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脂對著病歷真的要大哭三聲了,病毒性感冒帶著三十九攝氏度的高溫居然在她的身體裡安家落戶,這不是成心欺負她嘛!
拎著一大包的藥,她慢吞吞地走出「東方學院」附屬醫院,腿有點軟,她只覺得四肢無力,走路像踩在雲端上一樣。
抬起手,她試了試額頭的溫度,還是很燙,或許她該聽醫師的話打點滴,可她明天還得去公司,要是打點滴那不是又要請假了?她不想成為大家的累贅。
恍恍惚惚間,她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直覺反應下她道起歉來:「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方也禮貌地向她道起歉來。
這聲音太熟悉了,抬起頭,燕脂看見了那張讓她又愛又恨的面容——駱上天。昨晚在「GOD」酒吧的記憶重回到她的腦晦裡,她又想逃掉,可人家卻用身體擋住了她的去路。
讓駱上天生了一天氣的對象終於出現了,他也不管這裡是不是醫院,立刻端起食指對著她,「是你啊!你約了我在酒吧見面,我昨晚就在酒吧裡等了你一個晚上,可你一直都沒有出現,打你家電話,沒有人接;打你手機,你關機——你是不是故意耍我啊?」
燕脂不想和他多囉嗦,她的頭重得要命,現在的她只想回到家裡,好好地睡上一覺。繞過他身體,她繼續走著自己的路。
「喂!你太不夠意思了吧!」上天一個箭步再一次地擋在了她的面前,「你昨晚失約我都還沒找你算賬,現在你,你又不回答我,你到底什麼意思啊你?」
燕脂停下來,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這才有精神跟他動嘴皮子,「我什麼意思也沒有,還請駱先生讓開路。」
這聲「駱先生」叫得上天很不舒服,這也怪了!從前她叫他「醜男」,他不舒服,現在人家恭恭敬敬地叫他「駱先生」,他更不舒服。這不是家有「賤男」嘛!
「柳燕脂,你沒事吧?怎麼好好地叫我『駱先生』了?」他低下頭打量著她。出於醫生的習慣,他突然伸出手探上她的額頭,順道問了一句:「你不是發燒了吧?」傳到他手心裡的溫度實在是高於正常,他猛地收回手,喃喃自語起來,「你還真發燒了?」
算起來,這還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有身體上的接觸,可燕脂昏沉沉的大腦讓她什麼也思考不了,心中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回家,回到那個鋪滿了白色風信子的家中。
她推開他的身體,嘴裡咕噥著:「我要回家……你走開,我要回家。」
她的神色和話語都不似尋常,上天察覺她似乎病得很重。出於朋友間的道義,他覺得自己有必要送她回去。上前一步,他扶住了她的身體。「走吧!反正急診科的工作也已經換班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你……我不要你管我……」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壓抑了太久,她需要一個發洩口。將他從身邊推開,她一個勁地向前衝。
可上天畢竟是個男人,個子比她高,腿也比她長,沒兩三步就將她攬在了懷中。將她緊緊地摟在胸前,他沒好氣地盯著她,「你還真是名副其實的『惡女』噯!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耍脾氣!真該好好打你一頓。」
他越是這樣說她,她就越是掙扎,就像一條鮮活的泥鰍,就是不肯安分地待在他的懷中。
對付她這條小泥鰍,上天可多得是辦法。雙手打橫,他將她抱了起來,逕自向停車場走去。一邊走,他還一邊對著她耳語:「你別吵也別鬧,好好地睡上一會兒,等你一覺醒來,我們就已經到家了。」
將她放到他自己的車裡,他跟著上了車,並將車內的溫度微微調高一些。身體的高熱讓燕脂的神志漸趨模糊,很快地她就沉沉地睡去了,留下上天獨自對著放在方向盤上的雙手一直發愣。
家是必須得回的,可她家在哪兒?
算了!算了!還是打電話給海滄浪吧!那傢伙和她這麼多年的朋友,一定知道她家的地址吧!
手機!他開始尋找自己的手機,摸索了半天他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昨天被弟弟九天拿去改裝,現在正丟在家裡呢!那……現在只好借用她的手機了!
「不好意思,得罪了!」上天像個小偷似的,翻開了她隨手攜帶的小包,想借她的手機一用。不期然地,在掏出手機的時候她的錢包也跟著跳了出來。上天揀起她的錢包想幫她塞回包內,突然間他瞥見了錢包裡放置的照片——是他和她的合影?!
