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徐徐打開眼,三秒後闔上,再睜開,用力眨了眨眼,再仔細看,片刻後,長歎。
嗚嗚嗚,不是作夢!
她挺身坐起來,環顧四周,這是一座已被煙熏得昏黑的帳篷,地上鋪著色彩鮮艷的毯子,爐火上的尖嘴水壺冒著沸騰的煙,幾張羊毛坐墊置於爐火遠處,典型的貝都因人帳篷。
看來卡布斯並沒有扔下她不管,而且終於帶她走出沙漠了。
她想起身,就在這時,門簾掀開來,一個女人端著盤子進來,藍袍、藍頭巾、黑面紗,只露出兩隻眼睛和兩隻手,標準的阿拉伯婦女打扮。
「不,妳還不能起來!」見歐陽萱莎想起來,女人連忙放下盤子趕過來扶她坐回去,「阿拉保佑,」她摘下面紗,露出溫和慈祥的臉,原來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妳昏睡了兩天,得再多躺兩天,盡量多吃點東西補充營養,還有妳身上的曬傷也得再抹兩天藥,然後才能起來。」
「兩天?原來我昏睡了兩天?」一出聲說話,歐陽萱莎才覺得喉嚨仍然很痛,聲帶沙啞得好像剛用砂紙刮過。
「是啊!整整兩天呢!」中年婦人漾出和藹的笑容,把盤子端過來給她。「我叫朱瑪,是阿拉威部落酋長的妻子。」
「我叫……」
「阿伊莎。」朱瑪又遞給她一把銅製的湯匙。「卡布斯告訴過我們了,願阿拉保佑他,他說妳是他的未婚妻,感謝真主,我們都替他高興,原以為他終此一生不可能會結婚,但慈悲的阿拉不忍看他孤獨一輩子,於是把妳送來給他,讚美真主的睿智!」
「為什麼他不想結婚?」歐陽萱莎漫不經心地隨口問,瞪著盤子裡的燉菜,總覺得和媽媽煮給她吃的不太一樣,看上去有點惡。「是討厭女人還是怎樣?」
朱瑪失笑。「不,他不是討厭女人,是自認沒辦法跟女人相處。」
「怎麼會?他和我就相處得很好啊!」應該算是吧?
「那是妳,不過……」朱瑪想了一下。「老實告訴我,妳認為卡布斯是個怎樣的人?」
「他呀?他是我見過最好看、最有魅力的男人,如果我不是女人,一定會嫉妒得恨不得宰了他。」歐陽萱莎直率地說:「不過,他的腦袋跟外表完全不搭,我原以為他不是很酷就是很浪漫,但偏偏都不是,他的個性出乎意料之外的嚴肅,像個老頭子一樣,真是令人失望……」
她誇張地歎了口氣。
「幸好在必要的時候,他也懂得要變通一下,不然我一定受不了!」
朱瑪聽得吃吃笑個不停,「沒錯,就因為他的個性很正經,才會自認沒辦法跟女人相處。」說著,拉了張坐墊在一旁就地坐下。
阿拉伯人是沒有椅子那種東西的,無論走到哪裡都是鋪上毯子就可以坐下,但一般還是會有座墊,富裕一點的也可以享受又鬆又軟的厚絲絨靠枕,軟綿綿的比躺在床上更舒服。
「為什麼?」歐陽萱莎又問,一邊用湯匙舀起一杓盤子裡的羊肉燉菜來看了半天,再小心翼翼地嘗半口。
朱瑪無奈地歎了口氣。「因為打從小時候開始,女孩子們就愛纏著他不放,那還不要緊,但那些女孩子們只要有一個以上在他身邊,用不著幾句話就會吵起來,甚至大打出手,如果是男孩子打架他還可以硬分開他們,但女孩子打架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也不懂得要哄哄她們,只會一本正經的告訴她們女孩子打架不好,那樣當然沒有用,她們照打不誤,最後他只好躲開……」
唔,味道不錯嘛!比媽媽煮的還好吃呢!
