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嗎?你怎麼這麼早起?」
一早爬起床,白淨雪才剛踏出房門,就被某個神清氣爽、笑如春風的傢伙嚇著,殘留的瞌睡蟲早因這刺激霎時跑光光。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瞥了眼她微微敞開的輕薄睡衣領口,黑禁鏡片後的眸光閃了閃,嗓音低啞地讚歎春光無限風景好。
「呃,什麼?」她沒聽清楚,微蹙著眉發問。
「咳嗯,沒什麼。換套輕便點的衣服,準備出門了。」
強迫自己垂斂下眸,收攝心神,他故意伸手揉了揉她剛起床亂蓬蓬的自然鬈發,惹得她氣呼呼地哇啦哇啦抗議,而這個不同於以往的早晨,就在兩個人你來我往熱鬧拌嘴的氣氛下開始了。
「喂,我們要上哪兒去?」
一下床就被人趕鴨子似地揪上車,白淨雪覷著駕駛座上一身輕便休閒衫的黑禁,忍不住開口發問。
「麻糬,你小時候在同儕間是孩子王還是受氣包?」他不答反問,臉上笑得神秘又壞心。
「什麼孩子王受氣包的?」
她怎麼有聽沒有懂?
一頭霧水地看著身旁的黑禁,他不同於往常的裝扮,老實說讓她挺不習慣的。
除了那回他突然造訪她家,穿了一身英挺時髦的西裝外,白淨雪幾乎沒在臥房外看過他穿神父袍以外的衣裳,更遑論像今日一樣。
一襲米色棉質條紋襯衫,袖口隨性地捲起,搭配灰棕色牛仔褲和咖啡色運動短靴,腰間垂綴著他從不離身的黑色長鞭,整個人散發出颯爽俐落的現代騎士風格,和平時偽裝出來的、溫文儒雅的神父面貌大不相同。
也許,此刻身旁的男人才是真正的黑禁也不一定!
一路上,白淨雪克制不住自己的視線頻頻往他身上溜去,早忘了繼續追問一大清早出門究竟是要上哪兒去。
直到兩個鐘頭後,他將休旅車駛進某間位在苗栗山區的教養院,她才從他調侃的問候中回過神來。
「麻糬,你一路上老用這種飢渴的眼神盯著我瞧,害我邊開車邊擔心你會不會一時克制不住朝我身上撲來,雖然我不是很介意犧牲奉獻自己的肉體給你蹂躪,但在高速公路上『這樣那樣』畢竟有些危險……」
「誰、誰說我飢渴了?我才沒有幻想撲倒你!」偷窺被人抓包,她臊紅了臉大聲喊冤,語氣卻透著點兒心虛。
誰說她想要對他「迫樣那樣」來著?
呃……雖然剛才的確看到著迷,差點流口水,但人家她很純潔的,絕對沒有像黑禁指控的那樣想入非非,真的!
「你不用不好意思,反正我都說我不介意了。」聳聳肩,他很大方地笑道,率先下了車。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
漲紅了臉兒,白淨雪只能在心底默默抗議,被他吃得死死的有冤無處伸。
「哇啊,是黑叔叔、黑叔叔來了!」
「小蜜、小虎,快去叫院長和老師,說黑叔叔來了啦!」
瞧見了黑禁的銀色休旅車,山林教養院中的孩童紛紛圍上前來興奮地歡呼,對著剛下車的人露出一張張天真笑顏,伸手拉著他的衣擺。
「哈嘍,小鬼們,最近還好嗎?」
令白淨雪意外的是,面對一群年幼的孩子,向來迴避外人近身的他,卻任由那一雙雙沾著泥巴的小手揪上自己的襯衫、長褲,甚至抱起一名玩得滿身草屑的小男孩在懷中逗弄。
不僅如此,他臉上純然無偽的開懷笑意,更教她愕然。
這男人真的是她所認識的黑禁嗎?
那個無論面對任何人,甚至連對病患都笑得一臉虛偽作態、嘴巴壞心腸更壞、就愛欺負人的神父黑禁?!
「咦,她是誰啊?」一群興奮得吵吵鬧鬧的小鬼頭中,有人發出疑問了。
「哇啊,大姊姊該不會是黑叔叔的女朋友吧?」
幾名小孩兒圍在白淨雪身邊,閃著晶亮亮的眸瞅著她瞧,說出口的話卻教她倏地飛紅了雙頰。
「呃,不、我不……」她才想要澄清,話卻教人給截了去。
「咳嗯,我說小朋友們,既然是黑『叔叔』的女朋友,應該叫『阿姨』而不是『姊姊』,懂嗎?來,再叫一遍看看。」
雖然自己是比她虛長了那麼幾歲,但輩份上為什麼差了整整一截?
