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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灘上的結婚蛋糕 第4章(1) 作者:唐浣紗
    樊東倫開得很快,不到三十分鐘已經到了黎芸箏居住的大樓停車場,他把車子停好後,下了車,直接衝入電梯裡,來到她居住的樓層。他很憤怒,非常非常憤怒!他在意的根本不是呂琳琳餓著肚子等了他兩個小時,而是他一向信任芸箏,覺得她是個單純的女人,但沒想到她竟然會耍這種小手段,故意在紙條上動手腳?

    這兩年來她總是沉默而溫柔,從來不給他製造任何麻煩,也不會要求他送她什麼名貴的禮物,就連這間房子都是他強迫她搬進來住的。

    但沒想到,她漸漸露出貪婪的本性了!就因為他不理她、他要和呂琳琳吃飯,所以她嫉妒呂琳琳的存在,惡意亂寫紙條上的時間,那接下來,她是不是想要更積極地介入他的人生,更進一步地掌控他?哼,他最痛恨被掌控的感覺了,她想都別想!

    不過,除了憤怒外,他更感到心痛,沒想到自己信任的女人的真面目居然是如此貪婪而狡猾,這確實讓他的情緒激動不已,難以平復。

    他忿忿地以鑰匙打開大門後,發現室內一片漆黑,伸手打開電燈後,才發現黎芸箏呆呆地坐在落地窗前,仰著頭,望著墨黑的天空。

    她的背影是那麼的孤寂,就像被遺棄在荒野中的孩子一樣,讓樊東倫的心狠狠地揪緊了下……

    不過,他迅速揮去這種感覺,嚴厲地告誡自己——夠了!你不能再被這個女人耍得團團轉,她的單純全是假的、裝出來的,其實骨子裡心機超重,工於心計!

    聽到聲響,芸箏回過頭,一看到是他,便難掩臉上的狂喜,連忙站起來。「東倫!你不是跟呂小姐共進晚餐嗎?我還以為你今晚也不會過來了……」她連晚餐都沒胃口吃,打從七點開始,她滿腦子就在想著他和呂琳琳應該已經在一早用很浪漫的燭光晚餐了,而且呂琳琳一定會打扮得很漂亮,對他露出最明媚燦斕的笑容,他一定會覺得她不但高貴大方,而且見多識廣、端莊得體,他會更喜歡她吧,也許還會期待婚禮快點來臨,甚至,他們今晚會一起度過……

    思及此,她的內心好像有可怕的小蟲鑽入般,正狠狠地啖咬她的心、她的五臟六腑,讓她痛不欲生!

    「共進晚餐?」樊東倫渾身帶著戾氣,猛地對她冷笑。「拜你所賜,你覺得我還能跟呂琳琳好好吃一頓飯嗎?」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他臉上的怒焰讓她心頭一驚,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生氣。

    看著她一臉疑惑,樊東倫心下更火了,她還要繼續裝傻?

    他把紙條用力地丟到茶几上。「你先看看這是什麼!」

    芸箏檢起來一看,輕聲道:「這是我幫呂小姐傳給你的紙條啊,她約你吃晚餐不是嗎?啊……」一細看後,發現上面的時間寫錯了。「等等,九點?不,不對,我明明寫七點啊,為何會變成九點?」

    她迷惘的表情令樊東倫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燒,覺得這女人真的很喜歡演戲,他譏諷地道:「這個問題很有趣,紙條是你寫的,你明明聽到她說七點,為何還故意寫九點?」

    芸箏完全呆住了,無法置信地看著他冷厲駭人的表情,再看了眼紙條,第一次明白何謂五雷轟頂的感覺。

    不是她!她根本沒有這樣做啊!

    她急切地道:「不是這樣的,我真的是寫七點啊!」她把那張紙條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突然發現有地方不對勁。「你看這裡,七這個數字怪怪的,好像被人塗改過,硬改成九,這個字真的不是我寫的啊!」

    芸箏真的無法解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可以很肯定的是,有人動過這張紙條。

    「連這種荒謬可笑的理由你都說得出來?」樊東倫更是怒不可抑,厲聲斥喝。「夠了,黎芸箏,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或是白癡?還會再傻傻地相信你的鬼話?」如果她肯坦率承認自己就是因為嫉妒才故意搞鬼的話,也許他還不會這麼生氣,可偏偏她卻矢口否認,讓他更為火大,他最痛恨做錯事還拚命狡辯、死不承認的人了!

