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一身的血腥罪孽招來她的苦難嗎?
如果真有上帝,是它讓她承受這樣的折磨來懲罰我的背叛嗎?
西西里巴勒摩
這是一幢巴洛克式建築,位在海濱,相當美的房子。
東方晨曦站在宅邸門口,久久不語。
「喜歡嗎?」傑斯站在她身後,雙臂緊緊環住她。
這是他名下的產業,也是唯一沒有還給父親的資產。
因為,這是一幢充滿回憶的房子,屬於阿嘉莎那段回憶的房子,他捨不下!
「我想進去看看。」她輕輕開口。
傑斯擁著她,打開大門。「不只看,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你說好不好?」
晨曦柔柔一笑,「你說什麼都好。」語畢,心頭酸楚又起,她不知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可以和他在一起。
走進屋內,她看見一面古董長鏡。
「這是十六世紀留下來的古董。」傑斯開口,心中掠過隱隱的疼痛,這是他當年在拍賣會中買下來送阿嘉莎的十七歲生日禮物。
東方晨曦怔怔地注視著鏡中的男女,忽然問道:「這世上是否有不變的東西?」
「有,真情。」藍眸在鏡中緊鎖住她的,似在訴說不變的承諾。
東方晨曦無語,繼續前行。接著,她來到了房子的二樓。
直覺地,她來到長廊底,打開最底端的房間門。然後,她看見了一長排的水晶簾,藍的、透明的,一顆顆在午後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走近水晶簾,伸出微顫的手,輕輕撥動著。清脆的聲響立即流瀉一室。
傑斯站在她身後,無言的看著這一切……
阿嘉莎回來了!這個想法突然在他心頭閃過。
驀地,東方晨曦回過頭。黑瞳幽幽地凝在他臉上。
「和我在一起,是否會令你忘了她?」他該明白她說的人是誰。
「不會。」他誠實回答。「事實上愈是和你在一起,我愈感到離她更近。」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受,但它就是如此,未有改變。
「那麼,你是把我當成她?」兩泓黑潭般的雙眼一瞬也不瞬地,讓她的臉色看來更加蒼白。
「我不知道。」他坦言道。
「其實,能夠當她的替代品也很幸福。」心中除了痛之外更有無限的心酸。
「晨曦……」他走上前,將她緊緊擁在懷裡。
她的話如利刀一般,以他心中劃下一道永不會癒合的傷口。
這輩子,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晨昏,他將永遠心疼。
夜裡,斯來到東方晨曦房裡。
月色下,藍眸有掙扎的複雜感情……
明知她是那麼地贏弱,他卻強烈地想要她,想得全身發疼。
他多想將她揉入自己體內,永遠不分離。
東方晨曦望著他,無言地對他伸出雙臂。
他滑入被單中,將她拉近自己,鼻端傳來一陣熟悉的淡淡藥味。
「晨曦!」
「噓,什麼都不要說。」她吻上他的唇。
這一吻如火苗般,迅速燃起他強烈的慾火,他的唇舌與她癡纏在一起,堅實的雙手緊緊地放在她纖細的腰間。
突然,她氣息急促了起來,傑斯腦海警鐘大響,心驚地放開她。「是不是不舒服?」這些日子來,他總在害怕,怕她果真被注射了病毒,怕她不知何時病發,更怕她挨不住那痛苦!
她搖搖頭,心中卻明白,剛才那短暫的心悸是發病前兆!
但也因如此,她更想和他在一起。
她渴望他的撫觸,他帶著獨野心跳的激動神情,以及汗水濡濕她的感受。
唯有如此,她才能感受自己真正擁有他。
而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感受這些……她這麼告訴自己。
「真的嗎?」藍眸細細地在她微微泛紅的臉上梭巡,他不希望她強忍痛苦。
微帶冰涼的唇毫不遲疑地粘貼他的。
傑斯小心翼翼地圈住她,溫柔地咽應她的吻。
「還不舒服嗎?」他濕熱的唇在她唇畔來順摩托車挲,他雖渴望,卻仍有遲疑生怕傷了她。
東方晨曦漆黑的瞳眸帶著溫婉的笑意,不似在隱忍什麼。
他再度貼近她,溫熱的唇游移在她雪白的頸上。「這樣你能承受嗎?」
她滿臉紅暈,點了點頭。
傑斯見她雙眼迷濛,眼神含媚,一顆心不禁狂跳著,忍不住愈吻愈深……
「如果,如果你再有不舒服,不要瞞我,立刻讓我知道好嗎?」他粗嗄地道。
「嗯。」她閉著眼,全身似虛脫了般。
「看著我。」他在她耳畔低聲開東方晨曦睜開迷濛的黑瞳,雙手緊張地環在他頸上。「傑斯……」她的輕喚如夢囈秀。
「我答應你在格陵蘭的要求。」他再也藏不住心中的熾烈感情。
東方晨曦微怔,隨即驚問:「你……你不做神父了。」
「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這是他心中唯一的渴望。
「可是……」
「如今對我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比你重要。」他小心地覆在她身上。
「傑斯……」她長睫閃動,微帶淚光。
他低下頭,深情地吻去她的淚。
「我愛你。」她輕聲道出心中最深的情意。這句話令傑斯深深震撼,他的唇以極溫柔的方式吻遍她的身體,眸底是壓抑的熾熱狂情……
這一次,他必須克制自己,只為她!