這點讓黑禁心裡覺得非常不平衡,孩子的學習不能等,看他好好機會教育一下這群天真小鬼頭。
「你很無聊欸。」白淨雪忍不住橫了他一眼。
這男人,該解釋的不解釋,不重要的事卻拚命強調是怎樣?
她什麼時候變成他的女朋友了,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聽他那種曖昧的說辭,豈不是誤導學生、教壞小孩?瞧那些小朋友仰頭望著她的晶亮亮眼神……
「喂,你別走,快跟他們講清楚,我們之間不是那樣的關係!」
白淨雪追在他身後,屁股後面又跟著一拖拉庫笑呵呵地喊著,「呴~~男生愛女生,羞羞臉!」的小鬼頭,她只覺得自己的臉頰熱燙燙地就要燃燒起來,而始作俑者……不用說,當然是走在前頭那名縱聲大笑、心情極佳的男人!
「黑禁,你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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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首次發現黑禁不為人知的一面。
坐在簡樸的院長辦公室內,看著窗外和志工老師一同領著一群天真孩童席地而堅,不時以生動表情講著故事,引得孩子們又是歡笑又是尖叫,活像個孩子王的黑禁,她實在很難把平時披著神父外袍的大魔頭形象和此刻的他連在一起。
這實在太不真實了!
「你很意外嗎?」身旁忽然響起黃院長語帶笑意的詢問。
「呃,是有點不習慣……」
收回視線,白淨雪微微臊紅了蘋果臉兒,回神望向這名年近四十、左腿微跛,個性卻十分爽朗好客的教養院院長。
「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想當年第一次見識到那傢伙卸下神父袍後的本性,我也差點掉下眼珠子,黃院長也是一樣吧?」端著茶盤的陳老師氣質清爽,笑得像個大男孩,朝她擺擺手誇張道。
「你們和黑禁認識很久了嗎?」聽他語氣熟稔,她有些好奇。
「這所教養院裡的老師、志工都曾是黑醫師的病患,他沒告訴過你吧?」
見她訝然地搖搖頭,黃院長呷了口茶續道:「你在他那兒當助理護士,應該很明白黑禁收病患的準則。」
陳老師則是意有所指地朝她眨眨眼,露出一個有趣的鬼臉。
「你是指……專挑有錢人下手嗎?」
不是她愛說黑禁壞話,不過這名偽神父專愛替政商名流看診,收費更是走高規格路線,偏偏價碼愈高,那些活像嫌錢多花不完的富豪愈愛,眼巴巴捧著銀子上門求診,害她常常忍不住大歎世界不公哪!
她要是有這麼多錢,每天渡假享樂、揮霍青春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搞憂鬱去精神科掛病號?
唯一有需要進醫院的時候,大概就是得意忘形笑到下巴脫臼吧。
「哈哈哈,是啊!想當年我們在那小子眼中,的確稱得上是肥羊一頭吧。」望著窗外風景,黃院長爽快地笑了幾聲,拍了拍自己微跛的左腿說道。
「你別看我現在這副模樣,過去也曾是個生活優渥卻成日無所事事、找不到人生目標的富家子。我當初年輕氣盛和未婚妻吵架,賭氣飆車卻發生意外墜落山谷,一夕之間重傷,腳廢了、未婚妻也跑了,消沉到患了憂鬱症,成天鬧自殺想一了百了,後來被父母強押著去黑禁的診所報到。」
「我也不遑多讓啊!年輕時不讀書,結交損友,吸毒偷竊當刺激在玩,好幾次進了警局又被關說保出來。家族親人為了顏面堅持不讓我進勒戒所,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找上了政商圈中頗負盛名的黑醫師,希望能藉由心理咨商和輔導,讓我遠離損友圈,根除毒癮。」一旁的陳老師也跟著搖頭歎息,往事不堪回首哪。
「咦?怎麼會……」聞言,白淨雪有些訝然。
因為不論是黃院長還是陳老師,給人的感覺和紈褲子弟、嗑藥飆車那些晦澀形象八竿子打不著關係,說是敦厚老實的鄉下人還比較貼切。
「用不著驚訝,除了我和陳老師,這間山林教養院內的工作人員、志工朋友幾乎都有段相似的糜爛過往。」
見她一臉怔愕,黃院長搖搖頭,無奈地笑了。
「回想起來,我能重新體悟人生,找到努力的方向,還得感謝黑禁!」
當年他消沉失志,被個年紀比自己小的怪異醫師押上山做義工,陪一群山區貧窮小孩讀書寫字,還得抽空下田種菜、餵豬喂鴨維持生計……