    看著他冷酷的眼神裡充滿了不信任,芸箏傻在那,久久不語。

    他不相信她?不相信她?她如此深愛的男人居然不信任她,還以為她是那種會耍詭計的女人?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一刀刀刺進她的心窩,讓她整顆、心血流如注,好痛、好痛……

    她哀傷地問道:「你真的認為是我惡意搞鬼?你覺得我會做這種事?」

    那淒絕的神情讓樊東倫心弦一震,可他仍舊狠狠地從齒縫迸話道:「我對你非常失望,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麼狡猾又貪婪的女人!」

    聽到他說出如此無情的話語,她突地覺得自己像被丟入最冰冷的海裡,無邊無際的黑暗淹沒了她的雙腳、她的身軀、她的頸項,讓她完全滅頂……事實上,她恨不得自己能在這一刻死去。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樊東倫轉身就走,臨走前還用力地甩上門。

    「砰!」

    芸箏呆在原地,某種濕潤的液體瞬間蔓延在臉頰上,那是淚水嗎?還是自己一片片剝落的心……

    隔天一早,芸箏打了通電話給雅芬,拜託她幫她請一個星期的事假。

    看到秘書送進來的假單,樊東倫冷哼了聲。請假?她是心虛,所以不敢來上班嗎?而且,沒有事先得到他的批准,她竟敢連請一個禮拜的假?他可以直接記她曠職,甚至把她開除!隨便她,她不要出現在他眼前最好!他告訴自己,反正她是個愛耍心機的騙子,他根本不想再看到她,可是,莫名其妙的,樊東倫卻發現自己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壞,而且,越來越無法專注於公事上,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黎芸箏曠職的第二天,他在開會的時候突然肝火上升,把眾人狠狠地臭罵一頓,被罵的與會者都很倒霉,連續被炮轟了兩個小時,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做錯了?

    第三天,他簽錯了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要不是雅芬在傳送之前又仔細檢查過一遍,後果不堪設想。

    第四天,他居然在跟信息部開會時,狠狠地敲了桌面一拳,動作大到推倒了放在自己眼前的筆電,想當然耳,他更憤怒地咆哮,眾人都被他罵到狗血淋頭,連資訊部經理都差點掉下男兒淚!

    今天一早,他就覺得管家做的早餐超級難吃,連他喝慣的咖啡都覺得像毒藥,吐司硬得像磚塊。到了公司後,又差點簽錯幾份文件,幸好又被細心的雅芬發現,就連稍早開會時,他再度因為細故而把一個剛來的行政助理罵到當場痛哭,會議室裡每個人都臉色發白,誠惶誠恐地看著他,深怕自己會是下一個倒霉鬼。

    「先散會!」

    樊東倫丟下這三個字後就離開會議室,臉色鐵青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像頭困獸般煩躁地來回踱步……

    事實上,要是辦公室裡有斧頭,他真的很想拿起來劈死自己!

    他知道自己這幾天把所有的下屬嚇壞了,每個人都戰戰兢兢的,連氣也不敢亂喘,他真的很討厭這麼暴躁易怒的自己,簡直像個瘋子——不,比瘋子還可怕!

    他受夠了!也不想再忍耐了!

    他知道唯有到一個地方,他才能從嗜血野獸恢復為正常人類,而他現在就要去!

    抓起車鑰匙,他衝出辦公室,丟給秘書一句話。「我有事要出去,取消今天和明天所有的行程,我後天才會進辦公室。」然後,他不顧兩個秘書目瞪口呆的表情,以最快的速度下樓發動跑車,他要去找那個女人,那個該死的女人,把他的心、他的理智、他的靈魂都偷走的女人!她害他活得像是行屍走肉般,沒有一件事情做得對、沒有一個人看得順眼。

    他現在就要殺去她的老家找她!

    他知道黎芸箏的老家在哪裡,之前他曾經送她回去過兩次,而且,他也很清楚黎芸箏此刻並不在台北,因為昨天晚上他已去過她的住處。

    昨晚,樊東倫還是不肯承認自己渴望見到她,他一直告訴自己,他只是想去罵她,對,就是罵她!

    晚上十二點進入芸箏的屋裡,傢俱上薄薄的一層灰告訴他!她應該是回鄉下了,倘若她這幾天還住在這裡,依她愛乾淨的個性,絕對不會讓家裡出現灰塵,而且他知道芸箏只要有空,就會回鄉下的療養院探視父親。

    黎芸箏的老家在嘉義鄉下,是一個靠近海邊的小漁村,於是樊東倫迅速把車開上高速公路,猛催油門,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往前衝。下了高速公路,進入小漁村後,看著眼前每一條路都長得這麼像,樊東倫有些迷惘,上次他來這裡是半年前的事了,已不復記憶,他繞來繞去還是找不到芸箏的家,想撥手機問芸箏,這才發現他離開辦公室時太匆忙,居然沒有帶手機。

    他只好停車問了好幾個路人,才讓他問到目的地。

    不過,或許是看到自己要找的路名後太心急了,所以沒注意到前面已經變成紅燈了,他依舊往前開,砰的一聲,他撞上了前方停下來等紅燈的車。

    對方火冒三丈地下車,一下車就破口大罵。「XXX!你是怎麼開車的?我好好停在這裡等紅燈居然也有事?你是怎樣?」

    樊東倫自知理虧,馬上從皮夾裡掏出厚厚一迭千元大鈔,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真的很抱歉,這些錢就當作是賠償。」

    看到那麼一大迭千元鈔票,對方眼睛一亮,再轉頭看看自己的車子,呵呵,這筆錢拿去修車還綽綽有餘啦!

