他的微笑是對她最大的鼓勵,她迫不及待地抱著車鬼轉圈,「他記得我是誰,他記得我!哥,他記得我!」

    只是簡單地記得她,就給她這麼大的鼓勵?車鬼回抱著車神,忽然覺得這一刻她不過是個未滿二十的小女生,需要很多人給予她很多的愛。

    車鬼趁機將她推到戰野懷中,讓她佔盡便宜,「多抱抱他吧!或許他會記得你更多的。」

    車神什麼也顧不得,只是開心地抱著戰野,拚命地吸取著他的氣息。他也環抱著她,索要著那份熟悉與欣喜。

    抱不夠,無論如何也抱不夠,但車神卻不得不放開,

    「我去準備早餐,你們倆收拾收拾,準備吃東西。」

    她快樂地哼著歌向廚房走去,多少年了,車鬼不記得妹妹流露出如此快樂小女孩的模樣,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嗎?

    他跟著戰野走進浴室,抬眼就看見戰野在洗手,卻小心翼翼繞開手上的字跡。車鬼眼尖地發現那映在鏡子裡的字是:「她是女生,她叫車神」。

    「你……你根本不記得她是誰,你騙她。」

    戰野知道瞞不過車鬼,索性跟他說實話:「我的確不記得她那張臉,但我醒來以後發現枕邊留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昨晚我和車神的遭遇,最後一句話是:戰野,如果明早你在車車行看到一張偏向於中性的臉,她就是車神,她是地地道道的女生。你們過去認識,她對你很重要,你一定要認出她。」

    這就是戰野對付「車神面容健忘症」的辦法,「剛剛我在房裡聽到你和車神的對話,我更加清楚她就是我一定要認出的人,所以我才要寫在手上,不斷提醒自己。我不要自己忘了她,她在努力,我也要努力。」

    「可你騙她……」車鬼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心裡清楚戰野的欺騙是善意的,可他又為妹妹感到不值,她的快樂像肥皂泡,轉眼即破。

    戰野卻有自己主張,就算一個肥皂泡滅了,他還要為她打造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N個肥皂泡,「雖然我對她的臉完全沒有記憶,不過她剛剛抱我的時候,她的味道……她的味道非常特別,我覺得很舒服,心裡暖暖的,我相信我要記住的人就是她。」

    也許車鬼該為妹妹感到由衷的欣慰吧!起碼……起碼戰野已經努力想要記住她,車神並沒有完全失敗,她已經贏了自己這一關。

    ☆☆☆

    「戰野,給你可樂。」

    「不會又是加了味精的吧?」

    戰野從車神手裡接過可樂,大口地喝了起來,這一個上午,她又是忙著給他遞水,又是忙著讓他吃她烤焦的小餅乾,忙得不亦樂乎,他改造摩托車還沒她跑來跑去顯得辛苦。

    他不記得以前他們認識的時候,他有沒有吃過她煮的東西,但他可以肯定,她這手廚藝一定是最近剛學的。火候掌握不好,調料使用不當,肉類食品連熟沒熟都得打個問號。

    想必從前他一定沒有吃過她煮的東西吧!否則別說是面容健忘症,就算是投胎轉世,他也能記住她做的用糖烤焦的魚味道。

    一大塊冒著黑煙的甜魚入口,再喝上一大罐可樂,他懷疑自己的味蕾能跟著面容健忘症一同改變。

    「你不渴嗎?」忙了這麼久,她什麼東西也沒吃,連口水都沒喝。

    他發現她總是喜歡直勾勾地望著他,好像永遠看不夠似的。有面容健忘症的人是他噯!她湊什麼熱鬧?

    「你幹嗎一直這樣看著我?好彆扭。」

    車神可不這麼覺得,「我在想,萬一有一天我忘記你了該怎麼辦?所以趁著現在我還能記住你,我一定要將你記在腦海深處,不管摔成幾級的腦震盪也不會忘了你。」

    他拍她的腦袋,嚴厲警告她:「不要亂說話,你好好的怎麼會摔成腦震盪,有我一個遭受這種可恥的經歷就夠了,你可要平平安安的。」

    他的擔憂讓她心動一暖,頓時囂張起來:「萬一我老了,得了老年癡呆症,還是有可能忘了你啊!」

    「沒關係,如果你得了老年癡呆症,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讓你除了我,哪個老頭都見不著,就算你記不得我,我還是你的惟一——你休想跟別的男人跑掉。」

    他半真半假地刮著她的鼻子,車神忽然湧起溫馨的感覺。

    兩個人,一起慢慢變老,老得患上老年癡呆症,眼裡心裡還是只有對方。

    這樣的感情可以讓人期待嗎?

    「我去幫你做吃的。」車神忽然抽身離去,她開始害怕,怕自己陷得太深,到了最後會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戰野望著她的背影,靜靜地說道:「只要是你做的東西,我通通吃光,就算我記不住你這張臉,我也會記得你做的食物的口味,你的每一個信息。」

    他的努力不比她少,因為他要她陷得深,愛得深,收穫更深。

    車神的身影剛消失在門口,戰野叫來了他的寶貝:「小姐!」

    「公子?」小姐從暗處遊走到戰野的身旁,聽從公子的吩咐。

    他需要她做的就是——「去!跟在車神的身後。」

    「是。」

    小小智能機器人穿著粉紅花裙子跟在了車神後面,她小而輕巧的身體盡可能不讓車神發現,她要用自己的機器眼記錄下車神做的每一件事。

    這是公子的吩咐!

    ☆☆☆

    「可以吃了嗎?」

    戰野歪在廚房門口,看著裡面忙碌的身影,他在心裡不斷地告訴自己:她是車神……她是車神……她是我認識了一年的女生,對我有很重要的意義,我不能忘了她。

    繫著圍裙的車神猛回頭,看見他,頓時加快了手腳,「馬上好!馬上就好!你不要著急,先到外邊坐上一會兒,再過一會兒就有東西吃了。」

    她這段話實在沒有什麼可信度,戰野已經是第四遍聽到相同的話了,這意味著他已經在外面等了「三會兒」,還要再等多少回才算完?

    「你不會做飯,還是讓我來吧!」

    「不……不用了。」車神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很奇怪,換作從前一定拉著他幫忙,打下手,現在她卻像一個急於表現的小女人,生怕自己做的種種得不到他的認可。

    她的廚藝如何戰野早已在早上的小餅乾中得到了清醒的認識,想有頓比較正常口味的飯吃,他還是主動一點上前幫忙吧!捲起袖子他走到她的身邊,「我是幫你切菜,還是幫你看著鍋?」

    「你會做飯嗎?」他裝出一副大師傅的模樣幹什麼?車神曾經聽度天涯說過,羅蘭德三騎士中會做飯的只有卓遠之一個,可惜人太懶,要他做飯除非那天幸之霧會留下來蹭吃。

    「我做飯的技術是不怎麼樣,可是給你這個大廚打下手的功夫還是有一點的,你指導我幫忙。」戰野振振有辭,為自己糟糕的生活自理能力找借口。

    聽在車神耳朵裡卻起了變化,「你不會做就說不會,乖乖在外面等著就好了。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現在幫我切切菜,看看火候。過會兒等菜出鍋的時候,你就會跟我誇下海口,說要不是有你在,這些菜早就成了閻王嘴裡的宵夜,只能胃死人——你的惡劣我早有領教,行了!我才不要你幫……」

    兩人正打著一番唇槍舌戰,車神一抬眼,冷不丁看到鍋子裡冒出濃濃的白煙,「我的大雜燴!」

    揭開鍋的瞬間,戰野確信自己看到了一盤名副其實的大雜燴,黑糊糊的東西覆蓋在白茫茫的液體上——你敢吃?

    「我看,我還是幫你打電話叫外賣吧!」

    他顛出了廚房,最起碼這一次他知道等上多長時間就能吃到晚飯了。

    答案是: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以後對著桌子上豐盛的晚餐,車神鼓著嘴,滿腹不甘心,「明明不需要叫外賣的,我做的菜把糊了的部分挑出來,還是可以吃的。」

    「那只能喝白茫茫的湯了。」戰野非常不留情面地打擊她對廚藝的自信心——她本來就沒有那方面特長,還是早早領悟到自己的缺陷,醒悟得會比較及時,他也免了腸胃受苦。

    車神噘著嘴,不停地用筷子搗著瓷碗。錚錚聲傳到戰野耳裡,他拿過她的碗,夾了一大堆的菜放到碗裡,送到她的面前,「吃!」這下子你再搗也發不出那種聲音了吧!

