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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測娘子 第十一章 又起風雲(1) 作者:墨跡
    日已黃昏,橘紅的暮色映著天光,熱鬧滾滾的街市上早已褪盡了白日裡的繁花,臨街的店舖也都懸上紙燈。

    「油——爆——豆腐——干——」小販沙啞的吆喝聲傳得長長。

    「噠噠噠……」馬蹄聲由遠及近,速度之快,讓賣豆腐乾的小販以為是錯覺。

    揉揉眼睛,小販繼續吆喝:「油——爆——豆腐——干!」

    八月早已經過了,九月便有秋天的涼意了,襄陽城裡秋風漸起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近聞襄陽城怪事連連,襄陽王不思政務,耽迷女色,立即上京領罪,不得延誤!」宣旨的太監面無表情。

    大咧咧地接過聖旨,順手扔到了一旁,尹風羿的好性情沒有受絲毫的影響,「偏勞公公,公公鞍馬勞累,請好生歇息!」例行公事的寒暄下,送走僵著臉的公公,尹風羿用手指頭挑起聖旨,透過聖旨,彷彿想透過聖旨看透皇帝老哥那張捉摸不透的嘴臉。

    「風羿,該不會是有事吧?」擔憂之色佈滿了凌琚的整張小臉。

    「沒有,大概是想起了還有我這麼一個弟弟,想與我小敘離情!」

    「可是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宣召你入宮呢?」

    「因為,」尹風羿詭譎一笑,「他用別的方式很難如願!」即便是用了這種方式也是很難如願。

    「那你打算怎麼辦?」凌琚憂心忡忡。

    「不理他唄!」尹風羿無所謂地說。

    「可以嗎?」儘管對尹風羿是全然的信任,凌琚還有幾分猶疑。

    「相信我,絕對可以!」當然可以,這樣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目前的任務不是跑回京城和皇帝老哥大眼瞪小眼,而是要著手準備婚禮的相關事宜,然後生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娃娃來玩玩。

    「不過呢,只是需要一個托詞!」尹風羿眼中有算計的光芒,婚期讓他的琚兒一拖再拖,眼看就要遙遙無期了。

    不過可惜,這並沒有逃脫凌琚的眼。

    「你是說?」佯裝不知,凌琚問道。

    「我們成親,這樣就有了借口呀!」順利地將計劃和盤托出。

    凌琚順水推舟:「那樣的話,我們便著手準備婚禮吧!」

    震天響的嗩吶聲,也蓋不住襄陽城街頭巷尾的熱議,今日是襄陽王和江南來的神測娘子大喜的日子,傳言那神測娘子容貌堪比帝子,與襄陽王堪稱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身掛紅花的尹風羿喜氣洋洋。

    吉時已經到了,司儀高喊:「紫氣東來,福祿常在,新人入堂,子孫綿長!」

    尹風羿站在右側,翹首以待被喜娘攙出的新娘。

    並無動靜。

    司儀又賣力地大喊:「新人入堂,子孫滿堂!」

    大家互相張望,視線最終落在了尹風羿的臉上。尹風羿氣定神閒,聰明如他立刻明白了,他的親親小娘子必然是洞悉了他小小的把戲,正在對他進行小小的報復。

    新房中的凌琚心宛若吊桶,七上八下,為何司儀不喊第三聲呢?坐立難安的她站在窗邊,努力地想聽清大堂的動靜。

    安靜,彷彿彼時的熱鬧只是幻象,恐慌陡然佔據了心房,慌忙地走到門邊,卻待用力的時候,門卻應聲而開。

    進來的不是怒氣沖沖的尹風羿,而是僵著臉的公公。凌琚輕輕地扶住了胸膛,緩和下心緒。

    「不知尊駕前來,有何要事?」

    「恭賀王爺王妃喜結秦晉之好,恭祝兩位百子千孫,白頭到老。」尖尖細細的聲音就像是在彈斷絃琴。

    「尊駕如果不嫌襄陽府肉薄酒淡,可移駕前廳,與我家王爺把酒小敘。」凌琚輕移蓮步,貿然來訪的公公讓她有不好的預感。

    等她走到門邊的時候,掌風過處,凌琚便倒在了地上。速度之快,凌琚只來得及扯斷接近門處的韌結草。

    等到尹風羿真正怒氣沖沖地衝進來的時候,才發現,本來應該在洞房的凌琚早已經消失不見。

    「還沒有找到嗎?」焦急早已經取代了怒氣,他的琚兒不會逃婚的!

