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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害 第四章 作者:樓蘭砂
    時間很快地轉入了初夏。

    隨著街道上女孩們的衣著越來越吸引眼球,我也開始愜意起來。至少晚上露宿街頭時,我可以不必再為寒氣凍得人睡不著而發愁了。

    「喂,你!要不要我們帶你去好地方玩?」一群地痞流氓趁我在街上瞎晃時圍住了我。

    我厭惡地看了看他們,轉身就走。

    「喲,還挺傲的嘛∼∼」他們中間一個似乎是頭兒的男人一把將我扭住,「別不識抬舉,小子!你跟這周圍的人誰沒睡過?還假裝一副清高的樣子。」

    他得意地一把抓住我的頭髮,吐著一身的酒氣:「叫你去玩,是我們看得起你!你敢對我使臉色,小心大爺我一刀子劃了你那張娘們兒似的臉,看你以後還怎麼去勾搭別人!」

    「哈哈哈∼∼∼」眾人都哄笑起來,用鄙夷的眼光盯著我,彷彿看豬狗一般。

    心開始火辣辣地燃燒了起來。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拳頭,伸手就給他當頭一拳。

    「哇——」他猝不及防,吃痛地捧著臉蹲了下去。

    「媽的,今天想造反?」那一幫人看見自己的老大吃虧,叫嚷著湧了上來,揮舞著拳頭要給我顏色瞧瞧。

    拳頭狂風暴雨般地落在我的身上。我只有掙扎著抱住了頭,在地上翻滾著蜷縮起身體,一聲不吭地接受他們的暴力發洩。

    「等一下……」那老大抽著冷氣站了起來,「這賤骨頭還挺硬的,咱們別一下子就打死了他,要玩就找個好地方好好玩玩,等給他喂點好東西後,再讓他媽的好好地侍候一下咱們!」

    我不由得全身一抖。危險的預感襲上了心頭。

    ***

    燈光錯落的迪斯科。

    一群醉生夢死的人發瘋似地狂舞著身體,拚命地搖動腦袋,在昏暗而眩暈的旋轉燈下忘情地擺弄著風騷,活像一群被抽走了靈魂的洋娃娃。

    「坐下!」

    我雙手反綁著被人一推,猛地跌進了舞池旁邊的沙發裡。

    在震耳欲聾的勁歌舞曲之下,我被捏住了下巴,那老大細瞇著眼睛淫笑道:「你要是肯在這裡替我口交,我就考慮放過你。」

    「呸——」我一口唾沫吐上他的臉,「作夢!」

    「媽的!還這麼嘴硬?」他惱羞成怒,一巴掌扇過來,「老子我現在就讓你好看!」

    我被帶進了包廂。

    一群人惡狼似地圍在周圍盯著我看,彷彿要將我一口吞下。

    老大對他旁邊的一個手下示意,那人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白色的藥丸。

    我的心猛地緊縮了。

    「吃下去。」那人遞到我的面前命令道。

    我抗拒地躲避著,遲遲不肯就範。

    他惱了,一把抓住我的頭髮,迫使我仰起頭來,然後用手指撬開我的口腔:「叫你給我吃下去!」

    「咳咳咳∼∼」被迫嚥下的藥丸幾乎讓我背過氣去。

    「呵呵……」老大得意地大笑著,捏著下巴示意他的手下解開了我手上的繩子。

    「好戲就要開始了。」

    「感覺怎麼樣?」他蹲在我的身邊,注視著我的反應。

    我冷冷地望著他,突然猛地跳起來,出其不意地一拳撂倒他,然後發瘋似地朝外跑去。

    「抓住他!」身後的人回過神來,一陣狂怒地喊叫。

    我一把拉開門,自由的風朝著我迎面而至。

    那股欣喜之情幾乎讓我要大叫起來。

    「碰——」地一聲,後背突然一陣劇痛。

    我被身後趕上來的人一腳踢倒在門口,與我唾手可得的自由僅一線之隔。

    「媽的,你小子還敢對我們使陰?」老大罵罵咧咧地大叫著趕過來,開始猛踢我的身體。

    看來這次難逃厄運了。我在混亂的痛苦中想著。

    「……柯洛?」

    正在我絕望地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試探性的詢問。

    那熟悉的聲音讓我立刻要掉下淚來。

    是傅同炎和一個陌生的小個子男人。

    沒想到許久不見,他依然神豐俊朗,風采逼人。

    同炎一臉的驚詫和心痛,蹲下身來猛地將鼻青臉腫的我攬入懷中:「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面對著如天神降臨般的他,我心裡既感動又難過,一時心酸地無言以對。

