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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漏 第四章 作者:裴禮
    自容飛雯走後,司徒不二依舊隔三岔五地往容府跑,多是為了找「玉先生」談詩論琴對酒弈棋而來。對此容大少防範甚嚴,每次司徒不二一來,他一定會伴在西門毓秀身側,並且以一種防賊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司徒不二;但凡有事出門,他也總是磨著西門毓秀跟自己一起去,為的便是不讓司徒不二找到任何與毓秀單獨相處的機會。西門毓秀自身倒是無可不可,不過對於戀人的請求他一向很少拒絕,是以司徒不二每次過府,不是看見容飛揚與西門毓秀和樂融融的畫面,便是聽說兩人又一同相攜出門而去,日子愈久,他眼中的不耐愈發明顯。更何況互相接觸的時間也已超過了半個月,西門毓秀對自己刻意的接近以及各式各樣的暗示與挑逗卻仍如當初一般絲毫不為所動——這個事實,令司徒不二深感挫敗,征服與得到的慾望日益深切。

    四月十五。

    這一日司徒不二又到容府來找「玉先生」談天說地,依照慣例,容大少自然從開始到結束都一直陪在西門毓秀身旁,未曾離開半步。與往日不同的是,司徒不二告辭之際忽然提出了一個邀請,理由是為了風劍門和無雙門的生意,因兩派在黃山均有分部,是以希望能與容飛揚共同商討一下如何處理雙方在某些事情上的小小分歧。見面的時間為傍晚酉時,至於地點則定在鎮上最熱鬧也最有名的一間青樓——尋芳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司徒不二還特別說明此次雙方皆須只身前往,不帶任何手下,以免引起紛爭。他提出邀約時的語氣言辭相當客氣有禮,令人難以拒絕,容飛揚當即一口應允——雙方心裡暗懷鬼胎,各自冷笑,這一回合誰輸誰贏明日便見分曉。

    「我覺得有點不妥。」待司徒不二告辭出門後,西門毓秀蹙眉道,「你一個人單獨赴約……」

    「放心吧,」容飛揚道,「尋芳閣雖然並不屬於風劍門,但也不是無雙門的地盤。而且它地處鬧市,那個時間正是尋芳閣內最熱鬧的時候,如果他想殺我,應該不會選在那種地方。」

    「總而言之,」西門毓秀沉吟,「防人之心不可無,你還是多安排些人手……」

    「這個自然。」容飛揚保證,「我會派人混雜在客人與商販之中,若有什麼事,一定立刻報予你知。」

    「你要多加小心。」西門毓秀頷首,「如果一個時辰後你還不回來,我就去找你。」

    「好。」有人關心的感覺真好——容飛揚霎時笑開了臉。「毓秀,到時候就麻煩你來救我了。」說著,悄悄湊上前去在戀人的頰上飛快地偷了個吻。

    「飛揚……」西門毓秀才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便被俯下身來的俊美男子堵住了嘴,再也說不出話。

    翌日。

    酉時正。

    尋芳閣內一如既往地喧嘩囂鬧,賓客如雲。

    在二樓一間名為「醉月」的房中,妖艷的女子與清秀的少年排成了一溜,個個眼睛睜得大大地,用一種赤裸裸的、滿含著愛慕與傾倒的目光凝視著端坐在椅子上的兩位高大英挺、氣宇軒昂、魅力超凡的年輕男子。

    容飛揚與司徒不二互覷一眼,各自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司徒不二首先道:「容大少,今日在下作東,有哪個看著比較順眼的,千萬不要客氣,該當盡興而歸才是。」

    「不敢。」容飛揚拱手道,「在下早有心繫之人,除此之外,不作他想。倒是司徒門主若有看中的,只管挑取,不必顧忌。」

    「哦?」司徒不二一面揮手讓一干大失所望的男男女女統統退出門去,一面似諷非諷地望著容飛揚,「在下久聞容大少身經百戰,乃吟風弄月之高手,什麼時候居然也扮起了柳下蕙?莫非是嫌此處的姑娘小官不夠對味?」

    「入得在下之眼的人只有一個。」容飛揚毫不避諱地道,「司徒門主應該知道這個人是誰吧?」

    「整天對著一個人不覺得乏味麼?」司徒不二若不經意地轉首瞟了瞟一邊角落裡的粉紅色床帳,「容大少何不偶爾換個口味?也好圖個新鮮。」

    「司徒門主的好意在下心領。」容飛揚神色從容地隨著對方的視線瞧去——只見一縷淺淺淡淡的煙霧正在妝台旁一柱燃著的線香上繚繞盤旋,「只是在下既從來沒有乏味的感覺,自然也沒有換口味的打算。」說至此,話鋒一轉,「咱們何不先商談一下司徒門主昨日提起的事?」

