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彥聲拿到碩士回台灣已經快一個禮拜了,有同學要幫他大肆慶祝,卻被他婉拒。
他或許喜歡歡樂的氣氛、被人簇擁的感覺,但大半時候他更喜歡一個人獨處,就算只是發呆、睡覺也好,一個人的時候就是能讓他有更多屬於自己的空間,可惜從來沒有人發現這一點,他們幾乎都認定他喜歡熱鬧。
因為他天生是個讓人無法忽視的焦點,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好比太陽一般,總有許多行星會主動圍繞著他。
有時候,他的確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不過現在他不需要那些錦上添花的無聊行徑,但最後卻拗不過學妹丁燦雅的執意,只好隨便她安排。
全校他最疼愛的人就是這個小妮子了,古靈精怪不說,又非常懂得討他開心。
晚上六點,安彥聲由健身房步出,回到屋子隨意沖了個澡後換上休閒襯衫和牛仔褲,才剛要離開家,卻不幸在門口前遇上他的姑姑安佩雲。
他的父母早逝,父親的「ZERO汽車公司」就落在姑姑的肩上,姑姑是他唯一的親人,雖另有家庭,也相當照顧他,一直希望他能繼續與他們家人同住,但生性喜歡一個人的安彥聲從沒答應過,打從他高中畢業後就搬了出去。
他清楚姑姑對自己的關心,正因如此,有些秘密他一輩子也不能讓姑姑知道,因為他一點也不想傷她的心。
他們的家境算是富裕,公司規模也大,但他對自己家的企業就是沒什麼興趣,目前還在找工作當中。
「晚安,姑姑。」
見到姑姑,安彥聲總是會克制自己的本性,盡量表現出乖巧誠實的一面,好讓她安心。從小到大,他總是不讓姑姑擔心自己,也樂於扮演好孩子的角色,在她面前絕不露出一絲馬腳。
「你待會兒要上哪兒去?」
安佩雲推推眼鏡,身著黑色套裝的她,頭髮又盤得高高的,年紀明明才四十歲出頭,這一身裝扮卻讓她看起來一下子暴增好幾歲,讓安彥聲看了都頻頻搖頭。
「學妹知道我回來台灣,要幫我慶祝。」安彥聲老實回答,同時,他也沒忽略姑姑即將又要開始對自己說教的前兆。
安佩雲瞄了一眼侄子的衣著,眉毛皺得更緊了。
「嘖,瞧瞧你,穿這什麼模樣,襯衫最上面的扣子也不扣好,衣領也不翻整齊,衣服下擺為什麼又不塞好?還有頭髮怎麼不吹乾再出門呢?」
安彥聲的精心打扮完全被姑姑批評得體無完膚。
「姑姑,我是年輕人,本來就是這樣打扮,難道你要我穿西裝赴約嗎?」要是穿那樣被學妹丁燦雅看兄,她不笑死才怪。
安佩雲又推了推眼鏡,一臉正經,彷彿安彥聲這會兒說的話,她非常贊同。「穿西裝很正式,那是再好不過了。」在她的觀念,西裝、套裝就是最正式又有禮貌的服飾。
安彥聲無奈地翻了翻白眼,立即整理「不整」的衣衫。「是,姑姑。不過我快要遲到了,下次我會穿西裝出門的。」
倘若要他花上十個小時說服姑姑接受自己的裝扮,倒不如迎合她還比較快,反正下次他肯定又會「不小心」忘了。
「嗯,這樣才對嘛!一個規矩的男孩子就是應該這樣。」對於侄子的受教,安佩雲很高興,在她眼中,安彥聲永遠是個孩子。
安彥聲在心底歎氣,真不知他表弟、表妹為何能忍受得了姑姑的高規格品味。