    「喂!你們兩個最好少管閒事!」那老大餘怒未消地警告他們。

    同炎溫柔的臉上突然眼神一凜。

    「哎哎∼∼兄弟,別發火好不好?」那小個子男人見自己的同伴變了臉色,立刻打起圓場來。

    「哼,要我們消氣也可以,先給我你們手中的那個人!」那老大望著我,恨得牙癢癢。

    同炎下意識地將我摟緊。

    「哎呀,我說大哥,這個咱們好商量……只是別為了一個小孩子傷了自家和氣才是要緊事∼∼」那小個子男人打著哈哈道,麻利地抽出一迭錢來塞到老大的手上,「你看,我們剛好跟這孩子有點交情,能不能……」他親熱地攬著那人的肩頭,開始說起悄悄話來。

    「哦?你也在虎哥手下做過事?」那老大驚訝地叫出聲來。

    那小個子男人忙示意他小聲點,又跟他嘀咕了幾句。那人滿意地點著頭,轉過身來:「好吧……這次就看在這位嚴哥的面子上,我放過你,不過以後,你最好小心點夾著尾巴做人!」

    那老人一聲令下,眾人揚長而去。

    在同炎的懷裡,我終於流下一行悔恨的眼淚。

    明明是我要求他不再管自己的事,沒想到到了緊要關頭,我還是要依靠他。說到底,我自己根本沒有資格這樣左右他……

    同炎一聲不吭地將我抱起來,直出迪吧。

    「穆秋,這次真是多虧你了!」他把我放在車內後,向旁邊那個小個子男人道謝。

    「大哥,你看你!都多年的兄弟了,還跟我計較這些!你老哥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嘛……只要大哥你一句話,做小弟的沒得說!」嚴穆秋一臉江湖義氣狀。

    「那好,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拍攝的事咱們以後再商定時間。」

    「好好∼∼聽你的……反正你老哥,見色忘友!」

    那個小個子男人大聲地取笑著他,對同炎招了招手,消失在黑暗的巷道中。

    同炎目送著他的離去後,緩緩地發動了車子。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我,突然呼吸沉重起來,眼神開始游離。

    「柯洛……你沒事吧?」他覺察出了我的反常,擔心地問道。

    「沒……沒事……」我竭力收住心智,勉強地答應著。

    「你到底怎麼了?」他開了一會兒車,見我越來越不對勁,只好將車停在路邊。

    「我不是說了沒什麼了嗎!」我開始莫名其妙地發起脾氣來。

    他沉默地審視了我一會兒,靜靜地問道:「你嗑藥了?」

    我一驚,全身冰涼。

    「沒、沒有……」我慌亂地否定著,打開車門跳下來。

    「柯洛!」

    我不管他在我身後的大叫,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小心——」他及時地拉住我,一輛車帶著尖刺的呼叫從我身邊擦肩而過。

    他摟住我的肩,使勁地搖晃著衝著我大喊:「是不是他們給你吃了什麼東西了?你說!快說啊∼∼」

    我被晃得喘不過氣來,只得吃力地點點頭:「有點像是GHB……」

    他一下子沉默了。將我緊緊摟住,聲音咽哽著:「你這傢伙……怎麼就這麼讓我放不下心呢!」

    ***

    一片片的白霧在眼前擴散開來、又收縮,再擴散開來……腦子裡嗡嗡地響著,像是進了蜂房。

    我飄飄然地躺在一片柔軟的白雲上,舒服地搖動著身體,好軟。

    「呵呵……」我不由自主地傻笑著,感覺欲醉欲仙。

    一陣細語飄過:「柯洛,今晚我們只有暫時在這裡待一晚了,我不能讓你這樣去見雲濤。明天我會帶你去醫院好好地檢查一下。」

    我的手被人溫溫地握住:「你好好地睡吧……」

    那聲音滿含不捨與留戀,我禁不住全身一抖。

    是誰啊?我竭力盯大眼睛,想看清楚那人的臉,但是他始終隱藏白霧之中,若隱若現。

    猛地一眨眼間,時空彷彿搖身一變,一陣潮濕的氣息向我直衝過來,周圍凌亂而簡單的學生用品堆滿了整個小屋。待我看清楚了眼前的景物時,我突然發覺自己正站在這熟悉的小屋子裡。