    「這個嘛……」司徒不二笑得甚為不懷好意,「容大少是否覺得身體有些不適?」

    「什麼?」容飛揚方一皺眉,便覺心頭忽地一熱,一股辣辣燙燙的氣息從小腹生起,直直竄上四肢百駭——這是怎麼回事?!桌上的東西自己明明什麼都沒有動過,至於那柱香……

    「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罷?」司徒不二面含得色,「我知道你方才屏住了呼吸,根本沒有吸進那煙。只可惜這並非普通的迷香,而是『藥仙』徐玉娟特別練制的『醉魂』。它跟一般迷藥不同,就算是屏住呼吸也沒有用,因為這香可以從皮膚中慢慢滲透到骨子裡去,然後讓人的魂魄也跟著慢慢地飄蕩起來。」——「藥仙」徐玉娟是江湖上頂尖的用藥高手,亦是司徒不二過去的眾多情人中的一個。

    「你……」容飛揚用力咬了咬牙,竭力控制住渾身燥熱。「醉魂」的藥性極其強烈,沒料到這種藥居然只需通過煙霧便可滲入人體,當真是聞所未聞——如果馭水在這兒就好了。

    「南宮姑娘。」

    聽到這一聲呼喚,緊閉的房門輕輕打開,一個柳眉杏目、楚楚動人的少女輕輕推門而入。

    「是你!」容飛揚猛然一驚,暗呼不妙。

    「這種藥會讓你醉仙欲死,欲罷不能。」司徒不二邪妄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就不打擾了,兩位好好享受吧。」說罷,施施然地踱了出去,「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房內,只餘下了兩個人。

    容飛揚死命地撐著桌角站起身,狠狠瞪著貼上前來的少女:「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勉強地從牙縫裡斷斷續續地擠出一句話。

    「容大哥……」少女發出一聲幽幽的歎息,柔膩香滑的軀體滑入容飛揚懷中,一雙象牙色的玉臂也主動纏上了青年健壯結實的身軀。

    「唔……」壓抑不住的喘息聲自喉頭傳出,容飛揚倒抽一口涼氣,用盡全力方才得以推開纏繞在自己身上的南宮菁,一瞬間只覺面熱心跳,耳鳴目眩,中了媚藥後的敏感身體,只需被人稍稍一碰,全身上下立刻起了生理反應。糟糕,再不快點自己就要喪失神智了。

    南宮菁扶著桌沿,眼見容飛揚竭力保持清醒、不為所惑的模樣,眸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悲傷與怨憤之意。她當下銀牙一咬,再度衝入了容飛揚懷裡,死命地抱著不肯放手。

    少女的體香由鼻端絲絲縷縷地沁入,滿懷的軟玉溫香令容飛揚渾身發燙、心如擂鼓,兩邊太陽穴不停地躍動,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滴滴滾落。終於,他目光迷離地伸出手去,一點兒一點兒、不確定地抬起南宮菁依在自己胸口的嬌艷面頰,輕輕地碰觸,沿著弧度柔美的輪廓漸漸上移,略帶顫抖地拔下少女頭上斜插的一根式樣別緻的精緻銀簪,登時,原本鬆鬆挽著的一頭如墨青絲從少女頭頂傾洩而下,平添幾分嫵媚與誘惑……

    容府。

    竹院。

    涼亭。

    啪。

    一根琴弦突然斷裂,西門毓秀停下撫琴的手,心頭閃過一縷焦躁和不安。飛揚去了還不到半個時辰,怎麼自己便亂了心緒……

    牆外忽然飛入一人,凌空而至,不發出一絲聲響,慢慢地落在西門毓秀身前。

    「司徒門主。」西門毓秀驟然抬首,緩緩問,「飛揚呢?」——為什麼司徒不二會出現在這裡?莫非是飛揚出了什麼事?

