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料到懷裡這一大把剪好的花讓她失去重心,腳下一滑,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滑入水池裡。
春末猶帶著冰寒的池水,兇猛地灌入她的口鼻,引起的劇痛讓她來不及呼救,而踏不到底的驚慌排山倒海地衝擊著她……
她就要死了嗎?
就要看不到她想見的人了嗎?
也許……死了就能看得見。
這些日子來,她過得生不如死。
明明深愛著的兩個人,不是見不到,就是把她忘了。什麼事情都不順心,也不遂意,所有的事情一再打擊著她的自信心……
也許……死了之後,就可以隨心所欲和想見的人長相左右,勝過現在見不到的煎熬。
那中迅呢?她放得下嗎?他是自己這麼多年來深愛的人,能放得下嗎?
可是放不下又能怎樣?他還是一樣只愛著御凌,她根本擠不進他心裡,這和有沒有她在他身旁都一樣,何苦呢?
這樣一想,她便不再掙扎,認命地接受就要溺死的命運……
但是射入池底的陽光不讓她如願,刺激著她的眼睛,讓她不得不張開眼睛看向上面那厚重的水牆……
啊!怎麼會?
在金色的光芒中,中迅猶如天上的神祇般降臨……
水波把他那不合時宜的過腰長髮呈圓形拉開,所造成的影像驚人──他的容貌看起來有如朝陽般光芒萬丈,震懾人心。
他的眼,時而轉盼含情,讓看著他的人有如掉進蜜裡沉淪,忘了自己是誰,只想得到他時時刻刻的眷戀;時而精邃懾人,讓人不敢仰視,卻又不忍轉移,只得在享受他的萬種風情下,接受嚴厲的苛責或是憤怒的衝擊。
但此時,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神中帶著責難、不解。
那抹鮮艷色澤的紅唇,有如畫龍點睛一般,襯得他漆黑如墨的眼神活靈活現,也襯得他的肌膚勝雪;等到他輕啟這美麗的唇,人的神魂就會被他顛倒,而不知身在何方。但是他的心……
看著他如此艷麗的容顏,她心中懊惱:自己為什麼還是會被他的皮相所迷?為什麼在這生命即將結束的瞬間,還會為他心動?
為什麼還認不清他永遠不會愛上她,永遠不會看見她的存在?
到底自己還要讓他傷害幾次才會死心?
她朝他搖頭,不要他潛下來救她……
他像一條靈活的魚,一個游竄,就來到她的身邊,伸手把她從即將纏住她的水草裡抱了起來,然後俯下身來……
用他柔軟的唇吻上她的,度了一口氣給她……
她驚駭地看著他,兩人的眼睛近得不能再近了,她卻看到他眼中有非救她不可的堅決。
為什麼要救她?既然他不能把心分給她,救了她,不是讓她更痛苦嗎?
他的唇離開了她,她露出哀淒的笑容──知道自己已經又陷入他的網中,永世不得翻身。
他看見她的笑容,心裡一震!為什麼她的笑容這麼悲哀?像失去所有?
一條魚游過來,像是見不得他們在這生死交關的時刻還在用眼光交纏,於是用魚尾巴打了中迅一下。
中迅立刻清醒,緊緊抱著她的腰,往上一竄!他們離開池底,往水面而去。
嘩啦啦的水聲刺痛著他們的耳膜,兩人終於浮出水面,這時他們才聽見水面上有多吵雜,到處人聲鼎沸,大家都在叫喊著:
「快!快!他們上來了,快把竹竿伸過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救到人啦!」
……
中迅往岸邊游去,懷裡的人兒一直嗆咳著,他緊緊抱著不放手,然後拉住岸邊伸過來的竹竿,讓大家給拖上岸。
所有人都伸出手來拉他們。等上了岸,大家忙成一團七手八腳的,不知該做什麼才好。
中迅揮開大家的手,喘著氣說:「全都讓開,我要讓她吐出水來……」
大家這才發現芍葯還在劇咳,於是紛紛讓出位子來,有人伸手想幫忙,卻聽見人群中有人大叫:「不要碰她!」
中迅沒理會人群在說些什麼,只是專心一意地將芍葯翻轉過去,讓她的肚子靠在他架起的腿上,然後讓她整個上半身俯向地面。他這才開始大力地拍打她的背,讓她把胸腔裡的水吐出來。
