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莊內的一切,小人半月前就打點好了,您看還有什麼不足的地方,小的好去收拾。」吳通躬身說道。
趙賢文一掀衣襟,坐到椅子上,黑巖機靈地遞上一杯茶,他淺抿了一口,方道:「吳通,你見到芝蘭與鶴兒可有感覺不適?」
吳通一躬身,「小的不敢說。」
「什麼敢不敢的,讓你說便說。」
「是,芝蘭夫人目秀眉輕,體態輕盈,雖少了一些雍容,卻多出一分凡人少有的靈雅之氣,實不像公子所說的村姑。而孩童鶴兒,雙目有神,嗓音嘹亮,看似靈氣逼人,只是……」吳通猶豫了一下。
「說下去。」
「小的站在那鶴兒身邊卻有些不舒服。」
趙賢文點了點頭,「黑巖,你對吳通提過此事沒有?」
「尚未說呢。」
趙賢文對吳通說道:「那鶴兒仍是天界靈鶴下凡,你看見他不舒服也屬正常,我今天既然對你提此事,便是讓你稍加注意,好好看顧,別弄傷了他,激發出他的潛能,真要天眼開了,你雖修煉多年,可也不是他的對手,到時葬身鶴腹,可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
吳通一擦額頭冷汗,雙膝跪地,「謝公子提醒。」
「起來吧……我說過要找幾個使喚丫頭的事辦得如何?」
吳通道:「早就辦妥了,只是怕芝蘭夫人懷疑莊內怎會瞬間多出數人,才想著讓她們明天再過去侍候。」說著,由袖口裡抓出四條顏色各異的巨大毛蟲,往地上一甩,瞬間幻化出四位絕色麗人。分別穿著紅、黃、藍、白四色衣裙。
四女看見趙賢文,齊齊下拜,「天渝洞四婢拜見公子。」
吳通道:「公子,他們仍天渝洞修煉的青蟲,聽說公子需要婢女,想著能為公子出點力,便齊齊趕了過來。」
趙賢文微微一皺眉,對吳通說道:「你見到鶴兒,都覺身體不適,何況她們法力尚淺。怎麼盡心照顧鶴兒?」要知道,青蟲與仙鶴也是天敵,鶴兒雖天眼未開,但青蟲仍會有恐懼,不適的感覺。自然不可能盡心照顧了。「再則,四女妖氣太盛,此處雖人煙稀少,但也並非安全,萬一被什麼道士發現此處妖氣沖天,又是一件麻煩事。讓她們走吧。」說著一揮手,也不待四女說話,便將她們化成原身,「把她們送回去吧。」
「等等。」黑巖突然開口,攔住正要將她們收回袖中的吳通,對趙賢文說道,「公子,將她們賞給我怎麼樣?」
趙賢文輕笑,「真是貪吃鬼,她們法力尚淺,你要了也沒用,自己努力修煉才是正理。」
四蟲聽到黑巖的話,嚇得渾身發抖,一黃色巨蟲,剎時化身成人形,轉身便往門口跑去。
黑巖身形一晃,便攔住她的去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跑什麼啊?」
黃衣嚇得渾身打顫,「求……求你,饒了我。」
黑巖嘻嘻一笑,「你哭什麼啊?我又沒想害你,只是見你們貌美,想將你們留在身邊罷了。」
另外三蟲見黃衣被抓,也紛紛化身人形,梨花帶雨般地求黑巖放過,見黑巖一臉的玩世不恭,逐轉向趙賢文求救。
趙賢文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黑巖,別胡鬧了。」
黑巖一聳肩,「好了,既然如此……」他眼珠一轉,看了四女一眼,說道,「你們四個我只能留一人,所以……」
「饒命,我們四人一百年來情如姐妹,請蛇君饒過我們……」四女跪地哭訴,驀地,穿黃衣的女子卻向身側藍衣女子出手。四女先時還姐妹情深,轉眼間便性命相搏。一時之間,廳內四綵衣裳翻飛,不像拚殺,倒似跳舞了。
旁邊的黑巖不以為然地撇嘴道,「一看你就性急,唉,可惜那張漂亮臉蛋了。」
他在一旁搖頭歎息,吳通卻有些不忍,看見趙賢文,「公子,你看這……」
