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頤轉眼看他,一臉受挫的茫然,「你在這裡還有事?」
她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他居然還對她笑,明顯看著極度沒有同情心,她的心居然為這個笑容漏跳了一拍。
真是昏頭了!怎麼一面對他,她就不由自主變得像個花癡一樣?
無力,前一刻她明明還是悲劇女主角!
方父在彼端追問:「你們怎麼馬上要回去了,今天不留在這裡過夜?本來你媽還想讓你們明天回家吃頓飯,不請親戚朋友了,只有我們一家人。」
「爸,我們——」方可頤想一口回絕,但刑遠樹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後,她情不自禁地改口道:「我們不去吃飯了,但今天會在飯店裡過夜,下午阿樹要帶我出去玩,然後明天早上再回去,臨走前我會打電話跟媽說一聲的。」
老大,這樣滿意了吧?
她現在心情Down到谷底耶,他居然好興致地想拖她去爬山!
方可頤說完,怨念地看了刑遠樹一眼,卻不知微嘟起的唇看上去根本像在撒嬌。
「可頤,你們晚上還在飯店就好,韋伶要過去一趟。」
明明都快結束這通不愉快的電話了,方父卻突然又丟出一個手榴彈,把方可頤炸得傻眼。
「韋伶……她過來幹什麼?」
「她說未來姐夫送她的東西太過貴重了,中午你們又走得匆忙,她來不及道謝,晚上想到飯店親自道一聲謝謝。」
有這個必要嗎?
方可頤沒發覺自己渾身的神經再度繃緊,可是刑遠樹發覺了。
「別怕,她想來就讓她來,有我在,你怕什麼?」還是那張迷人的笑容。
前一刻還質疑他沒有同情心,同樣的笑容,在這一刻卻讓方可頤覺得好溫暖。
呃,好吧,雖然窗外艷陽高照,雖然房間裡開了冷氣,可是那種溫暖感並不作假。
*****
刑遠樹真的帶方可頤外出爬山。
他當司機,方可頤負責當嚮導,拋下家裡的一堆困擾,開車去小鎮南郊。
現在這個時節已經很熱了,幸好天空多雲,時不時地就把太陽擋掉一陣子,不然他們兩個難保不會像烤鴨一樣被烤乾在雜草叢生的山道上。方可頤好久沒做過這麼劇烈的運動了,沒爬多久就累得手軟腳軟、氣喘吁吁,最可恨的是旁邊的一個長腿身影,擺出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而且還不允許她癱在半路上等他,非要催著她和他一起向山頂迸發。
神經!山頂上有黃金咩?
「我、我不行了……再往上邁半步我都會死掉!」
「傻瓜!山頂已經到啦,你抬頭看看!」
方可頤累得上半身弓成一隻蝦子,聽了他的話才用盡最後一分力氣撐起來看。
呼——山頂真的到了,她的苦難終於結束了!
好像全身的骨頭在同一秒罷工散架,她累得一屁股癱坐在草地上,然後接過刑遠樹遞來的礦泉水奮力的灌,灌到中途又不勝騷擾的說:「現在別拍我——」
興致勃勃的某位仁兄輕易截下她阻擋的手,兩具同樣汗流浹背、熱氣騰騰的年輕軀體硬是挨在一起,隨著「卡」的一聲,在高舉的手機上留下一幅定格的畫面。
「喂,我現在臉紅得像關公,有什麼好拍的啦!」
方可頤越想越昏頭,她幹嘛要頂著大太陽陪他來南郊爬山?雖然做人是要知恩圓報,不過她也犯不著這麼豁出老命來回報他啊!
刑遠樹收回手機,笑著從她身邊走開,「運動有益身心,你別搞得像受刑一樣。」
「問題是今天天氣很熱啊,而且我心情又不好。」連冰鎮礦泉水都變溫了,方可頤垂頭喪氣地把水瓶從嘴邊移開。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才拖你來,劇烈運動帶來的疲勞,可以讓人忘掉很多事。」刑遠樹從她手裡拿走水瓶,不顧忌地就把剩下的半瓶「嘩嘩」倒在了頭髮上。
方可頤剛想說「髒」,可是水一眨眼就倒完了,她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這時,又有一大堆雲團遮住陽光,山頂上立刻變得涼快多了,而且山風一直不停的吹,方可頤舒服的想乾脆躺了下去。
*****
方可頤和刑遠樹回到飯店,第一件事當然就是沖澡。
幸好房間裡有兩間獨立的浴室,誰也不必跟誰搶。
刑遠樹洗完後,換了身很隨興的行頭,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條米黃色的休閒褲,如果是在他的公寓裡,搞不好他會穿得更清涼,現在穿這樣全是顧忌到可頤,他可不想等會兒她從浴室裡出來就被他的「過於坦誠」嚇到哇哇大叫。
不過,他這副清爽帥氣的扮相,有幸第一個欣賞到的卻不是方可頤,刑遠樹正琢磨待會兒晚餐帶她去吃什麼,服務生就摁動門鈴,把另一位客人帶來了。
「我姐呢?」方韋伶得到許可,踏進門後就先找方可頤的身影。
「她還在洗澡。」刑遠樹冷淡地往對面沙發上一指,示意她坐,然後自顧自的繼續用乾毛巾擦拭頭髮。
他一眼看過去也是剛洗完澡的,這不由得讓方韋伶猜測著他們剛剛做了什麼好事。
這麼一猜測,她心頭的妒嫉感就更深了。
「你是來親自向她道謝?」
「不是她。」方韋伶馬上搖頭否認,幾乎在同一瞬間擺出一張甜美的笑臉,「我是來謝謝你的,畢竟項鏈是你出錢買的嘛,我姐她又沒有什麼功勞。」
刑遠樹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略帶嘲諷的弧度,「你顛倒順序了,我跟你不熟,你是可頤的妹妹,我是看她的面子才買份禮物給你。」
方韋伶被他說得好尷尬,但是立刻又笑了,「當我說錯了,反正都一樣啦,你和我姐應該不分彼此吧?」
刑遠樹丟掉毛巾,蹺腳,環抱雙臂,冷冷地打量了她全身。
可笑,她根本是想來勾引他!