是的!是他們倆的合影!這是在她大學畢業的典禮上,海滄浪那傢伙硬拖著他們倆一起照的。他還記得當時他們倆都是一臉的不屑表情,所以在照這張照片的時候,兩個人的臉都是向反方向扭著。仔細看這張照片,他們倆就像是……就像是一對剛剛吵架的情侶!
駱上天,你在胡亂想些什麼呢?
甩甩頭,他將滿腦子的奇思異想和莫名其妙的疑問通通甩開。拿起手機,他告訴自己,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她安全地送回家。
「喂!滄浪,我是駱上天,有件事要麻煩你……」
四年過去了,他們還是和從前一樣,只是一對鬥嘴冤家,惟有那張照片將彼此間的點滴真實地記錄了下來,作為此生的紀念——永久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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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浪說的就是這個地方。」駱上天掏出她包裡的鑰匙,打開了房門,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她向屋內走去。
站在客廳的中央,他驚呆了!
一屋子的白色風信子在他眼前綻放,滿眼滿眼的白色充斥著他的視覺神經,沉浸在這白色風信子的海洋裡,他似乎觸摸到了燕脂的心。但那只是一瞬間,很快地它就消失無了蹤影,展現在他面前的仍舊是一片模糊,他依舊看不清楚她的心,還有她的……情。
隱約中,他似乎聽見了她的聲音。
「柳燕脂……柳燕脂,你醒了嗎?」他低下頭審視她的容顏,她的面頰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眉角微微地皺到一處,像是很難過的樣子。
「咱們到家了!到家了哦!」他輕聲哄著她,大步走進她的臥房。將她安放到床塌上,他拉過毯子替她掩好。如此溫柔地待她,這還是八年來的頭一次。
轉身去了客廳,他拿出醫院開的病歷和藥看了起來。病毒性感冒、體溫三十九攝氏度,準備好藥和溫水,他走到了她的床邊。
「柳燕脂……柳燕脂,起來吃藥了!」
扶她起身,他將藥遞到她手上,看著她昏昏沉沉吃下去,他又餵她喝了一些水,這才扶著她躺下去安睡。
趁著她睡著的工夫,他回了一趟家,將家裡的事安排好,他又換了一身衣服再次趕來了這裡。放輕腳步,他走近她的床邊——她睡得很熟,沉醉在睡夢中,她的眉頭依舊蹙在一塊兒。
伸出手,他試了試她額頭上的溫度,體溫還沒降下來。他猶豫著該不該送她去急診科,猶豫中,他看見了她臉上的掙扎,一副很痛苦的樣子。他的手指輕輕撫著她的眉心,想要撫平她心中的糾結。只是,她似乎被什麼東西纏住了,片刻也得不到安寧。
上天沒有時間將注意力放在她的表情上,他取來冰袋敷上她的額頭,想將體溫降下來。然後他就這樣守在她的床邊許久許久,久到他自己都忘了時間。
那一夜就這樣走遠了,清晨時分,當柳燕脂睜開雙眼的時候,朝陽已經升子上來。
迎著一室的明媚,燕脂從柔軟的床榻上坐起身,嗓子有些痛,看樣子感冒還駐紮在她的身體裡。掀起毯子,她這就準備下床。
「柳燕脂,你醒了?」上天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闖了進來,嚇得燕脂立刻將身體縮進毯子裡,只露出一顆小小的頭,怔怔地瞧著他,「你……你這個醜男怎麼會在我……我家?」
想不到她柳燕脂傲氣十足了二十多年,也會有說不出話的一天。這可不能怪她,任哪個女孩大清早起床看見家裡突然多了個男子,還是自己暗戀已久的「他」都會說不出話米的。也就是這份驚訝,讓她暫時遺忘了那天在酒吧裡發生的事。
然而,上天的火氣卻被她的驚訝點燃了起來,「你燒糊塗了吧,惡女?」他沒好氣地瞪著她,「昨天可是我送你回的家,我還留在這裡照顧了你一晚上,你不但一句感謝的話都沒有,醒來就罵我!真是惡女一個,難怪沒男人敢要你呢!」
燕脂似乎有些印象,可感謝是一回事,被他說成「沒男人敢要」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上也不饒人:「你還不是一樣,沒女人肯要!」
想著她還在生病,他索性拿出男子漢的氣概不和她計較。當醫生當久了,他也忘了男女避嫌,伸出手,他很自然地按上了她的額頭。「體溫恢復正常了,你只要再吃幾天藥治好感冒就可以了。如果下午的時候,你的體溫再超過正常標準,你得去醫院打點滴,明白嗎?」