    「今天是除夕呢。」

    低低的眉,秀麗的眼睛,薄薄的嘴唇,加上略含羞澀的笑容。

    「柯洛!」當我在一團團白霧中間看清那人的模樣時,不由驚呼起來。

    霎那間,我的心在狂跳,口不能言。

    我發狂似地抱住他:「柯洛!」用熱烈的吻覆蓋他的臉。

    他嚇了一跳,拚命地抗拒著我:「不要∼∼別這樣,徐馳……」

    我整個心都燃燒起來了,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在狂呼:「我要得到他!我要得到他!」

    「我愛你,柯洛!為了你,我可以犧牲我的一切。」我喘息著向他表白。

    他通紅著臉,狂亂地搖著頭:「對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愛……我們是同性,又是同學,而且,我從來沒有對你有過什麼非分的想法……」

    我全身一震。

    「那麼說,你為什麼要寫那封情書給我?還有,你為什麼要為我做那麼多的事?」我衝著他大吼。

    「那根本不是情書,那只是我摘抄的詩集而已……我不小心夾錯了書本,它就落到了你的手裡。」他急切地解釋著,「我一直當你是朋友,所以才替你著想,沒想到會讓你誤會……」

    我一愣,放開了他的手。

    原來這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願?我難堪地壓抑著。

    看著他慌亂地想奪門而出,突然間一陣怨氣席捲了全身。

    瘋狂的佔有慾望在心中任性地滋長,從小到大,有什麼是我徐馳想要卻得不到的?

    我猛地搶先關上了門,擋在他面前。

    「你……別過來……」他恐懼地看著我如野獸般地步步地向他逼近,終於無路可退。

    「洛,我愛你……」我喃喃自語著伸出手觸摸他白晰的臉龐。

    當我的手接觸到他的臉時,他立刻閃避了。

    「別這樣,我求你了……」

    我微微地笑著,以我最自信的笑容望著他:「對不起,柯洛,我對你的愛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在我的夢中,我都不知道跟你做過幾回了。」

    他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你要明白,今天,我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放你離開的。」

    「啊——」他被我撲倒在地,驚慌得想大叫。

    我立刻用狂亂的唇奪走了他的驚呼。

    「唔——」他窒息著,雙手在我的胸前使勁地捶打,企圖掙脫我的東縛,但我的力量牢牢地控制著他的身體和反應。

    他全身顫慄著,抗拒著我的唇,終於在我的強大攻勢下,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接受我對他口唇的侵佔。我火熱的舌強行在他的前排牙齒前掃過,牙齒摩擦著他的,引誘著他打開了口腔。他害怕地將舌頭輕輕地挑動了一下我的反應,便立刻縮了回去,這足已讓我血液膨脹了。我發瘋似的纏住他的舌,拚命地索取著他的激情。

    他被我吻得喘不過氣來。

    「馳……」他兩眼迷離地看著我,動情地喊道,「別……」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嫵媚風情向我撒嬌。

    「讓我愛你,洛∼∼」我一邊吻著他的脖頸,一邊激動地將手移向他的下身。

    「啊∼∼」他在我的刺激之下,禁不住叫出了聲,那種嬌媚而興奮的聲音讓我的下身立刻膨脹得生疼。

    我猛然挺起身來,用漲著血絲的眼睛盯著他:「洛,讓我做,好嗎?」

    他雙頰飛紅,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不,不要……不要……」他的兩手無力地抗拒著我的動作。

    「我不會弄疼你的。」我急急忙忙地保證著,「只要你喊疼,我就住手。」說著,我開始解他的褲子。

    「馳……」他哭泣著,但終究沒有再掙扎。

    終於,他赤裸的下體完全暴露在我的視線中,我興奮得一陣顫抖。抬起他的腿,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便感覺到他緊張的一陣痙攣。我腦子裡「轟──」一聲響,巨大的渴望支配了我的全身,那種全身快要燒焦的感覺促使我飛快地解下褲子,挺著自己的分身,將它仰首送進了眼前的洞穴之中。

    「啊──!」巨大慘叫聲響徹了整個房間,柯洛全身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好疼,好疼啊∼∼」他哭叫著向我求救。

    我驚慌了起來,自己居然忘了潤滑,沒想到會有這麼緊!