輕輕地,他緩慢而堅定地進入她的身體。
「傑斯……」她緊緊地攀住他,語音帶著微微的輕顫,他那日的狂暴,還深深印在她腦海裡。
「噓,我不會再傷害你。」他心底只有無限地心憐與狂熾的情焰,在她適應他的存在之後,他才開始律動……
長夜似無盡頭,傑斯傾盡所有溫柔,領著她沉溺在只屬於彼此的世界時。
半夜突然開始下起雷雨。傑斯在一陣奇異的聲響中驚醒。
他的警覺性似天性,即使當了神父,依然未曾消減,如同他隱斂地狂暴本質。
這時,他已經可以肯定,有人闖入這房子。
看著身邊的晨曦依然沉睡,他決定不驚動她。
悄悄地,他穿上衣服,無聲無息地走出房間。
「嘿!今天的收穫可大了。」一個外形猥瑣的男人興奮的喃喃自語。
他手中拿的,是一個古董時鐘。
環顧四周,他突然如發一至寶般走向一隻木櫃,打開之後見到一幀純金打造的鏤空花彫相框,相框內是一個金髮褐眼的美麗少女,他立即伸手準備拿走這個相框。
「不准碰!」寒冰般的低醇嗓音自男子身後傳來。
男子手一抖,迅速轉過身。
老天!這房子不是沒人住嗎?
眼前的黑暗令他看不清出聲音的人面貌,只隱約看出他身形高大。
傑斯俊極的臉龐隱在黑暗裡,透著狂暴的詭光。
黑暗裡,他血液中那暴戾的因子再度復甦,狂暴的本性呼之欲出……
在黑暗中,男子似能感受到那股危險氣息。
「我你……別過來!」說著,他的身子向窗邊移動。
「如果你再繼續往外移動,後果自行負責。」傑斯冷冷地出聲,語氣中帶著警告。
「嘿……我幹嘛聽你的?」說時遲,那時快,男人迅速地要奪窗而逃,但傑斯身形一閃,早一步阻擋了他的去路。
天邊猛地閃過一束白光,男人清楚地看見了傑斯的容貌——
在他如天神般的俊顏上透著十足的殺氣,手上的日本武士刀在閃電中綻出殷藍的妖光。央在他臉上如同魔鬼。
「放下你手上的東西。」刀光夾,轉瞬間已抵在男子心口。
「我……我放……我放……」男人嚇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顫抖的將手中的相框放在地上。上帝,他遇上的是什麼人啊……竟似惡魔般令人寒顫。「請你……饒了我吧!」他因恐懼而抖動。
做了這麼久的賊,他是頭一次遇上這種人,僅僅是眼神已經令他由頭冷到腳。
「饒了你?讓你再繼續幹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嗎?」傑斯薄唇上揚,勾起一抹惡意的笑。
「我……我會改過……」男子立即道。
傑斯嗤笑一聲。人心的黑暗面豈是說改就能改?他太清楚了。
一如他,一旦魔性掀起,再難收回。連上帝也救不了他!
「如果你死在我屋裡,這算暴力入侵,我只是正當防衛而已,對不?」長刀在這一刻揚起。
「不……」男人幾欲昏厥。
「傑斯……」一聲低柔的嗓音突地自傑斯身後響起。
是晨曦!傑斯那惡魔般的臉龐在一瞬間有一轉變,戾氣大減。
「不要過來。」他沒有回頭。
「你別殺人了,好不好?」溫婉的語氣中有著無盡的祈求。
她的祈求似刀鋒在他心頭劃過。驀地,他瞥見地上那幀照片……阿嘉莎的笑容甜美依舊。
萬般思緒湧上心頭,她的死,是因他造孽太多嗎?