燕脂沒想到他的手會突然探上自己的額頭,她無措地推開他的手臂,順道拿冷淡當武裝,「你出去!我要換衣服。」
上天也沒多想,丟下一句:「你快點!我煮了粥等你吃早餐。」這就出去了,臨走還不忘幫她把房門關上。
燕脂抱著毯子,一個人坐在床上呼嚕嚕傻笑了起來,一種陌生卻期待已久的幸福一點一滴從心底湧起,佔滿了她的整個心房。她……就是這樣學會一點點地滿足,一點點地爭取一直到可以得到很多很多……
柳燕脂梳洗好走進餐廳的時候,駱上天已經坐在餐桌旁看起報紙來了。她有一種錯覺,他們好似結婚多年的一對夫妻,褪去新婚的甜蜜,他們之間流淌著一種名叫「細水長流」的幸福。想著想著,她又一個人傻笑了起來。
「你站那兒想什麼呢?快過來吃早餐了。」上天放下報紙,從廚房裡盛上兩碗粥,配上從冰箱裡搜刮出的一些傳統小菜,馬馬虎虎還算得上豐盛。把粥放在她的面前,他順手把筷子遞給她。
手上忙著,他的嘴也不閒:「這兩天你感冒,吃的方面要清淡一些。你的體溫剛剛退下去,不要吃油炸的食品。還有,我在你廚房裡看見了很多咖啡,你不是經常喊胃疼嘛!這些刺激性的飲品少飲用。對了!這兩天茶也不能喝,它會減低藥的作用,你要多喝開水,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燕脂臉上寫著不耐煩,心裡都快樂翻了天,「你真不愧是急診科的主任啊!在家裡也不忘把這些搬出來。」話一出口,她頓時將自己推入了尷尬的境地——家?這裡是誰的家?她的家,卻不是他們倆共同的家。只有這一天,他們倆可以共同坐在這餐桌上,她可以騙自己,告訴自己,這個家裡……有他。
上天忙著吃早餐根本就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吃著吃著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客廳的那盞壁燈壞了,我也不知道你家裡有沒有工具。今天下班後我還會過來的,看看你的感冒怎麼樣了,順便再幫你把燈修好。」
他說得一派輕鬆,在他的心裡這不過是朋友間幫點小忙罷了。誰讓他是大男人,她是小女人呢!可這些話聽在燕脂心裡卻是多年難求的美麗。低著頭,她努力喝著粥,就怕那溢到嘴邊的幸福笑容會出賣了她內心最真實的情感。
「你……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好啊?」
上天不覺得自己對她有多好,他只是覺得她一個女孩子家獨在異鄉,又是工作又是生活挺不容易的。既然他遇上了,那能幫一點就算一點吧!
說起客廳他倒是想起來了,「你客廳怎麼擺放著那麼多的花啊?是……是風信子吧?我妹妹重天挺喜歡這種花的,可她也沒像你這樣擺上一屋子的啊!而且還全是白色的,晚上客廳裡的燈又不夠亮,乍一看嚇了我一大跳,以為這是擺靈堂呢!」
「醜男,你太不留口德了吧!」燕脂氣急敗壞地放下筷子,什麼擺靈堂?她喜歡的花居然給他說成這個樣子。最讓她痛心的是,他一點也不知道白色風信子所象徵的意義。這也不能怪他啊!買花送女孩的男子多了,可又有幾個人真正明白花語呢?
不知道她為什麼一下子動了氣,上天只覺得自己現在是越來越不懂女孩子的心了。擺擺手,他暫且放下這個話題,他還有更大的賬等著跟她算呢!
「柳燕脂,我問你,你前天晚上約了我,你自己為什麼不來?你是不是在耍著我玩呢?害我像大傻瓜一樣等了你一晚上,還招來一隻蜜蜂,差點沒蜇死我。」他是越想越氣。
燕脂不愧是燕脂,立刻聽出了他話裡的含義。撥弄著碗裡的粥,她一副若有所指的樣子,「什麼蜜蜂?我看是一朵火紅玫瑰吧?你才是那只蜜蜂,一下子就蜇了上去。」
上天立刻替自己辯解了起來:「明明是她先找上我,害我還犧牲自己的『美色』親了她一下,這才矇混過關。你怎麼能說我是……」
不對勁!他說了一大半,這才發覺不對勁。眼一瞥,他盯上了她,「你怎麼知道那天晚上有個穿著紅衣的女子找上我?你去過!你去過那間酒吧!那你為什麼不幫我趕走那只蜜蜂?你看我笑話呢,是不是?」
燕脂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她當時的反應,她不想解釋,也不能解釋。然而,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解開了她心底的那個大疙瘩,似乎她又可以放任自己的心跟著他奔跑——似乎!