    戰野向樓上瞄了兩眼,「車鬼呢?他不下來吃飯嗎?」

    「去卓冠堂辦事了。」怎麼能讓那隻鬼在家裡遊蕩,今天可是車神特意為自己和戰野安排的兩人晚餐。

    按照原計劃,她將製作一桌讓戰野食指大動的美味,在他的稱讚聲中與她倆倆相對,共進晚餐,最後看著他近乎狼吞虎嚥地將桌上所有的食物全都席捲入腹。

    她精心準備的這桌菜的確是風捲殘雲,可惜不是被戰野,而是被垃圾桶全都捲去了。

    「別再愁怨了,這是你最愛吃的醬鴨,快點嘗嘗吧!」戰野話一出口,就在車神茫然的眼神中愣住了。他不確定地再問一聲,「你……你是不是喜歡吃醬鴨?」

    好久好久,她好久都沒有開口,在他幾乎以為自己本不該問這問題的時候,她以最小的幅度地點了點頭,確定了他的感覺沒有錯。

    「你想起來了嗎?」她的滿懷期待,注定了要有失落的結局。

    戰野抱歉地搖搖頭,「我只是隨口說的,或許它是我最深的記憶,就算我記不住你這張臉,也能記住有關你的一切。」

    「沒關係,你能記住哪怕是一點點有關我的記憶就很好。」車神已經很滿足了。

    她知道「車神面容健忘症」沒有那麼容易克服,每天一點點,一點點地進步,終有一天會累積起對她滿滿的記憶,他們一起重新創造了屬於他們倆的昨天。

    從她的眼神中,戰野看得出她有多希望他能恢復對她的記憶。他也很努力地想找出有關她的一切信息,可是他辦不到,無論他怎麼努力就是想不起來。如今他惟一能做的就是不要轉瞬之間就將她遺忘,他能做的竟然只有這麼一點點。

    「對不起,車神。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會不記得你,但請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有意如此的,如果我因此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發誓,我會彌補,我一定會想方設法彌補這一切。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他會變成這樣是因為腦震盪,是因為她,車神沒有理由怪他。

    話題變得沉重,這不是車神原本的打算,「既然你覺得『對不起』我,你就趕快將桌上所有的東西全都吃掉。

    如果你撐死了,我會考慮原諒你的,變態男。」

    那一聲「變態男」消減了兩人之間的陰霾,雨未過,而天已晴。

    配合她的心思,戰野大口啃起鴨腿來,「我吃!我吃!我要將你喜歡吃的食物全都吃掉。」

    二人有說有笑共進晚餐,卻不知烏雲已悄悄瀰漫在他們的上空……

    ☆☆☆

    「戰野——」

    平地一聲吼,戰野猛回頭,鴨腿哽在喉中,「叉叉?」

    叉叉等了又等,她以為經過昨晚的事,戰野一定會親自去她家慰問她受創的心靈。沒想到她等了整整一天,別說是上門問候,連一個電話都沒有。她氣勢洶洶地趕過來,竟發現他跟不男不女的死人妖共進晚餐。

    有沒有搞錯?他不要她這麼純情可愛的小女生,竟然喜歡一個連一點女性魅力都沒有的半男半女?

    「你瞎了眼啊?怎麼會喜歡這種連女人都不算的人?你要是喜歡上高校排名前三位的校花,或者是哪個富家千金,我覺得輸得還有面子。你喜歡她,實在是太丟我的臉了。」

    面對叉叉的質問,戰野聽不懂了。他喜歡誰,不喜歡誰跟她有什麼關係?跟她的面子又有什麼關係?她以為她是誰?泰國那位做模特的公主嗎?姿色、才貌、身家背景一概雙全是不是?

    他不能理解叉叉的想法,從小毗鄰而居的車神怎麼會聽不懂。拉住叉叉,她勸說她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叉叉,我之前沒有告訴你,我和變態男很早以前就認識。很晚了,我想你還是回家吧!」

    「你趕我走?」叉叉偏偏就是要跟她對仗到底,「我告訴你,你以為你憑著跟戰野住在一起,就想打敗我嗎?我告訴你,不可能!等戰野清醒過來,他會認識到他真正喜歡的人是我,不可能是你這種不男不女的人妖——說你是人妖還表揚你了,你這種人充其量也就是個手術沒做成功的變性人。」

    「你馬上收回你的話,否則我不保證不打女人。」車神沒動氣,戰野先火了,「你憑什麼說車神,她哪點不比你強?論個子比你高,論身材比你勻稱,論氣質比你不凡,論風度比你好了太多。她甚至還為你跟人打架,你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還侮辱她的人格,你這種女人凡是長了眼睛的男人都不會喜歡。」

    戰野的話嚴重刺傷了叉叉的自尊心,她不明白,她明明比車神可愛,為什麼從小到大這附近的男生都只跟車神玩,從來不願意找她。無論她怎麼裝可愛,人家雖然會第一眼被她吸引,然後再相處下去就沒了影蹤——除了車神那個五大三粗,成天跟摩托車打交道的哥哥車鬼。

    她叉叉才不要那種男人呢!她要斯文、陽光、帥氣、青春……總之,她就是要戰野這樣的男人。

    她堅信自己一定能成功,一定能讓她喜歡的男生眼裡心裡只有她一個人。她就不信,還會敗在車神這種女人都不算的人手裡,「戰野,你現在是被她迷住了,等你清醒過來,你會知道我才是最適合你的女生。」

    「我沒有犯迷糊,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樣的女生。

    就算我記不住車神的臉,我的心,我所有的感覺細胞仍然清楚地告訴我,我喜歡的人是車神。」

    車神倒吸一口氣,這是第一次,這是他患時候「車神回容健忘症」以後,第一次說他喜歡她。

    她還以為除非他恢復對她的記憶,否則永遠也不可能再喜歡上他呢!她開始明白,為什麼當初高脈脈來找他,堅持稱自己是他女朋友的時候,他會有那麼強烈的反應。

    至今車神仍記得那時候戰野對高脈脈說的那段話:「你可以編出一大堆的故事,你可以拿出很多證明,你可以永遠跟在我的後面,但是你騙不了我的感覺。」

    就是憑著自己的感覺,戰野揭穿了高脈脈的謊言,證明了自己並沒有她這個女朋友。

    如果還是憑著心靈最深處的感覺,戰野知道車神,這個或許不夠溫柔、或許不夠可愛、或許不夠完美、或許不夠女性化的車神才是他的真愛。

    趁著這個機會,戰野明白地告訴叉叉:「我不會喜歡你的,對不起,我只能說『對不起』。」

    叉叉不接受這種失敗的結局,「你明明收了我的情書,你明明跟我一起去海洋遊樂場約會,你明明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不承認失敗的瘋狗只會亂咬人,車神成了她的終極目標,「是她逼你的,對不對?是她!就是她逼你的,是不是?」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住車神的衣服,沒想到她這種一向看來溫和的女生竟然會痛下殺手,車神來不及回收,脖子被她掐在手中。

    「都是你!都是你!」叉叉晃著車神的脖子,將宿怨一筆算清,「你幹什麼跟我過不去?我媽只會用你來教訓我,要我不要做你這樣的女生,我只能乖乖地待在家裡,可你卻和門口的孩子瘋玩,我想加入你們之中,他們從來不接受我,那些男孩子只會跟在你身後。後來我們一起上學,你還是輕而易舉跟大家打成一片,我費勁心思,拚命討好大家都沒用。你憑什麼?你憑什麼搶盡風頭?你這個不男不女的變性人,你憑什麼?」

    嫌一隻手抓著她的脖子不夠過癮,叉叉更是使上另一隻手妄想揪住車神的頭髮。可惜死人妖比男生還短的頭髮實在不夠讓她揪,叉叉揪了半天硬是沒抓住。女人之間的戰爭,當揪頭髮不起作用,抓臉成了很好的戰鬥方式。

    戰野不打算看著車神慘遭蹂躪,拿出男人的力量,他毫不留情地將叉叉推到一邊,「你幹什麼?」轉過頭,他惡罵車神,「你傻啊?還是腦子壞了,居然就讓她對你又抓又揪的,你不是很能打嗎?打幾個男人都不成問題嗎?怎麼對著一個女生沒轍?」