    「你忍耐、忍耐一下。」我盲目地哄著他,將它輕輕向前一推。

    「啊──」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別動了──」柯洛哀求著。

    一陣濕熱的感覺從下面傳了過來。

    我心頭一動。那種潤滑度讓我感覺下身一鬆,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愉稅立刻襲捲我的全身。

    「啊啊啊∼∼∼」我們都大叫了起來。

    被那種強烈快感所征服的我,全身心地投入那如風暴般的激情之中。

    「馳--馳──馳──」

    在朦朧中,他的雙眼含著淚光,紅腫著雙唇,一遍遍地向我訴說著。

    我突然覺得那雙眼睛似曾相識,好像是柯洛,又好像不是,但那種懷疑並沒有持續多久,我就已經忘情地沉醉於那無邊的靈肉之欲中。

    ***

    「唔!好疼∼∼」

    伴隨著頭疼欲裂的眩暈感,我終於在晨光中醒了過來,不禁發出一陣慘呼。

    這是哪裡?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穿著整齊的睡衣,躺在一張陌生而舒適的床上。四周空無一人,旁邊的梳妝台、桃木衣櫃還有沙發靜靜地擺放在邊上,一切都是如此的寧靜與安詳,清靜得彷彿我是一位冒昧的闖入者。

    我突然想起了昨晚那狂放的夢。一陣難忘的心酸闖入我的心頭。怔怔地抬起手來,那青白的手指上好像在真實地殘留著擁抱過的柯洛的體溫,令人刻骨銘心。雖然,我早已悲劇性地瞭解到,那個回憶將成為了我在漫長歲月裡懺悔的一筆。

    「砰砰砰」房間的門突然輕輕地響了起來,驚醒了我的沉思。

    門開了,是同炎。

    他見我醒了,微微一楞。

    「感覺怎麼樣了?」他走了過來。

    「啊……沒事了……」我感覺眼睛有點找不著焦點。

    「啪──」一聲驚天動地的響聲,臉上突然一陣火辣辣地疼痛。心裡卻莫名其妙地一陣輕鬆。

    「知道我為什麼要打你嗎?」同炎靜靜地發問。

    我沉默不語。

    「昨天如果不是我碰巧去那裡準備紀實拍攝,你想想你會發生什麼事?」

    「呵……」我抬起頭來,倔強地故作輕鬆,「有什麼關係,反正又不是什麼沒發生過的事……」

    「你!」同炎氣得握緊了拳頭。

    「要打我?好,請便。反正我骨頭硬,經打。不過麻煩你趕快,過了這會兒,我可就沒心情奉陪了。」我冷冷地偏過頭,閉上眼睛,一副任他處置的模樣。

    「柯洛!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他終於平靜下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坐在我的眼前。

    「你叫我不要再管你,你叫我放你走,我都聽從你的要求。可是,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他靜靜地問我。

    「你要我為你保留自尊,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保持自尊的方式?」

    我下意識地咬住嘴唇。

    「你根本是在逃避現實。」

    「為了麻醉自己,讓自己心甘情願地墮落,你要阻斷一切企圖拯救你的可能,所以你害怕看見我,害怕我會動搖你的決心……」

    他攬過我的肩,強行讓我的雙瞳落入他深深的眼眸之中,雙唇清晰而有力地吐出一個斷然的決定:

    「我不會再給你機會放縱自己了。」

    「從今以後,我要好好地守著你。」

    ***

    到底要怎麼樣做,才算是愛一個人到極致?

    是將他永遠捧在手掌心裡當寶貝一樣寵溺呵護,還是給他烙上只屬於自己的烙印後還他自由,看他離開?

    柯洛為了愛我而捨棄了他自己的生命。比起我的懦弱和自私,他的愛是不是才是最偉大的?在天底下,可能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那樣愛我的人了吧?