挺起腰桿,她底氣十足地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跟人家那麼親熱,我怕我在那兒壞了你的好事,還不如識相一點趕緊離開,把機會留給你泡妞。」
「我哪有泡妞?我只是想法子讓她趕緊走人而已!」他也怪了!沒事幹跟她解釋那麼多做什麼?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他端起碗,遮住自己不同往常的神色,心裡想著該怎樣岔開這個尷尬的話題——想到了!
「你在電話裡不是說約我見面有事要說嘛!到底是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這下子他可把難題丟給了燕脂,原本她是想告訴他關於江蘭情的消息,可昨天那一夜,還有今早的情景實在是太美妙了。就像一個癡求了多年的夢想突然真實地展現在她的面前,她不想這麼輕易就把它戳破。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自私一點吧!就自私那麼一點點,哪怕只留住這一天的幸福也好,等得到江蘭情確切的地址再告訴他也不遲。
別過臉,她不去直視他的目光,就連聲音也是模模糊糊的:「也沒什麼正經事,就是……就是落星那個同屋,叫溫霽華的那個女孩——你也知道的,她在我們公司做法律顧問,一開始的時候和郗總相處得不是很好,不過現在他們倆走到了一起,說是準備結婚了。」
上天與燕脂的上司——郗偉廣澤有過幾面之緣,而且郗偉廣澤曾經是「東方學院」的風雲人物,他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來。
「那天你去醫院的時候不是說那個溫霽華害得郗偉廣澤身體多處受傷外加腦震盪,郗偉廣澤恨不得咬她嗎?怎麼這麼快兩個人就成雙成對了?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是啊!是啊!」燕脂連連點頭,只想就此逃過這一關。
可上天也不是傻瓜,她當時打他手機的時候聲音那麼嚴肅,怎麼可能只為了這麼點事呢!他蹙著眉頭,一瞬不瞬地瞅著她,「就為了這麼點事?沒別的了?」
「有!還有!」只是她需要時間想一想,啊!想起來了!「杜宇聲——就是那個從『哈佛』畢業的杜副總,他也快要結婚了,他追未來的杜太太追了整整十年噯!你說是不是很不容易?」
等等!她怎麼忘了?杜宇聲就是從「哈佛」回來的,他今年二十八歲,算起來和江蘭情同年,說不定他就認識江蘭情呢!
「醜男,你離開的時候幫我把門關上,你左邊櫃子的第一個抽屜裡有一把備用鑰匙,你下班的時候我大概還有工作要做,你用那把備用鑰匙自己進來吧!我先走一步!」離開餐桌,她一把抓起自己的包,慌慌張張地向門外跑去。
上天惟有傻愣愣地看著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對著猛地關上的大門,他只能翻一個白眼,丟下一句:「編不出來理由,也不能選擇逃跑啊!藥還沒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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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的時間,柳燕脂都有些心不在焉。每一次見到杜宇聲,她就更加慌亂了。她不知道該不該問杜宇聲,總覺得一旦問出了口,所有的一切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次染上病毒性感冒,也讓她對醜男的愛情病毒更嚴重了幾分,她突然覺得幸福並不是那麼遙不可及。或許……或許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他能夠忘記曾經的遺憾,能夠學會去愛去擁有。一切將不再是個虛幻的夢,她可以抓住它的!
她現在真的敢這樣去想了,就讓她再自私一點吧!她相信自己不比江蘭情差,她可以讓他重新找回愛的感覺,她相信自己可以!她也必須可以!
就在燕脂不停地給自己作心理建設的時候,她的筆記本電腦突然鳴響了起來,屏幕上顯示有電子郵件回復。
打開郵箱,燕脂握著鼠標的手開始不自覺地抖了起來——是「哈佛」學院的回復,是關於江蘭情的消息——該不該打開?到底該不該打開?
