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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綺夢 第九章 作者:呂希晨(晨希)
    「雖然指著別人的鼻子罵不符合我的禮貌原則,但是冷玦,你真的是個大白癡。」一個聲音在裝夜離開他的病房後,隨著開門關門聲傳進來。

    這個聲音……「沙穆!?」他沒死!冷玦激動地要起身,霎時又痛得放棄起身的念頭。

    「不就是我羅。」沙穆皮皮地笑著走近他的病床,大刺刺地坐在床邊的鐵椅上。「好久不見了,冷玦。」

    「的確很久沒見。」冷玦聲音裡夾槍帶棍,有種欲殺他而後快的氣勢,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麼這時傷得這麼重,不能起來打他個半死!

    嘿嘿,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冷決心裡在想什麼。「你以為我趁這時候來的目的是什麼,早料到你看到我會有什麼舉動了。」沙穆很怕痛,所以深請「暫避其鋒」這個道理。

    「這一陣子你躲在哪裡?」

    「受重傷又掉了落海,被一個小女孩給撿了回去,不多說了。怎樣?身體還好吧?看起來跟木乃伊差不多。」

    「拜你所賜,除了失明之外就沒什麼了。」

    這話裡頭還真是帶刺啊!沙穆覺得自己身上好像被刺了上百個洞似的。「別這樣嘛!我也只是希望你能自己出面處理這件事,總不能老是教別人幫你收拾爛攤子吧,誰知道你這冰人也會動凡心。」

    「閉嘴!」冷玦發出惱怒的聲音。「我沒有。」

    他是要騙誰啊!沙穆搔搔頭,算了,青雲才提醒他不要激怒冷玦,免得他血壓過高,還是轉個話題保險點。「青雲說等過一陣子血塊凝固,動個手術取出來就行了。」

    「那是過一陣子的事。」

    「哎喲!人生難免有黑暗的時候嘛是不?」

    「要不要也來試試看?」他向來看不慣沙穆遊戲人間的吊兒郎當樣。「嘗嘗所謂黑暗的滋味。」

    他才不要!「算是我的錯好嗎?不過我也挨了一槍掉到海裡,差點『香消玉殞』,就當扯平了嘛。」人受傷也就罷了,這顆心也送人了才糟糕,那個一年之約有得他等了。想到這裡,再怎麼高亢的心情也不由得為之一沉。

    「你這種人還能香消玉殞哪?」冷玦哼了聲。「只怕是遺臭萬年。」

    沙穆抬頭,一臉古怪的盯著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是我的錯覺嗎?冷玦,我怎麼覺得你的話突然變多了?」奇也怪哉,是他聽錯了嗎?

    「是嗎?」他不答反問,對他這種無聊的問題不感興趣。

    不理他?沒關係,他有的是自娛的方法。「剛剛那個女人好像快哭了的樣子,你是說什麼話傷了人家的心呀?」

    「什麼意思?」

    「剛剛從你房裡走出去的女孩子啊!怎麼?想否認啊。她眼睛紅紅的耶!」

    裴夜?紅著眼睛?

    沙穆突然想起。「哦,對了。你挑了李明的地頭,我後來查了一下,發現一件有趣的事情。」

    「不關我的事。」

    撇過臉,他閉上眼,滿腦子被剛才沙穆所說的——一紅著眼睛的裴夜的模樣給佔滿。

    「你沒興趣啊?」

    怎麼會這樣?他死而復生之後竟然還是沒有一個人理他,怎麼這樣!嗚嗚嗚……他好可憐!

    「不想死就滾回去。」他向來不是多話的人,和最多嘴的聰噪份子自然不對盤。「聽見沒有!」

    「回去就回去。」沙穆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出去,嘴裡還不停咕味著有的沒有的。

    聽說這個R0n也住進來了,嘿嘿……他去鬧他總成了吧,這一槍一腳之仇可沒那麼簡單就給它算了!呵呵呵——-

    「哈瞅!」Ron冷不防打了個噴嚏,全身莫名其妙地顫了一下,這一顫牽動到他打上石膏的左腳,痛得他直呼。

    「注意了哦——」J的聲音從隔壁床傳來。他模樣也沒多好,一隻手臂吊在半空中,不過那張嘴沒受傷,還能吐出風涼話:「莫名其妙打噴嚏,表示有人正準備暗算你。」

    「閉嘴!」哈——哈瞅!