訂婚宴上還是一套粉色的禮服,短短幾小時後就換成了一條超短牛仔裙,短得僅能遮住內褲,一雙腿就完全是赤裸裸的,而上身的襯衫緊到胸脯那裡像隨時會爆開一樣。
有夠惡俗的打扮!刑遠樹毫不客氣地在心裡給出了評價。
方可頤若是換成這副德性,他當初肯花時間、花精力幫她才有鬼!
「可頤很累了,也許打算在裡面慢慢泡澡,你要一直等到她出來?」
他想她道完謝了,也差不多該滾蛋了。
問話裡明顯透露出送客的意味,方韋伶只好訕訕地告別離開,她臨走前朝臥室方向連看了好幾眼,看得出很不甘心。要是方可頤現在出來,她就可以藉故多留一段時間了。
留的時間越久,她才越有機會勾引多金的未來姐夫。
可惜,一直到她磨磨蹭贈地走出門口,她想借的那個「故」也沒出現,氣得方韋伶關上門後立刻變了臉。
哼!她才沒那麼快就放棄呢!
那種發光體一樣的完美男人,憑什麼只有姐姐搞上手!
而方可頤用的是臥房內的浴室,在方韋伶走後約三分鐘,她才推開臥房的門出來。
「其實我也洗好了,一直在房間裡等,我……很怕面對韋伶。」
她並不否認在心裡對這個妹妹已經沒什麼情義可言了,可是因為爸媽,她又無法對她拉下臉說話,只好鴕鳥心態地選擇逃避。
刑遠樹聳聳肩,一副「我猜就是這樣」的表情。
方可頤走去沙發,在他對面坐下,一臉沮喪地問:「你會不會覺得我這個人很窩囊?」
刑遠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她身上,他認真地審視了她一遞後,才用漫不經心地口吻回應說:「沒超過尺度範圍。別人碰上你這種事,反應搞不好比你更慘呢!」
方可頤不說話了。
刑遠樹卻忽然又說:「你剛才沒看到你妹妹的打扮舉止,她大概想故技重施。」
「什麼?」方可頤猛地抬起眼,一時沒能完全聽懂他的話。
刑遠樹看著她的笑容有些複雜,有嘲諷、有悲憫,嘲諷是給方韋伶的,悲憫是給方可頤的。他想她們老媽的肚子真狠,生出來一個像天使,一個像惡魔。
「她剛才想來勾引我。」他用很簡單的話語向面前的女孩陳述事實。
方可頤吃了一驚,等她回過神來,才驀然發覺刑遠樹已經轉移到了她身邊。
他輕輕握住她的手,為她把幾絡滑落的髮絲撥開,然後說:「可頤,你的家庭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佳軒只籠統說了你男友被搶的事,現在看來你的家庭更有問題。」
方可頤沉默了良久,「我爸媽本來很疼我的,直到韋伶出生。」
「為什麼?」刑遠樹伸手過去輕輕摟住了她的肩。
跟方可頤在一起,他總覺得這個女孩子需要依靠,她背負了太多的不快樂。
方可頤並沒有推開他,她只是又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因為韋伶是我媽懷的第二胎,之前生我時一切都很順利,讓他們有些麻痺大意,在懷孕期間有些該顧忌的他們都忘了,結果生韋伶時我媽難產,好不容易生下來她的身體又不好,小時候一直打針吃藥,所以我爸媽總覺得他們虧欠了韋伶,作為補償,就對她特別溺愛。」
「連原本該是你的份也給她了?」刑遠樹專注地看著她。
方可頤苦笑,「可能是吧,而且論年紀我比她大,如果我跟她起衝突,我媽肯定第一時間衝過來罵我,然後我爸又很聽老婆的話,也不敢為我說些什麼。」
刑遠樹忽然像想到了什麼,突兀地問:「你妹妹很喜歡搶你的東西,對不對?」
方可頤看了他一眼,勉強點頭,「……差不多是這樣。」
「她見不得你有比她好的東西。」刑遠樹輕扯唇。
女人的妒嫉欲真是一種很可怕的力量。
「那你那個前男友呢?被搶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忽然又問,一時想不清楚理由,反而覺得他想要瞭解方可頤更多。「你們明明在一起三年,他沒有腦子嗎?」
方可頤嚇了一大跳!