「你是ZERO汽車的未來老闆,千萬不可以忘記自己的身份,無論是出席何種場合,都要有分寸,懂嗎?」安佩雲拍拍安彥聲的肩膀,看著自己一手扶養長大的侄子,不禁感歎大哥和大嫂離開得早,不能見到自己的兒子現在如此出眾的模樣。
「我知道,姑姑。」無論姑姑說什麼,他都會乖巧地點頭附和。
「對了,你既然放假了,何時要到公司實習?你也知道ZERO是你父親一手打下的江山,既然你已經長大,我也該把公司還給你,就從明天開始吧?」安佩雲今天本來就是要來找安彥聲談這件事的,既然他趕著出門,她想說至少也先提一下,讓他有心理準備。
「姑姑,爸並沒說公司一定要給我,我看你跟姑丈把公司打理得很好,若是交到我手上,恐怕不出一個月就會關門大吉。」
安佩雲擰緊眉,瞪著侄子。「你說這什麼話,你爸的公司當然要交給你負責,這是你爸的心願,你……」
安彥聲瞄了一眼手錶,隨即打斷姑姑又要開始的一長串訓話。「姑姑,這些話就留到下次我有空再聽,我真的快遲到了。」
安彥聲邊說邊走進電梯要到地下停車場,安佩雲也跟了進去。
「彥聲,你是跟哪個學妹有約?她家背景如何?個性又如何?你可千萬別找個嬌嬌女,最好找個能跟你打拼事業的女孩子,知不知道啊?」安佩雲苦口婆心地叮嚀著。
她當然清楚彥聲有多受歡迎,從小到大,主動上門來找彥聲的女孩子多如過江之卿,她當然會擔心,怕彥聲被女孩子給騙了,那她可就對不起大哥、大嫂了。
「姑姑,你想太多了,她只是我學妹,我們根本不可能的。」
「現在這個社會已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了,凡事別太鐵齒!」看了這幾年的社會新聞,安佩雲更是擔憂。
安彥聲找到車子,立即發動引擎熱車,「這點我倒是挺贊同你的看法。」
「所以你更要小心,懂不懂?」ZERO的小老闆,卻偏偏不捧自家車的場,要是給公司裡的元老們知道,恐怕會捶胸頓足、仰天長歎。
但開什麼車是個人的自由,就算她是姑姑也不能干涉。
「是,姑姑。我走囉!」關上車門,BMW隨即揚長而去。
是的,這社會已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可是他跟任何一個女人都是不可能的,因為從很早以前他就清楚自己愛的是男人。
倘若有一天姑姑知道這件事情,不曉得會有什麼反應?
姑姑對他很好,他實在不想傷她的心,可是若要他跟女人結婚,不僅害了對方,他會永遠都不快樂。
他的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只有他才能決定自己該怎麼做。
就算會傷了姑姑的心,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只是,他希望能瞞住姑姑,永遠都別讓她傷心。
安彥聲與丁燦雅先是在餐廳吃過晚餐,聊了一陣子,直到九點才踏進PUB。
夜色──坐落在忠孝東路上的一間PUB,剛開沒多久,但由於裡頭的裝潢很有現代感,音響設備極佳、酒類與服務品質也都很棒,因此門庭若市,才九點而已就快要沒有位子。
「幸好我有提早訂位,要不然肯定進不來。」丁燦雅慶幸地說。