    「我能自己來,你可以出去了。」

    「不行,你明明看不見,我來幫你。」

    「不需要。」

    「我堅持。」

    「你」

    「沒什麼好說的,你救了我,在手術前的這段時間照顧你是我該做的,我並不想欠你人情,冷玦。」

    「但是——」冷玦深呼吸一口氣,緩和住自己的脾氣說道:「幫一個男人洗澡,你做得來嗎?」

    是的,讓兩個人站在頭等病房的私人浴室內爭執不休的,就是這個洗澡問題。

    在騰青雲半講理半強迫之下——事實上講理的部分是由亞治代表發言的,總之他們成功地讓脾氣強硬的冷玦放棄自行回家調養的打算,乖乖住進安排好的頭等病房中靜養,而裴夜——在亞治「訓之以理,動之以情」的雙重攻勢下,再加上自己對冷玦的內疚感,終於點頭答應接下照顧他的重責大任。

    兩個禮拜後的晚上,也就是今天,騰青雲終於大發慈悲地點頭同意讓冷玦洗澡清理身體。事實上早在一個禮拜前,他的身體就可以碰水了,偏偏騰大醫生非常之不滿意他貿然行事的愚蠢行為,硬是要他再髒上一個禮拜以示薄懲這一點冷玦心裡清楚得很,小過他難得地不和他計較——救他的人是青雲。救裴夜的人也是青雲,算來自己還欠他一筆。

    可以碰水了是件好事,但暫時失明的他要怎麼解決自身的清潔問題,這又是個難題了。偏偏今晚亞治不知道跑哪去,而騰青雲是決計不管這種小事,於是就演變成了他和她的拉鋸戰。

    「我。我想我可以。」

    裴夜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為了照顧他,她幾乎把隱藏在心裡多年的壞脾氣給用盡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稱冷血無情的殺手會執拗得像個小孩子!要他吃藥,他會假裝睡著;要餵他吃飯,他撇開臉拒吃,只為了維護他的大男人主義不讓女人喂!她從來都沒想過,當初冷著臉和她對峙的人竟然能拗到這種程度。

    不得已,她搬出最壞的脾氣,在每一次要求他吃藥吃飯之前總是來一場唇百大戰,然後她發現很可笑的一點——冷玦的口才很差。

    抓到這一點讓她簡直想在他面前大笑三聲。是不是固執少言的人天生注定口齒遲鈍?總之她充分利用這一點得到她想要的結果.而且屢試不爽。

    「你做不來。」

    她會像個管家婆一樣在他身邊念來念會,是他無法想像的結果,那一個冷漠自持的李綺夢到哪裡去了?還是現在這樣才是真正的裴夜?

    最近,他漸漸能分辨得出她們兩姐妹的不同——裴月的腳步聲不如練過身手的裴夜輕盈,她的個性也不像裴夜的積極、固執己見。

    裴月就像個娃娃一樣需要人細心照顧;而裴夜不用,相反的,想照顧她的人會反變成她的累贅。她們兩個幾乎是完全相反的兩種性格,為什麼剛什始看見她時,他會分不清楚她們兩個人?

    難道他眼睛的暫時失明,是為了讓他摒除外貌的相似,認真的去面對一這件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對這項事實的認知作何感想,只知道自己並不如想像中的沮喪,在知道她不可能也不會是裴月之後,有的也只是短暫的失落,之後便是她在照顧他的這段期間帶給他的衝擊。

    她強迫人的壞脾氣、自以為是的頑固,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照顧所帶給他的麻煩——原來摒除當初對立的關係之後,他和她也能處得這麼融洽……

    融洽?冷玦不自覺地皺了眉頭,他並不想接受這個形容詞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所以,拒絕深想。

    她只不過是為了還欠他的人情而且,他這麼告訴自己。

    「你進去裡面,我把浴帶拉上,你把脫下來的衣服遞給我,這樣可以嗎?」這是她最後的讓步,也是一種以退為進的妥協方式。

    冷玦點頭同意,任她牽領他走進淋浴的地方「。

    裴夜則拉上浴簾在外頭等著他的衣服,不一會兒,浴簾內的人探出手交出衣物。她則遞整間浴室熱氣氛氛。

    突然,砰的一聲,浴簾後發出偌大聲響。

    「冷玦!?』

    「別進來!」

    裴夜緊張的驚呼和冷玦的阻止同時出口。

    「發生什麼事?」

    「沒事。」冷玦坐在地上氣惱地徒手摸著地板。該死!他竟然會在浴室裡跌倒!

    「你是不是摔倒了?」隔著水聲,裴夜只得拉著嗓子喊。「還好嗎?」

    「我說過沒事!」

    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顏面盡失,一個瞎子果然什麼都不能做!該死!他懊惱地伸手觸深地板,那塊該死的肥皂滑到哪裡去了?

