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唯青打開車上的收音機,聽到氣象報導說明天會有輕台過境,至於會不會轉變成強台,今晚是關鍵。
一聽到這個消息,蕭唯青馬上想到項安安的民生問題,他將方向盤轉了個方向,駛到大賣場去。
半個小時過後,當蕭唯青走出大賣場時,手上已經多了一大袋的東西,有零食、冷凍食品、飲料和一些他平常拿手料理所需的食材。
因為兩家父母出遊的關係,這五天咖啡店和烘焙坊都歇業休息,再加上又有颱風過境,極有可能附近的店家也會關門休息,於是蕭唯青打算負責項安安的膳食,否則,以她的個性與廚藝,應該只有吃泡麵的分。
回家後,蕭唯青先將咖啡店的門窗都檢查一遍,該釘的、該貼的全都防範妥當後,他才撐著傘,拎起那一袋食物往烘焙坊走去。
蕭唯青按了電鈴,聽到屋內響起腳步聲,然後門開了,項安安穿了一身輕便的白色短T恤和藍色牛仔短褲,長髮紮成俏麗的馬尾,手上則拿著一捆膠帶。
四目交接,項安安想起前幾天兩人在門口差點親吻的畫面,表情有些彆扭,氣氛也變得有點兒尷尬。
項安安黑白分明的眼睛溜轉著,看向蕭唯青的身後、看向地上,就是不太好意思把視線停留在蕭唯青臉上。
她假裝很自然的模樣,扯著臉皮率先陪笑。「其實你不必刻意過來陪我,是我媽太大驚小怪了,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看到項安安明明緊張卻又裝作沒事的笑容,蕭唯青也學她裝作沒事地聳聳肩,笑說:「我要是不過來,如何親眼見識到你是怎麼把房子給拆了?到時候項伯母要是問起我,至少我還能當個見證者,親口轉述給她聽。」
「喂!」她鼓頰,瞪他。「你怎麼跟我爸媽一個鼻孔出氣?」
瞧見她率真的反應,蕭唯青這才安心了。他喜歡看她生氣勃勃的樣子,而不是像剛才那樣,緊繃、扭捏。
他伸出手指頭,笑著輕戳項安安鼓起的臉頰,然後側身越過她,逕自往屋內走去。
「蕭唯青!」項安安慌亂地關了門,急忙跟在他身後重申:「我說過了,你不用陪……」
蕭唯青沒理她,走往廚房,邊把食材冰進冰箱、邊截斷她的話,問:「吃過早餐了沒?」
「還沒。」
蕭唯青從另一個小紙袋裡取出兩杯咖啡還有兩份漢堡,放到餐桌上,然後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咖啡是我自己煮的,漢堡是在路上買的,先過來吃吧,吃飽後我再幫你。」
「幫我什麼?」
蕭唯青指著她手裡的膠帶。「你要貼窗戶對吧?我可以幫你。」
項安安妥協了,一方面是她真的餓了,另一方面是她確實需要蕭唯青幫忙。
項安安坐下來和蕭唯青一起吃早餐,但因為蕭唯青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臉上,害她沒來由地直髮熱,那熱切的目光害她覺得自己是赤裸裸的,搞得她只敢害羞地看著眼前的漢堡。
蕭唯青將她害羞的表情全看在眼底,不急著把眼睛從她緋紅的臉蛋上移開。原來只是這樣無語地看著心裡喜歡的人因為他而臉紅,都是一種幸福啊!
由於氣氛太微妙了,於是項安安試著說一些最近剛從網路上看到的冷笑話。
「我最近看到一個笑話,超搞笑的,說給你聽。有一隻剛滿一個月的小蚯蚓,每次看到哥哥、姐姐表演切斷再生的特異功能時,都非常羨慕崇拜,一心想要學會哥哥、姐姐這種神奇的再生能力,它的爸媽總是安慰它說,你還太小了,等你長大之後,不用學自然就會了……」
項安安邊說邊觀察蕭唯青的反應,他一手慵懶地撐著下巴,另一手則握著咖啡杯,很專心地在傾聽她說故事,很好。
一切如同以往那般,氣氛很和諧,而且因為他的態度慵懶了,所以迎視他的目光時,她也不再覺得那麼害羞、難為情。
項安安覺得安心了,笑著繼續說:「可是小蚯蚓真的忍不住了,它實在無法忍耐到長大的那一天,所以它趁著家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拿刀子來自砍,結果它因為沒有再生成功,就死翹翹了!猜猜看,為什麼?」
蕭唯青的嘴角含著一抹輕笑,看著項安安眉飛色舞地等著聽他說出答案的模樣,他搖了搖頭,不想猜,反正答案一定不會是他這種正常思考模式的人所想得到的,再說,要是真讓他胡猜給猜中了的話,她反而會很嘔。
「嘿嘿……」她還沒宣佈答案,自己卻先笑場了。「因為小蚯蚓不是上下橫切,而是左右對切!哈……哈……好蠢、好好笑喔!」說完,自己笑得不亦樂乎,雙手還誇張地在桌面上猛拍著。
反觀蕭唯青,仍舊是一派悠閒自在,表面上不為所動,壓根兒沒被她的冷笑話給逗笑,但是身體裡卻隱隱激動起來,他著迷地看著她的燦爛笑靨。
項安安的笑容驟止,一臉尷尬地看著毫不捧場大笑的蕭唯青,吶吶地問:「不好笑喔?」
蕭唯青撇唇,點點頭,他其實覺得項安安的表情比小蚯蚓好笑多了。
「沒關係,再一個!」項安安不服輸。
蕭唯青挑眉。「還有?」
「這是一個有點輔導級的腦筋急轉彎猜謎,猜猜看,水餃是公的?還是母的?」
蕭唯青納悶,百思不解,水餃就是水餃,哪還有分公的、母的?