一下又一下,激烈的拍打聲響起,幸好效果很好,芍葯開始大口大口地吐出水來,直到再也吐不出來為止。
「好了,救回來了。」中迅說。
人群中響起歡呼聲,站在他們旁邊的人立刻靠上前去扶起芍葯,原來是公主的侍女朱瑾、杜鵑和秋桂。
「芍……芍葯姊……你……你……」她們三人全身顫抖,臉色蒼白到嚇人。
「快去請大夫!」中迅大叫。
芍葯還在咳著,但意識已完全清醒,她抓著她們的手臂,搖搖頭。「不必了,我沒事……」
杜鵑拿布巾過來,迅速地將她包裹起來,然後她們立刻將她扶走,連讓中迅察看一下都不肯。
中迅喘著氣,用手抹掉發上一直流下來的水,看著她們的背影說:「快去請大夫來看看是不是真的沒事了,快去!」
平果上前將一條布巾包到他身上。「少爺,你也快把身體擦乾吧,免得著涼了。」
「沒事,我壯得很,去請大夫了沒?」他把布拿來擦頭髮。
「去了去了!少爺,來,先喝碗姜茶怯怯寒……」有僕人端上熱茶來。
「把姜茶先送去給芍葯喝,池水很凍,怕她會撐不住。」他推開茶碗說。「還有,叫人送熱水到她房裡,讓她浸泡逼出汗,知道沒?」
「少爺,那你也快到房裡逼汗。」平果拉著他就要往書房跑。
「不必,我換上衣服就好……」中迅甩開他的手,慢慢地往書房去。
結果……
大夫來了,芍葯姜茶喝了,熱水也泡了,經過一個晚上,她就沒事了。
可是那個說自己撐得住的人,卻撐不住了。
半夜裡他發起高燒,又沒人注意到,等到平果送早膳來時,他已經高燒到昏迷。
整個國丈府都驚動了,把京城裡最好的大夫請來;大夫把了脈說中迅的病灶已深,恐怕是不好醫、醫不好了。
原來中迅兩個多月前被脫光丟在後巷露宿一夜,已經不敵寒意的侵襲,再加上被皇上命人丟入御花園的水池,因而受寒嚴重,難以根治;也由於他這幾年來縱情酒色的生活,身子真的是掏空了。昨天那場耗盡力氣的救援,已經超過他體力所能負荷的程度,所以再也沒有力氣抵抗病魔;這一下子病倒下來,恐怕是很難醫好了。
公主一聽中迅為了救她的侍女而命在旦夕,馬上派人回宮去向皇上討御醫來醫他。可是御醫的說法和城裡的大夫一樣,都說很難救得回來,就算救得回來,因為高燒那麼久沒發現,腦子也可能不管用了。
剛從驚嚇中回神的芍葯,在第二天知道這件事之後,不顧眾人的反對,堅持要親自看顧中迅。公主允了她的要求,讓她住到書房裡去照顧他,同時也應允她可以從宮中要來任何她想要的東西來醫治中迅。
於是藏在地窖裡的冰塊送來了,讓她能不斷地冰敷他的頭,還用許多名貴的酒來為他擦拭全身,降低全身的溫度:可是這些努力都沒奏效。
三天過去了,中迅仍然發著燒,沒有清醒:更嚴重的是,就算他在昏迷中,也會無意識地把芍葯餵進去的藥吐出來。
「不要再吐了……」芍葯苦著臉向枕在平果懷裡的中迅說:「你不喝藥怎麼會好?」
她再喂一匙藥,可是藥水還是順著他的嘴角流出,不肯吞下。
「這怎麼辦呢?」平果著急地說。「這真是急死人,少爺,求求你喝藥吧。」
她用手巾擦掉了藥水,看著昏迷中的他,心想:他是不是不想活了?想要下到黃泉去找御凌?就像自己在水中一樣,因為得不到想要的人,所以也不想活了?
這時候的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懦弱,不為自己的將來爭取機會,只因有挫折就放棄求生的意志,真是太可恥了。
「活著就有希望,如果你不想活了,那麼到了地底下,你也找不到御凌……」她說道。
「御凌?你怎麼知道表少爺的名字?」抱著中迅的平果驚奇地問。
芍葯被他這麼一問,也嚇了一跳,自己竟然在無意中把心中的秘密說了出來。她連忙掩飾的說:「誰?誰是御凌?」
「你剛剛不是說找不到御凌?」平果說。
「哪是。我是說,找不到位子,你聽錯了。」
「是嗎?」平果皺著眉,心裡想不對啊,明明聽她說到了地底下還是找不到御凌。這樣聽起來她不但知道御凌是誰,而且還知道這個人已經死了,少爺就是因為這個人的死才不想活的,她完全明白他們之間發生的事,她為什麼要說謊?