他們就坐在角落,視線算是不錯,整間PUB的每一個角落都能映入眼簾。
「你來過這裡?」安彥聲很意外自己竟沒發現這一間高級PUB。
他們一坐下,服務生隨即拿著Menu過來。
「嗯,上次開幕我朋友帶我來過一次,這裡的老闆是男的,長得很帥喔,對不對?」最後一個問句,丁燦雅是朝著女服務生詢問。
女服務生笑著點頭,卻沒有直接回答。「兩位客人,這是我們的Menu。」
「請給我一杯『粉紅淑女』,然後給他隨便一杯無酒精飲料。」
安彥聲瞇起眼眸,想當然耳,「粉紅淑女」不可能是點給他的。
「不是要幫我慶祝?」
「學長,你是開車來的耶,我還想平安回到家。」說完正當的理由,丁燦雅繼續點她肖想很久的食物,自從上次來過這裡一次後,她就對這裡的小點心念念不忘,即使價格昂貴,也讓她甘之如飴。「再來一盤水果拼盤、蜂蜜鬆餅、炸花枝丸、炸甜不辣、魷魚絲,好了,就先這樣。」
「好的,請稍待一會兒。」女服務生顯然不曾見過這麼會吃的客人,不過笑容始終掛在嘴上。
「你還真會吃。」安彥聲陳述事實。
「人生就是以吃為目的啊!」丁燦雅毫不在意地聳聳肩,會再來這間PUB就是衝著它的食物好吃,為了美食,就算上刀山、下油鍋她也絕不退縮。
安彥聲敲了敲她的頭。「我可是很照顧你的,學妹!」
「不不不,不用了,學長,你真的不用太照顧我,學妹我絕對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每次面封安彥聲,她總有一種好像老鼠見到貓的恐懼,她才不會傻得自投羅網,他的「照顧」絕對不會是很正常的照顧,她敬而遠之。
安彥聲但笑不語,他最喜歡逗這個直系學妹了,因為她很單純,每每總能讓他感到十分開心。
慵懶的爵士藍調流瀉在昏暗的室內,徹底紓解了緊強的情緒,坐在PUB裡的每個客人都顯得很自在,各自小聲的交談。
「這裡還不錯。」終於,安彥聲出聲讚美。
「喜歡就好,來,我敬你拿到碩士學位!」雖然她早知道碩士學位是學長的囊中物,還是得恭喜他一番。
看了看桌上還冒著氣的汽水,安彥聲內心著實在不太甘願。
「學長,別這樣嘛!學妹也是擔心你,開車不喝酒喔!」丁燦雅端著汽水交給安彥聲。
「只此一次。」出了校門仍要他不喝酒,實在太掃興了。
「下不為例。」丁燦雅接了下一句。
「唷,小兩口挺甜蜜的嘛!」
突然,有四個男人走了過來,將他們的小角落包圍住。
「有什麼事嗎?」安彥聲不動如山,仍是愜意地喝汽水。
由於男人都是站在自己的身後,來者不善,丁燦雅想不害怕也難,她連忙換個位子到安彥聲身旁。
「沒什麼,只是我們兄弟四人都沒有女人作伴,挺寂寞的!」
為首的男人流里流氣又低俗不堪,有色的目光不斷往丁燦雅身上瞟去,看得丁燦雅頻頻乾嘔,更加捱近安彥聲。
「學長,我們走吧。」丁燦雅小聲地在安彥聲的耳邊說著。
夜色的格調不是很高嗎?怎麼這四個粗俗的小混混會跑進來?
走?興致被破壞,安彥聲正愁沒人讓他發洩呢!
「我的女朋友很美吧?」安彥聲摟著丁燦雅的肩,故意對他們挑釁。
「所以我們才想跟你借用哪!」打這女人一進來,他就相中她了。
丁燦雅皮笑肉不笑地低語:「學長,你可別把我借出去啊。」都怪她今天出門忘了求神問卜,否則怎麼會這麼倒楣?