    「算了,不跟你計較了。」對方揮揮手,轉身上車。樊東倫瞄了自己的車子一眼,唉,雖然是德國進口的名車,不過剛剛撞擊力不小,還是讓車身前方的保險桿凹下去了……無所謂,他現在根本沒有心思管車子的事,只想快點找到那個害他心緒紛亂的該死的女人!

    他把車停好,迫不及待地奔向那楝紅瓦白牆的小平房,他拚命地按著電鈴,可大門依舊深鎖,奇怪,她不在家嗎?

    他突然想到芸箏曾經跟他說過,她的父親住在嘉義市內的專業療養院,在那裡接受最好的醫療照顧,那麼,她是去療養院看她爸爸嗎?可他根本不知道療養院在哪裡啊,也許現在應該要跟鄰居借個電話,打給芸箏問清楚比較快。

    樊東倫正猶豫著要向誰借電話時,隔壁的大嬸剛好騎車回來,一看到他,便大喊道:「少年仔,你不是芸箏的男朋友嗎?」半年前他送芸箏回家時被她看到,這個超級大帥哥,她一直給他記得牢牢的啦!

    樊東倫有禮貌地道:「阿姨,你好。」

    「你來找芸箏嗎?她不在家啦,剛才我騎車經過海邊,看到她在沙灘那走來走去,就在前面土地公廟對面的沙灘,很好找啦。」

    「嗯,謝謝你!我現在就過去。」海邊?她到海邊吹風不會冷嗎?幸好時序已是初春了,這幾天的溫度也一直升高,今天全台灣各地至少都有二十二度以上,南台灣更是艷陽高照。

    看著樊東倫匆匆上車離去,大嬸眉開眼笑。「呵呵,前幾天我就想說奇怪,芸箏這次怎麼一個人回來?還以為是小兩口吵架咧,看來人家感情好得很,是我多心啦!」

    樊東倫沿著海岸線駕車,果然很快就發現大嬸所說的土地公廟。

    他下車,迎著晚風看到前面的沙灘上有一抹很熟悉的纖細人影。

    她蹲在地上,雙手捧著沙,似乎正在堆積什麼,夕陽餘暉淡淡地映照在她的側臉上,幾天不見,他發現原本就單薄的她好像更瘦了,整個人籠罩著一股憂傷的氣氛……尖銳的情緒鑽入他的心弦,樊東倫像根木樁般被釘在原地,默默地凝視她,心底有一股聲音一直叫囂著!你真的很殘忍!一直讓她這麼痛苦、這麼孤單、這麼悲傷……

    他知道芸箏愛他,很愛很愛,愛到可以拋棄自尊、拋棄一切,可他卻總是無情地傷害她。

    他清楚地記得,當他為了紙條的事質問她時,她那悲淒欲絕的表情!

    你真的認為是我惡意搞鬼?你覺得我會做這種事?

    而他也記得自己當時是以最冷峻的聲音回答她——

    我對你非常失望,我沒想到你居然是這麼狡猾又貪婪的女人!

    現在想想,自己那時因為太生氣,講的話確實有點超過,但他真的沒辦法接受自己信任的女人竟然是一個雙面人,表面上裝得單純無辜,私底下卻如此狡猾。

    不愉快的成長過程讓樊東倫一直嚴厲地保護自己,他不和別人過度親近,也封閉自己的心,拒絕相信別人,芸箏已經是他付出最多信任的女人了,但她怎麼可以北目叛他的信任?怎麼可以?看著她在沙灘上孤單的身影,他的心好像被揪住般,隱隱抽痛……他真的不明白,自己不是最冷酷無情嗎?為何黎芸箏的一顰一笑總是可以輕易地左右他的情緒?

    這幾天他一直睡不好,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心底總是想著紙條的事,也許,事情真是像芸箏所說的,她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紙條上的數字是被別人竄改過的。

    可是,到底是誰竄改紙條?會是陳曉宜嗎?不可能吧!樊東倫清楚地記得上次陳曉宜犯下大錯時,還是芸箏力保她,盡全力幫她處理善後,還為了她加班到深夜,他知道陳曉宜一直非常感激芸箏,簡直把她當恩人看待,應該不可能做出陷害芸箏的事。

    他記得當時雅芬到研發部開會,不在秘書室,所以,也不是雅芬。那麼,會是呂琳琳自己竄改紙條嗎?可是,她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呢?好多好多疑問在他的腦中拚命轉著,他的思緒像是被貓咪扯亂的毛線團,完全理不出半點頭緒,快煩死了!

    樊東倫搖搖頭,不願再想這些煩人的事,本來想直接過去找芸箏,不過他猜她一定還沒吃晚餐,遂走進路邊一間小型的便利商店,打算為兩人買些熱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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