歐陽萱莎大口吃起來。「然後呢?」
「等他長大以後,女孩們又催促父母向他父親提親,他父親要他自己挑四個妻子,而他一想到結婚後天天都會有四個女人在他身邊打架頭就大,於是乾脆向他父親要求跟商船出去,說是渴望到遠方看看,其實是想躲掉這些麻煩。」
「所以他就在外面流浪了一年?」
「不,四年,他出去了四年,前年才回來,感謝阿拉保佑他平安。」
「他也是妳們部落裡的人?」
「不是,」朱瑪搖頭。「卡布斯是我兒子沙勒米的血盟兄弟,也是我們阿拉威部落的救命恩人。」
「怎麼說?」歐陽萱莎好奇地問。
「九年前他才十七歲,當時他和沙勒米已經是很好的朋友,那一年乾旱特別嚴重,我們部落到處遷移都找不到水,不得不請求卡布斯的父親讓我們進他的領地,但是他父親不肯答應,於是卡布斯便親自帶領整個阿拉威部落的人硬闖人他父親的領地,還揚言說如果他父親要傷害我族人,必須先踩過他的屍體,由於他父親很疼愛他,只好隨他去,就這樣,我族人才得以捱過連續三年的乾旱。」
「酷!」歐陽萱莎脫口讚歎。「呃,我是說,他真勇敢。」
「他是個好男人,」朱瑪贊同道:「雖然不懂得如何哄女人,個性嚴肅又無趣,但他是個非常勇敢的戰上,也會是個細心體貼的丈夫,嫁給他妳一定會幸福的。」
或許是吧!但這個婚約只是權宜之計,她可從來沒想過要留在這裡,更沒興趣和其它三個女人戰鬥,而且,看在老天份上,他們幾乎可以算是陌生人耶!
他們流行陌生人跟陌生人結婚,她可不流行!
「對了,我的袋子呢?」歐陽萱莎不落痕跡的把話題轉開。
「在那裡。」朱瑪用下巴指指枕頭旁邊。「那個袋子和妳原來穿的衣服都有點奇怪,妳是哪個部落的人呢?」
「……回回族。」
「回回族?奇怪,好像、沒聽過……」
會聽過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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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朱瑪終於允許歐陽萱莎起來走走,歐陽萱莎迫不及待地穿上朱瑪為她準備的黑袍、黑頭巾和黑面紗跑出帳篷外,不久即發現他們是在沙漠邊緣的一座旱谷,由於連續下了好幾天雷陣雨,大地悄然轉化成一片翠綠的草原,燦爛的花朵紛紛綻放,沙漠松雞和針尾鴨在低矮的灌木間吱吱唧唧。
「現在應該是春天吧?」她喃喃自問。
望眼看去大小不一的帳篷漫天遍野,穿著咖啡色、褐色長袍的男人們在照料一群群的駱駝、馬、牛、羊;女人們則忙著挖小型灌木的根部和采收嫩枝,衣著鮮艷的兒童們到處嬉戲玩耍。
歐陽萱莎睜著兩只好奇的眼走在帳篷間,孩童們比她更好奇地圍在她身邊又跑又跳,這邊扯扯、那邊拉拉;而男人們都離她遠遠的,看也不看她一眼,好像她是蒙面黑衣死神;女人們則親切的頻頻向她打招呼。
「願阿拉保佑妳。」
「願真主與妳同在。」
除了那些已戴上面紗的未婚少女們--從十歲出頭到二十歲全都包括在內,她們露在面紗外的眼神充滿了強烈的嫉妒與怨懟,若非朱瑪事先請酋長下令禁止她們「騷擾」歐陽萱莎,她們早就一窩蜂撲上來把她撕成碎片,但現在,在酋長的嚴令之下,她們不能接近她,只好用眼神「殺」她。
「那個男人真是受歡迎啊!」她低低咕噥,懶得理會她們,繼續往前走。
但不到一會兒,天又落下雨來了,她環顧四周,不禁尷尬地猛搔腦袋,因為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帳篷在哪裡了。
不過在她尚未決定是要淋著雨繼續閒逛,或者大聲喊救命之前,人已經被那些熱情的婦女們綁架到她們的帳篷裡,七嘴八舌地搶著告訴她卡布斯的「偉大」事跡,還有他將會是個多麼「偉大」的丈夫和「偉大」的父親,語氣在打從心坎兒底的喜愛裡還帶著一份崇敬。
她真想告訴她們,那個「偉大」的男人曾經很「偉大」的被人脫光光綁在偉大的沙漠中等待偉大的死神光臨,不知道她們會作何反應?