善惡如冰火一秀在他內心衝擊抗衡……
「滾!」長刀倏地撤回。「以後每天要做三做善事,我會時時監視你,如果不照辦你該知道得罪貝裡尼家族的後果。」
「是、是,一定做到。」男子連滾帶爬地離開房子。
他真是瞎了狗眼,什麼人不好招惹,偏偏惹上黑手黨教父的人。那些如惡鬼一般的恐怖人物!
大雨依舊滂沱,但男子卻毫不在乎,能撿回一命,他打算認真考慮不再偷盜。
見男子離去後,傑斯才放下武士刀,脫下上衣,披在東方晨曦單薄的身軀上。
「怎麼不睡覺跑來這裡?」
「我被雷聲驚醒後一直等不到你,所以才會出來找你。」她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看你,都不好好照顧自己。」話聲未完,他已一把橫抱起她,起回二樓房間。
她的身體略嫌冰涼地沁著微微的冷汗。
「是不是不舒服?」他問,藍眸儘是溫柔的神色。
只有她能平撫他內心的狂暴與不平靜。只有她!
「有點累。」她靠在他壯碩的胸前低語。
進房之後,東方晨曦幽幽地歎了口氣。
「為什麼歎氣?」他將她放在床上,替她拉上被子。
「我希望你不要再變回從前的樣子。」她不希望他再變回那個狂暴的傑斯。
傑斯心頭微震。「你知道我以前是什麼樣的人?」
她輕輕地點頭。「不難猜的,不是嗎?」
「這樣的我,你還想和我在一起嗎?」他凝視著她淡白的小臉。
「你可以改。」她一雙小手伸了被外,緊緊握住他的手。
「不可能,連上帝都無法改變我狂暴的本性。」這些年來,他只是在自欺欺人,骨子裡他依舊是十二年前那個令人膽寒的狂戾男人。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東方晨曦溫婉的面容帶著和煦的淡笑。
傑斯無語。
他內心那黑暗的一面,在格陵蘭時已然了柙,他明白自己再也沒有回頭路。
望著她蒼白的病容,他心如刀割。也許,就為她吧!
只要她活著的一天,他可以為她收起狂暴!只要她活著……他這麼向上帝發誓!如果他真的存在的話。
日子一天天過去,東方晨曦一次次地發病。
剛開始只是小小的咳嗽,誰知兩天後竟開始吐血……
然而奇怪的是,醫生竟找不出病因。
「見鬼的,你給我說清楚,什麼叫找不出病因?」傑斯兇惡地揪住主治醫師的衣領向他吼道。
看著晨曦一天比一天虛弱,他卻束手無策,令他幾乎要發狂。
「很……很抱歉,我實在……無能為力……」醫師被傑斯驚人的怒氣所懾,臉色十分難看。
「傑斯,別為難人家了,我相信醫師已盡了力。」東方晨曦虛弱地伸出手,輕扯傑斯的衣角。
這樣的溫言軟語是那麼地無望,令他痛徹心扉。
傑斯鬆開手。「走吧!」他沉聲道。蕎現如獲物赦般地逃離病房。
「我想回家。」她突然開口。
傑斯猛地回過身。她要離開他嗎?
「我是說,回我們的家。好不好?」他的恐懼她看在眼底,心中無端升起酸楚。
她知道自己遲早是要離開的,但……若她死後,他該怎麼辦?
是自殘?還是傷人?
她實在無法想像再次失去所愛的傑斯,究竟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可是你的病……」
「既然治不好,住哪裡不都一樣?」漆黑如星的瞳眸帶著抹無奈。
她希望在生命結束時,能待在她最眷戀的地主。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傑斯抱起她大步離開。
她的心意,他豈會不知?她只是不願待在冰冷的醫院。
只要她能快樂,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到了家門口,他們看見一部積架房車停在他們家車庫。
「是誰來了?」她好奇地問。
「不知道!」傑斯心底升起一絲警戒。
走進客廳之後,東方晨曦心頭一震,是東方晨曦夫婦與紫雲!
「你們總算回來了,我們可等了兩個鐘頭呢!」塞西走向他們。他有這長邸的鑰匙,為了傑斯,他甚至每個僱人打掃這房子,只希望他有一天能回來。
如今他的希望總算實現。
東方晨曦下意識地靠向傑斯,黑瞳傑帶著恐懼。他們是來帶她走的嗎?
不,她絕不再回療養院。待在那十二年對她來說就像一輩子那麼長,夠了!她告訴自己,她絕不再回去!
