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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錯花轎嫁對郎 第七章 作者:席絹
    但是,世事並無法如齊天磊所言的那般順利。

    這一天,玉湖特別的心神不寧,她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天磊以為她這是害喜的前兆,直叫她寬心。但,她相信那不是因為害喜!她身體上下沒有任何不適,連飲食習慣也沒有改變,只是心煩悶而已。

    必然會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結果,在接近午膳時刻,前頭的女傭匆匆來了新苑,一副有好消息來報的模樣。

    「三少奶奶,老夫人請您到前廳,您的父親打揚州來探訪你了!」

    她爹?玉湖楞了一下,她老爹怎會知道她在此?即使知道也不會來看她吧?或者……揚州那邊已知道這件事,袁家派人上李家要人了,才要她爹前來?這是最有可能的!那麼,是否代表冰雁沒有發生任何事故?

    在與傭人走去前廳時,交代一邊苑內的傭人道:「去書房請三少爺到前廳。」

    前往前院而去時,玉湖愈想愈不對。倘若她爹來泉州,必定是來要她去袁家的。比起五千兩黃金白銀,她一個沒用的女孩兒一點價值也沒有。會嗎?她爹要她去袁家?可是,一旦這種事情揭發,溜得最快的一定是他呀!她爹這輩子以集財為目的,才不理會其他事!錢財到了手,發現苗頭不對,他一定第一個開溜,那還會前來要求些什麼!除非他逃得不夠快,讓人先拿刀逼住他!

    一踏入正廳側門,她再度嚇到的停住身形。

    不!那人不是她爹李升明!是杜家員外,杜知祥老爺,冰雁的爹!

    老太君眼尖的看到了她,笑道:「冰雁,快過來見見你爹與兩位哥哥,讓他們知道你在齊家過得多好!我直誇你賢慧能幹,只有杜員外調教得出你這麼個好女孩了!親家公,你看冰雁是不是益加美麗了!」

    玉湖手腳虛軟,硬著頭皮迎視上杜知祥震驚又不信的眸子,而沉不住氣又先回過神的杜家老二杜仲川大喝:「李玉湖!怎麼會是你?我妹妹呢?」

    「我──」玉湖退了兩步,著急道:「這其中有誤會,你們──這我可以解釋的──」

    「冰雁,怎麼了?」太君訝異情況變得如此詭異,三個遠道而來的親家卻對自己的女兒怒目相視,甚至是氣急敗壞的,她不明白是什麼道理。

    杜知祥指著李玉湖,顫聲道:「你居然冒充冰雁在此當三少奶奶!你──你把我女兒怎麼了?」可怕的念頭閃過他腦際,臉色乍青乍白!

    「我不是故意的,是──是李媒婆她們抬錯了轎子,而我──沒有法子,我也沒有對冰雁怎樣!」她又被逼退了數步,整個身子幾乎快掉到門外了!她並不是怕杜氏父子的咄咄逼人,而是從杜氏父子的反應中,絕望的發現到最糟的事仍發生了!冰雁並沒有如李媒婆所言被送回家,而是也被將錯就錯的推入將軍府!

    「你沒有封冰雁怎樣。如果沒有,你怎能安然冒她的名在此大享榮華富貴?如果我們沒有來泉州,你就可以安然度一生了!你怎麼做到的?你若沒對冰雁做什麼,為何是你在此?為何我的女兒不見蹤跡!老天爺!如此算來,冰雁已失蹤兩個半月了!而你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居然沒有絲毫愧疚!我女兒在那裡?」杜知祥朝她怒吼。

    猛地往後一退,玉湖退無可退的往後栽出門外,隨即感到下腹一陣痛楚!咬住刷白的櫻唇,她只能猛搖頭,抱住肚子!

    「玉湖!」齊天磊正被傭人領來前廳,見到她跌倒,立即飛也似的衝過來,一把抱起她!

    「有沒有怎樣?」

    「我肚子好痛……」她抓住他衣襟,扭曲著面孔搖頭道:「冰雁……冰雁不見了!她並沒有回……」

    「快請大夫來!」齊天磊朝呆若木雞的家僕怒吼!嚇得家丁四處找門奔出去,匆匆請大夫去了!而他轉身抱玉湖衝回新苑!