    站在外面的她只聽見水從蓮蓬頭流出來。落到地板的聲音,不曉得他到底發生什麼事,明知道在一間小小的浴室是絕不會有什麼危險,但一顆心就是會忍不住東想西想,什麼叫緊張,她終於是體會到了。

    就是此刻的這種心情,讓她對他的警告恍若未聞,她要地拉開洛帝,果然看見他坐在地上,摸索尋找那一塊在他左手邊不遠處的肥皂。

    冷玦懊惱的停下動作,他眼睛是瞎了,但耳朵可沒聾,當然聽見她拉開洛帝的聲音。

    「看到了吧?」他自嘲。「想不到我冷玦也會有今天。」被人稱呼是死神的他也會有今天,即使是暫時性的,也是刺殺他強烈自尊心的利刃。

    他的嘲諷完全進不去裴夜的耳朵,她只擔心他這一跌會讓縫合的傷口裂開。

    「有沒有壓到傷口?」跪坐在他面前,不顧被熱水淋濕一身,也忘了眼前的男人全然赤裸的情況,她只顧著要檢查他的傷勢。她雙手搭在他肩上,視線掃視他身上的每一道傷。「有沒有感覺哪裡痛?」

    就算是瞎子,藉由觸感也能測猜出彼此間的距離,還有那一隻手在自己身上所起的強烈反應。他記得自己全身裸露,但她似乎忘了這一點。

    一滴毒藥,滴在一個水池裡的濃度和滴在一小杯水裡的濃度迅然不同;相同的道理,在熱氣氛紅的小小斗室中,一滴點的曖昧就足以發揮強大的威力。

    來不及約束自己、拉回自制力,在感覺到自己正吻著她的時候,他已經將她緊緊籍制在懷裡,口與舌貪心的吸取她唇內所有的甜美甘液,即使是感覺到她的驚慌。

    十年來,他不碰任河女人的嘴,因為除了裴月以外,其他女人的唇對他而言都很髒,會讓他想吐!

    換句話說,他只能接受裴月的唇,只有在吻她的時候不覺得噁心;然而裴夜又打破了這件他已經視為理所當然的習慣。會吻她,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外,他甚至是在還設思考過任何事的情況下,就做出這種貿然的舉動,他的驚愕絕不少於被強吻的裴夜。

    因為貿然,所以往往一發不可收拾。偏偏裴夜對他的冒犯是一點掙扎的反應也沒有,反而緊緊捏住他的肩膀,任他肆虐她的唇。

    粗糙的大掌撫上她細膩的臉頰,指尖滑過她臉頰上的那道傷,鬆開她的唇轉而舔吮那道傷痕,心頭莫名地感到一陣刺痛。他看不見她的傷,但直覺這傷不輕,否則不會留下疤痕。

    她逃不過了……直到雙唇相觸的這一刻,裴夜知道自己終究還是逃不了,那一份悸動以一股狂風暴雨的攻勢狠狠打進她心裡,那一道早已薄弱不堪的防護罩碎成一塊塊,再也折不回。

    不該是這樣的!他是裴月愛的人,她怎麼能夠在裴月死後勾引他?她這麼做是在傷害裴月啊!她怎麼能!?

    但是……在四片唇瓣短暫分離的瞬間,她忍不住撥開地垂到前額的濕發、觸上那張冷硬的臉,拇指滑過因為狂吻她而顯得有點暗紅的薄唇;她恨自己的情不自禁,卻還是愚蠢得像只撲火的蛾主動環上他的頸背,貼上他的唇,接連這一段意亂情迷。

    就這一次,即使他將她當做裴月也好,她心酸地想著。等手術過後,她會回美國做她該做的事,並且學著忘記他。

    蓮蓬頭的熱水仍持續不斷的冒出,裴夜的衣服早已濕透,然而熱水的溫度雖高,卻高不過兩人逐漸升高的溫度,及此刻在彼此心裡竄起的熱情。

    冷玦壓抑已久的慾望在此刻終於爆發,他雖看不見她,卻直覺地知道她也要他,他捧起她的臉,狂野地吻著,忍不住又來到她甜美的雙唇流連。

    這就是裴夜的味道。和他想像中的一模一樣,甚至更甜美,

    他從沒像此刻這麼希望自己的眼睛看得見,他想看她美麗姣好的身軀。

    淚順著裴夜的臉龐滑下,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愛眼前這個霸道的男人啊!她覺得自己好幸福、好幸福,隨著他愈來愈急切的撫觸,她輕吟出聲:

    「冷玦、冷玦……」

    愛過方知情字苦,醉後才道酒香濃——她不該來台灣找裴月的。在激情時,她無助地想著,淚也一直沒有停。

    Ron倚在醫院走廊的窗口,仰頭看著天空。噴!台灣的空氣真糟,每天晚上都看不見星星,搞什麼鬼!