「看來,你就是那位拐走我女兒的神父吧?」東方天宇站了起來。
就他的眼光來看,這個意大利男人不但十分英俊,且眼神中有種屬於領導者的精芒,是一個非常耀眼的人物,只可惜是個神父。
「爸爸,您誤會了,是我自己要來這裡,並非出於任何人的誘拐。」東方晨曦平靜地開口。雖然她的靈魂與他們毫無瓜葛,但這副軀體的確是他們的女兒所有。
東方天守揚起眉。「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車禍之後,她幾乎是不開口的。
「爸爸,您別怪姐姐。」東方紫雲拉拉父親的衣角。
「不怪她,那麼怪你這個幫手羅?」言語之間充滿寵弱,他向來疼愛小女兒,尤其是大女兒成了精神病患之後。
「誰教您都不肯把姐姐接回家住,那我只好幫她羅!」東方紫雲撒嬌地道。
東方夫婦互望一眼,心中有一絲無奈與愧疚。
他們是上流社會人士,絕不允許家中有一個笑柄存在,若說她是行動不便,那倒還好,可是……神經病,實在令人忌諱。
「是我自己不想回家住,你別怪爸媽。」東方晨曦淡淡的帶過,解除了東方夫婦的困窘。
「晨曦,你怪不怪爸媽?」時美鳳歉疚地開口。
她是東方晨曦的母親,這十二年來,她總共到療養院去探望過她三次,自殺的那三次。
每一次,晨曦總是雙眼看著窗外,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說實在的,她怕去看晨曦,怕見到她眼底的空洞與陌生,是很奇怪也很令她痛心的感受。
東方晨曦搖搖頭。「你們的反應,我可以諒解。」
「既然如此,那麼跟我們回家吧!讓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時美鳳淚眼婆娑。其實她內心一直是懊悔的,可是卻又不知該怎麼做才好。「我不是個好母親,但從今以後,我會補償你這些年來所吃的苦。」
「是的,晨曦,我們想了很久,決定接你回家一起住,畢竟你也是家裡的一份子,過去我們太自私了。」東方天宇真誠地看著她。
「對呀!」東方紫雲上前拉住晨曦的手。「跟我們回家吧!」
東方晨曦望著眾人,然後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的開口道:「謝謝你們,但是我不能回去,因為這裡才是我的家。」她勇敢而堅決地迎著眾人驚愕的眼光。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東方天宇厲聲道。
真太不像話了!她由療養院逃出國他們已經不怪她了,現在居然要和這個……神父同居?
「我要留下來。」東方晨曦心意不改,臉色雖是平淡,但內心卻洶湧起伏。
「不行,你是東方家的人,我不准你做出傷風敗德的醜事。」東方天宇怒氣沖沖,他的話一向無人敢反抗,晨曦的不馴,令他又驚又怒。
「東方先生。」傑斯緊緊握住晨曦冰涼的小手。「我是真心愛她。」
「別忘了你自己是什麼身份,你沒有資格和我女兒在一起!」
傑斯薄唇勾起一絲不在乎的笑。「為了她,我可以解除神職人員的身份。」如今他什麼也不在乎了。對晨曦的愛已經足夠令他掙脫十二年來的枷鎖。
所有的人皆為傑斯的話而呆愣住?
只有東方晨曦迎上那對深邃的牙眸,眸底藏著什麼樣的深厚感情。
「請你們讓我留下來好嗎?記得醫生說過,我的命最長不超過二十五歲,我希望在我生命的最後這段日子,都能和他在一起。」東方晨曦走向東方天宇。「好不好,爸爸?」
望著晨曦溫婉蒼白的小臉,東方天宇一陣心酸湧上心頭,怒氣已然消散。「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他,就留下來吧!」他知道這些年來,他虧欠這個女兒太多。
也許,這是唯一能補償她的方法。
「你要答應我,好好待她,否則我隨時會來帶她走!」東方天宇嚴肅地開口,一雙眼睛卻有藏不住的安慰。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傑斯回道,藍眸中帶著堅決的笑意。
「但願如此。」希望這個男人真能帶給晨曦快樂。
「姐姐,遠洋哥要我轉交這封信給你。」東方紫雲交了封信到晨曦手上。
「走吧!」東方天宇開口。
東方晨曦沒有多加挽留,她的個性一向淡然,亦不虛偽,如今她只希望和傑斯在一起度過最後的日子。
「我也得走了。」塞西對傑斯眨眨眼。「我得趕快回拿坡裡告訴老爸,你要結婚了。」
「你這小子!」他瞪塞西一眼,卻沒有阻止。
傑斯回到屋內,見到晨曦正在看信。
「他寫些什麼?」他帶著些微醋意問道。
原本淡漠的心在確定自己心意後而有了極大的轉戀,想獨佔她的念頭揮之不去。
東方晨曦抬起頭,淺淺的笑了開口。「我聽錯了嗎?你好像在吃醋。」
傑斯伸出雙臂圈住嬌小的她。「我的確是在吃醋。」
「其實,遠洋只是在信上祝福我們而已。」
「他很喜歡你。」他的藍眸深沉如海,凝在她臉上。
「沒有用,我的心從來不在他身上。」甚至不在自己身上。很悲哀,卻是事實。
「那麼我很感動。」他滿足地在她額心印下一吻。
「能留在你身邊,才是我的幸運。」她若有所思地回答。
隔天晚上,晨曦病情突然又惡化,不但時有吐血,並且高燒不退。
「晨曦……」傑斯心驚地拿著手帕替她拭去唇邊的血漬。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病毒?讓她痛苦如斯,他不禁澌深深詛咒起黑暗中的敵人,為何受這病痛的不是自己?是那人存心要讓他日日夜夜心如刀割嗎?