「猜不到吧?」項安安得意了,笑得賊兮兮的。「要不要我告訴你答案?」
蕭唯青還沒說要或不要,項安安便耐不住性子,自己急急地宣佈。「答案是公的!」
「為什麼?」
「因為水餃有『包皮』啊!哈哈哈……真的超好笑的!」項安安自說自笑,好不開心。
蕭唯青則是覺得一股冷風竄過腳底,真的是有夠冷、有夠白癡的笑話。
蕭唯青扯動嘴角,勉強回應她的冷笑話,接著訓告她。「你是女孩子家,別說這麼限制級的冷笑話,會被人家笑的。」
想不到項安安卻義正辭嚴地反駁道:「笑話本來就是要讓人家笑的啊!」
他警告性地掃了她一眼,但其實心裡並不是真的氣她,他只是很自私,不想要讓外人看見項安安笑得燦爛的模樣。
蕭唯青起身,將餐桌上的東西收拾乾淨,項安安見狀,拿著自己尚未喝完的咖啡,跟在他後頭問:「哪一個比較好笑?」
「你。」他想都不想就回答。
「我?為什麼?」關她什麼事啊?她是在問哪一個笑話比較好笑耶!
「你忘了,水餃不止有『包皮』,還有『包肉』、『包高麗菜』、『包韭菜』的,那它們又要如何分辨公、母?也只有你才會被這種冷笑話逗得開心。」
項安安無力了,嘴角垮下,原來她這麼不適合說冷笑話,還以為自己唱作俱佳咧!說到底,還不都要怪蕭唯青,要不是他一直用深情眷戀的眼神看她,看得她口乾舌燥,她又何必這樣賣笑炒熱氣氛?
看見項安安失望的表情,蕭唯青心軟,很配合地改口說:「好吧,真要選的話,小蚯蚓比較好笑。」說完,他很捧場地哈哈笑著。
「真的?!」項安安聲音高亢、眼睛一亮。「我也這麼覺得耶!你知道嗎,小蚯蚓還有續集喔!有一次它上數學課時,看到蜈蚣用很多只腳來算數學習題,心裡很羨慕,因此就突發奇想,幻想著如果有很多個自己不就可以算數了?於是,它把自己切成十幾段……」
「等等!」他截斷她的故事。「小蚯蚓不是在左右對切之後就死了嗎?」
「唉唷……」她揮手,一副他不懂的模樣。「那這次的主角是它的弟弟,叫做小小蚯蚓啦!發揮一點想像力,OK?」
還OK咧!好吧,反正颱風天閒著也是閒著,蕭唯青乾脆雙手交叉環胸,靜靜地聽她耍白癡,說著無聊的冷笑話。這一次他很配合,只要項安安笑,他就跟著笑。
於是,托颱風天和小蚯蚓以及小小蚯蚓的福,他們度過了一個氣氛很愉悅的早餐時光。
早餐過後,他們開始分工合作,蕭唯青去項樓檢查所有的門窗,項安安在一樓店面將窗戶全貼上膠帶。當蕭唯青檢查完下樓時,正好看見項安安背對著他,踮高腳尖,努力想把膠帶貼在最大的那一面落地窗上。
「讓我來。」蕭唯青走了過去,從她身後接過那一捆膠帶,順便將她困在他胸前與落地窗中間。蕭唯青寬厚的胸膛抵住項安安的背,這讓她倏地背脊僵硬,愣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雙手平貼著落地窗的玻璃,呼吸紊亂不已。
她的心跳聲和蕭唯青的心跳聲交疊在一起,怦怦怦……
不行!兩人的身體貼靠得太近了,她很緊張,甚至覺得心臟都快要蹦出喉頭了。
尤其當蕭唯青伸高手臂去貼膠帶時,他的胸膛磨蹭著她的背,他熱熱的呼息吹撫在她的耳畔項安安的耳根不爭氣地發紅、身體不由自主地發燙,她屏著息,不敢大口喘氣,感覺自己幾乎快要融化掉似的。
蕭唯青察覺到被他困在胸前的這個小女人似乎渾身僵硬著,而且她的身體好燙、臉頰好紅,他無聲笑著,欣喜她因為他的靠近而嬌羞。
蕭唯青又想起了前些天差點就完成的吻,他不禁心猿意馬地想著,如果在這時候收緊雙臂,把她牢牢地擁入懷中親吻的話,那滋味該有多美好……
「唯青?」項安安的叫聲喚回蕭唯青飄蕩的心神。
「嗯?」
「你貼好了吧?」她明明看見蕭唯青已經貼好窗戶了,為什麼還一直將她困在窗戶前?害她進退兩難。
