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白雲芳草地。
躺在草地中看悠悠白雲飄過許久,莫垣微笑著問:「你不再給安然打個電話嗎?」
原犁雪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這樣是不對的。」
「是她自己不接我的電話吧。」原犁雪有些惱火地說,「打電話過去足足五分鐘的忙音,工作中的女獵人真有這種閒情和人電話聊天嗎?」
「唔,那可能是和目標在談話,和那個叫張暮的籃球少年。」莫垣微笑。
原犁雪惡狠狠地瞪住莫垣,「那我就更不需要打電話過去了。」
莫垣笑起來,這個同伴生氣起來真是無藥可救,「那麼我們就等安然聯絡,她交代的事情反正做完了。」他支起身子看旁邊滿臉憤怒的原犁雪,「安然應該是叫你探問霍紫笙最近有沒有收到勒索之類的東西,為什麼要拉我一起去霍家?」
「你不是要『相親』的嗎?既然要看霍家的女公子,一起去怎麼了?」
莫垣微笑,「霍紫笙喜歡你。」
「……」
「這種委婉的拒絕態度,是原犁雪獨特的溫柔?」
「別無聊好不好。」鈴聲在手邊突然響起,原犁雪幾乎是下意識地立刻接下,「喂。」
對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是原犁雪嗎?」
「我是。」
「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我是張暮。這件事情說起來很為難,不過你是安然的好朋友對嗎?」
「我是不是一定要回答你這個問題?」心裡有點惱火,簡安然到底是什麼意思,把自己的電話給陌生人。
張暮在電話那頭焦急地說:「無論怎樣,請聯繫安然的家人去聖十字醫院。我在她身上找到的通訊錄裡看不到關於家人的信息。」
一股巨大的不安瞬間席捲全身,原犁雪忘記所有的不滿,倏地坐起大聲問:「怎麼回事?」
「我並不太清楚狀況,今天父親和簡安然見面的時候他們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大概意思是叫安然去早已經廢棄的後城河7號倉庫找什麼東西。那之後父親過了三個小時才允許我出門,說此後不會再見到安然在附近出現了。這一切讓我很奇怪,所以即使父親那麼說,我還是去了河邊。萬萬沒想到7號倉庫密封的門居然大開,安然她在裡邊已經昏迷。請快點聯繫她家人來好嗎?病房是968號。」
原犁雪什麼也沒有說把電話掛上,站起身來。那說不出驚慌還是憤怒的眼神似乎在燃燒,「莫垣!」
莫垣收住了一貫的微笑,「我聽到了。你馬上過去,聯繫九洵和追查關聯的事情交給我來做。你快點去。」
原犁雪在十分鐘後到達病房。他猛然打開門,簡安然靜靜地躺在潔白的病床上,容顏安謐彷彿只是睡去,頰上輕輕劃出的血痕在一片潔白中觸目驚心。他怒目望向旁邊的張暮,「……」
張暮心裡很亂,他不明白眼前的一切是什麼狀況,也不明白到底父親和安然談了什麼,安然的受傷和父親有什麼聯繫。
「她沒有外傷,醫生診斷說是後腦受了鈍物敲擊導致暫時性昏迷。我聯絡到父親後關於這件事情會有說法——然而我不能相信父親是故意要傷害安然的。」
原犁雪努力壓低聲音,可聲音裡仍然充滿無法抑住的憤怒,「不是因為你父親的緣故嗎?」他逼視張暮,切齒說:「如果安然有什麼意外,我要叫你們父子為此後悔一輩子!」
「這件事情……」
好吵。
好吵!
簡安然聽到許多紛雜的聲音和刻意壓低的爭論。
想睜開眼睛看看周圍的一切,然而困乏的眼怎麼也無法睜開。
——要怎樣睜開眼睛呢?
一雙嬌小的手在撫摩自己的面龐。
誰?