    「我又不是你,我從不打女生的。」車神自有她的原則,毫不在意地整整衣服,鬆鬆脖子,用力地吸了幾口氣,看看自己的呼吸有沒有受到阻礙。

    被她這麼一說,戰野忽然覺得自己很殘忍,「我又不想打她,是她非衝上來抓著你不放,所以我才……」

    再瞄上一眼叉叉,她倒在牆角邊,蒼白的臉上一對又黑又大的眼睛直直地瞪著他們倆,那種仇恨,像是要殺了他們似的。

    做了這麼多年的鄰居,車神還是第一次知道叉叉對她的恨積了如此之深,好歹也是一起長大的夥伴,她也不想弄成這樣,「叉叉,其實我們倆本來沒……」

    「你什麼也不用說,敗給你算我倒霉。但你給我記住了,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你,還有你!」她指向戰野,「我會讓你們倆得到報應的,我會讓你們後悔今天對我所做的一切。」

    叉叉走了,卻留下了深深的恨意。

    ☆☆☆

    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車神失落地歎了口氣:「何苦呢?」

    戰野倒是覺得氣惱,「我不喜歡她,又不是我的錯,還讓我得到報應?這種女生就是欠揍,剛剛我應該再給她幾拳的,把她打醒了就好了。」

    「哇!你的暴力本質又回來了,居然連女生都打。」

    車神指著他的鼻子大聲責難。

    他剛想反駁,忽又想起了什麼,「我……有沒有打過你?」

    「當然打過,還不止一次呢!」

    「真的啊?」戰野的臉上立刻升起歉意的表情,「我……我真的打過你?我怎麼會打你呢?我就算是打牆打樹打桌子,我也不應該打你啊!那你……你是不是很氣我?」

    車神反被他說得莫名其妙,不會啊!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打了起來,若不是這樣,你還不會知道我是女生,說不定也不會記住我。後來我們一起在特洛伊酒吧打工,三天兩頭打架。再後來,你……」她頓住了,說不下去了。

    戰野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追著她說個不停:「後來怎麼了?我把你暴打了一頓,你恨我了,是不是?還是你討厭我,不想再見到我,你倒是說話啊!」

    那種……那種纏綿的話要車神怎麼說得出口?

    「反正後來只有我對你動手的分,你再也不對我出手了,到底為什麼,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好好想想。既然是你做出的決定,你一定能想明白的。」

    她說得這麼模稜兩可,他哪裡弄得清楚。亂了,一切都亂了。

    車神更是抓准了機會換個話題:「很晚了,咱們收拾收拾,準備休息吧!」

    戰野抬頭看鐘,被叉叉這麼一鬧騰,現在都十二點了,「是該休息了,我把桌子收拾一下,你去洗澡吧!」

    她沒有拒絕,乖乖地去了浴室。戰野在收拾好一切之後去了樓上的洗浴間,一個舒服的溫水澡將一天的疲倦全都沖走,卻沒有沖掉戰野對車神的記憶。

    即使是在洗澡的過程中,即使他泡在浴缸裡都快睡著,他也沒有忘記不斷地提醒自己:我喜歡車神,在這個家裡我第一眼見到卻不認識的短髮女生就是車神,我不能忘記她,因為她是對我很重要、很特別的人,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忘記她。

    他像一個虔誠的和尚,反覆地念著經,在推開臥室房門的瞬間,他發現床上坐著一個短髮他不認識的女生,但他相信她是車神。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她半夜不睡坐在他的床上,她有什麼企圖?有什麼意向?她想幹什麼?她要做什麼不忠不孝的事?

    車神歪靠在他的床上,神情明明有些恍惚,卻不停地瞪大眼睛,強打起精神來,「我想跟你一起睡。」

    「睡?」

    戰野呆滯的反應讓車神急了,抓住他的手,她硬將他拖上了床,「我想和你一起睡覺。」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想和我一起睡覺?」

    睡覺這個詞又有多種解釋,它可以是名詞,也可以做動詞,還能做……做……

    戰野一邊複習著語文課一邊想法子讓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亂啊!這一亂可就徹底亂了啊!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下一刻又被車神拉了下來,「我就要和你一起睡覺。」

    「你……你……你什麼意思?」你別嚇我啊!我自制力有限,禁不住考驗,隨便嚇幾次,我可就真的從了你。

    他的顫抖看在車神的眼裡,她一點也不著急,心平氣和地將他拉到床邊,順勢將他推到床上。然後,她躺在他的身旁,緊緊地握著他的手,像是怕他奪門而去似的。

    「車神,咱們不能亂來,咱們還年輕,萬一……萬一像卓遠之和幸之霧那樣有了兩個小惡魔,我們就完了。真的不能亂啊!」重點是:他不能亂。

    越是想讓自己放輕鬆,戰野越是緊張,躺在床上,他能感覺到她的氣息從旁邊的枕頭上一陣陣地襲來,他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如擂戰鼓一般緊迫急促。

    完了,他要亂了!

    「這樣牽著你的手,就算你做夢也會夢見我,明天早上醒來你應該不會忘了我吧!」

    她不太清醒的話讓戰野伸出的手停在離她的臉兩厘米的地方,它緩緩地落到了她的臉上,輕輕地拂著,慢慢地撫著。

    他知道,她是他要用一生收藏的寶,不能輕易就毀掉。

    「我答應你,我就這樣一直握著你的手,明天醒來的時候絕對不把你忘掉。」

    「晚安,變態男。」

    「晚安,死人妖。」

    ☆☆☆

    清晨的曙光綻放在車神的臉上,不記得有多久了,她不曾像昨夜睡得那麼塌實。

    迷糊著睜開眼,車神驚愕地發現鼻尖前停著一張超級放大的面容。她一驚,想跳起來,眼角的餘光瞥見屋裡陌生的擺設,她忽然安靜下來。

    她怎麼忘了?這是戰野的臥室,她昨天睡在他的房裡。右手手指動了動,她能感覺到不屬於自己的體溫——他們的手依然牽在一起,這一夜,他們沒有分開。

    車神以最平靜的方式看著眼前的人,她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醒了他。從來沒有這麼近地看過他,她要仔細將他看清楚。如果有一天,她也像戰野一樣患上面容健忘症,她絕不要忘了他。

    變態男,你知不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

    一定……一定不要忘記你,我寧可忘了我自己是誰,我也不要忘了你,你知道嗎?

    「嗚……」

    戰野在睡夢中皺著眉想要轉身,身體的轉動牽扯到了兩個人聯繫在一起的手。他迷糊著睜開眼,望著近在咫尺的她的臉,忽然彈跳著坐了起來。

    「你是誰?你怎麼會出現在我的房裡?而且還躺在我的床上?我們有沒有做什麼?不可能!我絕不可能對一個陌生的女生做些什麼,一定是弄錯了!對,弄錯了。」

    車神怔怔地望著他滿臉茫然,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她以為他們之間已經有所改變。難道這只是她的以為嗎?

    戰野沒有注意到她神色的轉移,風風火火地在臥房裡亂竄,拽出自己的衣服,而後慌手慌腳地套上,「我一定是睡到半夜跑錯了房間,要不就是你夢遊。可你夢遊怎麼會游到這間房來呢?這……這分明是我的房間嘛!難道我穿越了時空,或者得了幻想症?或者我到現在還沒清醒?要不然,你根本就是不存在的。總之,一定有原因,一定有原因!」

    他像一隻無頭蒼蠅四處亂竄,車神卻安靜地坐在床上,不說話,連表情的變化都被剝奪,她徹底被他打敗了。

    看著他奪門而出,她只是呆呆地,靜靜地坐在那兒,沉浸在她的世界裡。

    「車神面容健忘症」真的難以被克服嗎?昨天她還活在天堂之上,今天已經掉入了地獄深淵。以為已經接近成功,誰知只是一夜過去,所有的一切又全都回到了原點,這就是他們倆要走的路嗎?