    齊老太君哇哇大叫,怒叱:「杜員外!我的曾孫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是問!你們三個大男人像惡霸一般欺負她一個弱女子,我不管她是你女兒還是冒牌什麼的!如今她懷了我齊家的後代,就是齊家的正名媳婦!至於您老的女兒為何沒嫁入我家門,也許是因為你家千金嫌我孫子命薄,半路逃掉也說不定!你去查清楚再來!大夫來了沒有?對了!叫廚房立即熬安胎的藥汁!上回劉大夫有留下幾帖,快點!」一連串的調度,齊太君不再理會杜家父子,快步讓傭人扶向新苑。此時齊三少奶奶的真實身份不提問題,重要的是她肚子中的真命天子!要是這回的意外讓胎兒沒了,老太君準會使杜家吃不完兜著走!

    大廳內只留下杜家父子,所有傭人全各司其職去了,只有一位管事對他們說:「不送!」表示立即請他們上路。杜家父子也沒有做客的心情,最重要的是去查明發生了什麼事!李媒婆在回揚州後居然還敢登門拿紅包,直稱任務圓滿完成!想必這件事她也有份!

    「爹!我們要怎麼做?」杜仲川問。

    「快!咱們回揚州,找李媒婆與張媒婆問個清楚!她們非給我一個交代不可!

    看是誰在搞鬼!」杜知祥不多做停留,立即領兩個兒子奔出齊家大門,心急如焚的感覺自己女兒必定已凶多吉少了!失蹤兩個半月的冰雁,到底那兒去了?

    在焦心的同時,他回想到剛才匆匆一瞥那個齊三公子,輕易可抱起人的男子會有多病弱?而且是少見的俊逸人品,若冰雁嫁給他必是絕代無雙的夫妻了。配那平凡出身的李玉湖真糟蹋了!

    才下泉州的父子三人,又風塵僕僕的趕回揚州去了。

    在確定胎兒無事後,齊老太君與齊夫人總算放下了心:而且,齊天磊也告知了玉湖的事──當然是加油添醋的說玉湖的好話,讓長輩們感動得要死!認為玉湖在錯嫁的情況下沒有揭穿身份,反而將就委身於他是同情他的病弱,一心想為他生下後代,而不是貪榮華富貴。因為玉湖原本要嫁的人是個大將軍,有權又有勢,根本無需委身於此受氣。這樣的一個女子,太君她們怎能不感動而更加疼愛她?總而言之,玉湖在齊家揭穿真正身份後,非但沒有遭人唾罵,反而更受疼愛。

    玉湖心知肚明得很,肚子中的小孩是她的福星,否則太君那關夠她受的了!那有今日全依她的局面?

    今日身體已無大礙,她坐在梅林中的石桌旁抱著梅子吃。天磊陪了她兩天,今日一大早與太君趕去商行;因為上個月的一批土地買賣案出了大問題,由於是柯世昭經手,早兩日已派他前去與賣主理論。卻只讓事情愈鬧愈大,已付出的大筆金額全遭惡意併吞!這件事情使得齊家在金錢調度上不太靈活;而原本投資良好的船行,由於製造工夫有問題,買主驗收不滿意,拒絕付款,使得十艘造價千金的大船成了一批退貨,造成鉅額虧損!

    光這兩件事情已使得太君坐立不安,拉著齊天磊東奔西跑;偏偏近幾年來「鴻圖」到處與齊家別苗頭,什麼生意都要插上一腳,致使資金大量釋出,一時之間家財萬貫的齊家陷入了籌不出錢的困境!又到了月底,必須發放的工資是一筆大數目,倘若籌不出來,讓別家商行抓住話柄,到處放話,到時不僅員工會動搖,恐怕也會使訂單大為銳減。這是相當嚴重的事!而捅出這兩項紕漏的人,正是太君倚重的柯世昭!當初全力推動收購土地的人是方大嬸,不知弄什麼手段以特別低廉的價格收購種滿樹林的山地,還以為賺了一大筆!不料對方也不老實的擬了假合同,此時有官府撐腰,翻臉不認人,還反而咬了齊家一口,告他們欺迫良民、強佔土地!

    甚至逼良為娼……事情一旦鬧大,可不是好玩的!所以全宅上下全忙翻了,只有她這好命的孕婦得以一旁涼快。

    她也不擔心,料想得到這是天磊與劉兄他們要的手段。只是到此刻玉湖才突然明白,天磊要對付的人是太君,而不是那癟三柯世昭!也真是太大膽了些,與太君鬥,須有天大的勇氣與決心才行。

    現在看似事情鬧得很大,其實以整件計畫而言,可算是尾聲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所以她不擔心;她擔心的是冰雁的事。天磊沒有食言的在三天之內有了冰雁的消息。長安捎來的信中提及冰雁嫁入將軍府後沒幾天就失蹤,袁家的人曾暗中到揚州找人,而她那老爹早已聞風而逃,抱著他寶貝的黃金!對嘛!這表現才是她爹正常的舉上。可是……冰雁此時是真正的下落不明瞭!沒有人知道她去了那兒!

