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爺,那一區正在鬧災荒,而我們還有許多存糧,可以幫他們——」陸真不屈不撓地勸說著。
「我是請你來做慈善事業嗎!」魏無儀一拍桌子,鐵青的臉色足以嚇死人。
「那至少撥些倉庫的米糧賑災。」早已把自己的去留置之度外的陸真說道。
「撥糧?救災?我為什麼要救災?那些人的死活與我何關?我年少落魄潦倒於街頭時,也不見有人支援我一分一毫!」
魏無儀並不能名之為俊美的五官,在怒氣之中反倒顯現出他獨特的張狂氣勢,一種正常人不願招惹的暴戾氣質已經與他整個人互為表裡。
「當初若有人支援一文不名的魏爺,魏爺定然會感激莫名。為什麼不讓您成為無數個可能的魏無儀呢?」陸真沒有閃躲開魏無儀朝他砸來的一隻算盤,只能按著自己肩膀強忍著劇痛。
算盤滑落到地上,算珠發出嗡嗡聲響。
「養出那麼多魏無儀做什麼?與我競爭嗎?當初就是因為沒人幫我,我才有法子撐持成今日佔有北方雜糧及無數土地的大地主。有本事,就憑自己過活!」魏無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因為你的管帳能力不差,你以為我沒事忍耐你說這些鬼話做什麼,被我放逐到邊陲管帳五年,你還不知道要收斂自己的多管閒事嗎?別以為你是引薦歐陽無忌給我的人,就可以放肆妄為!」
「魏爺,我只求您再聽我一言您厭惡當年那些踩在您頭上的人,就千萬別讓自己變成跟他們同樣的人。」
「你再說一個字,我立刻讓人放把火燒了那些糧草——」魏無儀把帳本一用,怒吼出聲。
豈料,門板卻在此時被悄悄推了開來。
陸真屏著氣,正悲歎著來人的倒楣命運時,范青青就走了進來。
輕飄飄走著路的她,身著織金青衣,下系同色紗裙,裙擺之緣所刺繡之花紋,正是魏府的饕餮標誌。
魏無儀抬頭,易顥怒氣的濃眉開始糾結,瞪著她的眼神有著相當程度的不悅。
陸真向前走了一步,正打算為她擋住魏無儀的怒氣,然則主人的舉動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個以暴戾聞名的魏爺,朝她伸出了手。
「過來——」語調稱不上輕柔,但已是他人從未聽過的平靜。
范青青拖著腳步,才半坐上榻邊,人立刻軟軟地偎到魏無儀懷裡。
「我最近都好想睡覺——」她將頭埋入他胸口,小手掩去了一個呵欠。
陸真看著她旁若無人的姿態,初是有些赧顏,後來方在意到她根本沒注意到魏無儀旁邊還有其他人。
「想睡,就去睡。」魏無儀沒有舉起手來撫摸她的頭,反而拿起榻几上的報告。
「現在睡了,晚上會睡不著。」他身上的氣息和她喝的花露水有點像,她喜歡。
「那就去找點事情做。」他仍專注在報告之間。
「你和我說話,好不好?我以前讀書讀到想睡時,洛君大哥都是這樣對我的。」她嬌憨地要求著,將手腕上冰涼的鐲子貼在頰邊——好舒服!
「誰規定他做什麼,我就得跟著做?!」他不痛快地低吼出聲。
「你的聲音好大。」她閉著眼睛,小手胡亂地摸上他的臉龐,輕搖住他的嘴。
「范姑娘——」陸真被她的舉動嚇得瞼色發白。
范青青聽見自己的名字,茫然地眨了兩下眼,這才看到了屋子裡有另外一個人。
「你是誰?」她捉著魏無儀的衣襟半坐起身,並不知道兩人的姿態是曖昧的。
「在下是魏府的管事——陸真。」好年輕啊!他萬萬沒想到能讓魏爺如此容忍的人兒,竟是這樣一個未知世事的嬌嫩女娃。
「我沒見過你。」范青青柔柔地一笑。
「在下剛從西北回來,正想為當地受難的百姓請命。」陸真的眼神中有著堅定。
「滾出去!」魏無儀僵冷了臉色,已算計到他的招術。
「那邊的百姓怎麼了?」有人和她說話時,她的精神便會好些——她不喜歡整日昏沉沉的感覺。
「益州百姓陷於困苦,若魏爺肯撥出一丁點的糧食,百姓就可以過得好一點。」陸真無視於那道殺人目光,執意將話說完。
「你不幫那些人嗎?」范青青坐起身,扯了下魏無儀的衣袖,並伸手去摸他又開始糾結的雙眉。「如果要花很多錢,就把我的畫變換成銀子給他們。」
「什麼都用你的鬼畫來抵!你以為你的畫價值連城?!你以為那兩、三幅畫可以救得了什麼嗎!」魏無儀扯下她的手,譏諷著她的天真。
「我只是很努力地想幫他們啊,我知道你不是不幫,你只是不想負擔那麼多的苦難。你會幫我,當然也會幫其他人嘛。你最好心了。」她沒注意到旁人的怪表情,只是開心地朝魏無儀笑著。
陸真在一旁扶著自己幾乎嚇掉的下巴——魏爺,好心?