    回頭瞪了門板上「頭等病房」四個大字一眼,他又回望烏漆抹黑的天空,搞什麼鬼!這麼晚了還不出來。

    「還在等門啊,守門員。」J拖著被包紮橫置在胸前的左臂,用受傷較輕的右手動自己的輪椅滑到他面前。「等了這麼久的門的不累嗎?」

    「閉嘴!」這傢伙,竟敢以下犯上調侃他!「滾回房去。」

    「噴,怕你站得腳酸,我特地送輪椅給你耶。」真是不識好人心。「我說Ron啊,你好歹也看在我捨身救你一命的份上對我客氣點嘛!」

    「做人家手下的,捨命救主子本來就是應該的。」

    敗給他了。把這種話講得這麼理所當然實在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只能怪自己倒霉,碰到這種上司。

    J跳下輪椅,懶得跟他交戰。「坐不坐隨便你,我先走了。」還是先溜回洛杉肌打報告的好,相信雷特納先生對這份報告會很有興趣才是。

    「哦,對了。」J突然想起一件事。「雷特納先生要我轉告你一件事。」走之前氣氣他也爽。

    「快說!」

    真煩人!

    「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對裴夜小姐不要太逾越,分寸要拿捏好。」

    「給我滾!」Ron氣得忘了自己還在醫院裡,這傢伙愈來愈不曉得尊重他了肝馬上給我滾回洛杉礬!」

    J吐吐舌。「滾就滾。」

    走廊上再度只剩Ron一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等的門終於從裡面被打開,

    「裴夜!」他走七前,彷彿剛才什麼事都沒有似的,笑著迎向她。「你——」笑容斂回,Ron瞇起眼審視她。「你怎麼了?」是他看錯了吧?他竟然看到她紅著眼睛。

    裴夜會哭!」他從來沒想過她哭。打自他們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他從來沒有看見她流過一滿眼淚、如今地卻看到一個明顯的是哭紅了眼睛、紅了鼻頭的裴夜!

    裴夜沒料到自己一出來會看到熟人,毫無預警地讓他看見自己的醜態,剎那間,她想不出有什麼活好說。

    這時的Ron反倒變得比她還未得沉靜,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她一回,「你和他——-」看她的模樣也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會有這麼衝動的時候。」記憶中的裴夜總是那麼的冷靜自持。感情這回事果然像額未定時的炸彈,讓人不知道它會何時引爆、引爆後又會造成什麼後果。

    「你——」

    Ron苦笑了一下,用手爬梳過自己的頭髮歎口氣,攤開雙臂。「哭吧,難得你有想哭的時候,我不介意肩膀借你靠。」他還是沒辦法對她凶。這樣也好,斷了他那一份亂七八糟、自己也理不出什麼個道理來的感情。

    這時候的她再也禁不住,脆弱地奔進他懷裡,將臉壓貼在他胸口。

    望向窗外,一輪明月亮潔的高掛天空。

    真諷刺。Ron抿嘴,酸澀地想著。

    「冷先生!請你冷靜一點!啊——-」頭等病房內,負責管冷玦更換繃帶的護士小姐躲在牆角,神色驚慌得幾乎要哭了出來.「拜託你冷靜一點,啊——」她蹲下身,躲過差一點就砸到自己的熱水瓶,眼淚已經忍不住流下來。

    冷玦摸索著床墊,只手撐著床沿下床,再一次為自己的短暫失明覺得懊惱。

    「冷……冷先生……」

    鏗!花瓶砸落在她腳邊,護十趕緊收聲。

    「冷玦!」

    正在巡房的騰青雲聽見房內的嘈雜,連忙衝進來喝止。

    冷玦停住摔出鐵椅的動作,頹然坐在床沿。「把裴夜找回來。」

    騰青雲點頭示意護士小姐先離開,自己則走向方才像團暴風似發飄的冷玦。

    「你搞什麼!」曾幾何時見他如此無的放矢過?難道一個女人真的就能改變整個世界?冷玦未免太沒出息!

    冷玦調整自己的呼吸,平緩太過激動的火氣。「我要裴夜。」她竟然離開他?在他們關係丕變之後離開他!