    「稟王爺,整個王府都找遍了,還是不見王妃的蹤影!」

    「再去找,把整個襄陽城給本王都翻過來找。」

    「是!」

    尹風羿無限心焦,卻無從發洩,只能在房中來回地踱步。侍衛們也盡數被迷倒,根本就不知道凌琚被何人掠走。

    尹文尹武很快就回來,道:「稟告王爺,襄陽城裡的所有茶館,酒肆,客棧,都悉數被找過,並沒有發現王妃的蹤影。」

    尹風羿騰地從椅子上站起,「都已經搜遍了?」

    「是!」

    「蓉兒,你家小姐可曾與別人結怨?」

    「我家小姐鐵口直斷,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得罪過人!」

    「再去找!」尹風羿的心跳得好像要跳出胸膛。

    蓉兒也幫不上什麼忙,在房中坐立難安地等待,忽然發現:「咦,這韌結草怎麼斷了啊?」

    尹風羿道:「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草!」口氣有些遷怒。

    「不是,我家小姐說過,這種韌結草堅韌無比,要想像這樣地扯斷,必須得用指甲嵌住才能扯斷!」

    尹風羿這才注意到這小小的韌結草,如果這是凌琚扯斷的,琚兒想要告訴他們什麼呢?

    「我家小姐到底被帶去哪裡呢?」蓉兒哭哭啼啼,「要是被那些和神測娘子有過節……」

    「你說什麼?」尹風羿暴喝一聲。

    蓉兒嚇得眼淚都倒流了回去,「我說——說——神測……」

    「好了,別說了,草字,草字,能拆成草頭,日,還有十字,這些能說明什麼?」尹風羿頓時陷入了沉思,「速讓尹文尹武回來!」

    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但是尹風羿即便是有尹文尹武,還是不能看出草字的玄機。

    「王爺,你確定是草字,而不是韌字,或者是結字?」

    「不錯。」他和琚兒心意相通,這個草字是一定的。

    蓉兒笨手笨腳地又在紙上寫下個草字,字形偏長。

    「等等。」尹風羿看著長長的草字頭發呆,「這個草頭,倒是有幾分像九字,似九而失形,又有十全之數,還有日字,莫非是……」

    尹風羿瞇著眼,吩咐道:「去看看別院的公公還在否?」

    回復很快就來了,如大家所料,公公早已沒有了蹤影。

    尹風羿焦灼不安的心總算安定下來,他應該知道的,普天之下,有幾個人能搶他襄陽王的女人。

    被掠走的凌琚安靜地坐在美人椅上,呆呆看著瓶中的鮮花失神,這裡的鮮花幾乎時時有人更換,前日是墨菊,昨日是紫菊,今日換成了若朝霞的紅菊,算來也是三日,不知道他可知她的下落。不知道她留下的痕跡他是不是能看到。