「我可以把你幫我做的衣裳賣給別人,去幫忙那些災民嗎?」范青青興奮地說。
「不許!」他勒緊她的腰身,瞪回她乞求的眼神——她的注意力應該只針對他。
「一兩件就好嘛!我知道這些衣服一件就抵得上正常人家二兩個月的伙食。」她習慣性地將柔軟身子貼近他,軟聲要求著。
「那些衣服的價值是哪個丫頭說的?」嘴碎!
「她們全都——」范青青順口便想解釋。
「范姑娘——」陸真及時地插了句話,知道魏爺已經開始在洩忿了。那些丫頭恐怕會被趕出府。
「她們全都說你對我很好,所以才會讓我穿這麼好的衣服。她將話說完了後,才回頭看向陸真——
「你要跟我說什麼?」
「范姑娘真是個好心腸的姑娘。」陸真此時方鬆了口氣。
「他好心,我比較沒用,什麼東西都是他給我的。」她朝魏無儀甜甜一笑,沒有介意魏無儀的手掌正輕撫她後背的親密動作——他一向喜歡碰她。
「魏爺,關於賑糧一事——」陸真趁機追問道。
「你不是早料定她會站在你那邊的嗎?撥出相等於一月份食糧收入,給那些餓鬼。而撥糧一事定要讓地方官府知情,我可不打算做默默行善的大好人!」魏無儀厲色地瞪著管事說道:「辦完這件事,結完春季的帳,你就給我回去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一輩子也別想回來!」
「我很樂意用這樣的方法離開。」陸真向范青青微笑著:「謝謝范姑娘。」
「不用謝我啊,是他答應給你那些東西的啊。」她回以一笑,揉了下眼睛,小小臉蛋不自覺地又貼回他的胸口。
「范姑娘的影響力可遠比你自個兒想像的還大。」陸真淡淡地說道。
范青青胡亂地點了下頭,毫無防備地靠在魏無儀的肩膀上,完全地放鬆。
「她能這麼想是最好。」魏無儀莫測高深地說道。
管事彎身做了個揖,卻在起身時看到魏無儀的笑容那笑容詭異得讓人心生防備。他打了個冷顫,便想退出房間。
「讓歐陽無忌把那三個人帶到門外。」魏無儀命令道。
門未掩攏時,魏無儀的大掌便輕撫著她的發——她的柔順是初飲西域奇花的放鬆症狀。待她再習慣這種東西一些時日,她的一舉一動便會隨他而起舞。
「你方才提到丫頭們說我待你如何?」她若再多點這種錯覺,將來當他的態度丕變時,她的怨恨就會更驚人。
「唔——說你很寵我、你會聽我的話——更奇怪,我又沒叫你聽我的話。」她舒服地呢喃了一聲,竟然微打起盹來。
「喝點水。」他拿起她繫在腰上的小水瓶,送到她唇邊。
「嗯。」她順從地喝了幾口。「西域的花是睡覺花嗎?為什麼我一直喝就一直想睡覺?」
「可能是你還不習慣這樣的水吧。」他語帶玄機地說道,望著她的笑容著實不懷好意,然則躺在他胸口合眼的她卻沒有發覺。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低喃著。
因為我別有用心!他在心中忖道,雙唇卻不由自主地侵佔了她嬌憨的姿態。
熾熱的薄唇佔領了她的唇,硬是逼迫她的少女清純神態一轉為嬌嬈的柔弱女子。
「要不要看看我今日替你帶回了哪些人?」魏無儀鬆開手,邪笑地望著她瞼上的意亂情迷。
「什麼?」她攏緊自己被掀開的外衣,仍是臉紅心跳。
「叫他們進來!」魏無儀朝門外低喝道。
一對夫妻及一名嬰孩頓時出現在門邊。
「小芸兒!」范青青這回是真的清醒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小娃娃面前,開心地握住孩子的小手。「小芸兒!我好想你啊!大哥大嫂,你們好不好?好不好?」
「被這個混蛋找到,有什麼好的。」田福祿的雙眼瞪得銅鈴一般大。
