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照,太陽公公對她笑。可是多災的薰緗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因為眼前一個人影正樂此不疲地在步行街兩旁的店面間來回竄門。
她,就是時常叫窮的栗湘大小姐。
手裡拎著各式各樣的服裝紙袋,氣喘吁吁的薰緗頭頂冒出根黑線,她呢,最想購買的就是後悔藥了。
為什麼,她為什麼會答應下午陪栗湘逛街買衣服呢!
原本薰緗打算先到中介找工作,然後利用剩下的時間去小商場買一些稱頭的簡單和生活用品。結果上午去鄰居開的中介報名找工作,沒想到前腳剛著店門檻,後腳就被裡頭忙碌的李嫂樂呵呵地迎接進去。
李嫂是個直爽人,大老遠便看到薰緗風風塵僕僕地往她這裡趕。
算算也對,一般薰緗工作的時間不超過半個月,最多的一次也不過只有二十三天而已。而現在,李嫂要求她接受一份一次性三個月的合同,主要任務是打掃衛生,做做保姆的家務,一天只需工作六個小時。
最最最吸引人的是,一個月的薪水是看你的成績優劣而定,從最基礎的兩千元作為起步價,並且每天的加班費按照一小時二十塊計算,節假日可以不工作,還可以隨時請假。
高興過了頭的薰緗頓時產生一個疑問,這麼好的工作怎麼會輪到她呢?
對於這點,李嫂的解釋是對方的要求很低,唯一的一個要求就是要保姆是個愛安靜不嘈雜的人,否則,一切免談。
因為自己一直在裝啞巴,所以整個中介常客裡就屬她最「安靜」了。
聽到這裡,薰緗覺得這一切是天上的,砸死她都樂意。就這樣,薰緗欣喜地簽下了合同,預備明天去工作。
回到家做午飯時,竟然暈頭轉向地答應栗湘一同逛街的請求。
走了三條街,薰緗從頭一個起就不停地求饒喊停,可是積極刻苦向名牌服裝進軍的栗湘大美人哪裡聽得進去。雙腳不聽使喚地一家又一家地奔波,為了能買到一件既合身舒適又稱托出與眾不凡氣質的衣服,就算將腳底下的三寸高跟鞋磨去一層皮,栗湘她也心甘情願。
在步行街內,一位體態凹凸有致嫵媚動人的大美人在嬉笑聲中走東家躥西家,並且迅速成為一道風景線,同時取得高達百分之兩千的回頭率。與此相對應的,她所惹來的是男人的曖昧女人的嫉妒。
而可憐的奴隸薰緗卻低三下四,像螃蟹一樣縱行穿梭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行注目禮的圍觀群眾自然只多不少。
生來腿長的栗湘一派無所謂的架勢,她在工作之前就喜歡逛街購物,雖然沒機會買到像現在的這些個國際大品牌的服裝,但是每件都是物美價廉,真的是超實惠。
為了男友,她變了好多。即使是多年不見的老師同學,慶幸都會豎著大拇指稱讚她變成大美人了,其實栗湘早就從薰緗那裡得知對方心裡想說的真言是:狐狸精真的成為貨真價實的狐狸精了。
無所謂,就是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她失去了太多東西。不過,慶幸的是,薰緗一直陪伴在她的左右,使她有一個屬於自己避風的港灣。
「親愛的湘湘,我可不可以打假條先回家!」她的小腿沒有支撐自己的力量了,得趕快回去補充能量。幸虧這裡沒有認識的人,萬一自己裝啞的事件被戳穿,她今後不知會比超女還要「紅」多少呢!
「我最愛的小甜心,再忍耐一下下,就一下下而已。」正在試穿挑選衣服的栗湘,學著台灣名模林志玲的聲音撒嬌道。
「親愛的湘湘,那麼一下下要多久?」
好令人作惡,店內的女顧客以及服務小姐個個用詭異的眼神打量著拎著大包小包的薰緗,與更衣室內林志玲的翻版。
她要回家,現在,立刻,馬上,因為這裡的氣氛越來越奇怪了。
「我最愛的小甜心,一下下就是一下下,五分鐘,十分鐘,或者半個小時,呃……最多最多,一個小時吧。」她也說不準,也許還會更久。這個誰知道呢,一切都由她的心情而定。
「一個小時!這是備用鑰匙和地址,我先走了。」推開更衣室的圍簾,裝作啞巴的薰緗拖著疲憊的身影,艱難地向店門外的方向爬去。
就在她出來的那一刻起,尷尬,猜疑,藐視,惡劣的眼神統統朝她這個方向襲來。
她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戴了個口罩而已,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的嘛!