    冰雁沒有成為將軍夫人,她會去那?理應要回家才是呀!天磊猜測說冰雁也許躲到親友家,或者有人接應了她。反正,為了使她少擔一點心,她那老公一切的猜測都樂觀得很,簡直是在自欺欺人了!

    她沒有反駁或衝動的想親自去找人,是因為顧及天磊在這關口需要專心一意,她不能再惹他分心其他。再多的恐懼就由她自己來承擔!而且,杜家必定會動員所有的人去找冰雁,情況比以前好得多,至少他們可以從張媒婆那邊明瞭到更多事實。此時的自己,是什麼也幫不上的!前些天摔的那一跤,動了些胎氣,沒出什麼問題,卻開始害喜了一害她成天抱著梅子當正餐吃,貪睡又精神不濟,幸好嘔吐的情形不多,不然真夠她受了!

    好好的一個早晨,卻因閃入苑內的那一對母女而告終結。八百年不相往來的柯姑媽與柯牡丹正向她走來。

    近來傭人全忙得很,沒人替她守門,寄暢新苑的大門任人來去了!

    「唷!表嫂好悠閒的興致,外頭全忙成一團,倒是你在此偷閒了。」柯牡丹假意的打招呼,母女倆不客氣的自己找位置坐下來。自從知道玉湖不是什麼千金小姐,而是一個武師的女兒後,那神色間的鄙夷表露得十公里外即可聞見!想必今日是找碴來了。好不容易今天大人全不在家,才容得她們在此神氣。

    柯姑媽更尖刻道:「人家一介武夫的女兒,燒了八代好香才有今天的好運,升得天得了道,咱們可要多多學習!冒了別人的名嫁來咱們家,全靠那個爭氣的肚皮!是雞是犬都無關緊要了。」

    「原來今日姑媽與表妹前來是為了恭賀我?真是不敢當。唉!咱們齊宅實在不大,此時住了這麼些人已略顯擁擠,一旦孩子生了下來,倒不知該住何處了!上回天磊請一個風水先生來看了下,說最好的風水是在宅子的北方,你們住的「季園」

    最適合孩子來住。我是想──」

    「你什麼東西!連我也敢趕!」柯姑媽拍案尖叫的跳起來,只差沒掄袖打人了!「你這個低下的女人能有今日穿金戴銀的日子就該謝天謝地了,居然妄想得到一切,呼風喚雨!」

    玉湖虛偽的摀住心口,細聲道:「哎呀!姑媽,你怎麼了?我的意思是,那『季園』你們住了五年也住舊了,不如搬到南邊的「朝雨閣」,騰出來的「季園」不如再來整修一翻,讓孩子來住更好。我一個小小的晚輩,齊家那有我做主的餘地?太君與婆婆都會長命百歲,我無才無能,那敢有野心?」

    柯牡丹冷哼!

    「你少惺惺作態了!誰不明白春芽她們與方大嬸一家子全是你設計趕出去的!

    仗恃太君的寵愛胡作非為!你最好搞清楚,齊家能賞你一口飯吃你就要滿足了!別再興風作浪!」

    「這話恐怕是說顛倒了!表妹。」玉湖淡淡指出:「我嫁給了天磊,是齊家三少奶奶,怎麼看都是齊家的人,我生出來的孩子也姓齊。反倒是你們,姑媽,別怪我直言,你雖是太君的女兒,到底仍是別人家的媳婦,你跪拜的是柯家的祖先,不是我齊家的。在這間宅子,柯家只是客人;將來世昭表弟若成了家,就沒理由有賴住在此。表妹年紀也不小了,早該嫁作人婦,姑媽想留在此養老,我不介意,但主客之分別再弄混了才好。」

    「你這冒牌貨!恐怕肚子中的種不是齊家的後代!誰不知道幾個月來你與劉若謙相當接近!」柯姑媽惱羞成怒的大叫,但她的攻擊也只有這麼多了!一瞬間,玉湖抓住她衣領將她整個人拖上石桌──「有膽你再說一次!」順手抄上一把水果刀,威脅的滑過柯姑媽的臉頰。對付這種人,不嚇一嚇是不行的!

    「你──你不敢的──牡丹,快去叫人呀!快──」柯姑媽嚇得半死的呼天搶地!