田氏撞了他一下,沒有忽略范青青凌亂的雙鬢及微敞的新衣衫。
「他不是什麼混蛋,他對我很好。」范青青直覺護著魏無儀。
「他如果真是好人,當初就不應該逼走一幫子農民!」田福祿大聲說道。
范青青咬著小指,很想努力幫魏無儀找一個理由,卻想不出他會壞心腸的原因。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因為那時候還沒有遇到你。」魏無儀也不解釋,就是看著她。反正,她的腦袋會替所有人找出最善良的藉口。
「不要聽他的鬼話!遇到你之後,他也沒有改變什麼!一肚子壞水就是一肚子壞水!」田福祿硬是站到了范青青和魏無儀之間——
「你這個沒安好心的人,她還是個單純的小姑娘,你別想對她亂來!」
「我想做什麼你倒是說說——」魏無儀眉一挑,故作不經意地朝范青青伸出手,而她直覺地就走了過去。
田福祿氣憤地拉住范青青的手。「別過去!」
「她是你可以碰的人嗎?」魏無儀隨手執起一柄玉尺,不留情地就往田福祿的身上抽打了過去。
「啊——」范青青驚叫出聲,立刻握住田福祿的手。
「你再碰他一次看看。」魏無儀手上的尺逼得范青青放下了手。
「你怎麼可以亂打人!」范青青淚眼迷濛地控訴著,腦筋全混沌成一片。
「現在你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吧?」田福祿握住自己被抽出血痕的手,痛得不住倒抽著氣。
「你是我的人,別人不許動!」魏無儀深沉的眼瞳鎖住她的,從容不迫地走到她面前,以額輕抵住她的,知道服用了西域奇花的她意志力其實是薄弱的。
「懂了嗎?你是我的人。你答應過我會永遠相信我的,對不對?」他誘哄的氣息在她鼻尖輕吐著。
他有濃茶的氣味。范青青一個分神,意識隨即被他炫亮的雙眼所迷惑。
習慣了相信他,也就傻傻地點了頭。
「乖女孩。」魏無儀的唇輕拂過她的唇瓣,絲毫未曾在意還有一對面紅耳赤的夫妻站在一旁。看著她全然信任的表情,他大發慈悲地對她說道:
「他們來到京城,最好做些小生意。只要你開口,我都會為你辦到。」
「幫他們開間小店好嗎?」她的眼中燃出了光亮。她就知道魏無儀不是那麼壞心的人——她知道的。
「不好!」田福祿暴吼一聲,嚇得小芸兒哇哇大哭。
田氏撞了他一下。前日芸兒發燒又用了一筆錢,賣畫的費用全幫經商不善的妹妹還了帳,他們現在沒有什麼能依靠的。
「看看你妻子和你的孩子,再大聲拒絕我啊。」魏無儀冷笑地朝他們瞥去一眼。「一個大男人還不如一個婦道人家的識時務。」
「去你的識時務!」田福祿氣結地拉過妻女,就往外走。
「在這裡住幾天,好嗎?」范青青連忙奔到田氏身邊,扯住她的手臂急忙說道。
「誰要跟這個惡人扯上關係——」田福祿氣呼呼地快步跨出門檻。
「我好久沒和芸兒一塊玩耍了。」范青青渴望地看著小芸兒憨睡的小臉。
「來人,把他們安頓在客房。」沒待田氏夫妻回答,魏無儀的命令已然出口。
田氏夫妻還來不及反對,幾名下人已迎了上來。
「我偏不住在這個惡鬼家裡!」田福祿推開一個,擋開兩個。
「這位大哥,請別讓我們為難,你知道我們爺的個性。」下人低聲下氣地拜託著,田福祿也只能氣得一甩手,隨他們而去。
范青青見狀,笑著走回魏無儀懷裡。
「你真好。」小臉泛著光采。「告訴我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你會知道我想要的報答方式。」魏無儀望著她眼中的依戀,冷冷一笑。
是時候了!