平果看著垂著眼繼續努力餵藥的芍葯,心裡有了不好的感覺。
***
中迅只覺得痛苦不堪,全身上下都在痛,痛到連髮梢都有痛感。他好想大聲呻吟,可是喉嚨裡有如火在燒,讓他叫也叫不出聲,吞也吞不下口水。
難道是他的大限到了嗎?他實在是痛到無法可忍……
模糊當中,有一雙清涼的小手會輕輕地幫他按壓身上疼痛的地方;有時候是他的額頭,有時候是他的喉嚨,最好的是會按壓他的背,讓他痛麻的脊背能稍稍減輕痛苦。
還好痛苦一日輕過一日,讓他漸漸能喘過氣來,只是他還很虛弱──無法張開眼睛,更別提說出話來。
「來,姨姨餵你喝藥,你要乖乖喝下去喔,這樣病病才會好得快……」一道聲音在他耳邊細聲細氣地說著。這是誰啊?為什麼把他當小孩子哄?姨姨?什麼姨姨?
接著他被人輕輕扶起,頭靠在一片柔軟的墊褥上……不對,他從沒睡過這麼柔軟的墊褥,還隱約帶有香氣,這是……
一隻手臂橫過來撐住他的頭,證實了他的懷疑──他是枕在某個女人的懷裡,讓她單手抱著。
「來,張開嘴,姨姨給你糖糖吃……」一支湯匙靠到他嘴旁,把他的嘴撬開。哇!好苦。
「好乖,好乖。快點喝完,姨姨就給你糖吃。」女人還是哄著他,把他一個堂堂大男人當成小孩。
要不是他很渴,而且還累得說不出話來,他才不會接受這種幾近侮辱的對待。
不過,讓她抱著的感覺不差就是了。
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麼會如此待他?帶著這些疑問,他在喝完藥後,又沉沉入睡;感覺上,全身的痛又減輕了些。
只是睡著後,他又作夢了,還是夢見自己在地獄裡下油鍋──好燙、好難受!讓他不自禁地又開始呻吟。為什麼老是夢見這樣的事?是因為自己荒唐太久,所以在心裡形成一種自責的反應嗎?
不過,這一次夢境稍有不同,因為他還聽見有人在說話。「好乖,好乖,一會兒就好了,這樣病才會好得快,所以忍一忍啊,乖乖……」
又來了,怎麼地獄裡的獄卒會這麼溫柔?連下油鍋都要用哄的?
他氣憤地大聲吼叫。
只是,他還是太虛弱,吼出的聲音和貓叫沒兩樣;不過,馬上就有清涼的東西擦上他的臉,讓他好過些;真是奇怪啊,他的身體被油煎得酥酥的,痛苦不堪,臉卻有不同的待遇;這是為了保持他的神識,讓他活著感受被煎的痛苦嗎?
「來,喝一杯水,這會讓你舒服些……」獄卒又說話了,同時他的唇靠上一樣清涼的東西──啊,他貪婪地一飲而盡,好舒服啊……
「哎,芍葯小姐,這裡讓我來就好,你去休息吧。」突然,有另一道聲音加入,聽起來好像是他的貼身侍僕平果的聲音。怎麼這地獄裡的獄卒叫做芍葯,和那個老讓他生氣的女人同一個名字?
咦?不對,他不是在作夢,他是真的正在被油煎,因為接下來的對話,讓他幾乎完全清醒了──
「請你再加點柴火,這溫度不太夠,效果不會好。」溫柔的聲音,卻說著殘忍的話。竟然嫌油的溫度不夠?他再次抗議出聲,可是沒人聽見。
「好的,沒問題。可是芍葯小姐……你是不是該去休息了?你已經好久沒合眼了,這樣下去身體也會受不了啊。」
「不礙事,我還不累。你去吩咐他們趕快再煮老薑汁來,同時別忘了加酒,水有點不太夠了……」
「哎呀!芍葯小姐,這裡還是由我來吧,你去休息,否則……否則,你還是個未出嫁的大姑娘,這……這少爺總是男人,這不太好……」這下他可以確定說這話的人真的是平果,而且那個老哄他喝藥、老在他耳旁喋喋不休的人,竟然就是芍葯。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要芍葯來照顧?