她手中的鼠標鍵選中了郵件,然後又移到了「永久刪除」那一項,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她就點擊了左鍵。
有一個聲音在心底告訴她:你不能這麼自私,如果你真的這樣去做,或許駱上天會恨你一輩子的。你不是說願意無私一點,願意豁達一點,願意……多愛他一點嗎?那就實現你的承諾,打開它吧!
她握住最後那一點堅持將那封電子郵件打開了——
「您所要尋找的江蘭情同學,畢業後就已經離開了美國。非常抱歉我們無法瞭解到她的確切地址,祝您早日尋找到她!」
關上電子郵箱,燕脂全身虛脫地倒在皮椅裡。此刻,她的心裡很亂,說不上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望之情溢上心頭。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什麼也分辨不出來,什麼也思考不起來,一切都變得很抽像,她找不到那個三維的視角。
「燕脂……」就在她最迷惘的時候,杜宇聲突然敲了敲門闖了進來,「你現在有空嗎?」
「什麼事?」燕脂強打起精神以微笑對著他。
杜宇聲從身後拿出一本雜誌遞到她面前,燕脂攤開來一看,全是最新設計的珠寶首飾的廣告介紹,她頓時明白了過來,「你要我幫你挑選首飾送你的未婚妻,對不對?」
難得一次,杜宇聲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看上了幾款,覺得都不錯,拿不定主意。你是女性嘛!年齡又和Orchid相近,可能比較瞭解她的喜好,我想讓你幫我選選看。」
杜宇聲一向稱自己的那一位為Orchid——也就是蘭花的意思。
「既然你這麼看重我,那我可就義不容辭了!」燕脂仔細地挑選了起來,「我覺得這條祖母綠項鏈不錯噯!你的那一位不是喜歡蘭花嗎?這條項鏈的墜子就是以蘭花為原型設計的,而且蘭花中有一種就是淡綠色的花瓣,這條項鏈正好以哥倫比亞出產的純色祖母綠做花瓣,看是去高貴又典雅,我想她大概會喜歡。」
杜宇聲看了看,頓時鼓掌叫好:「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一眼就能選中這麼美的飾品,真是不簡單!」
燕脂但笑不語,她隨意翻看著雜誌,看看能不能選中更好的飾品。手上翻著,她的腦子卻在急速的運轉中。「宇聲,你在『哈佛』的時候那裡的華人多不多?」
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杜宇聲認真地想了一下,「還好吧!其中的華人很多雖然長得是黃皮膚、黑頭髮,但他們大多是祖輩、父輩就去了美國,已經不會說國語了。也就是所謂的,ABC』——黃香蕉。」
燕脂眉角微微上挑,又追問了一句:「那……那其中的女孩子多嗎?」
她支支吾吾的,一眼就讓人看出她在遮掩著什麼。既然她選擇遮掩就說明她不希望別人追問,杜宇聲也只能根據她的需要回答:「女孩子也不算少,不過這得看專業而定。像我們計算機專業的東方女孩就很少,除了我未來的老婆大人,統共就只剩下五根雌性『黃香蕉』。」
他的表情有點滑稽,那神色看起來就像是看見香蕉的樣子,燕脂忍不住笑了起來,「是啊!是啊!別人都是黃香蕉,惟一一朵蘭花被你採摘了下來。」
「事實就是如此!」杜宇聲一臉的神氣,因為在他的心目中,能採下那朵蘭花是他這輩子最得意的一件事。
看他那堅持所愛的樣子,燕脂竟有些感動。能被這樣的男子深愛著,那朵「蘭花」何其幸運啊!所以她更要幫他挑選一件精美的飾品以博得「蘭花」一笑。
「宇聲!宇聲!你覺得這件怎麼樣?鑽石能永恆哦!」
「很漂亮!你結婚的時候我送你。」
「那你順便幫我找一個肯和我一起站在聖壇前的男人吧!那樣我會更加感謝你的。」
「好的!宇聲願意為女王陛下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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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柳燕脂今天下了班急急往家趕,因為家裡可能會有人在等著她呀!
她住在這裡四年多,頭一次覺得公寓樓裡的電梯實在是很慢,早知道她就爬樓上去的。反正也不算高,才十二層而已。
她算是明白了什麼叫近「家」情切,等她真的走到了家門口,反而有些畏手畏腳。停在門邊,她左等右看,想要覺察出一些蛛絲馬跡——他來了嗎?他說過他下班後要過來的,而他在急診科的工作比她早一個小時結束,應該已經到了吧!