「剛開始來到這裡,我做得很心不甘情不願,每天暗地裡咒罵醫師,想逃又跑下了;但這種辛苦流汗卻腳踏實地的生活,很快就讓我看清了過去置身雲端卻不懂感恩的優渥日子,過得多麼空虛又毫無意義。」
輕淡的語調停頓下來,看著外頭草地上嬉鬧歡笑的天真孩子們,黃院長黝黑的臉龐露出柔和笑意。
「我也是來到這兒,才改變對人生的看法。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聽見自己和酒肉朋友一個晚上在夜店玩樂的花費,就足以供一名貧困地區學童整年度的學費與午餐費,那種心情有多複雜!恨不得將過去白白浪費的金錢拿回來,讓這些認真求學的孩子們吃個飽,只可惜逝去的東西怎麼也要不回來……」搔搔頭,陳老師臉上透著無限慨歎。
「但是,你們現在做到了啊!」她忍不住激動地說道,只要願意付出,再怎麼樣都不嫌晚。
「要是沒有黑醫師領著大夥同心協力出錢出力,光憑我一個人的力量也很難建立起這間收容山區貧童的教養院。」黃院長收回目光,看著她認真的神情,發自內心地笑了。
「呃,黑禁他也有出資贊助這間學校?」
白淨雪還是很難將他與慈善家的形象聯想在一起。
「是啊,還不止這兒呢!黑醫師打著響亮名號,從富商名流那兒賺取大把鈔票,聽說又投資自家兄弟經營的夜店酒家每年坐享分紅,但這些收入他幾乎都用在資助貧童上,也算是劫富濟貧,美事一樁吧。」陳老師語氣中帶著欽佩,渾然忘了自己也曾是被「搶劫」的富家子之一。
「不僅如此,他也常帶著病友從事公益活動,藉由幫助別人讓自己心靈得到平靜與滿足,雖然治療方式另類,卻意外地有效。怎麼,黑醫師都沒跟你提過嗎?」黃院長好奇地揚了揚眉。
「不,沒有……」搖搖頭,她為這初次聽聞的事跡感到怔然。
胸口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鼓噪暄囂,教她凝注在窗外男人身上的視線,再也難以移開了。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是個善心泯滅、見錢眼開的黑心壞醫師,沒想到……
原來呀原來,他的善心全都用在真正需要幫助的孩子身上!
比起那些擁有太多卻不懂珍惜的人,黑禁在乎的是這些明明一無所有卻樂天知足的貧困孩子。
那些打從出生就不愁吃穿、生活優渥卻總是憤世嫉俗、委靡度日的人,真應該來這兒看看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容,體驗一下他們所過的艱苦日子,相信對於人生會有更多體悟。
看著她一臉感動,黃院長微笑接道:「你是黑禁這些年來,唯一一個帶上山的女孩,我以為他早讓你知情了。」
「我、我和他又沒什麼特別的關係,不過是名微不足道的小小助理護士,他這個大醫師任性妄為慣了,哪會跟我解釋這麼多?」
尷尬地擺擺手,她為黃院長的誤解感到不好意思,內心卻為自己是唯一一個陪他上山的女性朋友莫名感到欣喜。
「你們幾個趁我不在,聊什麼聊這麼開心?」
不知何時領著一票牛皮糖走進教務員辦公室,黑禁鏡片後的眸光透著懷疑,來回在屋內兩男一女身上打量。
覷著白淨雪隱隱泛紅的圓潤蕷果臉兒和明顯迴避自己的美眸,他眉頭一擰,不滿的黑瞳霍地掃向年輕的陳老師。
「喂,你別想誘拐我家護士,白麻糬可是我的人!」語帶威脅地警告,他一手搭上腰間烏亮的垂墜「飾品」。
「吼——黑叔叔的女朋友要被陳老師搶走了!」他身後一群頑皮的小鬼又叫又跳,童言童語忙著煽風點火,好不熱鬧。
「喂,小鬼,你們不要陷老師於不義啊!」陳老師冤枉地抱頭大喊。
「黑禁,你在胡說些什麼啦,別帶壞小孩子,人家陳老師把我當客人款待,你別淨說些教人誤會的話,還凶人家。」
白淨雪急忙出面制止,對他這番明顯而強烈的獨佔宣言感到無措,又有絲甜滋滋的暖意沁入心坎裡。
「別激動、別激動,黑大名醫,我可不想領教你抽鞭子的神威!」舉手作投降狀,陳老師忙不迭澄清。
開玩笑,當年他見識過穿著一襲湛黑神父袍的黑禁,斯文俊雅的面容綻著慈藹笑花,手上如漆黑靈蛇般詭譎竄動的長鞭,卻毫不留情襲上對自己糾纏不休的嗑藥毒友,長鞭狠厲抽在皮肉上的清亮聲響,伴隨著痛苦的哀嚎聲聲入耳,這種讓人打從心底發毛的恐怖夢魘,他怕是一輩子也忘不了,更別說是有勇氣挑釁領教了,又不是嫌命太長!