「妳們在做什麼?」她們雖然很專心講話,手裡還是忙個不停。
婦女們驚訝地相顧一眼,再看回她。「編織駱駝毛做外套啊!妳不會嗎?」
「不會,」歐陽萱莎老實地點點頭。「可以教我嗎?」
「當然可以,來……」
爾後十來天裡,她不只學會編織駱駝毛,又學會如何拆搭帳篷,擠羊奶,收集駱駝糞做燃料,還逛遍了整座阿拉威部落的營地,和所有已婚女人聊過天,跟所有小孩子玩過遊戲,卸下肩上陳年的文明負擔與現實的束縛,覺得自己從未如此自由自在過,心情也從未如此活躍過。
另一方面,或許是媽媽流在她身上的血使她能夠這麼快就適應這種沙漠地區的酷熱高溫,以及相當原始的荒野環境,除了某些地方--譬如上廁所--讓她覺得很不方便之外,她竟然覺得自己還滿喜歡這種簡單粗糙的生活,也或許,她天生就適合這種生活也說不定。
總之,她過得很自由、很快活,還想說只要在期限內找到導引裝置即可,能留在這兒多享受一點這種生活也不錯。
雖然卡布斯一直沒來找她?不過這是阿拉伯人的習俗,只要還沒有結婚,男人與女人連說話都不合適,他當然不能來找她,不過,這也使她有點懷疑卡布斯究竟打算如何帶她去找那兩個箱子?
這個答案在他終於來找她的那一刻揭曉了。
「阿伊莎,妳出來一下好嗎?我有話和妳說。」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歐陽萱莎立刻聽出是誰在叫她,急忙戴上面紗跑出帳篷,果然是卡布斯,半個多月不見,他削瘦了,但依然是那麼英俊挺拔,依然散發著無人可及的男性魅力,潔白的棉布頭巾和寬鬆的雪白長袍穿在他身上顯得格外高雅,難怪少女們見了他要瘋狂,要為了他拚個妳死我活。
「嗨,卡布斯,好久不見,我以為你要把我撇在這邊不管了呢!」歐陽萱莎開玩笑地說。
可惜卡布斯就像朱瑪所說的,很無趣,根本無法響應她的幽默感。
「以全能之神阿拉的名起誓,我們彼此既已許下承諾,我絕不會背信忘義,」他板著臉一本正經地否認她的「指控」。「倘若我背棄了承諾,阿拉會詛咒我死後入火獄受懲罰!」
老天,這傢伙徹頭徹尾就是一根漂亮的木頭嘛!
歐陽萱莎差點笑出聲來。「好好好,那你來找我做什麼呢?」
卡布斯正了正臉色。「我是來通知妳,明天即將舉行我們的婚禮……」
咦?
「……朱瑪已為妳趕製好新娘服……」
新娘服?!
隱在面紗後的笑容陡然僵住,歐陽萱莎不可思議地瞪住卡布斯,無法相信他竟敢在半個多月不見後,莫名其妙突然跑來通知她這種事,他是看她過得太爽,存心想嚇死她嗎?
「慢著、慢著,為什麼要這麼急?」她氣急敗壞地打斷他又說了一大堆她根本沒聽進去的交代。「等我們找到箱子以後再行婚禮也還不遲呀!」
「我明白在如此倉促的情況下行婚禮妳可能不太滿意,但妳也同意了……」
她同意了?
胡說,什麼時候?
「……一切要按照規矩來,或許在妳們回疆對女人外出的限制不大,但在這裡,除非是在丈夫或親人的陪同之下,女人是不能出門超過兩天的……」
沒錯,她同意了,他向她求婚那時候!
可是,當時她以為他說的是戴面紗呀!
「……所以除非我們盡快舉行婚禮,否則我無法帶妳一起去找那兩個箱子。」
「但……」
「原本我是不能來見妳的,可是我想親自向妳解釋為何會在如此倉促的情況下舉行婚禮……」卡布斯朝在不遠處「監視」的朱瑪瞟去一眼。「現在,我解釋過了,希望妳能諒解。如果還有什麼問題,妳可以問朱瑪,她會向妳解釋。」
仍張著嘴,歐陽萱莎瞠目結舌地望著匆匆離去的頎長背影,不解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她真的過太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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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一點、冷靜一點,先讓她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歐陽萱莎在帳篷裡走來定去,努力釐清思緒。
首先,卡布斯說的沒錯,在這裡,除非是在丈夫或親人的陪同下,女人不能出門超過兩天,所以正經的男人不會帶她去找導引器;會帶她去找導引器的男人不正經,不正經的男人多半沒安好心眼,換句話說,除了仰賴卡布斯以外別無他法,但若要卡布斯帶她一起去,就得先和他結婚……
啊哈,簡單,那就不用帶她去,請他去找回來給她不就行了!