    待柯牡丹腿軟的回過神要跑時,玉湖手腕一甩,水果刀沒入土中三寸,險險的釘住柯牡丹的後鞋跟,柯大姑娘當場嚇昏了過去!

    玉湖冷笑。

    「別以為只有壞人才能玩下三濫的手段!比起三年前你意圖謀殺我丈夫,我這一點回敬連本都沒撈足。姑媽,你恁地看扁我,一個武夫的女兒可以目不識丁,卻不可以不會武功。這意思你明白嗎?我也可以告訴你,之前你兒子那一身的傷,是想非禮我的下場!同是女人,對你,我不會客氣!天磊才介意,因為敬你是長輩又是女人。但我這人是有仇必報,加倍的回敬!別再來惹我,明白嗎?」

    柯姑媽口無法成言的直點頭,眼淚鼻涕弄花了滿臉的脂粉,軟軟的倒在地上,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想逃出去。

    「把你女兒扶走!盡可以去四處哭訴,但別傳入我耳中,否則──」

    「我──明白──」柯姑媽扶起女兒,二人逃得飛快。見鬼似的!

    這下子,耳根可以清靜好長一段時日了。也好!煩悶的心藉此紓解了一些。

    冰雁……會平安吧?

    她這般不安的心,只有在知道冰雁過得好之後才會有平靜的一天。否則,無論她過得多幸福,都會愧疚一輩子。冰雁,願老天保佑你!

    「玉湖,醒醒!」

    一大清早,齊天磊柔聲的喚著埋在被窩中的愛妻。雖然知道她近來渴睡,但今天不得不吵醒她。她會開心的。

    「玉湖……」

    「那來的小狗嚷叫!來人呀!亂棒打死!」玉湖咕噥的翻了個身,隨手打出的一掌,差點將她丈夫打飛出去!幸好齊天磊躲得快。當她正想睡時,任誰叫她都會遭殃。

    齊天磊抽開棉被,拉他的愛妻坐著,替她更衣;當一切著裝完畢,一把抱起她走出屋外。

    玉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經他抓抓扯扯,睡意早去了大半,不悅的捏他手臂。

    「帶我去那?」

    「去賣!」他親她一下。

    「你今天沒事可做?」近幾日來,她一醒來絕對見不到他,總坐到三更半夜才見他回來。

    「午後才有事。我向太君告假,要帶你去看大夫。」

    大門前已安置了一輛馬車,他扶她上車。

    「我有病嗎?」

    「有!」吩咐車伕駕車,他也上了車。

    「到底什麼特別的大事?」

    他輕撫她粉頰。

    「這些日子來冷落你了,再不必多久,一切皆可以完結,到時我會好好補償你。」

    「莫名其妙!突然說這個,你不知道我這人很能自得其樂到沒丈夫也可以過得快意嗎?我又沒病沒痛的,要你黏著做什麼?多礙眼!」她故作煩膩的揮手,卻被她丈夫摟入懷中。顯然她老公不滿意她的說詞。

    「女人,你不明白哄丈夫需要一點點甜言蜜語嗎?你這麼沒有情趣,如何能哄得男人為你出生入死?」

    「對不起,我吃酸吃辣不吃甜!你來教教我如何?怎樣的甜言能哄住男人?」

    在他肩膀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靠著,她挑逗的將小手探入他衣襟輕撫。

    「我只得一個妻子,偏偏這妻子資質魯鈍,不會說好聽的話,讓我無例可憑。

    不如這樣吧!改天我上勾欄院去學一個版本回來讓你參考……哎呀!」

    「你敢!」她雙手掐住他脖子。

    「我不敢!」他抓下她雙手,不安份的唇直往她頸項攻去,癢得她四處躲。

    玉湖又笑又喘的摀住他嘴。

    「讓你開心一下,舒大娘一家子來到這裡了!趁著今早,咱們好好盡地主之誼。劉兄特地帶來一些珍貴的安胎藥材來讓你滋補。」

    她不明白道:「他們來了我很高興,但為何不邀他們上咱們家?偷偷摸摸的做什麼?見不得人嗎?」這樣就很對不起客人了。

    齊天磊憐憫的摸她肚子,再三歎息!

    「可憐我孩子還沒出生就注定癡愚,連母親本身也受到波及……」

    她一掌推去他的烏鴉嘴!要不是孕婦不適合做太粗魯的動作,接下來她會一腳踹他下馬車。

    「你敢批評我的孩子笨!是誰讓我懷孕的?」

    「什麼?你不知道?那我想當然耳更不清楚了……」

    「齊天磊,你去死吧!」李玉湖撲上他,將他壓在底下狠揍一頓!