「算你識相。」滿意地點點頭,黑禁再度露出純良微笑。
「話說回來,黑醫師你難得帶朋友過來,正好今晚山腳有夜市,要不要留下來玩玩再走?」僥倖逃過一劫,陳老師討好地笑問。
「夜市?有什麼新鮮的玩意兒嗎?」一聽到玩,白淨雪的興致全來了。
「哼,鄉下地方的夜市能有什麼特別?不過就打打彈珠、撈撈魚、射射飛鏢、吃吃路邊攤什麼的,全是些小孩子才會喜歡的玩意兒……」
他意興闌珊的話才說到一半,就在身旁小女人眨巴眨巴閃亮亮的翦水雙眸凝視下,消失了尾音。
「你想去就直接開口,用那種可憐兮兮的小狗眼神望著我是怎樣?」
被她瞧得心跳怦然亂了節奏,他隱藏在鏡片後的瞳眸倏然瞇起,不甚自在地撇開臉低哼了聲,態度卻明顯軟化。
「那,意思是,只要我開口就可以去嘍?」白淨雪好期待地問著。
「好啦好啦,去就去。我就勉強陪你這個城市鄉巴佬逛逛這裡的夜市吧。」
黑禁雙臂環胸,狀似不耐地答應,這副好商量的模樣和身旁小女人開心歡呼的情景看在旁人眼裡,不約而同別過臉偷偷露出笑容,還小心翼翼的沒敢讓某人瞧見,以免有人惱羞成怒拿他們當出氣包練鞭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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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女人會不會玩得太盡興了點?
整個晚上陪她逛夜市吃小吃,此刻黑禁一手提著兩人挽袖比賽撈到的十幾條丑不拉嘰小金魚,一手提著她指名要吃的香噴噴燒烤,跟在開心地哼著五音不全曲調的白淨雪身旁,肩並著肩走在涼夏之夜、微風徐徐的鄉間小徑上。
「呵呵,沒想到這裡的夜市也挺有趣的。」
抱著射飛鏢贏得的獎品——一隻毛絨絨、臉紅紅,肚子上還畫有一顆紅通通愛心,上頭印著「I」oveU」字樣的灰熊娃娃,她一邊吃著手中的棉花糖,一邊開心笑道。
「你倒是玩得挺樂的,還成了小鬼頭們欽佩的對象。」
瞥了眼她手中的熊娃娃,黑禁不由得想起飛鏢攤老闆看見她百發百中、輕輕鬆鬆贏得頭獎全套音響組時的錯愕神情,那活像遇上搶匪似的蒼白臉色還真教人不忍多看。
幸好老闆遇上的是心軟到不行的小女人,最後她只挑了個自己喜歡的熊娃娃當作獎品,讓眼看就快要缺氧昏厥、令人捏把冷汗的老闆頓時恢復生機,笑吟吟地送走了替他小小攤位招攬大批人氣的貴客。
「嘿嘿,小意思啦!嚇到那名做小生意的老闆還真有點過意不去。」微赧地皺皺鼻,她俏皮地吐舌輕笑。
粉嫩舌尖在男人凝視的眸光中,輕掃過瑰色唇瓣,她這副自然純真、毫不做作的模樣落入他眼中,竟意外燃起他體內一簇簇幽微火苗。
「你光露這幾招就夠厲害了,害我原本也想小試身手,卻英雄無用武之地。」牽起唇角,黑禁迎著晚風低笑,醇朗的嗓音透過夜風悄悄沁入白淨雪心底,讓她微微赧紅了雙頰。
「你這個大醫師忙著到處搶錢資助小朋友,這點小事還要煩勞你出馬,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她笑著朝他輕快地眨眨眼。
「他們都告訴你了?」聞言,他微頓了下步伐,斯文的俊容隱隱浮現一抹不自在。
「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壞事,你幹麼不早說?害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見錢眼開、專愛坑殺有錢人的黑心醫生。」吃著蓬蓬軟軟的棉花糖,她直言道。