    她沒有信心能走到最後,不斷地接近終點再回到起點,無論走多少回,始終走不出窪地。

    放棄吧!走了這麼久都走不到頭,反正永遠也看不見終點,不如在這兒就停下腳步。

    下了床,車神耷拉著臉穿著衣服,極慢極慢……

    「喂!」戰野忽然竄進來,站在她的身旁,騷擾著她,「喂,你在想什麼,車神?」

    車神先是一愣,猛地回頭,她怔怔地望著他,「你……你叫我什麼?」

    「車神啊!」他笑嘻嘻地瞅著她,「你以為我一覺睡醒忘了你,是不是?」

    她抬著頭望著他,難道不是嗎?他的反應不是一再地強調著: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車神面容健忘症」的作用讓他將昨天跟她有關的一切全都抹去了。

    她失落的表情一點點收錄在他的手心裡,握著她的手,他緊緊握著不放,「我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是車神,你是對我很重要、很特別的人嘛!」

    「你居然跟我開玩笑?」

    車神轉喜為怒,將手從他的掌心裡抽出來,捏成拳頭狠狠地塞進戰野的腹中,「你居然跟我開玩笑?居然跟我開玩笑?你居然拿這種事跟我開這種玩笑?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我很失落,我很傷心,我很……」

    沒有「很」了,戰野收住手臂抱緊她,所有的很都被他圈住了,她只要在他的懷裡就好了。她不再怨他了,只是讓她說完最後一個「很」——

    「我很喜歡你。」

    她說了,這一次她主動對他說。不管他們的未來會變成怎樣,這一刻,她要他明白:她很喜歡……很喜歡他。

    「我知道。」他緊緊地抱著她,卻不說出他的感情。

    現在,他不能對她說:我也很喜歡你——因為……

    他攤開的右手裡寫著:如果你睡醒看到一張陌生的臉,她的名字叫車神,她對你很重要,不要傷害她……

    ☆☆☆

    戰野埋著頭一門心思改裝摩托車,眼前忽然出現一雙腳,他順勢往上看,見到了一個女生俏麗的臉,她的頭髮短短的,眉宇間露出一份英氣。

    她是……

    他攤開掌心,默誦了一遍手心裡寫下的字句,心裡有了底,「車神,你怎麼來了?」

    「啊?」

    俏生生的女孩皺著眉頭不解地看著他,「你說什麼?車神?」

    他笑笑地看著她,「你在試探我是不是?我知道你是車神,我沒有忘記你,你就別跟我來這一套了。」

    「你是誰啊?我是來找車神的,我又不認識你,你幹嗎老是把我當『車神』?你這個人很奇怪噯!」女孩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猛回身正看到車神,「車神,這人是誰啊?他怎麼把我當成你啊?」

    車神望著戰野半天不開口,突然闖進的女生拽了拽她的衣服,「嘿!你看我新剪的造型怎麼樣?我本來打算讓美發師把我的頭髮剪得更短的,可他堅持不剪,說再短就不好看了。你的頭髮就這麼短啊!不是也挺好看嘛!真不知道那位美發師是功夫不過關,還是……」

    再笨的人也能察覺出氣氛不對,女生望望戰野,再瞧瞧車神,頓時醒悟過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車神,等你有空,我再來找你。」

    闖禍的女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戰野和車神之間的氣氛卻繃到了頂點,像一場武林高手之間的對決,誰也沒有先出手,心裡清楚誰先開口,誰就輸了一半。

    身為男人,戰野甘願承擔所有的失敗。

    「車神,我……」

    「你為什麼騙我?」車神聲嘶力竭地大吼著,「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你根本就不記得我是誰,根本不記得!你只是憑著幾個標誌性的特徵,將所有陌生的女生都當成是我。你早上醒來的時候,根本不記得我是車神,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再回到房間的時候聲稱記得我,但我知道,你不認識我,你不認識我,你不認識我!」

    她一遍又一遍的吶喊砍在了他的心上,戰野知道她現在心裡的沮喪沒有人能體會,可是他要她知道,他和她有著相同的抗掙,「車神,請你相信我,我真的很希望記住你。我不是要騙你,我只是不想傷害你。」

    「可是,你還是騙了我,你還是記不住我,無論我付出多少努力,無論我做些什麼,你就是記不住我。」她被自己打敗了,放棄的念頭重新提了上來,她甩開他的手,想要遠遠地離開他,找個地方好好想想下一步該做些什麼。

    戰野卻不想放手,他怕這一放,再也拉不回她來,「車神,你相信我,不只是你一個人在努力,我也在拚命地用心用力。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我知道你現在很辛苦很累,所以我才欺騙你,希望能給你一點回報,我在努力,你相信我,我真的在努力。」所以,請不要輕易放棄——他怕啊!

    「不要再努力了,我不努力,你也不要努力,我們都不要再做無用功了。」明知道最終不會有好結果,何必再這樣糾纏下去呢!

    「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失敗。」車神被人當頭棒喝,忽然清醒了過來,「你看看這段時間,我還像從前那個無法無天的死人妖嗎?哦!我忘了,你根本不記得從前的我是什麼模樣,那麼我來告訴你。以前的我不需要顧及別人的想法,只做我自己認為對的事,我每天活得很輕鬆,很開心,完全沒有負擔。」

    最可笑的就是他根本不記得她從前的模樣,她卻拚命要找回屬於他們的一切,「可是自從你住進了車車行,我的生活就徹底地變了。先是老爸和鬼認為終於有人肯娶我了,他們不管不顧地將我們倆往一塊撮合,隨後你要加入黑社會,進入卓冠堂。再到後來你腦震盪,治好了『面容健忘症』,可是卻忘了我。我拚命努力想讓你記起我,抱著一線希望也不肯放棄。我以為我抓住了最後的希望,沒想到竟然是你……是你在騙我。」

    還有再繼續的必要嗎?

    她轉身向外跑去,戰野不肯放棄地握住她的手,「車神……」

    「你如果還有一點點喜歡我,就放手吧!如果你不想傷害我,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也忘了你,我們都忘記對方,這樣誰也不會受傷害。」

    兩個人的記憶已經成了一個人的回憶,不想繼續被回憶折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這段記憶徹底塵封,誰也不要想起。

    車神跑出了戰野的世界,這段記憶——她不要了!

    ☆☆☆

    戰野跌坐在地上,失落的眼神追尋著車神離去的背影,他喃喃地念著她的名字和所有對她的感覺——

    「車神,對我而言最重要、最特別的一個人……車神……」

    「公子,你在傷心啊?」小姐的電腦識別系統發出顯示,眼前的公子情緒正處於傷心範疇內,至於其他的信息她就讀不懂了。隨後,電腦反饋讓小姐有了這樣的語言:「公子,你不要傷心,有小姐在,你不要傷心,有任何問題,都有小姐幫你解決,天大的事有小姐都會迎刃而解,你千萬不要傷心,不要傷心……」

    小姐一口一個「不要傷心」聽在戰野心中煩躁到了極點,「誰說我傷心了?你不過是個小小的智能機器人,你哪裡看出我在傷心了?你別煩我了!」

    可是公子的情緒除了傷心沒有別的詞能夠概括了,電腦程式顯示當遇到這種情況,人一般會出現流眼淚,情緒起伏波動等反應,電腦的應急措施是幫忙擦眼淚。遵照預先設定好的指示,小姐伸出機械手臂想要幫公子擦眼淚,她爬到公子身上,用手輕輕擦拭著公子的眼睛下方,鼻樑兩側,約六點二五三四八平方厘米的範疇。

    戰野的情緒正受到嚴厲挑戰,小姐的摩挲無疑是更加劇了他的情緒起伏。

    「你別碰我……」

    他無意識地揮開手,小姐的腳沒有找到有力的支撐點,直接跌在了地上。戰野沒想要傷害小姐,這下子可慌了神,「對不起!小姐,對不起,我沒想傷害你,我不是有意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打算傷害……」

    這番話他似乎已經說過一遍了,人就是這樣,明明不想傷害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可是卻在有意無意之間,將你最親近的人傷害了。道歉,沒用;解釋說不是有意的,創傷已經全部造成了——錯就是錯,說什麼都沒用。

    戰野認識到了這一點,更是追悔莫及。

    捧著小姐,他細細檢查著她身上的每一道程序,但願他錯得不是很離譜,至少還有補救的機會。

    從白天到傍晚,他一直不停歇地整理著小姐的程序,他在用工作懲罰自己對車神和小姐犯下的所有錯誤。

    咦?這是一道什麼程序,怎麼這麼奇怪啊?從文件格式上看好像是影像資料。

    戰野將小姐的身體接在電視機上,屏幕上立刻顯現出影像文件,從畫面的角度來看好像是小姐的眼睛看到的內容。到底是什麼呢?