    幸好馬車裡有隔音設備,否則人家會以為裡頭正上演殺夫案。不過,在外頭駕馬車的車伕多多少少聽到一些聲響,心中直念阿彌陀佛的快馬加鞭將可憐的三少爺往目的地送去!希望抵達地頭時,他還有一口氣可以讓大夫治病!

    戰況激烈可見一斑!

    劉若謙嘖嘖有聲的繞著齊天磊轉。當然,齊公子臉上不會有什麼傷,比舒大鴻的下場好了許多。但他袖子裡、衣襟下肯定積累了不少瘀青齒印。

    「許久不見,天磊老弟與弟媳益加恩愛了,簡直足以媲美舒氏夫婦了!」

    齊天磊不以為意的笑著,將玉湖摟入懷中。揍人的人反倒無臉見人般直往他懷中躲,白皙的臉蛋上有少見的羞紅,有別於以往健康型的紅潤,惹笑了客棧上房中的所有人。

    「這你可不懂了,只有娶了嬌妻的男人才能領會個中趣味,劉兄站在門外只看到表面,斷言傳未免輕率。舒兄,你以為小弟所言虛否?」

    兩個已婚的男子交換會意的一警,全深思的大笑。一個女人的力道能有多大?

    而當她想捶打心愛的男人時,力道看來很猛,卻得七折八扣才有實質上的感受。舒瀲虹從不留情是因為她力氣小,而老公皮厚肉粗,打也打不死,能弄到他瘀青時,她也沒有更多的力氣打人了。而玉湖學過武功,在對丈夫氣惱時,力道是有所保留的,在不確定齊天磊是否承受得住時,要是不小心打死他可怎麼辦?可憐她年輕貌美當寡婦太歹命,而且肚子中的兒子還沒見到生父呢!他可不能太早死!

    所以,劉若謙只當這兩個已婚男人病態,大歎無藥可救之時,當然不能明白拳腳背後的甜蜜恩情。

    舒大娘不理他們一票男人,把玉湖拉入臥室,聊自己的話題。

    「天磊兄說你快三個月身孕了!」

    玉湖點頭笑看自己微凸的肚子。孩子長得很快,近來她已略略能感受到胎動的跡象;她心想必是個男孩兒了。

    「是呀,我是母憑子貴。」

    舒瀲虹一手擱上自己平坦的肚子上,歎道:「這一趟富林縣之行,差點不能動身前來,連舒大鴻都跟來了,把小善善留給奶媽帶。」

    看似是抱怨,其實眉梢的喜悅是騙不了人的:在任何方面都明快豁達的舒大娘,面對情關卻也是口不由心的,展露女子專有的風情。

    「為什麼?舒大哥與你一同來有什麼不對嗎?要是我出門,天磊必定非跟不可的。你這麼美,誰放心讓你獨自出門哪?」

    「他有什麼不放心的?他說我這麼潑辣,沒有男人敢接近我三尺內。三年來我四處談生意,他從不擔心我出事,他只會擔心女兒沒人陪。這次他跟前跟後是因為我也有身孕了!才個把月,吐得一塌糊塗,他擔心兒子會流掉,抓緊劉兄不放,也不許我離開他視線內。他說,我這次若流掉,就老得不能生了!」

    原來同是天涯懷孕人!玉湖悄聲揶揄:「其實心中偷偷歡喜不已吧!」

    「當然!」舒瀲虹沒一點羞赧。難得她那粗枝大葉不解風情的丈夫這次全心全意的將心思放在她身上。

    「要兒子只是借口而已吧?看來舒大哥這回浪子回頭準備與你長相廝守了。」

    不料舒瀲虹的反應是哈哈一笑,完全不苟同。

    「不不不!他要是會放棄一切與我天天廝守,他就不叫舒大鴻。若他閒得住,他就不會成為江湖人物,也不會多管閒事的在四年前救了我!短時間之內他會陪我,直到他又遇見需要他大力散財的事情。老實說,我就是愛他那股傻勁。不然你以為他憑什麼得到我的心?要人才沒人才,要錢財沒錢財,一副終身落魄相,像土匪似的,連普通魯鈍女子也看他不上眼。」她中肯的批評她老公,尤其她是富家千金,從來見的人不是騷人墨客,便是公子哥兒,個個衣冠楚楚,面孔俊秀,再平凡的男子也會有文雅氣息來補其不足。相形之下,莫怪見過他們夫妻的人都會大歎鮮花配黃土,巧婦伴拙夫!曾有一些自命風流的商人還暗示她種種仰慕之意,願娶她共度一生。