掏出鑰匙,她小心謹慎地將它插進鑰匙孔,以求盡量別發出聲音。她想看看她不在的時候他會做些什麼,那是一種好奇,一種因為感情而產生的渴望,渴望知道他的一切。她不想打攪他,她只想看到最真實最自然的一面。可她的動作實在是太小心翼翼了,整個人看上去跟做賊似的。
門打開了,她躡手躡腳地探進去半個腦袋——不在!他的鞋沒有放在門廊上,視線所觸及的空間開闊得讓人有些不安——他真的不在!手握著門把,燕脂顯得異常失望。
騙子!大騙子!超級騙子!超級大騙子!宇宙超級大騙子!
她在心中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大串,突然,身後有個什麼東西碰了碰她。她手叉著腰,猛地回頭,正想罵上一句「誰膽敢在老娘心情不好的時候來自找麻煩」,可喉頭只來得及發出一個「誰」,其他的音節都給她硬生生地吞了進去。
這個「誰」不是誰,而是醜男一個。
駱上天出了電梯就發現燕脂鬼鬼祟祟地向自己家裡面張望,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不好打攪她,只能靜靜地立在一邊旁觀。先是看著她做賊,後來又瞧見她氣哼哼地向什麼發火,他實在難忍好奇心,所以就伸出手碰碰她,想一問究竟。
這不問還好,他一問,人家來個猛回過頭。只見她雙眼冒火,鼻孔噴氣,齜牙咧嘴,幾乎把一腔怒火都燒到了他身上,嚇得他一個瑟縮,差點沒找個地縫躲進去。
「你……你還好吧?」他用手上的袋子擋在胸前,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拿它們護住自己的頭顱和頸項。
燕脂壓根沒想到她要找的那個傢伙就站在自己的身後,糟!她剛剛那些丟臉的行為他豈不是全看見了?什麼在喜歡的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她這下算是徹底地完蛋了啦!她真想掩面痛哭,可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她得撐下去,無論如何也得撐下去。
撩了撩頭髮,她裝做很不在意的模樣:「我……我剛剛回來的時候聽見屋裡有聲音,我以為……以為是小偷什麼的嘛!所以就想在不驚動小偷的情況下看一看,突然有人從後面碰我,我以為是小偷的同黨,所以準備好要對付他,哪知道是你!不過在我仔細觀察下,確定沒有小偷侵入,咱們現在可以安全進入了。」
她真是太聰明了!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居然能編出這麼完美的理由一就連她也開始佩服起自己來。
上天想她一個女孩於獨自住在外面自然謹慎有加,也就當了真,抱著手中的袋子跟著她向屋裡走去。
燕脂看著他手中那些標有超市名稱的袋子隨便問了起來:「你買的這都是些什麼啊?」
「吃的用的——都有!」他一邊說著,一邊將袋子裡的東西分類儲存到她的冰箱和櫥櫃裡。
「有鮮牛奶,早上一杯,晚上一杯,喝完了記得去超市買,這對你的身體幫助,它有助於提高你的免疫力,不會讓病毒在你身上安家落戶。但是如果你胃疼記得千萬不要喝,空腹也不能飲用牛奶。還有一些粗糧,拿它配上精糧熬粥,對身體有益處。還有……」
他還說了些什麼,燕脂根本就沒聽見,她倚著廚房的門欄靜靜地看著他。她不知道幸福是不是就這樣一點一滴在心中累積起來,它能累積到多少,它能累積到多高,或許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它就永久地乾涸了。
突然之間,她想到了三個字——江蘭情!這個名字就是一道堅固的圍牆,隨時隨地都能阻擋幸福的河流。而這個名字,卻是駱上天的幸福源泉。上帝在用這種方式捉弄他們嗎?如果這就是上蒼的一個遊戲,可不可以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她才是他的幸福。
兩個人各有各的思維空間,一道手機鈴聲將彼此聯繫到了一起。上天打開自己的手機,顯示有弟弟九天的留言。他將留言打開——
重天送進「東方學院」附屬醫院急診科,請快來!
上天一邊向門外衝去一邊丟話給燕脂,「我妹妹進了醫院,我得馬上過去。」
「我陪你一起去。」憑借女性的直覺,燕脂覺得有重大的事情發生,她很想陪在他身邊。
在這個緊要關口,上天來不及拒絕什麼。傍晚的落夕湖畔,兩道相疊的身影並肩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