「貼好了。」蕭唯青收好膠帶,低下頭,帶著玩味的眼神欣賞項安安侷促無措的模樣。
蕭唯青不急著退開,不急著還給她自由的空間。
「膠帶給我,我拿去放好。」她縮著身子,在他身前小聲說著。
「喏!」他的手越過她的肩膀,把膠帶還給她。
「唯青……」
「什麼?」他貪婪地嗅聞著她的髮香,她紮起來的馬尾微微晃動著,搔癢著他的鼻間,也搔亂了他的心神。
「你不退開,我要怎麼去放膠帶?」
「好。」他往後退,但是身體彷彿有著自己的意識,僅僅退了十公分而已,依然把她牽制在他胸前,怎麼樣也捨不得讓她離開。
「蕭、唯、青!」項安安覺得他在刁難她,沒好氣地喊著。「這樣我要怎麼離開?」
邊說邊惱怒地轉身要瞪他,而蕭唯青正好低頭,項安安的唇瓣就這麼不偏不倚地刷過蕭唯青的唇。
項安安先是驚愕地倒抽一口氣,然後瞪大了眼,連忙開口要道歉。「對不……」她道歉的話還沒說完,唇瓣便被吻了去。
蕭唯青可沒打算讓這個突發的意外就這麼結束,他輕輕吻住項安安,怕嚇著她,動作輕柔細緻,像是在品嚐極美味的草莓蛋糕,又像是在試探似的,輕舔慢吮著。
項安安僵住,整個人瞬間石化,屏著氣,好緊張,不敢回應他的吻,愣愣地任他吻著。
她心跳加速,思緒嚴重打結,他吻她的方式好溫柔,讓她醺然欲醉,她不討厭他的吻,但是……卻也不知道該不該回應?
察覺她的遲疑,蕭唯青的手往下,想要藉由握住她的手給她信心。
但是當他牽住項安安的手時,卻驚覺她的手心全是汗。
「安安?」蕭唯青的唇挪開,以為是自己的冒犯讓她害怕,擔心地喊她。「你的手心在冒汗。」他捧著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替她抹去汗。
「我……」項安安急著掙開他的牽握,很困窘地迴避他的視線,把手藏到背後。好糗!原來她緊張到連手心都冒汗了。
怪了,這並非她的初吻,但她卻青澀到不知該如何反應,以前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只是一個輕輕的細吻就可以讓她慌亂無措,是因為……對象的關係嗎?
蕭唯青看著項安安慌張的反應,以及她急著把手藏到背後的動作,誤會了,以為她是因為排斥他的碰觸。
還是太急躁了嗎?細心地守候、墾丁之行,都沒有辦法讓她從情傷中走出來,接受他的追求嗎?
蕭唯青有點頹然,他搖頭苦笑著,為自己的唐突道歉。「對不起,嚇到你了。」
「呃?」項安安紅紅的臉蛋上佈滿迷惑,不懂他為何突然道歉?正要追問時,蕭唯青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倉庫屋頂漏水?現在?好,我知道了。」
講完電話後,蕭唯青對項安安交代道:「安安,你待在家裡別亂跑,公司倉庫的屋頂在漏水,我必須趕去倉庫一趟,幫忙搬貨,否則到了晚上如果雨勢更大,那些寢具會全毀。」
「喔。」她點頭,很想追問他剛才為何道歉?
可惜蕭唯青沒給她機會,拿起鑰匙和雨傘,轉身出門去了。
上了車之後,蕭唯青仰頭靠在椅背上,吁了口氣,心裡居然感謝起同事突然打來的電話,至少,他可以不必面對吻了安安之後,卻看著她防各退縮的表情……
項安安呆若木雞地望著那扇被蕭唯青打開又關上的大門,心裡五味雜陳,她說不上來這感覺是什麼?有種像是從棉柔的彈簧床上突然摔落地面的感覺。
為什麼吻了她卻又道歉呢?是後悔一時衝動嗎?蕭唯青的反應讓她的胸口有點兒微疼,心情更像是被烏雲罩項似的,沉甸甸的。
她看著被膠帶貼成一個大叉叉的落地窗,窗外滂沱大雨放肆地落下,項安安覺得她的心裡也開始下起了大雨,陰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