呃……其實,她今天的打扮實在不能在這條時尚與潮流相結合的街道上出現,一張巴掌大的口罩已經遮住她半張臉蛋,再加上一副大黑框眼鏡,一件灰色老舊棉襖與頭頂上裹住一頭靚麗長髮的紅色毛線縮水帽。此時,她簡直就是平民窟的形象代言人。
不過話說回來,大白天戴口罩出門和美女逛街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好像聽說有一種人喜歡戴口罩……
該不會,大家將她們誤認為是……Gay?!
回頭四望了一番後發覺,她的預感果然成真了。
頓時,店裡凝重的氣氛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在心底低聲地求救著。
拜託,雖然栗湘也許是狐狸精的投胎轉世,但也不要將她們兩人扯在一起,而且還把關係定得如此暖昧。
我的天,這叫她還怎麼去做人?
「小甜心,人家選好了一件衣服,你過來看看嘛!」夢裡尋他千百度,那件衣服卻在衣堆深處。
「看什麼看,走人啦!」拽起對著鏡子猛臭美的栗湘,薰緗在收銀台直接刷卡開溜,完全不顧慮隻身著一件低胸淺紅晚禮服,以及她腳下的三寸高跟鞋的栗湘。
拖著扮相「脫俗」腳踩三寸高跟鞋的瘋女人依然健步如飛地在大街小巷內穿梭,紛紛讓道的行人停下腳步好奇地小聲議論著。
跑了將近半條街的薰緗上氣不接下氣地蹲下來休息,領著還剩一口氣的栗湘,他們來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屋。
點了兩杯咖啡,凍得直哆嗦的栗湘捧起咖啡杯淺嘗一口,一股源於外界的暖流流遍僵硬的血管。
半途開溜中不幸腳扭傷的栗湘氣定神閒地告訴薰緗一個天大的發現,她的錢包因為走時匆忙留在來時的服裝店裡了。而且,錢包裡面裝著剛從銀行取來的三千元人民幣,那是用來交納房租以及一個月水電費的錢。
丟了魂的薰緗以百米衝刺朝來時的方向奔去,而丟了錢的失主卻獨自品嚐著可口暖心的咖啡。要是換成兩年前,她絕對已經心急如焚的向薰緗求救,現在恐怕在送往醫院的途中搶救了。
「嗯,這家咖啡店的甜點不錯,如果有機會下次還來。呃……店名叫什麼來著?」仰起腦袋,坐在落地玻璃窗邊的栗湘斜視著街邊店面的招牌。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汽車駛進她的視野,接著緩慢地到咖啡屋的對面茶吧停下。瞧見車牌號,栗湘一陣納悶。
那……不是小西西的是私家車嗎!奇怪,西西什麼時候變得會享受生活並且在工作時間也悠閒地跑出來喝茶?
就在一個個疑問無人解答時,對面車內的司機為後車座的老闆開門,很快,一位英俊帥氣的男子不慌不忙地從車內走了出來。
小西西……她的小西西好帥呦……
正沉浸於近在咫尺的男友瀟灑帥氣的外表中,栗湘在下一秒鐘後,臉色由紅到白,由白到青,又由青轉紫。
因為,她看到從車內的另一邊出來的是一位黃發藍眼睛且絕不亞於自己身材的三圍,體態婀娜多姿的外國妞兒。只見那男子牽著女人的小手,舉止溫柔地為身邊的美人拉攏脖子間圍繞著的一圈皮草,並且單手摟著女子的小蠻腰,有說有笑地向店內二樓的雅間走去。
那個臉型,那個身段,還有微笑時臉龐間淺淺的小酒窩,那明明就是她的小西西。
不是,一定不是她的西西,一定是自己跑太累使得大腦嚴重缺氧而一時頭昏眼花所導致的,沒錯,一定是這樣的。
可就在說服自己的同時,與男友一模一樣的男子主動且熱情地擁吻著懷中的性感女郎,毫無遮掩地在眾目睽睽之下熱吻著。
瞬間驚呆的栗湘失神地將手中滿滿一杯的咖啡潑灑了半張桌子,濃稠的咖啡沿著桌子的邊緣一滴滴地落在她剛新買的裙子上,可是滾燙的咖啡依然沒有喚醒她模糊的意識,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任由囂張的污漬慢慢佔領大片江山。
不知何時,幾滴晶瑩的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至下頜,接著溶入衣裙間的污漬中,或者,擊打在傷心人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正當咖啡店的打雜小妹一臉不知所措時,長征歸來的薰緗及時救了她一命。
「哎呀,嚇死我了,還好還好,店裡的小妹有代我們保管,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現在的中國人還有這種優良素質,真是不簡單耶!你說是不是啊,湘湘?」嘮叨了一大堆,薰緗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好友像一尊雕像立在座位上,視線卻停留在窗外的茶吧門口處。
「咦,你在看什麼?」被好友的眼神所吸引,好奇的薰緗也跟著望去。
搞什麼,除了街上人來人往的行人,別的什麼都沒有嘛!