趙賢文雲淡風輕地一笑,眼神雖有笑意,卻淡漠至極,「青蟲修煉,本就是殺死同類方可加深修為,黑巖只是讓她們的時間提前了些,他既想收個小妖在身邊,就隨他好了。」
「是。」吳通無奈只能退到了一邊。
「啊!」隨著一聲慘叫,身裝黃衣的女人被刺倒在地,人形的身體在倒地的瞬間化成青蟲,接著柔軟的肉身搖擺幾下,「砰!」的一聲炸裂開來,暗綠色的汁液濺得滿屋。
吳通像事先知道一般,口中默唸咒語,身前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護住自己與趙賢文,將汁液隔絕開。
接著不久,又是兩聲慘叫傳來,另外紅衣,藍衣兩女也相繼慘死,整個房間被綠色的汁液佈滿,詭異至極,卻也噁心至極。
只餘一名白衣女子,對著黑巖盈盈下拜,「小女白衣拜見主人。」
少年黑巖嘻嘻一笑,上下打量白衣一番,「嗯,不錯,四人的妖力聚在你一個人身上,果然艷麗不少,這才有資格當我的婢女嘛。」說完將白衣化成青蟲收進懷中。
面露得意,有些獻寶地對趙賢文說道:「公子,這位白衣不錯吧。」
趙賢文佯怒道:「人家好心來幫我們的,你卻壞心地讓人自相殘殺。」
黑巖嘿嘿一笑,「公子,我收了個妖,將來為公子分憂辦事的豈不是又多了一個嗎?」
趙賢文瞪他一眼,隨即笑著說:「別耍貧嘴了,瞧這屋子弄得,快收拾乾淨……」又對吳通說道,「你去外面雇幾個丫頭回來,我要的是人,別弄一些亂七八糟的小妖,萬一哪天不小心現了形,豈不驚了芝蘭。哦,對了,還有,要細心伶俐點的,最好是家裡沒什麼親人,這樣將來也好處理。」
「是,小的這就去辦。」吳通口唸咒語,身形在屋內消失。
「黑巖,你既新收那白衣小妖,就叫她露露本事,今天晚飯就叫她負責吧……」望了望門外漸暗的天色,「我去看看芝蘭……屋子弄乾淨了,還有這味道,凡人可是受不了。」
「是,公子。」
趙賢文來到翦風院,推開房門,卻是一驚。
「芝蘭,你怎麼了?」
芝蘭臉色蒼白,一手捂著嘴,一手捂著胸口,見到趙賢文進來,那一抬頭的瞬間,臉色好像更加蒼白了。
鶴兒已經醒了,擔憂地站在芝蘭身邊,看到趙賢文進來,立即嚷嚷道:「爹,娘說她噁心,身體不舒服。」
趙賢文衝過來,將芝蘭扶住,「怎麼了?是不是沒休息好?來,先躺著。」將芝蘭扶上床,「鶴兒,你娘不舒服,你怎麼不去叫我一聲。」
「娘說……」
「你怪鶴兒做什麼?是我不讓他去找你的,我只是有些噁心,不礙事的。」
「我哪是怪鶴兒,我是怪你,一點都不知道照顧自己。」說著揚聲對門外大喊一聲,「黑巖。」
幾乎是同時,黑巖的聲音便在門口響起,「黑巖在。」
趙賢文道:「黑巖,你領著鶴兒去前廳用餐,莊子大,別讓他迷路了……鶴兒,你先去吃飯吧,我來照顧你娘。」
前廳!想起適才……芝蘭驀地用手摀住嘴,又是一陣噁心反胃。
「芝蘭,怎麼?又不舒服了?」
「娘……」
「我……沒事……鶴兒,先去吃飯吧,你剛剛不是還說小肚肚已經叫喚了嗎?」芝蘭笑著說道。
「哦。」鶴兒看了娘親一眼,聽話地推開門跟黑巖走了。
趙賢文摸摸她的額頭,「是不是染上風寒了……」
「沒有。」芝蘭微微一笑,「我好多了,可能是剛才起得急了,有些頭暈。加上昨晚睡得少,所以才……」
「怨我。」
「啊?」
「是我昨晚累壞你了。」
芝蘭神情怔了一下,隨即臉一紅,「賢文,你……」
趙賢文見氣色好了許多,驀地想起一件事,驚道:「芝蘭,你該不會是有了?」
「有了?」隨即臉色一變,「怎麼會?只有幾天……」
趙賢文面露喜色,「你不懂,我是……」聲音突然一頓,險些說露了什麼,「來,我幫你看看。」說著,抓起芝蘭的手腕,把起脈來,「你的手真涼,倒是有些像我了……」靜默了一會兒,放開芝蘭的手腕,語氣有些失落,「看來是白歡喜一場。」
聞言,芝蘭反倒是鬆了口氣,笑著說:「鶴兒一個都令我頭痛了,若是再有一個豈不要累死我了。」