可是,並不是因為這個話題的尖銳,她驚訝的是自己內心的反應。她原本以為,如果有人這樣問起,她一定會很難受的,但事實證明,她此刻的承受力居然還不錯。
她甚至可以平靜地說出一些當年他們交往時的狀況。
其實,最讓方可頤糾結至今的是,樓定宇的分手理由有一條:她不肯跟他上床,而作為強烈的對比,韋伶和他暗中來往兩個月,就爽快地和他共享了rou體歡樂。
「我不懂。」刑遠樹聽完,帶了一絲怪異眼神看她,「你當時不愛他嗎?你們是在大學裡談戀愛,論年紀早夠了,突破最後那道防線也是很正常的事。」
反觀他,就算沒打起愛情的旗幟,他少爺也早拋不在室之身了。
方可頤被說得有些窘困,「我不是保守的老古董,我只是……有我自己的考量。」
「你在擔心什麼?」刑遠樹好奇地挑眉。
「擔心小孩啊!」方可頤沒好氣地撇嘴,就曉得男人都只貪圖肉慾,「我只是怕懷孕,畢竟我們都很年輕,那種事……一旦嘗過了就很難再停止,如果常常膩在一起,次數多了就難保不會出意外。那時我們都還沒有畢業,工作沒著落,生活不穩定,萬一有了小孩會很麻煩的。問題是,我是絕不會去打胎的,因為我總認為把一個小生命打掉是一種很大的罪過……就為了這些考量,所以乾脆還是不要做那種事才最安全。」
可惜,「安全」到男朋友耐不住的跟她的妹妹上床了。
「吃一塹,長一智,那你現在想通了嗎?」
「哪有想不想通的問題!」方可頤抗議刑遠樹對她的看法,「現在我早就畢業啦,如果有小孩也可以勉強應付,現在隨時都可以。」
「隨時都可以?」刑遠樹勾起一抹邪邪的壞笑。
方可頤接收到他戲譫的眼神才反應過來,立刻紅了臉,又羞又氣地推了他一把,「關你什麼事啦,笑這麼開心!你又不是我男友……」
刑遠樹反退為進,掃住她的雙臂,故意說:「誰說我不是你男友?」
小姐,他今天扮演的身份就是她的超完美男友,好不好!
原本只想捉弄她一下,誰料氣氛在陡然間變得曖昧無比,兩個人四目相對,一時都說不出什麼話來,在方可頤想開口打破僵局前,刑遠樹卻覆下唇吻住了她……她被壓在沙發上,可是這個吻又讓她意亂情迷,幾乎在他俯首的一瞬間就繳械失去了抗拒的力量。他的唇纏著她,手也沒閒著,隨興又嫻熟地摸索進她的浴袍裡。
白癡!她的浴袍裡居然什麼都沒穿!
他一摸進去,就跟她胸前的一坨柔軟「坦誠相觸」,然後彼此都怔住。
兩張唇終於得以分開,方可頤氣喘吁吁,卻在下一秒被攔腰抱起。
刑遠樹幾乎用跑的把她抱進臥房,扔在雙人大床上,然後他壓上去,急迫地想扯開她那件浴袍的帶子。
「別這樣……」方可頤用雙臂護在胸前,看著他的眼神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羞恥?驚訝?茫然?害怕?
不管是哪一種,都讓刑遠樹的慾望戛然而止。他喘的氣比方才更粗重,然後從方可頤身上移開,仰面重重地跌躺在了她旁邊。
「以前你也是這樣拒絕你前男友的?」他一說完就後悔了,握拳用力捶了床面一下。
該死!他怎麼會問出這種沒營養的問題!?
方可頤沒有在意,只伸手揪著浴袍坐起來,「對不起,害你為我花錢、花時間,卻連一點回報都不肯給你。」
刑遠樹立刻沒好氣地反彈,「小姐,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那是兩碼事,不要混淆,好嗎?」反正慾望的火苗也熄滅了,他氣呼呼地從床上躍下,「我幫你可完全沒有指望你回報什麼,至於剛才……」
他喪氣地用力揮了一下手,「是我控制力太差,對你情不自禁,該說抱歉的人是我。」
就這麼短短幾分鐘,氣氛從一個極端攀向了另一個極端。
方可頤慢吞吞地走下床,「我想……我去換套衣服,然後直接回去好了。」
「你不準備在這裡過夜了?」刑遠樹一把拖住她的手,細看著她長長的睫毛和沒有瑕疵的白淨皮膚,他投降般地扯唇笑了笑,恢復溫軟的語氣,「我只是想替自己澄清一下,你不至於這樣就跟我鬧彆扭吧?」
他扳轉她的身體,「可頤,我們還沒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