那雙手的主人輕聲說:「是委託人呵。」聲音那樣細小而婉轉。
「我的委託人?」
「是的。請回憶你對我母親的承諾,讓我完成心願好不好?」
努力睜開眼睛,眼前模糊閃動的是兩個挺拔的身影,「你在哪裡?要我怎樣做關於你的工作?」
「你要做嗎?」
「是。」
「太感謝了。那麼,」感覺到柔軟的髮絲在面頰上滑過,一個溫軟冰涼的身子俯下來,越靠越近,直至是個親密的擁抱,然而身體這樣明顯地感覺到了,卻還是無法看清楚那女孩子的星點輪廓,只聽到她在耳畔輕聲說:「這個身體,現在借給我吧。」
簡安然驀地睜開眼睛,看到原犁雪正憤怒地揪住張暮的衣領,已經是劍拔弩張的氣勢,什麼都沒有想,失口驚呼:「你做什麼,不要傷害他!」
原犁雪和張暮一怔,原犁雪放開張暮,疾步走到簡安然面前,覺得心裡又是氣憤又是歡喜,大聲說:「醒了嗎?你怎麼這樣不小心,不知道別人會擔心嗎?」
簡安然看著面前俊美的男孩子滿臉的怒色,畏縮地蜷住身子,覺得有些害怕。
原犁雪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回頭望向張暮,「是那人的父親傷的你嗎?」語氣瞬間冰冷。
好可怕的眼神!簡安然驚恐地看著原犁雪,拚命搖頭,「不是的!是黑衣服的年輕男人,是工作上的對手!」話剛說完她自己怔住了,工作的對手?
原犁雪沉聲問:「真的不是他父親?」
「當然不是,張暮人那樣好,絕對有個溫柔的父親啊!」工作的對手?
……我做什麼工作,有對手?簡安然覺得頭腦裡一片白霧似的全然想不分明,煩惱地甩了甩頭。
原犁雪覺得安然的樣子有些異樣,疑惑地盯住她,「你怎麼了?」他看到簡安然居然很怕自己般地直往牆角縮去,眉宇間全是恐懼,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表述,「你,你發神經嗎?!」伸手要把簡安然拽出來,沒想到卻遇到了好頑強的抵抗。
簡安然死命抓住被角不肯妥協,搖頭叫著:「你要做什麼啊!」
「……」原犁雪停手看著那微微發抖的女孩,想,該是我瘋了嗎?我居然看見——居然看見安然像個怕被拐騙的小女孩樣不肯接近我!他很想大笑一場,然而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迫得他根本笑不出來,原犁雪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你怎麼這樣怕我?」
簡安然看著他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我根本不認識你,你為什麼要離我這樣近?」
……
原犁雪當時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日曆鐘,他確定今天是11月26日,不是4月1日。
——因此這個玩笑尤其不好笑。
莫垣和陳九洵趕到病房附近的時候覺得氣氛很詭異,離了老遠就看到鬼火聚集。近了一看,那聚集中心默然不語的人居然是原犁雪。
「你怎麼了?」陳九洵訝然問,「安然狀況如何?」
「失憶。」原犁雪悶悶地說。他靠在醫院走廊的牆壁上似乎不準備離開。
「……」莫垣微笑,「不髒嗎?」
原犁雪心不在焉說:「什麼?」
「你不是向來覺得醫院的牆壁上有病人的細菌,怕髒的嗎?因為有潔癖。」
「是啊,覺得很髒。」原犁雪說,目光散漫地追隨著白衣護士。
原犁雪有心情在病房外面發呆,代表安然問題不太嚴重吧。陳九洵稍微放下心來,看著他有些迷惑,「他有潔癖還靠在牆上?」
「我看他根本沒聽我們在說什麼。」莫垣微笑著問原犁雪:「為什麼不進去?」
原犁雪抬手示意他們進去,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
莫垣微笑,「我們先去看看。」打開病房的門。
一打開門……覺得裡面的氣氛和外面的慘淡相比簡直是春風蕩漾。他們看到簡安然坐在病床上,氣色不錯,和張暮有說有笑。在笑語間雙頰紅暈淺淺,若與張暮目光接觸,會垂下眼睛露出羞怯的樣子。
半晌後,莫垣微笑著問陳九洵:「那女孩子是誰?我們走錯病房了嗎?」
「別問我。」陳九洵說。
「安然她,在男朋友面前對著別的男生臉紅,她有這種習慣嗎?」