「病人沒有男女之分,沒關係的,我只是看著不讓駙馬爺的頭沉入水中,其餘的事還不都是你做的嗎?」芍葯說著,把他往下垂的頭扶正。
平果停了一會兒,才又開口:「你試試,現在的溫度可以嗎?芍葯小姐,少爺昏迷好久了,你看,少爺是不是燒壞腦子了,不然怎麼會這樣一直昏睡?」
「不會的。」溫柔的聲音堅定地回答。「吉人自有天相,駙馬爺一定會化險為夷,他只是太累了,不會有事,只要讓他多睡些,他自然會好起來。」
又停了一會兒,平果的聲音繼續說:「你這樣盡心盡力的照顧少爺,我們大家看了都很感動……」
「別這麼說,我的命是駙馬爺救回來的,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
聽到這裡,中迅完全明白了,自己真的是在救了芍葯之後生了病。只是自己生的是什麼病啊,為什麼會這麼難受?
「你這個方法,真的能救少爺嗎?我以前沒聽人家說過用這種煮薑汁酒水的方法……」
「這一定有用的。人一受寒,不是都要喝姜茶嗎?駙馬爺骨頭裡受了寒,這樣持續不斷地讓他在浴桶裡煮泡,就能逼出寒氣,讓駙馬爺病好起來──啊,我忘了要去看他們藥煮得怎樣,你小心看著駙馬爺一下,我去去就來。」
「你去忙吧,我來照料少爺就可以了……」
腳步聲遠離了之後,平果站到中迅背後歎了一口氣說:「少爺,芍葯姑娘對您這樣無微不王的照顧,她可真是盡心盡力到無人能比,這點實在令我……又感動又失落。在她眼裡,好像只有少爺您的存在,容不下別人了。
「雖是我很粗心,可是我也看出了芍葯姑娘對待您的態度,絕不只是因為要報恩而已。她那樣的細心、溫柔是無法假裝出來的,就連她在替您擦臉,動作都輕柔得像在替嬰兒擦臉一樣。
「我是覺得一個人對待另一個人,如果沒有愛,是不可能將心比心、處處為對方著想地對待一個人。她的一舉一動,都深藏著愛……
「我看我女兒是沒有機會叫她一聲娘了……」平果再次哀歎一聲。
但這一番話進了他又漸漸昏沉的腦袋裡,沒起什麼作用,只是像催眠咒一樣,讓中迅又昏睡過去。
***
芍葯為中迅清理好一切,替他蓋好錦被,放下床幔。正想離去時,抬眼看見中迅的睡容,她一時轉不開眼睛,就這樣坐下床沿,靜靜地看著他。
她伸手撫觸他的臉,輕歎著氣。萬一他的腦子真燒壞了,一輩子就這樣躺在床上不會醒來……
她苦笑著搖搖頭,就算真是這樣,她也還是會一輩子守護著他,絕不離開。
「與子偕老,怎樣都不會改變……」她握住他的手,輕聲說。
在昏沉中的中迅感覺到有人握住他的手,可是他無力回握。他好痛恨這種使不上力的感覺。這麼虛弱,簡直像初生的嬰兒,明明已經清醒有感覺了,卻仍無法反應。
他聽見芍葯柔聲繼續說著話:「與子偕老……」
與子偕老,與子偕老……這句話一直在他腦中迴盪,伴著他再次進入暗沉沉的夢鄉裡。不知經過多久,他終於完全清醒。
這次感覺好多了,也能清楚地察覺到天色已亮,還可以輕輕地轉動頭顱;他看向床幔沒完全拉上的地方,只見床前兩步遠的地方睡著芍葯。
她和衣而眠睡在躺椅上,身上只蓋著一張薄薄的小被子。
躺椅並不寬,一整夜睡在上面會很難受,她這是想獲得他好感的苦肉計嗎?
才想著,就看她一個轉身就掉下躺椅。掉下椅的她悶哼一聲,合著眼又迷迷糊糊地爬上躺椅,繼續睡。
那張渴睡的面容,不知怎地竟讓他覺得有點過意不去,就算明知道她故意來照顧他,不懷好意地想得到他的好感,還是抵不過內疚的感覺。
接著房門輕輕的打開了,有人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只見平果輕手輕腳地走過來,輕輕地搖一下芍葯的肩膀。
芍葯像是嚇醒一樣地跳起來,遠離平果的碰觸。中迅轉過頭去,不想看了。
「芍葯小姐……」平果小聲地說著。
平果到現在還尊稱她為小姐,那麼平果是一點進展都沒有?是她看不上平果,拒絕他了嗎?這女人野心還真大,大概就像平果說的,期望駙馬爺會把侍女們收做偏房,所以不屑平果的追求?