    我坐在陽台上百無聊賴地胡思亂想著。

    風沙沙地吹過樹林,樹葉迎風擺舞。小別墅周圍一片青翠欲滴的綠。

    午後的陽光很慵懶,空氣裡散發著一股甜甜的水果味道,讓人昏昏欲睡。

    「嘿!」

    迎上一雙明亮而略帶狡黠的眼睛。

    我嚇了一跳。

    「雲濤?」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雲濤笑嘻嘻地晃了晃手中澄亮的鑰匙,「同炎想金屋藏嬌?哼∼∼這可瞞不了我!」

    「喂!雲濤∼∼現在主人家不在──你這樣隨便在別人的家裡亂闖,恐怕不好吧?」我竭力想掙脫雲濤那執拗的手。

    「有什麼關係?你以後住在這裡就算半個主人了,要參觀也是遲早的事。」雲濤一邊用力地攬著我的肩在房子裡轉悠,一邊興奮地說。

    我一楞,猛地掙脫他的手:「誰說我要在這裡長住了?」

    「咦?」

    「……那同炎帶你來這幹什麼?玩過家家?」他抱著雙肩,若無其事地盯著我開玩笑。

    我臉一僵,轉過視線:「……那只是他單方面的決定。」

    「呵呵……同炎好可憐吶……」雲濤戲謔著。

    他的氣息猛地一下竄到我的身邊,在我的鼻尖處若有若無地劃過:「莫非……你還掛記著我?也對,好歹咱們過去也有過三個多月的床伴經驗……」

    他伸出手來環抱住我的腰:「你要是覺得寂寞了,我的胸膛可以借你靠∼∼」說著,他的臉就湊了上來,「我會替你保密的……」

    「該死!你放手∼∼」我拚命地掙扎著躲閃他的唇。

    然而他卻像沒有聽見一樣,繼續朝我擠過來,「啪──」我被他一下子撞在了房間的門上。

    「唔!好痛……」我不禁疼得叫了起來,「你給我閃開,白癡!」我氣惱地揮舞著拳頭。

    「唔∼∼」我背著地的跌在地上,痛得直抽氣。

    看見雲濤還趴在我身上,忙一腳將他踢開:「滾開!都是你害的!」

    我努氣沖沖地一抬頭,竟然忘記繼續發火。

    這是個具有強烈個人印象風格的房間。

    在整個房間的牆壁,窗戶甚至於天花板貼滿了大幅的人物肖像照。有經典懷舊的黑白照,也有時尚前衛的意識流作品。有的色澤明快,有的晦澀低沉。裡面的人物或側面,或正面肖像或背影輪廓,每張都別具一格,風格鮮明。但在這所有作品之中有一個共同點:裡面所用的模特兒都是同一個人。

    我冷冷地審視著照片中的他。

    細細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加上笑起來的嘴角那一對酒窩,給人一種非常青春又甜蜜可人的感覺。

    我心裡一動,轉過頭向雲濤求證:「他是……」

    雲濤點點頭。

    「同炎死去的戀人白樺。」

    我突然感覺到一種被火灼傷的熾熱感。

    「都說愛情會給予藝術家最高的靈感──看看,這些作品,哪張拿出去發表不會驚世駭俗的?可是那同炎偏偏死腦筋,寧願讓他的這些寶貝在這裡發霉!」雲濤一邊打量著周圍,一邊無奈地聳聳肩。

    「同炎一定很愛他吧……」我的聲音裡有點苦澀。

    「這個,也許吧……」雲濤笑了起來,「可是那傢伙從來不說呢。他總是把自己的感情堆積起來,不給自己找個借口釋放出來……就連白樺死時,他都沒有當著我們的面掉過眼淚……只是在白樺死後半個多月,他從沒出過門,整天把自己關在這間屋子裡面望著白樺的照片發呆,要不然就是在牆壁上刻字……那時,我差點被他嚇死了……」

    這時我才注意到,原來在牆壁上那有些發黃的顏色原來竟是滿滿排列著的字,那斑駁得令人怵目驚心的空白處全刻的是兩個字──「白樺」。

    字的刻痕深深地陷入牆內,蒼勁有力,彷彿是烙下了一種深入骨髓的痛苦記憶。

    我輕輕地撫摸著那蒼黃的刻痕,心不由得一陣顫抖。

    「我真怕他這樣會被逼瘋,所以才叫他搬過來一起住。還好,他挺過來了。」他欣慰地笑笑。

    「同炎就是這樣的人。對人有情有義。所以,他能交到肝膽相照的好兄弟。」

    「你別看他那人一襲君子風範,其實只認死理。對於他所愛過的人,他是從來不懂得收手的。」

    雲濤那意味深長的笑意裡終於有了一絲清晰的跡象:

    「他的愛,深刻而含蓄。」

    「但是,他愛的那份沉重──你擔負得起嗎?」

    那句話輕輕的,卻如利箭般直擊中我的心臟,令我震顫不已。

    我楞楞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我擔負得起嗎?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被往事壓得支離破碎,那付殘破的骨架在人生的道路上猶如風中殘燭搖搖欲墜。而我在氣息終結之前,將拖著這千瘡百孔的身軀掙扎著朝前爬,直至生命的燈油燃盡。

    像這樣的我,還有可能嗎?