安彥聲起身,冷冷地回應:「你們說想借,我就得借嗎?」
「臭小子,我們老大給你面子才用問的,你是找死嗎?」
安彥聲沉聲笑了一下,站起身準備大展身手。「不用給我面子,我比較喜歡不客氣一點。」好久沒活動筋骨,他真怕生疏了。
「找死!」
見對方拳頭揮來,安彥聲不閃不躲,揚臂擋下,順便附贈一記拐子,痛得男人大叫。
「我心情不好,你們最好別惹我。」
「真該死,給我上!」
老大一聲令下,三人一擁而上,想給安彥聲一個教訓,PUB內騷動四起,不想惹事的客人紛紛走避,服務生邊忙著疏散客人邊請老闆出來處理。
丁燦雅躲在角落裡,免得成為標靶,可她也很擔心安彥聲,畢竟他以一敵三,勝負難料。
「學長,別打了啦……小心後面!」
安彥聲忙著對付眼前的兩人,不知身後另有一人悄悄靠近他,手裡還拿著酒瓶,聽到丁燦雅出聲警告,他回過頭,卻只看見一抹黑影,還不知發生什麼事,那人手上的酒瓶已經被搶走了。
接著,一道酒瓶敲在桌上碎裂的聲音霎時掩蓋住悠揚的藍調,眾入的焦點也全落在那名身穿黑色衣服、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
男人手裡握著碎裂了一半的酒瓶,一手扣住小混混的脖子,雙眸帶著些許的醉意,目光卻凜冽如冰。
就在眾人的注視下,男人手中的酒瓶越拿越高,目標似乎是小混混的臉上。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安彥聲出手扣緊男人的手,硬是讓男人手中的酒瓶鬆脫落地。
迎上那雙更勝自己不知多少的冰冷眼眸,安彥聲忽然覺得背脊有一股涼意,教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一種熟悉感在心頭閃過。
男人深沉的眸子是他未曾見過的凜冽,男人彷彿一點也不在乎結束某個人的生命,而那並非是出於灑脫,只是很單純的無所謂,好似對方不過是一條微不足道的小蟲子。
男人直盯著安彥聲,神色冷漠,卻不像是想反擊的模樣,只是定定看著安彥聲,露出些許的困惑,淡淡的酒味自他身上散發出來,可以想見他應該也醉了。
「你想殺人嗎?」安彥聲口氣惡劣地問,手勁並沒有因為對方沒有武器而有一絲放鬆。
他純粹是想動手發洩一下,可不想將事情鬧大,更輪不到這個男人插手,好在男人沒將他也當作敵人,要不就真的難收拾了,因為他可沒把握能夠將他撂倒。
薄薄的唇瓣忽而揚起,男人似笑非笑地回答:「反正人又死不完,不是嗎?」
這一句話猶如一顆炸彈在安彥聲的心底炸開,他一怔,不知如何回應,該說他錯或是對呢?
見到男人眼底仍燃著欲殺人的火焰,安彥聲霎時呆愣住。
男人的那種無畏的眼神,彷彿真的不當人命是一回事,但不知怎麼的?他依稀能在男人的聲音裡聽出一些……落寞。
「住手!」夜色的老闆冷冷插話。
躺在地上的小混混也早被服務生架了起來。
安彥聲看到老闆出現,連忙拉走男人,免得他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男人有幾分醉意,視線朦朧,最後完全靠在安彥聲的肩上,使得安彥聲必須使力才能撐住他的身體。
「學長,你沒事吧?」丁燦雅趕緊上前關心。
「我沒……事。」沒想到這傢伙還挺重的!