「我來了,你回房去睡吧,辛苦你了。」平果低語。
「好,謝謝你,等一下別忘了還要再給駙馬爺泡煮一次,要記得火勢不能大,不要燙著他,隨時伸手探一下水溫……」她回答。
「我知道。你快去睡吧,晚些時候再過來。」平果說完,中迅就聽見她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等她關上門,中迅張口喊了一聲,但被自己沙啞的嗓子給嚇一跳。
「啊!少爺,您醒了。」平果快迅拉起床幔,抖著嘴唇,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真……真是太好了,老天爺保祐,謝天謝地。」
平果說著,放下床幔,雙手合十,朝外恭敬地一拜。
等平果再次轉身,中迅作勢要他扶他起來,沒想到平果一臉激動地搖頭拒絕。「少爺,您還是多躺躺。您病了好久,不要急著坐起來,您果然如芍葯姑娘說的,吉人天相,真的沒燒壞腦子,您等等啊……我去告訴芍葯姑娘這個好消息!」
說完,平果便不再理會他,逕自往外跑走,留下他猛翻著白眼。他可是很怕那種哭哭啼啼的場面,於是決定繼續裝睡,沒想到他這一假裝,還真的睡著了。
等他再次醒來,卻感到另一種痛苦──飢腸轆轆。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他竟然聞到一陣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隨著輕盈腳步聲的接近,香味更令他無法忍受。
來人將食盒放在桌上後,走過來拉起床幔。果然是她──芍葯。
她看見他已醒,就朝他嫣然一笑。「恭喜駙馬爺病體康癒。餓了嗎?這是今早剛煮好的去油雞湯,您先喝下去補元氣。」
說完,她先扶著他起身,讓他靠在床板上坐著。
她端來一碗清香四溢的湯,但湯底有著一些殘渣,她看到他瞪著碗底看,連忙解釋說:「那是骨髓,不是骨頭,所以可以直接喝下去沒關係。這是把雞骨敲碎之後,所蒸出來的湯汁,所以會帶有骨髓。」
她親手敲碎雞骨?那要多大的功夫,真的會是她親自動手?所以還要特別強調,加深他的印象?
他面無表情地張嘴喝她遞來的湯,味道還真是鮮美,引得他的腸胃無法等待,於是他默不作聲,一口接一口地將湯喝完。全部喝完之後,抬頭看見她的燦笑,像是很欣慰的樣子。
他一時恍惚。她現在的笑容和他腦海裡記得的笑容很像,只不過多了一點滄桑;到底兩個笑容之間的時間過去了多久?
「您病剛好,不宜吃太多太油膩的食物,這碗湯先讓您的腸胃適應了之後,等一下您若餓了,我再給您上一碗雞湯清粥。」她不理會他的冷臉,拿過一杯清茶讓他漱口,再拿手巾擦拭著他的嘴角。
中迅抬眼看她,她的動作純熟,像是常常在做照顧人的事;看她正在收拾湯匙和碗時,猛然想起他在模糊當中聽到的話,和那柔軟的……
他皺著眉看向她胸前,想起當時的感受,嘴裡竟然就把心裡的話問了出來。「你都是用抱人的方式餵藥?」
芍葯的臉驟紅,吶吶地說:「駙馬爺在說什麼,我不懂,我都是像剛才那樣喂您藥的。」
竟然否認!他還想問,正好平果走進房裡來,看著他高興地說:「少爺,您果真好了!芍葯小姐功不可沒……」
中迅突然覺得好累,沒等平果話說完,輕揮著手,就往邊一倒,睡覺了。
再次醒來,是因為那種下油鍋的感覺把他嚇醒。
「做什麼?」中迅迅速抓住平果的衣襟,把正在將他放入浴桶中的平果嚇了一跳。
「少爺,您別吃驚,這是每天都必須做的泡澡……這是芍葯姑娘的主意,她要我們煮姜水加上您最愛的酒,然後把你放到浴盆里長時間泡煮,這樣就能逼出您骨頭內的風寒,所以您才會好得這麼快,您……」
「住嘴,別在我耳邊這麼大聲說話……」中迅在他脫掉衣服時打了個顫,猛地一縮,這才發現自己的長髮變短了。「我的頭髮……」
「這也是芍葯姑娘的主意。她說您身體不適,不該留這麼長的頭發來分掉您的養分,因此就把它剪短。」
芍葯!芍葯!什麼都是她,他竟然被她接管了。中迅皺起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