    正在沉默的時候,房間外傳來了開門的響聲。很快地有人在低呼我的名字,越來越近。

    我如夢初醒般打了個激靈,然後便不加思索地抱住了雲濤的脖子,用火熱的吻纏住了他。沒想到雲濤也很合作地將手用力地環上我的腰,用他那有力的胸膛頂得我嶙峋的胸骨發疼地狂熱地響應我。

    在天旋地轉的接吻中,我眼角的餘光掃視到一個僵硬的身影木然地立在在門外,然後悄悄走開。

    「你的吻裡有些苦味。」

    雲濤待鬆開我之後,若無其事地如是說道。

    ***

    同炎明顯地不高興。

    坐在餐桌前,面對一桌子他燒出的好菜,他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對著我滿足地笑,反而是一反常地緊鎖著眉頭。

    對於一切瞭然於心的我卻不動聲色,將啞劇進行到底。

    「我吃飽了。」終於我還是忍不住站了起來。

    同炎一把拉住我準備收拾碗筷的手。

    「你喜歡雲濤嗎?」他的溫和的聲音難掩異常的焦躁感。

    我淡淡一笑。一種預料之中的輕鬆感。

    「喜歡。」我說道。

    同炎臉上一抖。

    「真的?」他的手上的力道在加大。

    我強忍著手上的疼痛的力度,點點頭。

    「你對他的感覺……是哪種喜歡?」他仍然不死心。

    我聳聳肩:「……有點像是朋友,又有點像是搭檔……還有一點戀人的錯覺……」

    同炎手一顫,放開我:「那你對我呢?」眼神裡滿是緊張的期待。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

    「是嗎?……」他笑得很勉強,「那麼說,我還有機會,是吧……」

    他笑著轉過身去,嘴裡絮絮叨叨:「在你沒做決定之前,我可以繼續努力的,不是嗎?」

    「你不是還不懂自己對我的感覺嗎?我會讓你弄明白自己的心情的……」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轉過身去。

    兩人背對的距離不過半步之遙,然而被阻斷的心靈,卻好像相隔天涯海角,從此難以絆羈。

    「為什麼雲濤可以……我卻不行?」

    同炎跌坐在沙發上頹然地念著,像是問我,又像是問他自己。

    我心頭一軟,猛地轉過身來,幾欲張嘴。剎那間,那強烈的衝動情緒幾乎令事實的真相呼之欲出。

    「因為我討厭你。」

    掙扎著的我突然冒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話。

    面對著他難以置信地瞪大的眼睛,我彷彿全身被針刺中,痛得心裡一陣抽搐,嘴卻不受控制似地動著:

    「我討厭你的笑……」

    「它只會讓我想起我那虛偽的父親和那段不堪回首的感情。」

    說完,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目送著深深受傷的同炎一言不發地隱入在臥室的黑暗裡,我開始瘋狂地流淚。心中有某種東西在破繭而出,而它帶來的那巨大的傷痛感讓我絕望地意識到,原來自己還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擊。