「我從小就和她在一起也沒見過她這種表情,雖然很可愛,不過……」陳九洵把「還真是讓人冷汗直冒」幾個字勉強嚥下,「別問我。」
簡安然注意到了這邊的聲音,轉頭看過來,先是一愕,眼睛裡一下子彷彿罩了水霧,摀住臉低聲說:「為什麼我這間病房什麼人都可以進來看?我是佔用了別人的房間嗎?」
張暮看起來有些無措,「不是的安然,那些人是你的朋友啊,不是別人。」
簡安然搖頭低聲說:「騙人,為什麼我沒有絲毫的印象?」
張暮笑得很溫柔,「是真的,安然。你和他們一起在籃球場認識的我,記得嗎?」
「不記得。」
「那麼你認識我嗎?」
簡安然茫然地看著張暮,半晌搖頭,「我不知道。」
「那麼為什麼惟獨我你肯親近呢?」
簡安然看著張暮溫柔的眼睛,輕聲說:「我不知道。」
張暮有些無奈地笑了,「真是沒辦法呢。」他站起來想和莫垣他們說話,衣襟卻被簡安然拽住,她滿眼的懇求神色讓他沒辦法挪開步子,「我只知道你是張暮,只記得你的名字,因此請不要離開。」
張暮坐回椅子,對陳九洵和莫垣說:「情況你們也看到了,現在我沒辦法走。不管怎麼說,安然這次變成這樣,我和父親是有責任的,請給我些時間,試著喚回她的記憶好嗎?醫生建議由我來做這個工作——畢竟現在安然比較願意靠近我。」
簡安然滿臉求懇地望過來,「請你們離開好不好?請你們不要帶走張暮好不好?」
陳九洵說:「安然你……」看清楚簡安然的表情當場石化,那種柔弱的表情真的太可怕了。
「好!」莫垣拉住已經目瞪口呆的陳九洵,微笑地對張暮說:「我們明白。出事的經過我們大概已經可以猜想了,你不必為此自責。」他看了眼簡安然,「我現在和犁雪的感受一樣,覺得還是待在門外比較好。幫助安然恢復這件事情,拜託你了。」
他輕柔而不可抗拒地拉陳九洵離開,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這種嚴重的狀況不僅不感到心情沉重,反而非常想笑一次——簡安然那種與平常反差太大的樣子,實在是太誇張了。
帶上門,陳九洵憂心仲忡地問:「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把一個白癡樣的安然交到陌生男孩手裡。」
莫垣微笑,「我覺得沒有問題。連最該擔心的人都沒有什麼反對表示,我們為什麼要違背安然本人的意願?她想和那個男孩在一起啊。」
陳九洵想起來,「原犁雪怎麼回事?他幹什麼來的,就站在門口算什……」他四顧,「人呢?」
莫垣笑,「看到安然拉住張暮衣角的時候表情很奇怪地走了。」
「那麼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去找阿宗聊天。」
「開玩笑。」雖然仍然不安,莫垣的笑容似乎是具有魔力的,讓心可以逐漸安寧,陳九洵無奈地跟在莫垣身後,「找阿宗做什麼呢?」
「不知道。」莫垣笑,「但是早先就對犁雪近期會這樣悲慘有預言的,只有他啊,呵呵。」
病房裡兩人聽著外面的聲音越來越遠。
張暮說:「他們走了。」他轉頭看簡安然的時候一怔,安然她根本沒有望門口一眼,一雙妙目自始至終停在自己這裡。
那眼神好溫柔,在接觸的瞬間飄樣閃開,白玉般的臉上微微紅著。張暮心頭猛地一蕩,這樣的眼神好熟悉,他一定是在哪裡見過這樣眷戀的神色。
張暮低聲說:「我真沒想到你是女孩子。那樣會打籃球,性格那樣堅毅。」
「現在這樣不好嗎?」
「不,很好。」張暮凝視簡安然,說,「說不定現在這樣比以前還要好,就我看的話。」
簡安然深深埋著頭不肯抬起。
張暮感覺有些奇怪,一個籃球上的對手,忽然間變成了繞指柔的同齡女孩,似乎是哪裡錯位的樣子,然而自己卻沒來由地為現在這個樣子的她隱隱歡喜。張暮想,真是奇怪呀。
他為安然削蘋果,「我來告訴你一些以前的事情好嗎?雖然我知道得也不多。」他那慣於運動的手在做雜務的時候有些笨拙,「你的名字是簡安然,籃球打得很好。以前的你雖然話不多,但確實是很溫柔的人。」他笑,「和現在的你完全不同,很成熟。」他略一分神,水果刀從指邊堪堪擦過,劃了口子,「嘖。」
簡安然沒有再聽張暮說下去,急切道:「在流血!」她慌亂四顧,抓起護士放在床頭櫃上的紗布給他包紮。
張暮不以為意,「沒關係。」
「你受傷了啊!」簡安然依然急切地說。
張暮笑了,「那麼拜託你幫我處理傷口,我繼續說,你只要聽就好。」
「我不想聽。」
「什麼?你以前的事情你不想聽嗎?」