    「容大少正在尋芳閣與美人繾綣纏綿,」司徒不二一霎不霎地盯著西門毓秀,「在下便趁此機會出來見先生一面,聊慰相思之苦。」

    「……」西門毓秀從容起身,面上不見一丁點兒波動。

    「你不相信也沒關係,」司徒不二篤定地道,「反正等他回來你就知道了。」

    西門毓秀冷冷地望著他,一動不動——雖然心中憂急如焚,恨不得現在就衝去尋芳閣看個究竟,但是他很明白,面對著司徒不二這樣的對手,失去冷靜就意味著一敗塗地。

    「我本來還想等你主動地投懷送抱,不過……」眼見自己完美的計劃即將成功,司徒不二得意地輕佻一笑,「這樣也不錯,我就在這兒要了你——既然容飛揚能出軌,你自然也可以。到時候你們見了面……哈哈哈哈……」一想到連日來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這個人即將在自己身下痛苦地呻吟哀求卻又無力掙扎的情形,陣陣快感掠過心頭,讓他忍不住放聲大笑。

    一柄普普通通的青鋒劍在笑聲中疾飛而至,這一劍的速度乃司徒不二生平僅見,快得簡直不像是從人的手中發出,笑聲未了,劍已封喉——雖然知道如此趁人不備的做法多少有些卑鄙,不過對於無恥的人就得採取卑鄙的手段。司徒不二做夢都沒有料到眼前這個醜陋之極的人竟能使出妙絕天下的劍法,大驚失色之下慌忙使了個鐵板橋往後一仰,才堪堪避過一劍。西門毓秀劍勢毫不停歇,劍鋒一折一轉,斜斜取向司徒不二面門,司徒不二長吸一口氣,欲待後撤,卻未料退了幾步後背驀然撞上了一根細竹,他趕緊運力一震,青竹發出「喀嚓」之聲從中斷裂,只這阻得一阻,待他定下神來,寒沁沁涼颼颼的劍鋒已迫近眉睫,碧盈盈的劍光映照在雙眉之間,令他一動也不敢再動。一時之間,只聽得四周竹葉簌簌聲響,略微和著幾許細細的喘息。

    西門毓秀定定地逼視著司徒不二:「說。」

    ——方纔這幾招乃是孤天十七式中的精華,於瞬間克敵制勝最為有效實用。當然,這必須是在對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才能偷襲成功,好歹司徒不二也是當今武林排名第一的人物,當真動起手來,莫說這區區幾招,便是三四百招也未必能見分曉。

    「西、門、毓、秀。」司徒不二死死地瞪著他冷笑,「我不會說的,容飛揚是生是死與我何干?!」——世上能夠擊敗自己之人少之又少,「玉修」豈非正是「毓秀」的諧音?

    「如果飛揚有事,」西門毓秀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必殺你。」

    院門外傳來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一個人捂著肩踉蹌地衝進了院子。

    「毓秀!!」!!!!!!

    見到容飛揚此刻的樣子,西門毓秀丕然變色——左肩插著一根銀簪,肩頭的衣裳染紅了一片,血跡未乾,頭髮和衣服都有些凌亂,雙目赤紅,全身顫動,彷彿正在竭力忍耐著什麼。

    「飛揚!!」他痛呼一聲,眸中殺氣立現。

    司徒不二見勢不妙,忙趁西門毓秀分神之際,身如游魚從劍鋒下悄悄滑出,足尖一點,亟欲遁去。西門毓秀怒叱一聲,揮劍如虹,帶著滿腔的憤意與憎意直直射向司徒不二的背心。司徒不二趕緊側身一滾,試圖躲閃,但這一劍來得實在太快,他雖然避過了要害,卻仍被劍風掃中了肩胛,立時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滾落在地,發散袂亂,顯得甚為狼狽。不過此刻逃命要緊,自然沒有閒功夫再去管什麼丟不丟臉,司徒不二當即翻身躍起,倉皇越牆鼠竄而走。西門毓秀本待追上前去,又放心不下容飛揚,只得收住腳步,匆匆掠至容飛揚身側,伸手欲扶。