    病房的門再一次打開,露出裴夜莫名所以的臉。

    「這裡發生什麼事?」

    怎麼亂成一團?

    「裴夜?」

    她沒走!冷決當場促成呆子。

    「白癡。」騰青雲低聲啤道,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後踏步打算離開。經過裴夜身邊時,將口袋裡一卷繃帶交給她。「包紮。」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裴夜重新關上門,望了滿室的凌亂一眼,視線才回到他身上。「發生什麼事讓你動怒?」

    「過來!」冷玦漫無方向地勾勾手指,口氣十分不悅。

    裴夜依言靠近他,當她的手碰觸到他的指頭時立刻被他拉進懷裡,坐在他的大腿上。

    「怎麼了?」

    莫名其妙被摟在懷裡,裴夜壓下止不住的悸動,輕聲問道。

    被他碰觸的每一寸肌膚都……好燙……昨天那一幕冷不防在她腦海裡重演。

    「我以為你走了……」擁著她,他才知道自己要她要得有多渴切,昨天的事不只她一個人受震撼,他亦有同感。「像裴月一樣,離開我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要定她了,不是因為她像裴月,事實上她一點也不像!要定她,因為她是他現在、未來,唯一能接受、能讓他心甘情願為她死的女人,這樣的感情不言而明——她讓他動了心,再一次的陷下去。

    裴月——這個名字如今對她來說是個打擊。是個提醒她自己所犯下的錯的關鍵詞,她痛楚的表情立現,但是身邊的人看不見。

    「我——」咳了咳,她苦澀地接口:「我怎麼會?」是啊,她不會,至少在他的手術還沒有功。眼睛還沒有復明之前她不會。

    「不要離開我,聽到沒有!」冷玦像小孩子似地提出要求。「沒有你,什麼都沒有意義。」這是真心話,也是依他的性格所能做出最最切合他的心意的表白。

    曾經,他對裴月說過這句話,但是同樣的一句話,現在的他說出口卻覺得比十年前說的時候還覺得緊張。難度更高——這是不是表示裴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然凌駕了裴月?一顆冰封的心開始融化,重新完好的交到裴夜手上?

    她幾乎要為他這一句話動容了,好想點頭答應一輩子都不離開他,好想就這樣糊里糊塗接受他並放縱自己;但是她的理智遠遠比感情強上數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他這句話是對著裴月說的,不是對她——好像,當理智凌駕於感情之上的時候,她要怎麼回應他的話?

    「裴夜?」

    冷玦收了收橫亙在她腰上的手臂,拉回她的注意力。

    「我幫你換繃帶。」

    她抽身掙脫他的懷抱,不得已,只好顧左右而言它。

    「裴夜!」冷玦拉回她,強勢的命令口氣終於又出現。「說!說你不會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你。」

    她是純粹敷衍,口氣明顯得連冷玦都聽得出來,氣得他不知道該推開她將她大罵一頓,還是該再一次將自己的心意掏出來讓她再看一次。

    最後,他選擇吻上她的唇,在唇舌交纏間任由情慾撩繞彼此,最好是將兩人焚燒殆盡,好讓他無法思考,思考她這一活敷衍背後所代表的意義,他隱約地明白自己不會喜歡深思後的結果。

    裴夜只能任由他去,池不願深思問題的結果,她亦不想面對自己做出的決定,只想暫時的,只是暫時的……假想冷玦愛的人是她,不是裴月。

    即使春夢注定了無痕,她也要強留下些許的記憶,好在未來沒有他的每一天,細細回想著曾有過的短暫甜蜜。

    誰教是她先陷下去的呢?這其中的酸酸澀澀也只能由自己承擔了。

    三天後,就要動手術了。

    只剩三天……

    騰青雲小心翼翼地剪開在冷玦頭上的紗布,一圈一圈地解下。「慢慢張開。」

    冷玦依言而做,光線透進微睜的雙眼,刺得他又閉了起來;過一會兒才又試著慢慢張開。

    隱隱約約的光線射入他眼睛,牽動後腦的些微疼痛,起初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白亮,不久後,一片的白亮透出三三兩兩若有似無的黑影,之後黑影漸漸明確的立在眼前,到了最後,黑影化成再熟識也不過的臉孔。

    「怎麼樣?」亞治傾身向前問道。「看得見嗎?」

    冷玦按住微疼的額頭,重重眨了一次服,看到的臉孔更清晰。騰青雲、亞治和一些護士小姐都站在他的面前,唯獨她——沒有。

    還是留不住嗎?他在心裡自問。

    冰冷,再次封住他的心,鎖住原本已重新燃燒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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