簡安然輕聲說:「那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只有這短短的時間,所以,那些事情和我沒有關係。」
張暮疑惑地問:「你在說什麼?安然。」
簡安然茫然抬頭,「什麼?」
「你剛才說的是什麼意思?」
簡安然的神色很迷惑,「剛才在為你包紮時我什麼也沒有說。」
這也是失憶症的一部分嗎?轉瞬忘記剛才說的話。張暮眼中滑過一絲擔憂,隨即用笑容掩飾,「你想要看什麼書或者需要什麼嗎?」
簡安然搖頭,輕聲說:「我什麼也不需要——你要走了嗎?」
在那種溫柔而擔憂的詢問下無法走開啊,張暮說:「呃,也不是非走不可,如果你不需要帶什麼東西,我會在這裡照看你。」
簡安然又瞬間緋紅了面頰,低頭說:「對不起。」
「啊?」
「我這樣強求你留下,真是太任性了。」
「怎麼會。」張暮雙手交叉握住,「雖然覺得這樣的安然很奇怪,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被你這樣信賴,心裡覺得有些高興呢。」他猛醒悟到這樣說的莽撞,忙說:「對不起,這樣講話太失禮了。」
簡安然低低道:「怎麼會?我……才是真的好高興,你願意留下。」
張暮推開窗戶,漫天飛葉撲滿全身,飄落在地上,他說:「真是糟糕,護士會罵了。」
「但是很美啊,這個風吹起來真的很舒服。」
「那麼就開著它吧。」張暮不再打算關窗戶,站在窗前,半晌說:「總覺得現在這個安然,彷彿是早認得的某人一樣。」
他的肩膀上落了一片小小的枯葉,簡安然看著它產生了很強的慾望,想把它撣落。這個願望是如此真實而熟悉,彷彿在很久以前就想過——在以前的某年某月某天,也看過類似的情景吧。簡安然說:「我也這樣想。」她低聲問著:「這樣想很奇怪嗎?」
「怎麼會。」張暮有些迷惑,「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有這樣的感覺呢?」
「我不知道。」
「那個不知道是無法可想,不過,」張暮轉頭凝視簡安然,「關於你為什麼只願意親近我,這個問題你心裡也沒有解釋嗎?這種問題應該只需要自己想就可以回答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追究,可問出這樣話的時候,對簡安然的回答有些期待。
「是因為,我……」簡安然說,「我……」
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要說什麼,然而一顆心越跳越快,彷彿馬上要跳出胸腔,「我,」她看著張暮明亮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幾乎在思考前脫口說,「因為我對張暮你……」
「碰!」
一聲巨響,門再次被打開了,準確地說是被撞開了——古芊離站在門口,手裡抱了一大堆補晶零食,快樂地叫起來:「安然好!籃球少年好!」
張暮辨認了一下,「你是古芊離?」
「沒錯!」古芊離舉手說,「我受命照顧現在很可愛的安然寶寶!」她把手上的東西隨手一扔,滿地凌亂。看著簡安然驚疑的眼神,也是如被雷擊樣一怔,木然三秒後盈盈笑起來,「真的是超級可愛啊。」她坐到床前,「嗨,安然。」
簡安然看著眼前的俏麗女生,囁嚅說:「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沒關係。」古芊離巧笑倩兮,「現在我們來認識好了,我是古芊離,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會是你的同居人,你的一切事物由我搞定。你可以自由地和張暮談天遊玩,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保證你不會看到很凶的死魚臉男生,也不會有別的不認識的朋友莫名其妙闖入你的房間。這個條件開得不錯吧?現在辦出院手續好不好?」
簡安然有些遲疑地看了看張暮。
古芊離笑,「討厭啦!安然不准住到籃球少年那邊的,你不可以這樣偏心,只記得他的名字還只親近他,我會吃醋!」
張暮有些發窘地笑,「是不太方便,安然住到古芊離那邊好嗎?」
簡安然看著張暮誠懇的神色,說:「好。」