    「弟妹,住得可否習慣?」

    「民女給皇上請安!」

    酷似尹風羿的臉,雖然含著笑意,卻有種不容人忽視的壓力。

    「你是風羿之妻,便是朕的弟妹,何必如此多禮?」

    「凌琚不敢托大!」

    「聽說弟妹身懷異數,鐵口直斷,可否為朕測算上一字?」

    「江湖虛名而已,皇上如若不棄,權當是消遣!」

    「盼字,盼歸的盼字!」

    「請問皇上所測何事?」

    「測算我心中掛念的人是不是會留在我的身邊?」

    「盼者,分目也,形似神進,彼此氣血相通,但是一左一右,近若咫尺,不得相見,但是相互守護,終生不變。」

    皇帝的臉色不變,只是口氣更加的輕柔。

    「皇上有何事吩咐?」凌琚提高了警惕,皇帝與尹風羿血脈相通,即便是性格迥異,但肯定是有其相似之處。

    「這皇宮弟妹住得如何?」

    「美輪美奐,極盡華美!」斟酌了下字句,凌琚答道。

    笑意加深了幾分,「弟妹可願意在此常住?」

    凌琚淡淡一笑,「皇宮雖美,但是雕琢之氣未免重了些!」

    「那朕便在宮外為你與風羿再建一處別院,可好?」

    「凌琚何德何能,怎能生受?」

    「就造在梅林裡好了,風羿幼年時常隨著朕在那裡玩耍!」皇帝彷彿沒有把凌琚的聲音聽在耳裡。

    「皇上,王爺所想就是琚兒的心頭所想!」彼此都是聰明人,話不必點得太破。

    「只要你肯留在皇宮,風羿也必定會留下!」

    「王爺與凌琚尚未成親,皇上未免太過看重凌琚了!」凌琚淡淡提醒。

    皇上這次笑出聲來,臉上嚴峻的線條倒是柔和了幾分,「風羿為你驅姬散妾,以此明志,一生只要定你一人。這份情意,便就足夠他留下!」

    「既然如此,琚兒就更不會勉強王爺!」抬起頭,凌琚直直地看向了皇帝的眼中。

    「綾羅綢緞,華宅美屋,金銀珠寶,你都不戀棧?」

    輕輕淺淺的笑聲從凌琚的嘴中散開。

    皇上疑惑地問:「你笑什麼?」

    「綾羅綢緞何異於麻布,不過是為了蔽體,華宅美屋不過是為了容身,只要是有情,飲水便可飽足,這富貴榮華又有何戀棧之處?」

    讚歎之色悄然浮現,皇上又問:「只要你勸說風羿,留守京師,朕便放你歸去與風羿完婚!」

    凌琚看向紅菊,那菊花必是名品,晶瑩剔透的花瓣,層層地散開,半晌道:「王爺如同這紅菊,離了山野,怎麼還能如此的鮮活?」

    想起弟弟無拘無束的自在模樣,皇帝不由氣苦,「倘若朕要你在勸說風羿留下和永遠離開風羿中選擇一樣呢?」

    凌琚亦如剛才般淡然,「戀上鳥,便給他天空:戀上魚,便給他大海,我戀上的是高山上的巨松,既然不能給他土壤,又何必化作籐蔓,讓他踟躕難前呢?」

    「風羿正值盛年,倘使你離去,你不害怕他另覓新歡?假以時日,必然會忘了你的存在!」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只要是王爺快活,凌琚別無所求!」

    「即便是他愛上了別人?」

    「皇上,樹上的枝葉,相屬相連,相親相愛,葉子落在地上,樹便綻了新芽,並非那樹枝薄情寡義,只不過是輪迴使然,但是樹葉還在樹枝上時,枝葉是一體的!」

    皇帝煩惱地皺皺眉,這女子怎麼比風羿還難擺平呢?

    信念一轉,皇帝換了一副面孔,「好一個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的神測娘子!不愧是風羿選定的女人!」

    「皇上謬讚了!」凌琚平板一禮,面上也無風雨也無晴。

    「既然是這樣,朕便勉為其難地留你在宮中,直到風羿答應朕的要求!」兜兜轉轉,皇帝堅持他的想法。

    凌琚失笑,「您還不明白民女的心跡嗎?」

    「明白,不過不試上一試,又怎麼知道不行呢?」

    凌琚啼笑皆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凌琚與王爺本來都是皇上的子民,任憑皇上處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不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只恐揣測錯了聖意,失了偏頗,那真的是凌琚的罪過了!」

    皇帝並沒有言語,神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凌琚依舊凝視著紅菊,腦海中卻是交錯著那張酷似皇帝的臉,思念的籐蔓無比真實地纏繞著。他,有沒有看見她留的記號?想起他那氣急敗壞的光火模樣,她的心竟然有些不合時宜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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