聽完服務生的轉述,夜色的老闆大概瞭解發生了什麼事情,便端著笑容跟店內的客人致歉。
「不好意思,是我們的疏忽造成各位的不便,這次的費用就由本店請客,我們也會提供每桌客人一張八折卡,希望你們能夠再度光臨!」
夜色老闆的處理方式讓每位客人皆大歡喜地離開。
關上門後,老闆才來處理禍源。
安彥聲挺欣賞這位老闆大方卻又不失分寸的作法。
「四位先生,這次我不報警處理,不過若是再有下次,蔣老大不捨坐視不管的,請你們四位珍惜生命。」夜色的老闆字句都不帶威脅,不過隱含的警告意味卻讓那些小混混們心生緊張。
四人一聽見「蔣老大」三個字,立刻嚇得臉色發白,頻頻致歉。
老闆聽得滿意,這才放行,與其請警察來,他寧願息事寧人。
待老闆走近他們三人,在燈光之下,安彥聲發現到老闆有一張好看的臉,平靜無波的眼神帶著睿智,笑容含著優雅,西裝筆挺的他宛如紳士,全身散發的溫和氣質很合他的胃口,而且他完全沒想到的是一間PUB的老闆竟然這麼年輕,他猜老闆的年紀應該還不到三十歲才對。
「很抱歉造成三位的困擾,不知三位希望我們如何補償?」
「不用了,這是個意外嘛!」安彥聲嘴邊噙著淺笑。
老闆卻視若無睹地請服務生拿三張貴賓卡過來。「希望這點小意思能彌補三人的損失。」
丁燦雅收下三長貴賓卡,笑得合不攏嘴,收了好處,縱使心底還有些不悅也全都不翼而飛。「其實我們也沒什麼影響,倒是店內的損失……」看起來好像都是學長造成的比較多耶。
「那不礙事的,請問三位有沒有受傷?」老闆壓根兒不在意店內的損失。
「沒有。」安彥聲猜想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應該也沒受傷才對,想殺人的是他,怎度可能會受傷。
「那就好,需要幫忙叫計程車嗎?」
「不了,我有開車。老闆,可以給我一張你的名片嗎?」他比較有興趣的是「認識」這位老闆。
老闆不置可否地拿出名片,一樣交給丁燦雅一張。
「希望三位下次能再度光臨本店。」老闆朝他們微微頷首,隨即讓服務生護送他們三人上車。
昏睡的男人被丟到後座,丁燦雅則是坐在安彥聲的身邊,一直望著貴賓卡。
「不過就是一張貴賓卡,有什麼好看的?」紅燈停車時,安彥聲懶洋洋地問。
「學長,夜色的貴賓卡即使是用錢也買不到,我們真是太幸運了。」丁燦雅馬上忘記自己剛才還在感歎悲慘的命運。
「是嗎?」他倒是對老闆比較有興趣。「把老闆的名片給我。」
「喏,給你。學長,你對老闆有興趣嗎?」丁燦雅試探性地問。
安彥聲接過名片,邪笑地回答:「其實我對你比較有興趣。」
丁燦雅趕忙搖頭。「學長,綠燈了。」她才不希望學長對她感興趣。
二十幾分鐘後,BMW抵達丁燦雅家門前的巷子裡,丁燦雅下車時才想起後座還有一個人。
「學長,這個男人怎麼辦?」
安彥聲回頭,他也是這時才想起有個人還在他車上等著他處理!真是個麻煩。
「沒關係,你先上去吧。」
「學長,那就麻煩你照顧你的救命恩人囉!晚安。」丁燦雅朝學長甜甜一笑,轉身打開公寓的大門走進去。
救命恩人!他需要這傢伙搭救嗎?望著在他後座睡死的男人,安彥聲撇撇唇,唇邊的幅度似是嘲諷又似是認同。
人又死不完──這句話可說得真好,不是嗎?
在人口遇剩的地球上,人的確死不完,或許應該說人類就是地球上最嚴重的害蟲。
不過想殺人之前還是得先三思吧,畢竟法律就是在保護這些害蟲的,而這些害蟲當中也包括他自己。
安彥聲來到後座,翻找男人的口袋,試著找出他的證件,但是除了千元鈔外什麼也沒找到,連駕照也沒有。
他不禁搖頭一笑。「你這傢伙居然出門沒帶證件,真是夠了。」這下要如何送他回家呢?
「唔……」男人發出呻吟,似乎有轉醒的跡象。
「喂,你住哪裡?」安彥聲拍拍他的臉。
「家裡……」
八百年前的笑話還拿出來讓他笑嗎?「我是問地址。」
「我……忘了……」男人又挪了一下身體,含糊地回答。
這剛好證明千萬別跟醉鬼說話。
「算了,我就好人做到底,送你到旅館去過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