    倘若不明白他們夫妻那一段過程的人,都會心生如斯的感歎;但,也實在只有舒大鴻應付得了這種妻子了!玉湖笑了笑,問了她壓抑已久的疑問:「為什麼你會來這裡?尤其在你已有身孕、不方便的情況下,有什麼事重要到非要你來不可?」

    沉默了會,舒瀲虹看向桌上一壺冒煙的茶;愉快的氣氛在頃刻間消失,玉湖靜靜的等地開口。

    「我──來討回一個公道。」舒瀲虹咬住粉紅色的下唇,眼眸激發出兩道冷光。「齊家欠我一個公道!」

    「怎麼說?」玉湖訝異,但不算太意外。在舒大娘這件事情上頭,有某一點她沒弄清楚,那就是當年天磊為何要派劉若謙去為她贖身?非親非故的,其中的原因是疑點。

    「你記不記得一個多月前黃竟棠那少年?」

    怎不記得?就是那個遭柯世昭設計,引其父沉迷賭博,最後以房地契低價抵押給齊家,想藉機翻本卻敗光了家財,好好的一個家庭弄得家破人亡,只存一個十六歲的命脈遠在外地求學而苟活下來,趕回來時卻人事已非,所以衝動的想行刺柯世昭。這一段前因後果是後來天磊告訴她的。

    「我記得,但與你有關聯嗎?」

    「四年前,我家也是這麼瓦解掉的。這筆帳,原本該算在齊天授身上──天磊的二哥。但他死了,只得全算在齊老太君身上。齊家落到今天的窘境,非得低頭求人不可了!她得還我一個公道。」

    有一句老話──富不過三代;之所以富不過三代是因為第三代生出的子孫多半養尊處優,自小沒吃過一點苦,沾染盡了各種不良習性,在揮霍上是高手,但談起生意經可沒一點足以稱頌的,十足十的公子哥!

    很不幸的,齊家第三代單傳又早死,來不及敗家,但第四代就更「出類拔萃」

    了!齊天磊上頭兩個哥哥,大哥齊天恕為了一個妓女而與人衝突喪命。而齊天授雖然是死於蛇吻,在他生前卻也不是什麼成材人物。在老太君的縱容下,他簡直要什麼有什麼。在一次出遊狎妓的途中,乍然瞥到季家未出閣的千金季瀲漣,驚為天人,當場色膽包天的領著幾個家僕上前調戲;季瀲漣那火爆性子,當場賞他大少爺一記鍋貼!但事情沒有了結,齊天授回到家立即堅持一定要娶她來當妻子;到最後,不惜裝病以求達到目的。老太君自是立即召人上季家提親,不料一口被拒,惹怒了老太君;齊天授茶飯不思的讓太君心急又氣憤,決意封殺掉季家,讓季家在泉州混不下去,硬要逼得季家點頭。

    可是能生出季瀲漣這麼火爆女人的人,相信脾氣也好不到那裡去。季家夫妻硬是咬牙不應允。結果在半年後,季家退出商場,長期憂心又憤怒的季氏夫婦又倒楣的染上疾病,屢治不好且為了大筆醫藥費而拖垮了全家,然後相繼死去。可恥的是齊天授替她付清了所有欠債,成了她的債權人,想利用此一良機收她為妾,包養她三年。然而回敬他的不只是兩記大巴掌,而是差點讓他從此做不了人、變成太監。

    這惹怒齊天授的下場是──他將她賣給妓院!因為他想到還沒沾到衣角就差點當不成男人,一旦有機會與她燕好不就隨時會成為太監?太可怕了!賣掉算了。

    當齊天磊知曉這件事時,已是一年之後。他二哥死去一年才由人閒談中得知,也才真正明白齊家在商場上手段欠光明,讓他痛心又無力。幸而認識了劉若謙,才開始了一連串計畫。為了避免引起老太君的猜疑,季瀲漣隨了夫姓,以舒大娘的名號在商場縱橫,終至今日這一番足以與齊家對峙的局面。