    先看看備註文件。

    語音顯示這是「公子要求小姐記錄下的有關車神的一切,以防來日遺忘」——原來他害怕會遺忘所有跟車神有關的信息,所以讓小姐幫他做一個備份,將車神的資料留了下來。

    這……這不是昨天晚上車神在廚房裡的鏡頭嗎?

    從畫面上看車神正哼著歌做著菜,快樂小女人的模樣——糟糕!她發現小姐了。只見車神將小姐從地上抱起來,放在操作台上,一大一小兩個人女人面對面看著彼此。

    「小姐,你怎麼在這兒啊?怎麼不陪著你的公子在沙發上看《蠟筆小新》呢?他雖然面容健忘症恢復了,可是對小新的鍾情可是一點都沒改。」

    車神切著菜的刀忽然頓了一下,「他以前也很喜歡我的,可是現在就……」歎了一口氣,她換上一張笑臉,像是給自己勇氣,「想不到我還不如小新,也許我也應該跟他說。」

    她清清嗓子,模仿小新的口氣說道:「我是小新,今年五歲,我喜歡動感超人,我討厭吃青椒,我有個弟弟,叫小白,我媽媽是美芽是一個身材又差,又小氣,還有皺紋的黃臉婆。噢哈哈哈哈——」

    車神對著小姐笑著笑著,忽然沮喪起來,「小姐,你說我是不是很失敗?以前不懂得珍惜他的感情,現在老天開始懲罰我了。不過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做,會感動老天爺,將變態男還給我的,你說呢?」

    小姐聽從公子的指令,一言不發只是記錄下跟車神有關的所有信息。坐在沙發上的戰野將小姐記錄的所有影像資料全都看在了腦海裡,也許一夜過來他會忘記昨天發牛過的跟車神有關的一切,但他努力想辦法留住對她殘存的那一點點感覺。

    他不求別的,只求擁有對她片刻的感覺就夠了。

    影像資料跳過昨天的信息走向更早以前的記錄,戰野竟然在電視裡看到了自己,畫面上的反應好像是他正在跟小姐談話:

    瞧!他瞪著那雙棕色的眼睛興奮地許諾呢!

    「小姐,我要跟你保證,我一定要努力加入黑社會,我要跟車神處在同一個世界裡,我一定要和她平等地相愛,幸福地在一起。我一定要!」

    還有再早以前的:

    「小姐,你說公子我是不是很失敗?好不容易跟死人妖表白了,她居然不甩我!不甩我噯?我真的那麼差嗎?一點點……一點點都比不上卓遠之?哦!我忘了,她喜歡的不是卓遠之,而是她幻想中的卓冠堂少堂主,唉!我居然要跟一個不存在於現實生活中的情敵打仗,那豈不是更悲慘?」

    電視機上的畫面跳過一段黑場,進入更早以前的記錄,一點一滴記錄著變態男愛上死人妖的心境轉移,就算戰野不記得那張臉,卻無法抹去這些記錄。

    「小姐,你到底記不記得高脈脈那個人啊?唉!跟你說也是白說,高脈脈自稱是我高中同學,你那時候還沒出生呢!不可能知道那個女人的。她還說我是她男朋友,不可能!我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怎麼可能喜歡過她呢?就算我有『面容健忘症』那又怎樣?我的感覺並沒有錯啊!就算有一天我不記得死人妖的臉,我對著她也會有一種很……很不尋常的感覺——說不定那就是心動呢!可我對著高脈脈完全沒有那種感覺,你說……你說我怎麼可能是她男朋友?一定不是啦!

    「最可氣的就是死人妖居然聽信高脈脈的話,要幫她出頭,還想打我。我……我沒跟她打哦!我出不了手嘛!反正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對著她,拳頭都伸出去了,卻不忍心打她。我想我這次真的完了,徹底栽在那個死人妖手上。這也不能怪我啊!誰讓她是我這麼多年惟一記住的與血緣無關的女生的臉。」

    其實他早就栽在死人妖手上了,更早以前的資料就記錄了他心境的變化。

    「小姐,公子我今天可帥了,你知道嗎?我跟死人妖一起解救我爸、我三叔,讓戰連那個老頭子大吃一驚。連老頭子也佩服死人妖的膽識過人呢!你說我是不是很有眼光?不過我不會承認我喜歡上她的,她那個死人妖整天死著張臉,要是讓她知道我喜歡她,她一定得意地飛到閻王爺那兒去……不不不,我沒有喜歡她,只不過她嚇得躲在我懷裡的時候,我不小心……不小心碰了她的嘴唇,我不是……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小姐,你還是將這一段的資料自動刪除吧!」

    不知道為什麼小姐沒有刪除這段記錄,讓患上「車神面容健忘症」的戰野再度看到了自己徘徊在愛與不愛的邊緣,他忽然覺得從前患有面容健忘症的自己很有趣,至少明白什麼是心底最重要,最不能抹去的惟一。

    跳過這段黑場,小姐的記憶繼續向前倒——

    「小姐,你知道嗎?原來死人妖的夢中情人是遠之?不是不是!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啦,反正那個死人妖喜歡卓冠堂少堂主,但又不是遠之,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遠之就是卓冠堂少堂主。你說我應不應該告訴她?我覺得應該告訴她,人家畢竟暗戀了那麼久,現在心上人就在眼前,她卻不知道,你想她多悲慘啊!可是告訴她,我又……我好像又不太想告訴她,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說呢?」

    小姐的想法現在是不得而知了,但戰野卻知道他最終沒有告訴車神:卓遠之就是她夢中情人——不用猜,戰野憑著對自己個性的瞭解,也知道他會怎麼做。

    隨著戰野思緒的蔓延,影像資料跳到了最前面,電視屏幕上出現一張被打得鼻青眼腫的戰野。

    「小姐,你說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凶的女人?不!她根本就不是女人,她是死人妖,不男不女的死人妖。她居然打我的臉!她怎麼忍心打我如此英俊的臉,你看看她把我打的,你看看……能把我打成這樣,她怎麼可能是女人?可是她偏偏長著……我……我我不是故意要碰她胸部的,我也不想吃她豆腐,可是打架嘛!你也知道打著打著,所以就打……啊?我的臉紅了?我我我我我的臉怎麼會紅呢?真的紅了……天啊!我……」

    這是有關車神最早的記憶,影像資料定格在磁帶的頂端,電視機上瀰漫著黑場,什麼也沒有,黑糊糊的一片炫耀在戰野的心中。

    他靠著沙發,小姐坐在他的大腿上,他們倆相依相靠,世界彷彿就此停止。

    戰野忽地抬起眼,黑色的顯示屏裡映出一張大大的臉,是車神!他認得出來,感覺如此告訴他。

    她陪著他一起走過兩個人的記憶,她並沒有徹底地放手。

    戰野忽然從沙發上一躍而起,他拽過車神的手,將她拖了出去,「帶我去!」

    「去哪兒?」

    「所有我們經歷過的地方,我要你陪著我將記憶走一遭。」

    ☆☆☆

    「這裡就是303寢室,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你應該記得這棟寢室。」所謂的「車神面容健忘症」只是對她一個人犯下的遺忘,對於這間寢室,他沒道理會遺忘,「你呀!就是不記得我而已。」

    一整個晚上,車神已經帶著戰野走過了他們相處這一年來經常待的每個地方,可是他的記憶還是不見好轉。她知道,他在努力,卻也明白,被遺忘是她擺脫不了的結局。

    戰野的確再一次地讓車神失望了,沒有用,握著車神寫的那個有關他們相知相交的每一步驟,他還是無法想起從前的一切。

    不能失望,他安慰著自己:「沒關係,至少我又把過去走了一遍,就算不記得,最起碼也知道曾經有過這一切,我挺滿足的。」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了,他會將這些故事當成古文一樣加以背誦,背長了,它就會成為記憶的一部分,雕刻在腦子裡。

    看他那麼痛苦,車神於心不忍,「不記得就算了,何必那麼費事呢?」

    「不行!」變態男一旦堅持起來就跟小新不肯吃青椒一樣無法挑戰,「我說過我要努力,不能眼睜睜看著你一個人受苦,我什麼也不做。我相信只要我不斷努力,一定會有所收穫的。」

    老天總是公平的,付出的多,總有回報,就算回報很少,只要付出得更多,回報總會一點點多起來。他抱著這個死理,不肯撒手。

    他的堅持讓車神看懂了一件事,患上「車神面容健忘症」的戰野不比她輕鬆,他比她背負著更重的負擔——對她的內疚。

    一方面感情讓他逼迫自己要記住她的臉,另一方面依舊是感情讓他憎惡著自己,痛苦自己給她帶來的傷害。

    他自始至終就是最受苦的那一個!