    為此,我只有逃避。

    逃避幸福,逃避安寧。

    ***

    我開始有意識地向雲濤靠近。

    一天三個電話,邀他出去。對於我的無理騷擾,他居然顯得很樂意。

    我們很快便約定好了時間,晚上在他家見面。

    「你等了很久了?」雲濤一身瀟灑地回到家來,衝著我笑。

    「沒有,剛到一會兒。」我不溫不火地說。

    隨手端起第四杯茶來細細地品。

    「這是什麼茶葉啊,看起來顏色好怪異……」雲濤奇怪地問。

    「普洱茶。雲南的特產。」我回答道。

    「剛剛在外面買了一餅,要不要來一杯?」

    「呵!……那麼有民族特色的茶──可惜不適合我精緻的胃。」他不感興趣的聳聳肩,「我還是比較喜歡咖啡。」

    我不由得一笑。

    他的這些話,正是我當年對柯洛說過的翻版。

    當初他執意要帶我進茶館品茶,還弄得我發了好大一陣火,如今我愛上了他鍾愛的茶,可惜對飲的人已不在。

    一陣感傷悄然爬上心頭。

    我不禁有些失神。

    「啪──」雲濤在怔怔發楞的我的面前猛地拍了一下手,及時地打斷沉悶。

    「別發楞了,我們玩個遊戲吧,是我剛弄到的。」

    說著,他拿出一套木製的模型拼圖。

    其實是個很孩子氣的東西。

    簡單地說來就是將拼圖上相連的小塊木片逐一裁剪下來,再依照著所給出的圖案將它組合成各種房屋模型。而這個曾經是在大學裡建築系的眾學生拿來打發無聊時間的工具。

    我突然心裡一抖,一種熟悉的親切感在不住地上升。

    「我不會。」我推開它。

    「不會吧……這個是連小孩子都會的玩意兒,你沒可能不會的。」雲濤以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打趣我。

    頓時,柯洛那鮮活的面容如閃電般劃過我的腦海,令我全身顫慄了起來。

    記憶中羞澀的他好像此刻正坐在我的面前,而我卻用一副被寵壞的模樣在強人所難。

    「不會吧,這個很簡單啦。我四歲的時候都可以獨自拼出來了。」我得意洋洋地說道。

    他臉一紅,開始著急地拿木塊往上架起來。

    可惜他現在拿的不是四歲孩子玩的兒童玩具,而是建築系用來鍛煉實際設計組合能力的東西,一陣手忙腳亂後,他把模型拼得歪歪扭扭,活像個破廟宇。

    他望著那圖上的五花八門的木塊圖形,又看看手中的東西,一時間無所適從。

    「我真的很笨的,還是算了吧。」他偏過頭,垂頭喪氣地放棄。

    「哈哈哈……你真是可愛呀。我教你。」說著,心滿意足地看夠他的窘迫,我笑著拿起模型,就著他的手拼了起來。

    「你看,就這樣……這個要卡在這裡,這裡是過梁。這是柱,明白了吧……」

    慌亂中,他的臉通紅著點著頭,被我握著的手燙得驚人。

    「來吧,試試啊……反正是玩嘛。」雲濤不依不饒的聲音促使我倉促地收回了回憶。

    我木然地接過拼圖,慢慢地組裝了起來。

    誠實的手開始蠢蠢欲動,急切地透露著我那早已諳熟於心的記憶。我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了這簡單而機械的組合動作裡,直到突然如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

    「啪──」我驚慌地丟下拼圖。

    「怎麼了?」雲濤注視著我,目光炯炯。

    「……我真的很笨的,還是算了吧……」我不自覺地重複著過去他對我說過的話。

    「哈……你呀,剛才明明還做的好好的,真是沒耐心……我教你。」他不介意地拿起我的手,開始擺弄起我的手來,「嗯……這個估計這在這裡的吧……哈,沒錯,剛好……那麼這個呢……可能是在這……」

    我手一顫,一種異樣的感覺在胸口激盪。

    「啪──」我扔下手中的東西,一把撲進他的懷裡。

    「柯洛?」雲濤對我突然的熱情沒有反應過來。

    「叫我……再叫我……」我抬頭來,央求著。

    「柯洛……柯洛……」雲濤一遍遍地吻著我,重複著,像是在催眠。

    「呵……」我滿意地笑了。沒錯,我是柯洛,是那個不會拼模型的柯洛,喜歡普洱茶和席慕容詩集的柯洛,羞澀內向被動的柯洛,只愛過徐馳一個人的柯洛。沒錯,死去的真的是徐馳。現在真實存在的,是柯洛,要永遠與愛人在一起的柯洛。

    我甜蜜地攬住雲濤的脖子,模仿著柯洛過去攬住我的動作,夢囈般地請求道:

    「馳,愛我……」

    標明禁忌的紅線被我一邁而過。

    兩個人的氣息開始糾纏,瞬間爆發於虛無。我們發瘋似地從沙發滾落到了地板,吼叫著、舞動著身體,只顧拚命地填補著彼此的飢渴。

    我完全地沉浸於這激烈的性愛之中,渾然不知此時有人正在心靈的煎熬裡走得道路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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