    玉湖聽呆了,中間這一段曲折,讓她無法成言;事實上她也沒立場說什麼,最後玉湖只歎道:「天磊的哥哥真是渾蛋。」

    「而他卻是個好人,倒是怪胎一個了!」

    有一點玉湖不明白「那當年你怎麼會相信天磊沒有惡意呢?你該對齊家恨之入骨才是,又豈肯參與他的計畫?你膽子恁大!」

    舒瀲虹喝下一杯茶,吁道:「你應該知道,你丈夫那張臉必要時足以使敵人輕易投降,無法對他的誠懇有任何懷疑;再加上劉若謙與我家大鴻為他做保。你可明白,齊天磊對人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能輕易讓人相信他善良而無害。還有,他說他不希望齊家再有人夭折了,尤其是他未來的子女;他相信多行不義必自斃:人在做,天在看。」

    輕撫自己的小腹,玉湖垂下眼睫,感覺眼眶有些濕潤。她相信,她的孩子會如天磊所希望──平安成長,直到老死。

    她怎能擁有這麼好的男人?再沒有什麼比此時更能讓她明白自己對他深切的愛意!這樣的男人,是她有資格去擁有的嗎?

    「在想什麼?」季瀲漣拉住她雙手,輕問。

    「我配不上他,我並不是千金小姐。」

    她皺眉的搓了玉湖的額頭一下。

    「誰要你是千金小姐來著?天磊只要你是你,而且你愛他!」

    是的,她愛他!怎能不愛呢?莫名奇妙的情愫便暗生了,等到發現時已讓他偷去了芳心,還搞不清楚狀況。但,只要一天沒冰雁的消息,她就一天不能安寧,一切完滿的幸福便顯得不切實際。她怎能犧牲另一個女人的幸福來成就自己的愛情?

    她做不到!她會不安一輩子。

    可想而知,「鴻圖」的伸手援助無疑是對老太君打了一巴掌!尤其在看清對方是季家的丫頭,而且附帶的合作條件等於是往後齊家商號一切主控權全在外人手上,拱手將齊家近百年的基業讓人!

    玉湖不清楚他們一群人關在書房研商三、四天的結果如何,就見太君與齊夫人的臉色一日比一日沉重;她們還不知道這是天磊的計策,也許她們一輩子也不會知道。由於不懂,也因為有身孕,太君不讓她參與會議,怕情緒失控動到胎氣。

    待在外邊清閒,有一些事看來倒也好笑!太君已發出數十道金牌火速要召柯世昭回來協助收拾爛攤子;不料柯公子一再回覆公事忙,再過一陣子。而前些日子趾高氣揚的柯氏母女如今沉寂了下來,不只是怕了玉湖的武功,更是因為柯世昭弄得齊家前途晦暗,致使她們產生危機意識,幾日來足不出戶;即使出門也是鬼鬼祟祟的。玉湖猜她們正在收拾細軟準備溜之大吉了!

    也好!玉湖故作不知的在心底偷笑,走得愈遠愈好!太君身邊少了這群小人獻計,就不會再做一些錯誤又霸道的決策了!而齊家終於可以得到平靜。

    比較憂心齊家狀況的是二娘與燕笙;她們風聞家變之事,急急拿出少得可憐的首飾打算讓人換成銀兩救急。這一對善良的母女,卻被冷落忽視了十多年!玉湖搖頭,不讓她們這麼做。

    事情討論到了第十天,書房尚未傳出結果,有一些傭人已在打包行李;至於那些簽下長年賣身契的長工則長吁短歎──情況看來極不樂觀。尤其在大清早傳出柯氏母女取了不少財寶不告而別後,齊宅上下簡直像塗上一層灰,弄得太君氣沖牛斗。可是也因這般眾叛親離讓不可一世的老太君看清了自己的處境,也軟化了下來;也許還有一些悔悟。玉湖相信,局勢已扭轉,天磊會得到他要的結果,舒大娘會討回她的公道,然後太君會看清她重用的那些人是什麼嘴臉,也會稍改她以往妄自尊大的脾氣。掌權了這數十年,她該休息一陣子,好頤養天年了。

    雖然方大嬸沒有逃開,極力勸阻老太君別低頭,但在柯世昭以齊家之名告貸了大筆金額一走了之的消息傳來後,太君不妥協也不行了!而方大嬸受的打擊更重,她一直以為柯世昭會娶她孫女,才這麼幫他,但他卻……

    到了晚上,太君宣佈退休,也真切的為她以往的手段懺悔,關在房中不肯出來。

    「不會有事吧?」玉湖端茶給才進門的丈夫。十天來,夠他累的了!他的面孔浮現疲憊,相信大家都累垮了!

    他接過茶一仰而盡,小心拉她坐在腿上,感覺他們已有幾百年不曾如此親密了!