    「就算不記得我的臉也沒關係。」車神這樣告訴他,「只要你記得你是愛我的,這就好了。反正以你對我的感情啊!就算不記得我,也會記得對我的心動,你還是跑不了的。」

    想通了這個道理,車神反倒得意起來,「想想看也不錯哦!每天你都會重新愛上我,每天我們的感情都是全新的。不過你要小心,也許有一天我不再喜歡你,我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到時候你對我的臉一點記憶都沒有,我完全不用怕被你找到哦!」

    瞧她得意的,一副計算好了準備「爬牆」的模樣,戰野才不擔心呢!「我會每天醒來的那一刻就開始愛你,即使是睡夢中也要牽著你的手,看你怎麼爬牆?」

    「是嗎?」車神的戰鬥心又起,「我們現在就回家睡覺,看你還有沒有本事能夠在夢裡都管到我。」

    她拖著他往外走,卻覺得他的步伐越來越沉重,根本拉不動,「你怕了……」

    戰野失落的臉就放在她的面前,車神剛要開口詢問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他忽然大步上前抱住她。

    「我不想睡覺!」

    緊密的擁抱讓他們看不見對方的臉,卻能感覺到彼此的氣息。

    這樣就足夠了,能不能記住容貌並不重要,因為總有一天,你愛的人,她的容顏會衰老,總有一些世事會讓她的相貌改變。可是她的氣息不會因為年齡的增加而變淡,它只會越來越濃,只要你記住她的味道,無論相隔多遠,無論容顏如何改變,也能找到她。

    戰野拚命地呼吸著車神的氣息,要將她銘刻在骨髓裡,「我害怕睡覺,我怕忘了你。我不怕每天愛上你一次,但我卻害怕你疲倦了,不肯再被我愛。所以,我不想睡覺,你陪著我好不好?讓我睜著眼看著你,一直到天亮,只有這一天!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今晚我們這樣度過就可以了,行嗎?」

    不光是她有膽怯,戰野也會害怕啊!車神握住他的手,答應他:「好!今晚我們倆誰也不睡,要睜著眼睛望著彼此直到天明,誰也不准忘了誰。」

    他們牽著手,在彼此的視線裡找到明天。

    ☆☆☆

    光是這樣一直坐在303寢室的客廳裡總不是事吧!戰野有個不錯的提議:「我們開摩托車去兜風吧!沿著羅蘭德學院蕩上一圈,然後一起看日出,好不好?」

    車神還從沒有看過日出呢!她是夜貓子,天黑特精砷,早上總是醒不了,不過今天不怕了,因為要和他共同待上一夜,一定不會錯過明天的朝陽。

    「好啊!不過由我開車。」經過戰野改裝的摩托車,無論在性能還是速度上都挑戰全新高峰,飆起車來非常過癮。今夜,她要享受急速的快感。

    在黑暗中,他們一起追著風,穿越過羅蘭德學院的每處風景,他們放下無須回去的過往,追逐全新的黎明。

    快!太快了!

    戰野禁不住抱住了她的腰,「車神,太快了,你開慢一點,小心啊!」

    這種速度,一顆小小的石子,或是一塊不夠平整的路面,就足夠要了他們倆的性命。

    車神試了試剎車,半晌後以開玩笑的口吻跟他說:「我喜歡開快車的感覺嘛!你怕啊?你要是怕,過會兒我就讓你開。」

    雖然戰野不怕,但他還是準備親自開車,省得她將兩個人的小命都丟在黑暗中,「還是我來開吧!」

    「好,你先將我頭上的安全帽摘下,戴在你頭上。」

    車神向來獨行,從未想過用這輛摩托車載某個男人或是讓某人用這輛摩托車載著她,所以這輛摩托車只有一個安全帽,剛才上車的時候,戰野將安全帽讓給她戴了,現在他又怎麼會從她頭上把安全帽摘下呢!「還是你戴吧?」

    車神倔強地不答應,「我想摘下安全帽,感覺一下急速行駛的風駛過臉龐的滋味,你要是不把安全帽摘下,我就感覺不到,我感覺不到這種滋味,我就不願讓你駕車。」她倔強地堅持著,兩人僵持不下。

    這麼說來,他還必須將安全帽摘下嘍?好吧!他告訴自己:就一會兒。反正等換了他開車一定會讓這輛摩托車體現出自行車的感覺,要不要戴安全帽不重要了。

    他替她摘下了安全帽,戴在了自己的頭上,「現在感覺夠了吧?可以讓我來開車了嗎?」

    車神賴皮,自從他戴上安全帽就是不肯將駕駛摩托車的權利交出。戰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忐忑,他只好不停地催促她:「你快點減速將車停在一邊,我來開吧!」她這是玩命呢!

    車神不理,專心享受著追風的驚險。

    「戰野,你會永遠記得我,對嗎?」

    怎麼忽然問這個問題?戰野不知所謂地點了點頭,「我會試著永遠記住對你心動的感覺。」

    這就好,這就夠了。

    「千萬不要忘記我哦!」車神最後一次提醒他,「記住,我是女生,我叫車神,我是你的最愛——不管你以後愛上誰,都要記得今生你第一個愛的人是我。」只要有了這些,就已足夠。

    路途一直向前推進,車神告訴自己:什麼也別想,只尋找著最後的希望。

    扭緊油門,她的手背青筋淨盡,她可以感覺到已趨高熱的車輪在駛向死亡。

    有救了!前面那灘沙地是羅蘭德學院建設之後剩下來的沙,尚未來得及清掃乾淨。她扭動摩托車,向那片沙地飛馳而去。

    摩托車在速度過快的情況下踩上那片沙地,輪胎摩擦著沙迅速減慢,隨即失去重心,只聽「砰」的一聲重響,連人帶車都飛到一旁的路邊傾倒。

    痛!

    直到這一刻戰野才感覺到這一切,他咬緊牙,下意識地將近乎麻痺的身子撐坐起來,他努力著不讓驚呼自齒縫流瀉,他需要鎮靜,因為車神就躺在不遠處。

    他傻愣僵凝的視線盯著前方倒在血泊中的她,悶聲吶喊出心底最深的炙熱:「車神——」

    ☆☆☆

    「車神!車神——」

    戰野從床上坐起來,眼前是一個陌生男子,沉黑的眼睛洞察著四方。戰野也不管他是誰,追著他就要車神,「車神在哪裡?快點告訴我車神在哪裡?我……我夢見她和我翻車了,她倒在血泊中。」

    陰沉的男人用同樣陰沉的聲音告訴他:「不是夢,是真的。你們翻車了,你在昏迷的最後一刻打電話給我,要是再晚一步,你也完了。」

    戰野仔細咀嚼著他話裡的意思,頓覺毛骨悚然,「什麼叫『我也完了』?難道車神……」

    他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恐懼,光著腳跑出病房,大聲叫著死人妖的名字:「車神!車神……告訴我,車神在哪兒?」

    有個小護士被他嚇到了,遙手指著對面的房間,戰野隨即衝了進去。真的是她!她的頭包裹在白色紗布中,蒼白的臉色像是生命褪亡的跡象,看得他不寒而慄。

    「車神,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他得不到回答,只能抱著她的手,一遍遍地哀求著:「你醒來好不好?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摩托車有問題,所以你故意將安全帽讓給了我,你怎麼這麼傻?萬一你出了什麼事,你以為我能好好活下去嗎?」

    哀痛的話說了個底朝天,床上的人還是不肯醒來,變態男變態地捶起床來,「死人妖,你這個死人妖,你給我起來。」

    不知道從哪兒冒出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冷不丁地從背後給了戰野一針鎮定劑,嘴裡還唸唸有辭:「叫什麼叫?她剛動完手術,麻醉還沒過怎麼醒?」

    呃……沒等戰野反應過來,他成了病床上另一個等待麻醉藥劑消失的病人。

    在昏迷中,戰野夢見了很多,他像是穿越了時空隧道,將變態男和死人妖之間的種種重新走了一遍。在虛擬的世界裡,他因為一次腦震盪治癒了「面容健忘症」,卻重新患上了「車神面容健忘症」。

    他甚至夢見死人妖為了喚醒他的記憶,一次又一次地想法子接近他——她穿上裙子,打扮成魅力四射的女人;她做飯做菜,完全小女人生生可愛的模樣;她甚至……甚至還和他同床共枕。

    這些全都是他和死人妖相識一年來所期盼的改變,如此美麗的夢境,他真不願醒來,偏生有一雙不識趣的手竟然揪他手臂上的汗毛——天殺的!痛啊!