※※※※※※※※※
「這是什麼東西?」范青青好奇地趴在大木桶邊,數著那些飄在水上的花朵。「看起來真漂亮!」
「這可是加了西域奇花的鮮花浴水呢,是魏爺特別讓我們照著後宮的秘方給您準備的。您不要只是看啊,快下去試試水夠不夠暖啊。」婢女們扶住范青青的手,盡責地替她解開腰間的衣帶。
「下去?」范青青這下可呆掉了,她連忙搖手,拒絕再接近那大桶水。「我每天都到花園裡讓花朵吐出的氣息清洗身子我很乾淨的。」
「這也是花啊,你何妨下去試一試呢?」婢女們早已習慣她說起話來有些不一樣,因此為她寬衣的動作始終未停過。
范青青才呆愣了下,身上的衣服就被剝得差不多了。
她低頭看到自己的胸部,立刻蹲到地上,用手臂環抱住自己——
她從沒在光天化日下看過自己的身子。很丟臉哩!
「快進去吧,萬一生病了,魏爺怪罪下來,我們如何擔待。」兩名婢女一人撐架著一邊,就把她擁入了木桶中。
「好熱!」范青青被燙出了一聲驚呼,卻只敢害羞地把自己全縮到水面下——光溜溜地好羞人啊。
「你們先出去。」浴盆間的熱氣讓她頭昏。
「你害羞什麼呢,魏爺如此寵愛你,是你的福氣啊。待你一會兒穿上這件天蠶紗衣,魏爺會對你更好的。」婢女嘻笑著拿起一件薄裳。
「有穿跟沒穿一樣啊,那衣服跟樹上蟬兒的翅膀一樣薄。」范青青的話引起婢女們抿著唇直笑。
「這可是最上等的天蠶紗。等會您穿上這件衣服時,魏爺鐵定被你迷得神魂顛倒——到時候,你要什麼有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你們快出去吧。」她額上冒著汗珠說道——好熱!
「這水這麼大桶,真要下去,那我不被淹進去才怪。」一見她們離去,她立刻站起身子,誰知門又再度被推開來,她閃躲不及地與魏無儀四目相接。
她驚叫了一聲,整個人倏地埋進了熱水裡。
「好燙!好熱!」范青青叫了一聲,在水桶中直跳著腳,雪白的身軀在水波之間更顯誘人。
「我沒有穿衣服,你趕快出去!」她辣紅著臉看著他肆無忌憚的視線,決定自己寧可被煮熟也不在他面前跨出木桶。
「你穿不穿衣服都無所謂,你會在今天成為我的人。」他接近了她,舌尖輕滑過她的耳垂。
她的雙臂環在自己胸前,撥不出手摸耳朵,只得搖頭——她不懂他的意思,只覺他的眼神和水溫一樣熾人。
「她們說——你會喜歡那種怪怪的衣服。」她吞吞吐吐地指著那件放在他身後的天蠶紗,只盼他回身走開。
他幹麼轉身轉那麼快!她緊張地瞄了他一眼,更縮進到木桶裡。她快暈了。
他拎起那片天蠶紗,早已透過水面看遍她的身段,深沉的眼因為慾望而更黝黑。
在她的驚呼中,他以薄透的天蠶紗衣裹住她的身子。衣料勾勒出她因為熱水而泛粉的肌膚,再清純的女子在這樣的裝扮下,都顯妖艷。
當肌膚上的水氣蒸發時,她的身子開始散發西域奇花的獨特香氣。
「別看!快放我下來!」范青青睜著眼,連忙遮住他的眼睛。
「別遮了,我早晚會吻遍你的每一寸肌膚。」魏無儀封住她的唇,以舌尖引誘出她的嬌吟。
熱水讓她頭昏,他的吻也是。
因此,頭昏的她沒注意他的唇已經吻向她的頸、肩,她只覺得全身上下都有一把火在燒。是故當他的唇吻下她的胸口時,她已經昏沉沉地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就此放縱自己在一陣陣難耐的酥麻快感之間——
於是,他們的關係從這一夜開始改變——
生澀的她拒絕不了他所挑惹起的情潮,從被動地接受到兩情纏綿,終夜未休——
晨光從窗邊射入時,范青青漸漸地清醒了過來。她眨了下眼,腰間傳來的熱氣讓她不解地皺了下眉頭。
長長睫毛眨動了兩下,卻沒想到一睜開眼就看到魏無儀的臉龐。
她害羞地轉開頭,然後又悄悄地回眸凝視著他。娘沒看過她赤裸的身子,洛君大哥也沒那樣對待過她——有些她一輩子也想不到的事,他昨晚全部做了。
她咬住了下唇,在想起洛君大哥時,內心自然浮起重重的內疚感——她雖然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該稱之為什麼,但她知道那必然是極親密的事。
回去之後,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洛君大哥?