收回視線,薰緗被一桌子漆黑的水漬驚呆住。
「哎呀,你是怎麼搞的,怎麼把咖啡給灑了?」這裡的咖啡可是很貴的,最便宜的一杯也要一百多塊呢!更可惜的是,她身上那套價值連城的名牌禮服也毀得不成樣子了。
「湘湘,栗湘,栗香香,回神啦,快點醒醒!」越來越糊塗了,街上的行人就這麼好看嗎?
「啊?!」簡直過了一個世紀,栗湘這才從外面的世界回神。
察覺不對勁的薰緗看到好友無緣無故地落淚,心猛然地揪緊。
「你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就哭了呢!告訴我是誰欺負了你,我現在就去揍他。」好長時間沒有揍人了,手好癢。
「沒什麼,你別亂猜。我,我只是看到一對年邁的老夫婦攜手走過對面,他們真的好幸福,我,單單是出於羨慕與嫉妒的眼淚罷了。」隨口亂編了一個不協調的理由,希望矇混過薰緗擔憂的眼神。
她騙三歲小孩嗎?這種理由誰相信出自於一名把愛情視為糞土的新新人類口中呢!
算了,她不願意說自有她的道理,自己不能強人所難。
「我好累,緗緗,咱們回家好不好?」她再也待不住了,這裡的空氣令她窒息,她要抱住床頭的泰迪熊好好地揍一頓。嗯……那豈不是成了暴力主婦——妮妮的媽媽嗎?!
管他那麼多,她現在超鬱悶,鬱悶透了。
上一秒鐘的小淚人轉眼在下一秒鐘變成冷血殺手,她小姐翻臉比翻書還快。
還沒等到薰緗的恢復,咬牙切齒的栗湘一腦門地往家趕。這可苦了緊追在後頭拎著大包小包的薰緗,手中的包包加在一起最起碼也有十公斤的重量,還要加快腳步在人群中追趕上前面的倩影。
唉,做朋友做到這種分上真的很不容易耶!
不過她確定,剛剛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自己命不好,錯過了頭等票座的機會。
糟糕,她要達成的任務還沒完成呢!怎麼辦,已經五點半了,距離六點截止的商場大甩賣快趕不上了!
側身衝進人滿為患的商場入口處,將手中包包一股腦地寄放在自動存放機裡,用僅剩下的一刻鐘時間,薰緗使出渾身解數,在最後一分鐘順利抵達終點,完成她今天艱巨的使命。
待她心滿意足地走出商場後才發現一個天大的問題——栗湘,她知道回家的路嗎?
「說吧,大老闆找小的有何貴幹?」蹺起二郎腿嘴裡還叼著一根煙,一副邪惡不正的撒旦嘴臉從推門進入天字第一號雅間的男子臉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你還說,回國這麼久為什麼不通知我?」在雅間等待男子多時的人士耐不住性子地嘮叨起來。
「通知你?哈,你這不是讓我自尋死路嗎!」讓那個老不死知道了,自己真就沒什麼自由可談了。
雖然言語間極為無所謂的腔調,但是從用力將剛剛點燃的香煙按入煙灰缸這點上看,男子的風度已經到了極致。憤怒地從鼻腔內噴出一股濃煙,男子歪坐在椅子上端來一杯轉涼的綠茶。
「哥,叔叔是為你好才會送你去美國的戒毒所,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好意思,如果你是為了咱們的家庭糾紛跑來勸架,那麼,我只能就此告辭了。」起身欲走,男子背對著身子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
「哥,我……」
「什麼都別說了,我今天會很忙,恕我失賠了。」打開房門,男子昂首挺胸地離開。
「哥,就三分鐘,難道你連三分鐘的時間都擠不出來嗎?哥——」
停下腳步,站在房門口的男子思量了片刻,總算是開口了:「好,你說,但是聽不聽就得隨我了。」隨即,男子掏出一支香煙點燃抽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