    上下瞼的眼皮以電光火石般的效果睜開,戰野以殺人的眼瞪著面前的死人妖,「你幹嗎?」果然現實和夢境永遠是相反的,她若是有夢中一半的可人,他也不至於混得那麼慘。

    等等!夢與現實在戰野和車神對峙的眼神交匯間變得清亮起來,他將夢與現實拉在了一起。

    不願意被遺忘的車神,不想失去她的戰野,急速的摩托車,恐怖的翻滾,還有依舊疼痛的頭部……

    他想了起來,她在最危機的關頭,將生的權利讓給了他。

    「車神……」他忽而上前抱住她躺在病床上的身軀,將她緊緊勒在自己的懷中,他不肯鬆手,「死人妖,真高興你活了回來,我還以為……」

    幸好她活了過來,他好不容易記起了她,她若就這樣死掉,他這輩子也不會好過的。

    然而,依照上天的安排,他之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到哪兒去。

    一記堅實有力的拳頭揮在他的下巴上,以出其不意的制勝速度將他毆打在一旁,隨即而來的還有怒吼:「你是誰家的小子,居然抓到一個人就抱。你以為我是隨便給人抱的布偶是不是?靠!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抱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她狂怒的吼聲無論如何也不像個體虛氣弱,剛經歷過生死大劫的病人。

    「你是車神啊!我都叫你『死人妖』的。」戰野摸摸腦袋,驀然有種找不到北的感覺。她不會是摔車摔傻了吧?居然不知道自己是誰?戰野有種不祥的預感,可千萬別啊!

    車神瞪著他,將他的預感變成現實,「我當然知道我叫車神,可你是誰啊?居然叫我『死人妖』?我們倆很熟嗎?誰允許你給我取綽號?」而且還是這種極不雅的稱乎,車神有權利相信她跟此人一定是死對頭,八字不合的陌生人。

    她冷硬的目光讓戰野一下子傻了眼,媽呀!先是他因為腦震盪得了「車神面容健忘症」,現在換成她摔車,摔出了失憶來。這可怎麼是好啊?

    感歎於造化弄人,戰野腿一軟,直接跌倒在地上,「我的天呀!你怎麼對我這麼不公平啊?我得了半輩子的面容健忘症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記住了別人的臉,你又讓我忘了死人妖。我誰也不想記住,只要記住死人妖就好了,你……你倒是成全了我,可你怎麼又把死人妖給推下水了呢?是不是注定我們倆今生不能在一起啊?我的天呀,你給我一個解釋,你不給我解釋,我就哭給你看……」

    他像一個要禮物,媽媽不給買就賴在地上不肯走的小孩子。歪坐在醫院的地上,不停地捶打著地面,他向老天拚命。

    車神叉著雙手躺在床上看著他孩子氣的模樣,頭疼歸頭疼,看著他滑稽的模樣,她的疼痛立馬減輕了許多。

    變態男,你總算吃到苦果了吧!

    「別再裝下去了,神。」

    ☆☆☆

    呵呵!呵呵呵呵!

    車神歪在床上,露出虛弱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看著戰野裸露的生氣。大概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會露出一些些摔車重傷的人該有的痛楚,其他時候你想看也未必見得著。

    「別……別這樣看著我,大家玩玩嘛!你患上『車神面容健忘症』害了我這麼久,我逗逗你又怎麼了?」

    戰野氣得嘴都歪了,「我那是無心,你這是有意。我們經歷了這麼多,我甚至以為你摔車摔掉了小命,你居然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還裝失憶,你這個死人妖,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他揚起拳頭準備揍她。

    拳頭伸起的瞬間,車神仍舊腆著一張笑臉得意洋洋地看著他,她堅信拳頭不會落下來。

    讓她失望了,堅實的拳頭墜了下來,擦過她的臉重重地落在床上,痛的不是她的臉,而是他的手。

    吐吐舌頭,即使不穿裙子,車神還是能流露出小女兒的嬌態。就是她這副模樣,才讓戰野倍感頭疼。

    還是讓車鬼來打圓場的:「車禍的原因查出來了,是人為造成的,你猜是誰?」

    「叉叉。」

    「叉叉嘛!」

    車神和戰野第一次達到了完美的默契,車鬼腦子都僵硬了,「我還沒說,你們怎麼知道?」

    車神指指戰野,「變態男改裝摩托車的技術我瞭解,絕對不可能出這麼大的紕漏。」

    「死人妖更不可能摔車。」戰野瞪著車神,暗恨在心頭。

    車鬼就迷糊了,「你們到底是瞭解叉叉,還是瞭解對方?」這兩個人要是上天不把他們安排在一起實在是太不人道了,「叉叉懷恨在心,破壞了摩托車的剎車系統,想一次性報復你們倆,我已經把她交給警察處理了,接手的人好像叫戰……戰……反正姓戰,叫戰什麼我忘了。」

    隨便叫戰什麼吧!八成跟戰家脫不了干係——謀殺戰連的長孫,警察方面對叉叉不會有「網開一面」這四個字的。

    只不過,車神有些疑惑,「鬼,你單戀了叉叉這麼多年,現在她被你親手送去了警察局,你難道就沒有……沒有一點……一點點……」

    「你以為你哥我會用妹妹的性命換叉叉嗎?」不用車神說明白,車鬼就知道妹的心中在搗鼓什麼,「我告訴你,別說是叉叉,就是天香國色也休想讓我放過她。你想想,妹,你想想叉叉居然想謀害你的命噯!這女人的心腸何其歹毒,犯罪手法何其惡劣,你哥我就是打十輩子光棍也不能把這種女人娶回家。萬一我一時情迷招惹了哪個女人,她豈不是要將我泡在王水裡?」

    鬧了半天還是為他自己打算啊!車神算是看透車鬼那點鬼心思了,「這麼說你對叉叉是徹底、完整、全然、無畏地死心嘍?」

    「那當然!」車鬼得意洋洋地從身後抱出一尊軟軟小小的東西,「我現在誰也不愛,只愛她。」

    「小姐?」車神嚇壞了,為防止哥的色狼之爪伸向年幼無知的小姐,她趕緊煽動戰野救下他的寵兒,「你快點把小姐要回來啊!」要是她沒有受傷已經對車鬼出手了,不打死這個色狼,她就不是他妹妹——咦?神是鬼妹妹,這好像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哦!

    可是戰野能改啊!「你還磨蹭什麼?快去啊!」車神煽動著戰野,猛一抬頭發現他癡愣的神情,他心愛的小姐都要被人搶走了,「你還在這裡想什麼呢?」

    「我在想……我在想那個叫叉叉的女生為什麼要報復我?」戰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記得叉叉這個名字,可她是誰?她什麼要報復我?我哪裡惹到她了?」他孤疑地瞅著車神,茫然地追問,「叉叉她……是女生吧?」

    「不是吧!」車鬼直視著他的眼睛,想從中探取一二,「你不至於這麼快就忘了叉叉吧?早知道你對她毫無留戀,我就將她交給卓冠堂了。」那叉叉的下場只會更慘。

    要挾他?戰野比他還牛,「我又不認識她,只是知道她的名字而已,你要把她送給誰處理,跟我有什麼關係?」

    「吆喝!你……」

    車神攔住車鬼,她心裡倒是透徹了,「不用問了,他的『面容健忘症』又開始了,看來他這輩子注定活在面容健忘症裡,不是忘了所有人就是忘了我。」他的選擇是忘了所有人,記住她。

    聽她這麼一說,車鬼腦子開始發熱,「那他……不會也忘了我吧?」

    「我們見過嗎?」戰野瞅著他義正詞嚴的模樣。

    車鬼趁此機會緊追不放,「你雖然不記得我,但你答應過我,一旦我把妹妹介紹給你認識,你就將你的智能機器人小姐送給我做女朋友的。」他的臉掛著一口販賣分子的奸詐。

    戰野也不笨,奪回車鬼手中的小姐,他滿口答應:「行!我再做一個智能機器人送給你,就按叉叉的個性編程設計,你稍微等等,很快就好。」

    按叉叉的個性?車鬼快暈了!「能不能按小姐的個性再設計一個?」

    「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又不認識你。」

    瞧!面容健忘症也有它的好處。

    ☆☆☆

    好不容易趕走了那位叫車鬼,可惜戰野完全不認識的大哥,病房裡只剩下變態男和死人妖兩個人。

    剛剛車鬼在這裡沒完沒了吵著跟他要小姐的時候,戰野巴不得他趕緊離開,留下他和死人妖獨處。

    現在人家終於走了,留他單單對著死人妖,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喂!死人妖你……」

    「你完全不記得你患上『車神面容健忘症』的時候,我們之間發生什麼了吧?」車神率性開口,可惜面頰染著不自然的紅暈,比一口氣喝了兩瓶六十二度的紅星二鍋頭還紅。

    戰野耷拉著眼皮,一個勁地點頭,「不記得!不記得!我現在又恢復了『面容健忘症』嘛!對於以前的一切我都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了。」

    該死的變態男,她在他忘記她的日子裡,為他做了那麼多,現在他一點也不記得了,那不等於她白做了嗎?