不安讓她不願再待在魏無儀身邊,她挪動了酸痛的身子,輕手輕腳地起身。
找不著自己的衣服,只得套上他的外袍。纖手拎起過長的下擺,緩緩走到門外的庭院一靠近花圃,她隨即整個人倒臥在花卉鮮草之上。
當花朵的香味滲入她的四肢百骸時,她滿足地喟出了一口氣,全身的不適也正在減輕之中。大自然的花朵就是她調理身體最好的藥材,她不需要什麼奇怪的西域奇花。
然則,在習慣了西域奇花的香味之後,她若一日不喝則會有些奇怪的感受——精神會恍惚、心跳會變很快,但若一旦真飲入了口,她的身子又會變得沒有力氣。
「青青啊——」從小徑一頭走來的田氏低聲喚道。
「田大嫂,你怎麼也這麼早起?」她輕聲說道。
「你和魏爺——同住一間房?」田氏結巴地問道看著她身上的那襲男人長袍,實在想不出其它的理由。
「對。」范青青老老實實地點頭,親吻了下花瓣上的露水——她還是最喜歡清晨的露水,喝了不會沒有力氣。
田氏看到她頸上的粉紅吻痕,倒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和魏爺有了——親密關係?」田氏坦白問道。
范青青吶吶地點了頭,不知所措地紅了臉。那些肌膚相觸的片段一經別人提醒,竟是如此令人難堪啊!
「你這樣跟著他有名份嗎?」田氏好心地問道。青青救過他們一家人,她身為一個已婚婦人,至少可以多提醒一些。
「什麼名份?」范青青果然傻傻地問道。
「娶你啊,魏爺說過要娶你嗎?」田氏這回可著急了魏爺那雙暴戾的眼看起來就不像好人。
「做了那件事就要娶我?」她還是摸不著頭緒,但隱約之間已感到事情並不對勁。
「當然要娶你!你和他做的事是夫妻間才能做的事啊!」田氏忌憚地回頭看了一眼屋宅,還是決定把她帶到角落說話。
「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范青青的臉色慘白,貝齒完全陷入唇辦之間。
那些親密的事,居然是成親之後才能做的事!他為什麼沒說?!
「你娘沒有告訴你嗎?」田氏同情地拍范青青的肩頭。
「沒有她正打算說時,我就離開家了。」她現在終於明白娘那天要告訴她什麼了。
可惜太遲了——范青青止不住輕顫,無助地看著田大嫂。
「你們做了很多次了嗎?」田氏握住她的手,盡量給她安慰。
「不止一次。」她打了個冷顫,覺得寒意不斷地侵上心頭。
「你喝了避孕的藥汁嗎?你知道那樣會有孩子吧?」田氏抱著希望問道。
「我不知道——我們昨天才——」范青青的嗚咽聲溘出喉頭,細柔的聲音連簡短的句子都說不完全——為什麼他沒有告訴她?為什麼?
「你別擔心,我現在馬上去大夫那裡拿些避孕藥方,應該還有效——啊!你能喝藥湯嗎?」田氏皺著眉問道青青只喝花露水啊。
「如果是花朵熬成的就可以。」她低聲地說。
「那就成了。你得快點喝下藥汁,免得還沒成親卻先有了孩子,那可麻煩了。還是魏爺打算很快迎你進門?」田氏小心地問道。
范青青沒有回答,她壓住自己抽痛的鬢邊,失神落魄地看著身旁一株綠意盎然的新株,手指無意識地輕碰了下葉片,新嫩綠葉竟然在她手下頓時乾萎。
她驚惶地抽回手,抬眼看著田大嫂。
田氏歎了一口氣,從她的模樣早已得知了一切真相。
「青青——」魏無儀的聲音卻在此時傳來。
范青青紅著眼眶,用力地搗住自己的耳朵。
「我聽到你在外面說話的聲音,進來——」他仍是一貫的命令語氣。
「快進去!也許有好消息。」田氏快手扶起她。人在屋簷下,總不能違逆魏爺。
范青青被動地被推到門口,卻仍是一動也不動。
「你搞什麼鬼!!」房門霍然被打開來,僅披著單衣的魏無儀不耐煩地看著她。
她驚駭地向後退了幾步。
「一大早跑到外頭做什麼?」他一伸手就要扯她入室。
「我——我自己會走——」她打了個哆嗦,閃躲著他的目光。
一見他帶上門栓,她馬上絞著衣帶,飛奔到離他最遠的榻邊。
「怎麼了?」魏無儀瞇起眼,注意到她的防備姿態。
「沒事。」表情完全不像無事人的她,乾啞地低鳴了兩字。
「怎麼了?你究竟發生什麼重要的事,要讓我問上兩次!」他不耐煩的神情明白地顯示出他的想法她記掛在心的事,頂多是件雞毛蒜皮之事。
這樣的表情刺痛了她,她突地脫口問道:
「你為什麼沒告訴我昨天的事是要夫妻才能做——」
「那重要嗎?」原來是這件事!