先前她是打算一找到導引器就立刻離開這裡,但現在倒不急著離開了,所以她可以在這裡耐心等待,只要他在期限之內把皮箱找回來給她就可以了,沒錯,就是這樣!
主意打定,她安心了,正想出去找朱瑪,不意門簾一掀,朱瑪先進來了,手裡還捧著一件綠色長袍。
沙漠貝都因人男女的長袍顏色不一,男人披頭巾、戴頭箍,但在阿拉伯半島東南方的部落裡,男人一律穿白袍,纏頭巾不戴頭箍;而女人一律穿黑袍,不過所有的阿拉伯人的新娘服都是綠色的,代表豐饒和繁盛。
「來來來,先來試穿看看,哪裡不合身可以馬上改。」
試穿?
老天,新娘服!
「等等,朱瑪,我……」
「不能再等了,現在不修改,明天就來不及了!」朱瑪一邊替她脫下黑袍,一邊歎息地呢喃,「真高興是參加他的婚禮而不是葬禮。」
葬禮?
歐陽萱莎皺眉,原先要說的話吞回去,改問:「妳為什麼這麼說?」
朱瑪放下黑袍,瞥她一眼,再拿起綠袍,「這件事……」猶豫著。「卡布斯說最好不要告訴妳……」
「告訴我!」歐陽萱莎語氣堅決地要求。
人家愈說不要給妳知道,妳愈想知道,這是女人的天性。
朱瑪又看她一下,輕歎。「好吧!不過妳不能讓卡布斯知道妳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以阿拉之名起誓,我絕不會讓他知道。」歐陽萱莎把右手放在胸前發誓。
朱瑪點點頭,放回綠袍,側眸望住她。
「妳……剛剛沒有注意到卡布斯的手腕上包著繃帶嗎?」
歐陽萱莎蹙眉回想了一下。「唔……好像有,怎麼?是誰傷害他嗎?」
朱瑪搖頭。「不,是他自己。」
「耶?」他是自虐狂?
「這是他清醒過來後才告訴我們的……」朱瑪低喃。「他告訴我們,在妳失去意識之後,又繼續背著妳走了兩天才碰上我們,在那之前,他擔心妳會支持不下去,只好……」
歐陽萱莎嚥了口唾沫。「只好如何?」不會是讓她喝他的尿吧?也不對,當時他們都已經尿不出來了,哪裡來的尿給她喝?
「讓妳……」朱瑪遲疑一下。「喝他的血。」
簡簡單單四個字彷彿一支大鐵錘般往她心頭重重的捶下去,瞬間敲斷了她的呼吸。「喝、喝他的血?」歐陽萱莎捂著喉嚨,窒息地喃喃復誦了一次朱瑪的話,一時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朱瑪點點頭。「當我們找到你們的時候,妳滿嘴是血,雖然有脫水的現象,但只要喂妳喝水,妳就能夠自己把水吞嚥進去,情況還算不錯。但他不僅嚴重脫水又失血,只來得及告訴我們妳是他的未婚妻,並交代如果他死了,無論如何要代替他好好照顧妳,然後就昏迷過去了……」
她歎了口氣。「我想他一定讓妳喝了不少血,所以妳的狀況比他強,而他一昏迷過去就完全沒有任何知覺,我們餵他喝水他都沒有絲毫反應,沙勒米只好用灌的,希望他多少能夠吞進去一點,我們都好擔心他會撐不下去,當妳可以離開帳篷到處逛的時候,他都還沒有清醒過來呢!」
難怪他會削瘦,難怪他會過這麼久才來找她。「為、為什麼都不告訴我?」歐陽萱莎啞著聲音問,一股奇異的悸動開始在胸口來回撞擊。
「起初是不想讓妳擔心,因為那時候妳的身體尚未復元,後來妳的身體復元了,他雖然仍未醒來,但情況已經好多了,我想不需要讓妳擔無謂的心,他清醒後更特別囑咐我們不要讓妳知道,所以我們什麼都沒告訴妳。」
說完,朱瑪為她穿上新娘服,這邊拉一下、那邊扯扯,嘴裡嘀咕著袖子要改短一點,衣襬要放長一些。
而歐陽萱莎,因胸口那一股無以名之的悸動愈來愈強烈得令她有點喘不過氣來,使她生平第一次失去思考的能力,甚至無法理解自己這種異常反應到底是什麼?又是為何而來?