「白、麻、糬!原來你一直都這麼看待我?」倏然瞇起眸,他危險地問。
「哈哈哈哈哈,我跟你又沒心電感應,這種佛心來的功德善事你該早跟我說嘛,呵呵呵呵……」
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吐露了真心話,白淨雪蹬蹬蹬蹬退離他一段安全距離,這才好聲好氣尷尬地開口。
「不過,聽了你當年幫助這些人的過程,我是真的很感動。一個人要能摒棄過去重新出發已經很不容易,更別說能全心投入公益事業,轉而幫助其他更多需要援手的人。好心會有好報,來,給你個獎賞!」
討好地拿起灰熊娃娃湊近他臉頰親一下以茲獎勵,偷覷著他難得怔愣的表情,白淨雪漾著笑的蘋果臉兒上鑲著兩朵甜甜的小梨渦。
「你嫌獎品太寒酸,不肯收下嗎?」螓首微側瞅著他,她抱著灰熊娃娃,可憐兮兮地問。
瞪著那只胖嘟嘟、灰絨絨的熊娃娃,黑禁擰眉不語,好半天不肯接過,直到原本不滿的視線,淡淡掃到小熊肚子上那枚印著「I」oveU」告白字樣的紅色愛心,他隱藏在鏡片後的眸光才閃了閃,輕哼了聲,一副勉為其難似地接過小熊,收下了她口中的「獎賞」。
「比起這玩意兒,我還比較希望得到另一種獎勵。」鏡片後湛黑瞳眸緊鎖在她嬌柔水嫩的瑰色唇瓣上,黑禁凝神低喃。
深邃森幽的黑瞳望入白淨雪眼中,他眼底暗藏的情意莫名勾動了她的心,觸發陣陣羞赧的輕悸。
夏夜清風吹不散瀰漫在兩人間曖昧的情愫,也拂不去她圓潤臉上逐漸升高的熱燙溫度。
她只能怔怔望著他的眼、他的眉,還有他的唇,在幽幽星月的映襯下,緩緩在眼前放大再放大,眼看就要吻上了她……
「嗚嗚嗚,黑叔叔、麻糬姨……小虎欺負人家啦!」童稚的哭泣抽噎聲一路傳來,狠狠打斷了瀰漫在兩人間的動心魔法。
「嘖,是哪個殺風景的小鬼?」
被回過神來的白淨雪臊紅著臉兒用力推開,差點沒摔入一旁雜單叢中,黑禁穩下腳步,扶了扶臉上的鏡架,懊惱歎息。
「怎麼了,小蜜?怎麼哭成這樣呢?」力圖鎮靜佯裝無事,就怕方才見不得人的事兒教小女生看了去,她尷尬地僵苦笑顏問道。
「嗚……小虎把人家衣服弄髒了啦!」
小女生揪著洗得有些陳舊的小碎花洋裝裙擺,上頭明顯多了好幾個泥手印,一臉捨不得,委屈地哭泣著。
「喂,你幹麼哭成這樣還跟黑叔叔告狀啊?我只是開開玩笑……」穿著大拖鞋啪嚏啪噠追來的頑皮小男孩,一見最崇拜的黑禁也在,倔著傲氣的小臉頓時染上一抹赧意。
「嗚嗚嗚,我最討厭小虎了!」被他這麼一說,小蜜哭得更厲害了。
「誰、誰希罕你喜歡!」聞言,小虎漲紅了黝黑小臉,故意大聲回道,神情卻無比彆扭。
此情此景,看得兩名大人無言。
微扯了扯唇,黑禁別開眼,懶得理會小鬼頭吵架,誰要這兩個不識相的小娃娃居然挑在「重要時刻」跑出來鬧,害他平白錯失竊吻的機會。
再說,他可不想當兩名年紀加總起來都還未成年的小毛頭的戀愛顧問。
白淨雪則是失笑地看著眼前一臉鬧彆扭的小虎,不難猜出他每回惡作劇都專挑小蜜捉弄的原因。
「小虎,你其實很喜歡小蜜吧?既然喜歡人家,幹麼老是欺負她呢?」她半蹲下身,唇畔泛著笑,一語戳中他的心事。
「咦?」一聽見她的話,小蜜停下了哭泣,一臉意外地看著小虎,粉嫩小臉兒悄悄染上紅雲。