趙賢文反駁道:「鶴兒一個人也孤單啊!給他添個弟弟妹妹也好做個伴,到時多雇幾個奶媽婢女照顧,也累不到你……」驀地看到芝蘭的臉色,語氣一頓,試探地問,「你好像不高興?」執起芝蘭的手,笑著說,「好好,你既不喜歡,我們不要就是了。」
芝蘭低下頭,眼神複雜地閃了閃,心思電轉,「我、我只怕而已,生鶴兒時,痛得死去活來,險些要了我的命,所以我……你別在意,等我身子好一些時,再……」
趙賢文微微一笑,「瞧你,又自責了,這事以後再說吧。」輕輕歎了一下,呢喃一句,「你的身子雖能產下鶴兒,但若我的孩子卻是……」
「賢文,你在說什麼?」
「啊,沒事……你先歇著吧,既然不舒服,我讓他們端屋裡來好了。」
「夫人,你瞧我繡得怎麼樣?」一個年約十四五歲,臉龐略黑的丫頭拿著自己剛剛繡好的香囊給芝蘭看。
沒等芝蘭開口呢,另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小丫頭嘴快地說道:「難看死了,難看死了,還是夫人繡得漂亮。」
「我當然知道夫人繡得最好,但起碼比你這個什麼都不會繡的強吧。」
「誰說我什麼都不會了……」
兩個小丫頭拌起嘴來,坐在一旁的芝蘭只覺她們好笑。從住進山莊,已經有月餘。莊裡面先後雇了四個婢女,兩個老媽子,兩個長工。一個廚子,偌大的山莊終於多了一絲人氣。吳伯管家當得不錯,山莊整理得井井有條。芝蘭不想詢問,沒有僱傭這些下人時,山莊是怎麼整理的,因為她心裡清楚得很。
鶴兒單獨住在翦風院,身旁有兩個丫頭照顧,只有吃飯及傍晚時,她才能見到鶴兒。趙賢文說給鶴兒請了個先生,娘親總跟在身邊不利於孩子的成長。
芝蘭沒有反駁,也沒爭執,只要鶴兒平安地活著,她什麼都可以忍。況且,他現在並無害鶴兒的心思。這樣就好。望著遠處寧靜的山巒,看著石桌上精緻的茶點,其實……這樣的生活真的很好,如果……她不知道真相的話。
芝蘭嘴角微微苦笑了一下,她所住的吟香院,當真是香氣四溢,四周皆是一些叫不來名字的鮮艷花瓣。奇怪的是,這院裡卻沒有發現一隻蜜蜂,芝蘭嘲諷地一笑,當真是妖氣橫溢啊!
趙賢文已經走了五天,說是出門做生意,臨走時,千叮嚀萬囑咐要她好好照顧自己。而自己呢?她記得好像是流露出一種百般不捨的表情。想想都覺得噁心。
他不是她相公,根本不是,她卻要與他百般親近,千般恩愛。突然間覺得身前身後的花圃,變成了幽深的地獄,身體瞬間打個冷顫,若不是耳邊依然傳來兩個小丫頭的鬥嘴聲,芝蘭真的以為墜入了無邊地獄。
轉過頭,看著兩個小丫頭爭得面紅耳赤,早忘了身旁還有個主子。芝蘭也不怪她們不懂規矩。若非發生此事,她跟她們的出身其實沒什麼不同。小時,爹爹疼她,加上教書,也有一些銀兩,自己才沒到大富人家幫工。
這兩個小丫頭,說是她的婢女,其實她一直把她們當成兩位妹妹看待。沒擺過什麼架子,兩丫頭也沒什麼心眼,見主子溫和,便越發的隨意,時間一久,倒是有些欺到她頭上了。
芝蘭輕咳一聲,「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不要吵了。」
兩個小丫頭終於停嘴,走到桌前,秋嬋拿起茶杯便喝了一口,「哇,我的嗓子都要冒煙了。」
「喂,那是夫人用的茶杯。」臉龐略黑的夏雨嚷嚷道。
芝蘭一歎氣,「喝就喝吧,夏雨你嗓子也干了吧!喝口茶。」看了看天色,「秋嬋,你去翦風院看看鶴兒今天的功課完了沒有?再告訴廚房,今天晚飯就設在吟香院吧。順便把先生也請過來……不,還是我去親自請比較好。你去廚房告訴一聲就行了。」
「知道了。」秋嬋應了一聲,像風一樣的跑了出去。
「夏雨,走,我們去翦風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