    「別碰我!!」容飛揚慌忙喝止,跟著蹣跚著後退兩步。

    「飛揚,你怎麼了?」西門毓秀怔怔地收回手,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

    「你……你別誤會……」容飛揚喘著氣道,「我……我不是……我……我被司徒不二那廝……下了藥……如果現在接近你……我怕……我會傷了你……」

    「藥?」西門毓秀恍然,「是媚藥吧?」

    「……是……我怕……我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所、所以……」容飛揚勉力解釋。

    「所以你就用簪子紮了自己的肩?」西門毓秀的眸中漸漸漾起一層薄霧。

    「這樣……比較容易保……保持清醒……」

    「那麼,需要我幫忙嗎?」西門毓秀忽地莞爾一笑,唇角勾起一線柔柔的笑意。

    「你……你……」容飛揚愣愣地望著笑得極其溫柔的戀人,傻傻地說不出話。

    「這種時候還是不要保持清醒的好。」西門毓秀微微一笑,主動上前攬住自己年輕的戀人,小心地避開他的傷口,拉下他的頭,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對方張得大大的嘴巴,呢喃著道,「就算傷了……也沒關係……」

    容飛揚渾身一震——貼在耳邊的細語、挑逗地伸進自己口腔內攪動的舌頭——這一切令他壓抑良久的慾火完全爆發,再也無法自控。

    「抱歉……」用充滿著情慾的瘖啞聲音模糊地吐出兩個字,容飛揚猛然將西門毓秀推倒在地,狂亂地撕扯著他的衣物,啃噬般地親吻著身下激烈地回應著自己的愛人。兩具結實火熱的赤裸軀體交纏在一起,心急火燎、連潤滑也來不及做就直接進入的激痛令西門毓秀繃緊了身體,隨著體內猛烈的撞擊,漸漸發出難以抑制的呻吟,跟著容飛揚一起捲入了一場感官的饗宴之中……

    西門毓秀再度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子時。

    躺在柔軟的床上,穿著新換上的乾淨的中衣中褲,窗外傳來風吹竹葉的沙沙之聲,身邊則是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的戀人。

    「你終於醒了。」容飛揚長長地吐了口氣,輕輕撫摸著西門毓秀額上散落的一綹黑髮,關切地問,「毓秀,你沒事吧?我剛才對你……」他支支吾吾地道,「太粗暴了……」

    「……我沒事……」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有點兒沙啞,就著戀人慇勤地遞過來的茶杯喝了幾口水,舒服地靠坐在戀人的腿上,西門毓秀帶著些微的慵懶問,「飛揚,今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個嘛……我今天算是上了司徒不二那個混蛋的大當……」容飛揚凝了凝神,把尋芳閣內發生的事鉅細靡遺地統統告訴了西門毓秀。

    「……沒想到南宮姑娘她……」聽完容飛揚的敘述,靜默半晌後,西門毓秀方歎息一聲。

    「哼,」想起南宮菁的心機,容飛揚不屑地冷哼道,「我看她這回總該徹底死心了。若不是我當時被她扯住沒辦法拔劍,又怎麼會去借她的簪子?不過,」他得意洋洋地道,「她看見我刺下去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我就趁此機會拚命地逃了出來,這才沒讓她得逞。」

    ——說得自己好像有多偉大似的,聽起來倒像是差點遭到色狼強暴的纖纖弱女。

    西門毓秀苦笑著轉開了話題:「飛揚,你的傷……」

    「不礙事,」容飛揚忙道,「只是皮肉之傷罷了。倒是方纔,我……」他瞥了瞥西門毓秀,小心翼翼地問,「你現在還痛不痛?」

    「……沒、沒什麼。」知道他問的是哪裡,西門毓秀有些尷尬地咳嗽一聲,「咳……我沒事。」

    「這都是那個混蛋害的!!」容飛揚恨恨地道,「故意設了這麼個陷阱讓我跳……」說至此,驟然省起,「他方才跑到家裡來想對你做什麼?」

    「他……」西門毓秀將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說給了容飛揚聽,直把容大少氣得差點兒沒跳起來。

    「***!!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竟、竟竟竟敢打你的主意!!!我非得去宰了他不可!!!!」

    「只怕他已經不在寶月樓了。」西門毓秀神情凝重,「方纔我跟他過招時,他已經猜出了我的身份。」

    「他知道了?」容飛揚吃了一驚,繼而一想,「知道了也好,看他還敢不敢打你的主意!」

    「我覺得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憶及司徒不二遁走前留下的怨毒目光,西門毓秀微微蹙眉。

    「嗯。這個人陰險狡詐,又高傲自負,這次吃了這麼個虧,是絕對不肯善罷甘休的。」容飛揚沉吟,「他這一次失敗,它日必會捲土重來。」

    ——戰爭才剛剛開始。

    兩人對視一眼,心意相通,不約而同握緊了彼此的手。

    「是啊,」西門毓秀喃喃道,「但不知小諾那兒究竟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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