    剛準備拔下針管插他,車神忽而又想,這樣也好,他忘記她的時候,她做了那麼多丟臉的事,他要是全部記得,那這輩子肯定栽在他手裡。看爸爸和鬼那麼想將她嫁出去,要是再知道她曾跟他同床共枕……

    幸好!幸好!幸好他什麼也不記得。

    「不記得就好!不記得就好!」

    戰野蹺著二郎腿歪在病床邊,意興闌珊地念叨著:「我不記得某位比男人還能打的女生穿裙子,打扮得漂漂亮亮跟我去酒吧;我不記得某位從不下廚的女生為了我學做菜;我不記得某人拉著我的手,非要跟我睡到大天亮;我更不記得某人曾經說過喜歡我,想永遠跟我在一起之類的話;我完全不記得!真的不記得這某人是誰了。」

    他的目光分明集中在車神臉上,不記得個大頭鬼啊!

    車神羞憤難當,想要捶他,無奈受傷的身軀辦不到,她只好哀怨地捶著床,「不准說!不准說!不准你在說了!」

    太丟人了!她怎麼會想起做這些事?一定是當時意亂情迷,想著他一夜過來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才放手做了這麼多。

    早知道他再摔一跤就恢復從前的模樣,她根本什麼都不用做,直接將他從303寢室的平台上推下去不就完了嘛!

    對!她就應該將變態男給推下樓,讓羅蘭德三騎士之一的陽光騎士變成黑夜惡鬼,誰讓他嘴巴賤,竟然拿她曾經做過的事來取笑她。也不想想,她辛苦了那麼久,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他這個沒良心的變態男。

    「我警告你,不准再提起那些事,如果再讓我聽到。我就……我就……」

    「你就怎麼樣?咬我舌頭嗎?」戰野好奇地湊上去,眼睛近距離地盯著她的眸子,「咬啊咬啊!我就說了,你來咬我舌頭啊!」

    「你……」太氣人了,以為她不敢咬是不是?

    車神氣得張開嘴就要咬他,戰野倒是大方,趁著她張開嘴的工夫,主動將舌頭送到她的嘴巴裡任她處置。

    要咬他的舌頭?還是讓他先干壞壞的事吧!

    「唔……」

    死人妖口不能言,嘴巴被他的舌頭完全堵住——她被輕薄了啦!

    一計成功,戰野頓時心情大好,勾著手指頭向她吆喝:「你要是想咬我舌頭隨時都可以跟我說,我一定成全你。」

    「你……你變態!」要不是有傷在身,車神早就對他拳腳相加,打得他滿地找牙,看他還有沒有舌頭胡言亂「做」。

    變態男又怎麼會怕死人妖呢?

    戰野抓抓頭,露出羅蘭德三騎士共同擁有的奸邪笑容,「真的好懷念那段日子啊!每天某人都會主動跑到我面前來,親近我,讓我目不轉睛地望著她,一刻也離不開我,真是……」

    車神咬牙切齒地欲從病床上爬起來,「變態男,你還說?」

    「有本事你來咬我舌頭啊!」

    這輩子,變態男和死人妖注定沒完沒了!

    ☆☆☆

    車神入院以後,過了許多日,他們的救命恩人才大駕光臨,這一到病房頓時變得亂糟糟。

    「戰野,聽說你面容健忘症恢復了,真的假的?」幸之霧在他眼前繞了一圈,「我是誰?」

    戰野單瞥她一眼,立刻將目光投入到為車神削蘋果的氛圍中,「你是誰?你跟度天涯一起出現,你當然是公主了。」

    「我是公主?」幸之霧指著自己的鼻子,再瞄瞄卓遠之,「你說他是度天涯?」惡魔變王子,這改變忒大了點吧!

    戰野睨了她一眼——騙他?他發現自己重新患上面容健忘症以後,就做了很多功課,根據小姐的資料顯示,他在羅蘭德學院有兩個朋友,一個叫度天涯,另一個是卓遠之。對於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戰野還是有點信心的。

    幸之霧差點沒笑開花,「你說他是度天涯?」她拉拉卓遠之,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他說你是度天涯噯!」

    卓遠之毫不客氣,幾個大步走到戰野面前,黑色的眼眸晃著危險的光芒,「戰野,聽著!我叫卓遠之,我是你的室友,也是你的朋友。」

    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梅非斯特的眼神像是具有催眠的功能,戰野在他的視野裡漸漸迷失,茫然地點點頭。下一刻,戰野的左臉頰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小姐半閉著眼,撇開身體,都不忍心看了。車神倒是頗為自在,他活該挨這一拳,誰讓他折騰了她這麼久,卓遠之真是為她出了口惡氣!

    戰野正準備發嗔,卓遠之有力的雙臂壓住他的身體,魔幻的眼神再度重申,「我叫卓遠之,我是你的室友,你的朋友。」

    戰野不會忘了他的,誰讓他們是羅蘭德三騎士中的惡魔和陽光小子呢?誰讓他們是朋友呢!

    卓遠之帶著神秘的微笑拉著幸之霧旋身離開了病房,他帥氣的臉龐有著最大的自信,「別再盯著好戲不放,他們該創造自己的故事。」

    「你捨得?她可一直將你當成夢中情人。」幸之霧禁不住糗他。

    女人總是愛吃醋的,即使是飛醋也不放過。卓遠之揪下飛醋加以鹼性物質以做中和,「我對死人妖起不了興趣,也只有變態男可以讓死人妖變成女人,所以,這個夢中情人還是讓戰野來承擔吧!」他這輩子消受一個幸之霧已經臉上抽筋,再消受一位人妖姐姐,他就快腦溢血了。

    就算是再聰明的女人,也喜歡搗鼓點水花為愛情增色。幸之霧追著卓遠之雞婆地吆喝著:「你確定真的不要車神?現在出手,說不定還有轉機哦!反正車神和戰野經歷了這麼一通,說不定又回到了原點。你此時殺將回去,搞不好能大獲全勝。」

    當他是人口販子嗎?

    「以戰野的個性,除了車神,他誰也不會要。以車神的覺悟,也就戰野這種人還搭調一些——就像我們倆,絕配!」

    兩個人坐上戰野改裝之後的車上,沒有司機,卓遠之難得一次自己開車,開頭第一句就語出驚人:「剎車在哪兒?」

    幸之霧翻了一個白眼,「你想嚇得我患上失憶症,忘記你嗎?」

    梅非斯特謙謙一笑,「我相信即使你患上失憶症也不會忘了我。」

    這倒不假,他的確夠特別,幸之霧早在十五歲就瞭解了這一點。她比較意外的是,「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你為什麼會在十五歲就相中我呢?就因為我是你命中注定的愛人嗎?」

    啊!他終於開動了這輛改良後的車,原來新車是需要全新方式才能開動的,惟有慢慢摸索才能將車開得更穩更快。

    「之霧,你相信嗎?即使下輩子我來到這個世上,也會一眼就認出你,就像這輩子一樣。」

    幸之霧和卓遠之命定的愛情是如何生長發芽的,最終長出果實的,敬請期待《澀世紀傳說Partl5——卓遠之篇》,十五歲的愛情等待著你來揭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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