看來有人多嘴了。魏無儀若無其事地走近她,仍然沒將這事認真地放在心上。
「重要!當然重要!我不是你的妻子,我是洛君大哥的——」她激動地嚷道。
「你如果真的對他有意,昨晚就不會沒有一點反抗。」在她的閃躲中,他仍然成功地抬起了她的下顎。「你們還未成親,你究竟在吵什麼!」
范青青噤言,心裡的痛楚猛地刺上心頭,她用力揮開他的手,奮力就想往外衝。
「穿這樣想跑哪?」魏無儀暴怒的一腳踹上門板,任她使盡力氣地推拉不開。
長臂一伸,扯住她的手臂,拽她入懷。
「小心,別著了涼——」他雙手繞過她的腰間,將她的背脊貼到他的胸口。
「你放手!」她又氣又急,雙手雙腳都拿來反抗——他擺明了是想欺壓人!
「能放早放了。」他的唇齒輕咬了下她的耳朵,誘哄地說道:
「我們這樣沒什麼錯。你想想,我怎麼會做出讓你難堪的事?我以為你知道我的心。看著我,別閉上眼——除非你希望我抱著你到床上。」最後一句帶些脅迫。
范青青乍然睜開眼,從他算計的眼中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出他的掌握。
此刻,在他懷裡感受到他的體溫,她的內心卻開始產生懷疑——如果他連這麼大的事都可以瞞著她,那他有什麼不能欺騙?
「如果有了孩子,怎麼辦?」她直接問出心中最害怕的一點——不成親,怎麼能有孩子!
「難道你至今還想若無其事地嫁給石洛君!」魏無儀的神色一變,手勁加大地瞪著她倒抽了口氣。
「你回答我的問題。」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她逐漸有了防備之心。
「你想聽到我說什麼?!我不曾對任何女人如此用心,若不是用了真心,我不會抱你。你自己想想你終究是要離開的人,若我執意要與你結為夫妻,你會答應嗎?」他咄咄逼人地追問著。
看來,她還是不夠相信他,否則不會對他的舉動有所懷疑。
「你至少可以告訴我——」被他的氣勢壓倒,她說話的聲音開始變小。
「告訴你,然後等你反抗我?!」他嗤笑一聲,手掌卻溫柔地捧起她的臉龐:
「我是個商人,我會找任何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我要你,我想真實地擁有你。你為什麼不替我多想想?我一直以為你的善良絕對可以原諒我的獨佔。」
魏無儀的唇輕撫過她的臉頰,停留在她的唇畔,耳語似地溫柔低語,硬是讓她無力掙脫。
范青青睜眼看著他,明明知道他在強詞奪理,卻想不出任何話來反駁。
口雖服,心卻是有些不服。
「對了,我已經找到鼎了,待我和主人談妥了之後,我就請他們把鼎送來給你。」他打橫抱起她到榻邊,拿起花露水餵了她幾口。「怎麼,還不相信我嗎?別想太多了。你剛才又哭了,對不對?以後不許再聽別人瞎說,有問題就直接來問我。難道我對你的感情,不如他們對你嗎?」
她沒有答話,又嚥下一口含有西域奇花的香露,身心正逐漸地放鬆之中。
「相信我,你只該相信我。」他身上的氣息哄得她的臉頰發熱。
她傻傻地點了頭。
「我累了。」她掩了個呵欠,心中縱使還有疑問,腦中卻混沌得無法思考。
「我陪你休息。」他的大掌探入她的衣襟,讓她清楚地知道何謂休息。
「不要——」沉重的罪惡感壓在心口上,她伸手推拒著他。
「你會說要的——」他的唇邊漾出一個詭魅的笑容,低下頭吻住她的唇,再度以感官肢體的交纏,攫去了她的所有心思。
這日,她沒有忘情在他的擁抱中——她只是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