    「不會有事,太君只是累了。而且一下子遭受太多的背叛,剛才方大嬸也要求回鄉養老。我想她會帶著兩個孫女天涯海角的追蹤柯世昭。念她在齊家待了一輩子的歲月,我給她一筆銀兩,夠她吃穿不愁了。」

    「真大方,向想殺你的人道謝!要是我,沒要她半條命就算客氣了。」玉湖直率的說著。

    齊天磊撫住她小腹,輕道:「教壞小孩子。」

    她笑,親了他一下。

    「太君會好吧?這麼一個權威的人,一下子洩了氣可真讓人憂心。」

    「小孩子的出生會讓她拾回歡顏的。咱們多多努力了!我要從咱們開始,生他十個八個,大大興旺齊家。」他開始心滿意足的幻想遠景。

    玉湖嗤笑道:「吃也吃垮你!這次齊家財力上元氣大傷,錢財都被挖光了,又敗壞了聲譽,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呀!」

    「不怕。最重要的是重新建立齊家的聲譽。當錢財只會引人貪婪,讓人做惡時,破財以消災,能捨才能納福!要利用錢財,莫讓錢財左右了我們。齊家就是財富太多,以致於一個個成了財奴。我不介意的!只要下一代活得更好,散盡千金又何妨!」

    「你不怕太君知道「鴻圖」是你的事業時會大發雷霆?」

    「那已經是無所謂的事了!現在與齊家合併,又何必分彼此?如今要忙的,是你的心事,我真怕你心中的事將你悶病了!」他憐惜的看她,懷孕害喜使得她雙頰不若以往紅潤,又加上杜家小姐的事弄得她憂心不已。怕惹他分心,全將心事往肚子藏,也真難為她了!

    平常打打鬧鬧、嬉嬉哈哈,在共患難時,她比誰都沈靜堅忍,又無需他操心,才能一切順利落幕。滿心的感激與愛意,豈只三言兩語就能道盡的?

    「天磊──」她悠然歎息,往他肩上靠去,不想言語的摟緊他,深深汲取他身上雄渾沈穩的力量與溫柔。

    「再過兩天,等合併事宜上工順利,以及確切掌握柯世昭的形蹤後,我會上長安去打探消息……」

    「你找柯世昭做什麼?不就任他去就好了嗎?諒他也不敢回來。」

    他狡猾的笑著,抱起她往臥室走。夜深了,她還是窩在棉被中保暖些;將她安置好,倒了杯溫熱的安胎茶給她喝。玉湖迫不及待的問:「別賣關子。」

    「我可以原諒他一切,但一個丈夫卻無法容忍妻子遭人輕薄。」這是他尚不放過柯世昭的實情。

    玉湖往內側躺,讓他也躺上來,立即在他懷中找到舒適的位置。

    「我自己報仇了,不必你來。而且你讓他背了好大的黑鍋,專找他負責的事出紕漏,不就算報仇了嗎?如今他身懷鉅款的事有許多人知道,盜匪會去搶他,有人會去偷、去騙,而他自己會因有一大筆財富而提心吊膽過一生……」

    「看你猜得多順口!」他低笑,搖頭道:「他並不笨,懷有一筆鉅款,他會請許多打手來保護他,而他也不打算守著死錢坐吃三輩子。他會著手做生意,能受寵於太君的人是有幾手本事的,別將他當笨人看了。基於是表親,我也不想他太落魄,但他要是風光就太沒天理了!」

    「唷!替天行道來了!莫非你打算一直扯他後腿,讓他連生意也做不成?」她雙眼期待的問,不是希望柯世昭有如何的結果,而是希望自己猜對了,證明自己沒有變呆。柯世昭的死活她才不關心。

    「不行不行!總要有一兩筆小生意讓他餬口!倘若有天他做起正當生意,我決許是贊成的!暗中助他也可以,但短期間之內,凡不法生意,我全要加以干涉。」

    她不贊同的搖頭。

    「叫壞人不要當壞人?太難了吧?那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不相信他有成為好人的一天,就如不相信豬會變成狗一樣。」

    他大笑,啄她粉頸,一手靈巧的在被子下解去她的衣扣。「我有沒有告訴你,你罵人的本事增進了不少?」

    她輕喘,泛著紅潮。

    「沒有!但你可以從現在開始不停的說,我們有一整夜的時間……」

    「是的!一整夜。」

    他像在許承諾,扯下繡帳,隔開了微涼的夜,營造專屬於情人的浪漫溫暖,不讓深夜襲入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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