「我怎麼了?」她不自覺地脫口問。
「呃?」朱瑪抬眸,訝異地發現她雙頰潮紅、呼吸急促,兩眼散發出奇異的光芒。「妳怎麼……啊∼∼我知道了,女孩子舉行婚禮前一天都會這樣,緊張嘛!」
緊張嗎?
不,這不是緊張,這是、這是……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但絕不是緊張。
歐陽萱莎闔上眼,努力想要按捺下這份異常激昂的心情,但,徒勞無功,這份悸動,還有連帶而來的激動,怎麼也無法被壓抑下去,她知道必須做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
「不用擔心,」朱瑪摸著下巴打量她的腰圍,一邊漫不經心地安慰道:「每個女孩子都會為了新婚夜而緊張,這是很正常的,新婚過幾天以後就沒事了。」
為新婚夜而緊張?
不,不是那樣的,她是、是……對了,她想再跟卡布新多相處一段時間,想再多認識他一點,想知道他在漂亮的外表下究竟是個怎樣的人,這一份突如其來的想望是這麼的強烈,如果一定要和他結婚才能達到這個目的也無所謂,就當是一夜情好了。
二十一世紀的人不流行陌生人和陌生人結婚,但二十一世紀的陌生人和陌生人一旦看對了眼,來個一夜情也不算什麼,不是嗎?
很奇怪的,一經做下這個決定,她的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平靜了下來。
沒錯,這是一夜情,不對,是暫時同居,一旦滿足了她的想望,三個月後她照樣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紀,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只要她不說,也不會有人知道她在十八世紀結過婚。
對,就這麼辦!
「好,大致上這樣就可以了。」朱瑪終於決定好要如何修改了。「啊∼∼對了,妳知道我們部落的結婚習俗嗎?」
結婚?
不對、不對,她是同居……呃……結婚……
歐陽萱莎尷尬地咧了咧嘴。「不是很清楚。」
「那我最好大略告訴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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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阿拉威部落裡開始熱鬧起來,歐陽萱莎的帳篷外,年輕女人們忙著挑選最漂亮的小駱駝,並為牠們裝飾,年長的女人們則忙著調理婚宴的食物。
直至日陽開始西下,奴隸們才牽著戴有駝轎的駱駝進帳篷裡,歐陽萱莎顫巍巍地爬上駝轎,在小駱駝的簇擁下前行,部落裡的女人們齊聲唱著歌,歡聲吶喊著護送她到新郎的帳篷去。
朱瑪和女兒們在帳篷前依照禮節歡迎和接待新娘,再由朱瑪代替卡布斯已過世的母親牽著歐陽萱莎進入帳篷裡,為她換上紅領的翠綠新娘長袍,戴上紅色綴金環的頭巾,掩上金線編織的面紗,飾有金線的白披風在她肩上飄動,將她裝扮得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沙漠玫瑰。
在朱瑪的引領下,歐陽萱莎拖著長長的禮服裙襬走出帳篷,停在一匹雪白的老戰馬旁,馬背上鋪著白羊毛毯;處女羊毛毯,這是由新娘帶給新郎的結婚禮物。
然後,一位滿頭白髮、白鬚的老貝都因人把一隻才一星期大的小羊放在她腳邊,並割開牠的喉嚨,作為婚禮的獻祭,再用羊血在白馬的頸部畫上阿拉威部落圖騰,隨後,歐陽萱莎咧出苦笑,在旁人的扶持下,心驚膽戰地爬上白馬背上。
「老天,好高!」
她呻吟著抓緊了木籠頭,如果不是奴隸牽著她的馬,她根本動不了,即使如此,隨著馬步走動,好幾次她都差點滑下去,因為貝都因人不用馬銜也不用馬鞍,不會騎馬的人根本坐不穩。
馬匹慢慢行過營區,身材高大的黑人在她旁邊護送,並通報眾人--
「這是卡布斯的新娘,這是那位處女!
哦!阿伊莎的眼睛和阿雅的牲畜!