不一會兒,醫師趕到。經過診療之後,「我只能稍稍減輕她的痛,不能令她痊癒,你明白嗎?」醫師面色凝重,他是貝裡尼家的家庭蕎現。
傑斯點點頭,這樣的對白,他已經聽了不下二十次。
一個多小時後,東方晨曦的高熱才退下。
「待會兒她會醒來。」
「謝謝你專程趕到這裡。」
醫師歎了口氣。「她這樣的情況只會更頻繁,你必須盡快找出病因,否則,她的心臟恐怕受不了那麼久。」他語重心長地表示,隨即離開。
約莫半小時之後,東方晨曦才幽幽轉醒。「傑斯……」
傑斯立即睜開眼。「還不舒服嗎?」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來,讓她靠在胸前。
「不會,讓你擔心了,謝謝你。」她抬起頭,眸中充滿了無言的感情。
她這一身病骨,若換成尋常男人,只怕早已丟下她,更看遑論如此殷切地照顧著她,守候著她。
「對我不需言謝。」靛藍的眼眸充滿了感情,他多想一輩子與她這樣相守到老,但,他們可以嗎?上天會再一次由他身邊奪走他所愛的人嗎?
如果注定沒有結局,為什麼要讓他們相遇?是上天存心懲罰他過去的罪孽嗎?懲罰了十二年,難道還不夠?
望著她蒼白的小臉,他狂暴的心又緩緩的柔了下來,雙掌緊緊包住她冰涼的小手。如果她能好好的活下去,他願意為她償一輩子罪過,無怨無悔。
「不,我想趁我還要機會時,向你說聲謝謝,也許……」她半垂下眼。「也許下一次……我再也沒有機會醒來。」低啞的嗓音中半是無奈。半是心酸。
「不准你再胡說。」他抬起雙手將她圈在懷中,彷彿這樣才能確實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人難免一死的,不是嗎?」心中酸楚陣陣襲來,身邊的景物似乎也逐漸變得朦朧,她低下頭,不願讓他看見她漸漸渙散的眼神,怕他更加難受。
「但不是現在!」傑斯倔強的語氣,像在與上天宣戰。
「這一點由不得你我。」她幽幽地道,心中無限感慨。
「不,不!別再說了,別再說了……」他把臉埋在她黑緞般的濃髮間,痛苦的吸取屬於她身上的氣息。他多麼恐懼失去她啊……
他的恐懼,他的脆弱,她豈會不知?「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你千萬別做傻事。」她只怕他狂暴復起,自殘傷人。
藍眸閃過微微的魔性。「傻事……什麼叫傻事?殺人、放火?不,你放心,我絕不做那一類傻事。」他顛了一下,薄唇勾起決絕的淡笑。「我唯一能做的,便是陪你上天下地。」
「你……」他的癡狂令她無言以對,豆大的淚珠順著眼角靜靜滑落。
「我們結婚吧!我要你成為我的,一輩子永遠只屬於我。」他勾起她尖柔地下巴,吻去她眼角的淚。
「可是我……」話到嘴邊又打住,他明知道他所說的一輩子也許只剩下沒多少日子……
「只要我們在一起,一天也可以是一輩子。」傑斯英俊的臉上帶著哀傷的溫柔。
東方晨曦再也忍不住心頭那難以言喻的悲痛,伏在他胸前哭泣。
為了他,她祈求上天能讓她再多活著一些日子,多一些和他相依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