「我、我才不是……」黝黑小臉爆紅再爆紅,小虎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最終虛弱的失掉了尾音。
「小虎,你這樣不行唷。」
忍住笑意,白淨雪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搖了搖。
「你要是喜歡小蜜,希望她多注意你,怎麼能用惡作劇的方法呢?你應該多多愛護她、保護她,送她香香的花兒和甜甜的棉花糖,替她撈金魚、射飛鏢贏娃娃,這些才是會讓喜歡的女孩子開心的事,了了嗎?」她隨口舉例,讓身後的黑禁望著自己手中的金魚、熊娃娃,微微挑起眉。
「嗯嗯,了了。」
只見小虎紅著臉認真地聽講,還頻頻點頭一臉受教,讓白淨雪很滿意。
「那好,現在就派你護送小蜜回家,去吧。」
輕輕鬆鬆解決了爭執,她目送合好後的小男生小女生害羞地手牽著手,一對小身影歡歡喜喜消失在夜色裡。
看著這一幕,她覺得自己心頭某道鎖被碰觸了、開啟了,像是領悟了些什麼,回首望向身後沉默的男人,不語。
是了,過去她怎麼從沒想到?
就像喜歡小蜜又沒有勇氣表白的小虎一樣,黑禁這男人老愛欺負她、戲耍她,把她逗得氣呼呼的,自己卻守在一旁欣賞得樂不可支。
一開始她還以為他是討厭她,閒來無事拿她尋開心。
可是、可是……
仔細想想他過去的行逕,根本和個幼稚的小鬼頭沒兩樣嘛。
欺負自己喜歡的小女生,希望能多得到一點對方的注意,用最拙劣的方法換得心上人的目光,這簡直——太、傻、氣、了!
「咳嗯,白麻糬,你幹麼目不轉睛的盯著我瞧?」
她一雙晶亮亮的眸子閃著莫名的光彩,直射在黑禁身上,讓他首次無法捉摸眼前小女人的心思,心頭暗湧著一股躁動情緒,他將之歸咎於方才沒能成功偷得香吻的失落感。
「你該不會終於發現我的迷人之處,想趁月黑風高、四下無人將我撲倒吧?」黑禁故意壞壞地說道。
等了半晌卻發現,以往被他如此調戲一定會羞紅了臉、怒氣騰騰大聲抗議的白淨雪,此刻竟出奇的安靜,只是睜著一雙雪亮的眸子逕自盯著他瞧……瞧得他渾身不自在!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我沒打算把你撲倒,不過……」搖搖頭,她俏顏含笑,忽然開口。
隱隱蘊著電流的目光凝注在他身上,害他有種錯覺,覺得自己好像蛋糕上淋了蜂蜜與糖霜的鮮甜草莓,正被人虎視眈眈地覬覦著、渴望著,只要一不注意就會被偷吞下肚。
「你剛剛的獎勵,還沒領完唷。」纖白食指輕點上自己粉嫩的唇瓣,她朝他眨眨眼輕笑。
「嗄?」這小女人在說什麼?
白淨雪一身俏麗的風情,隨著夏夜晚風吹拂過黑禁的胸口,輕撓著他的心。
然後,她在他毫無防備的那一刻,攬臂輕搭上他頸項,用力拉下難得怔愣住的男人,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他那弧度優美的性感薄唇。
唔,這種感覺……還不賴!
她在心底滿足地歎息,忽然發現掌握主控權的感覺真好。
淡淡馨香隨著她的貼近沁入鼻端,他隱藏在鏡片後的瞳眸微訝地睜大,感受唇上意外傳來的溫度與親吻時的酥麻快感。
恍若棉花糖融在口中時香甜綿軟的滋味,令人沉迷陶醉、再三回味,在這氣息微亂、逐漸加深的唇舌糾纏中,黑禁瞬間停擺的大腦,只能在意識沉淪之際猛然閃過某件事實——
他,破這小女人給襲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