哦!為了那位黑黝黝的英雄和他的新娘!」
遊行隊伍繞過整個部落營區,大家在新郎帳篷前排隊,當新娘騎著白馬通過時,不管開不開心,她們都得對她大叫,「恭喜!」
最後,白馬停在新郎的帳篷前,倘若不是卡布斯扶了她一把,歐陽萱莎差點直接摔下馬,由於自覺太丟臉了,她根本不敢看他,兀自低著頭,狼狽萬分地從白馬背上抓下白色羊毛毯,手忙腳亂的將它鋪在新婚的床上,然後消失在帳篷後面,等待新郎呼喚她。
於是,被請來觀禮的親戚朋友們陸續離開帳篷,每個人都依照習俗留下祝福。
「祝你精神飽滿,願真主與你同在!」
直到最後一人出去後,卡布斯立刻拉下門簾,再轉向後面。
「阿伊莎,可以出來了。」
掛毯後立刻探出一顆小腦袋,兩顆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的。「都走了?」
「都走了。」
「天哪!終於結束了!」歐陽萱莎呻吟著走出來。「沒想到還要騎馬。」
「阿拉威部落的習俗是騎馬,其它部落不一定。」
「幸好不是騎駱駝。」歐陽萱莎喃喃道。
「我幫妳。」卡布斯好意要幫她卸下披肩和頭飾,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接近她,她就開始臉紅心跳起來。
「謝謝。」她喃喃道,雙眼凝住他伸過來的手,腕脈上還綁著繃帶,未知所以然的,胸口那股奇異的悸動突然又開始鼓躁起來,她慌忙退後兩步。「呃,還是我自己來就好了。」奇怪,之前都不會這樣啊!
卡布斯收回手,「妳不會騎馬嗎?」他問,順手脫下金線鑲邊的白色大麾扔在床上。
「叫我牽著牠走可能比較容易一點。」歐陽萱莎咕噥,兩手忙著拿掉頭飾,一雙眼卻斜著偷瞄他,納悶之前雖然覺得他很好看、很有魅力,但最多也只不過是個「高級藝術品」而已,然而此刻,她卻覺得他不只很好看,不只很有魅力,而且還迷人得教她喘不過氣來,為什麼?
「妳餓了吧?待會兒朱瑪會送食物來給妳,妳先吃,累了就先睡。」
該死,連他那低沉的嗓音都會讓人心兒怦怦亂跳。
歐陽萱莎收回偷覷的眼神,不敢再看他。「你呢?」
「我必須出去招呼客人。」說著,他已經準備要出去了。「還需要我為妳帶些什麼來嗎?」
他的確是個細心又體貼的男人。
「不用了,謝謝。」
他一出去,歐陽萱莎馬上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熱度也迅速降溫,但當她不小心去想到頭一天見到他的情景,那副一絲不掛,媲美大衛雕像的身軀栩栩如生地浮現在腦海裡,於是,帳篷內的溫度又開始逐漸上升。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個被「省略」的部位好像不太符合大衛雕像的尺寸,是不是……
稍微大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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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將深,月兒靜靜高掛天空,柔和的光芒輕撫遠處的山谷,卡布斯悄無聲息地掀簾入帳篷裡來,如他所料,他的新娘已經睡著了。
佇立在床邊,沉靜的黑眸凝住床上的新娘,那稚嫩的嬌靨依然純真得像個幼稚的小女孩,個子嬌小得令人懷疑她是否已成年,然而無瑕嬌軀上的誘人曲線在貼身的白棉睡衣下毫無遮掩地呈現出來,那高聳豐滿的雙峰,不盈一握的腰肢,渾圓誘人的臀部,都不容人懷疑她是否已成熟得有待人採擷。
他的眼眸開始變得深黝,逐漸充滿難以言喻的異采,驀然,他轉身離開床邊去拉開支撐帳篷中央的那根柱子,帳篷的屋頂隨即塌陷下來,幾乎碰到他的頭,其它桿子和繩子依舊挺立,現在整座帳篷只有一個男人高,任何人經過都會曉得這是間新房。
也許是被屋頂塌陷下來的聲音吵醒了,當卡布斯轉回去看床上時,歐陽萱莎也睜著兩眼和他對看。
四目相對許久後,他開始脫下靴子、白袍和長褲,然後徐步走向她,而她臉上的紅暈也隨著他的靠近愈映愈盛,雙眼愈睜愈大,還帶著點兒驚慌。當他站定在床前時,她兩眼無法自已的死盯住他那完全脫離正常尺寸的部位,差點跳下床去逃之夭夭。
「等等、等等,那個……能不能麻煩你,呃,變小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