古芊離心裡狂笑,這樣溫順的安然,當真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難怪阿垣打電話來的時候口氣那麼奇怪。
「我去辦出院手續,張暮帶安然走吧。下午六點我會去你家接迷途的小羔羊,請你盡快喚醒安然的記憶哦。」雖然從個人角度來說覺得現在這個樣子也很好玩,但是不能讓原犁雪那個死小孩在失去耐心的時候把城市炸了才是她正確的目標。古芊離用標準的哄小孩口氣問:「那麼安然,你想去哪裡玩呢?」
簡安然低頭沉思的時候張暮搖頭,「她失去記憶,怎麼能知道去哪裡?」
古芊離笑,「就是這種情況,想去哪裡才最是關鍵啊。」可以探知病人心理深層最重要的東西。
這邊爭論不休,沒料想聽到那邊已經傳來很堅決的聲音:「我想去籃球場。」
一驚非同小可,古芊離的眼神瞬間有些寒冷,「你是要去遇見張暮的籃球場?」
簡安然點了點頭。
張暮笑了,「好的。我幫你收拾東西。」他整理安然的包,發現古芊離站在原地依然看著簡安然,奇怪地問:「不去幫安然辦出院手續嗎?」
古芊離的唇角微微一抿,笑說:「好呀。我去幫她辦出院手續。」她靠近簡安然問:「沒有想去什麼學院裡面轉轉寢室或者高的樓頂這種願望嗎?」
簡安然看著古芊離搖頭說:「我為什麼要去那種地方?」
古芊離笑,「沒,確實沒必要去轉——順便問一句,」她唇角頑皮的笑變得有些詭異,「你是誰?」
「……」簡安然說,「你們都叫我簡安然。」
「嗯,說得也是。」古芊離像只靈燕翩然後退,「我走啦,安然晚上見。」
「她有點奇怪。」張暮說,然後問簡安然:「東西收拾好了,要走嗎?」
簡安然看著面前對自己伸出的手和張暮滿臉的溫柔笑容,「要走。」
到籃球場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四點,張暮注意到簡安然的表情變得愉快了許多,在夕陽下笑得很美,不由得問道:「要和我打籃球嗎?」
簡安然緊張地擺手說:「我不行的!」
「唔,說得也是,你畢竟是剛病好的人。」
「你可以打給我看嗎?」
看著簡安然殷切希望的神情,張暮又是一怔。那個溫柔的有期盼的神情,確實是很熟悉呢!他似乎曾經為它,甚至牽起過少年時代最初的陌生情愫。
但是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呢,這樣的神色?
「可以打給我看嗎?」簡安然輕聲重複著說。
「當然可以。還好球一向是放在這附近的……」張暮笑著說,準備去拿球。
可是在行動前安然已經走向左邊的灌木叢,扒開枝葉,從裡面拿出了他藏的球,「這個嗎。」
張暮詫異問:「你怎麼會知道我藏球的地方?」
簡安然茫然地說:「我彷彿記得你總把球放在那裡。」
張暮接過球,簡直不能相信有這種事情,即使是原來的簡安然,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藏球的地點吧。他沒有再多想,走向球場,球在他的掌控下靈活跳動,「那麼……」
轉頭的瞬間止住了話音,看到女孩子站在場邊,有些怯怯的目光追隨著自己,是那樣熟悉的位置和神態。
心彷彿被重重的鐵錘敲過似的,有些生疼,瞬間聲音彷彿不是自己的,張暮問:「是你嗎?」
簡安然張大眼睛,「什麼?」
「啊,沒什麼,」張暮垂下頭,微微苦笑,「我看錯了。」
原先站在那個地方觀球的女孩子不是她。
那個她還能不能再來觀球?
彷彿得到了什麼預示,苦澀的味道從心底裡泛起。張暮向籃架跑去,比以往任何時刻確定了一件事情,曾經總在注視自己的某女生,已經離去。
那個小小的身影和長的頭髮,已經消散在了風裡……
而自己居然沒有問過她的姓名!張暮看著大樹搖擺的枝葉,沒有意義地對它苦笑了。
簡安然就那樣看著張暮,沒有注意到遠遠的場外有人看著她,寬大的外衣裡都鼓了風——莫垣來了好一會兒,好奇地看著完全不一樣的簡安然,注意到她站的位置和那天自己與陳九洵站的一樣,輕輕笑了笑,問旁邊的阿宗:「看得到什麼了嗎?」
阿宗可愛單純的臉上雙眼瞳孔隱隱有著綠光,他說:「安然的身後,穿青衣的女孩子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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