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進午餐以前,他曾經前往外交部訪問。
這是因為他接到外交大臣德比勳爵的一封短箋。
德比勳爵在這封短箋中說,他希望盡快見到他。
侯爵走進德比勳爵的辦公室,這位大臣還沒有來得及講話,侯爵就對他說:「爵爺,如果您要我做一些可怕的事情,比方說赤足走過沙漠,或者攀登喜馬拉雅山,我的回答就是『不』!」
德比勳爵大笑。
他認識侯爵已經有許多年了。
當侯爵走進房間的時候,他覺得每次見到侯爵的時候都發現侯爵變得更加英俊了。
他說:「請坐,法維恩,請你聽聽我要說的話。」
侯爵回嘴說:「正是這些話使我嚇得要命!每當我聽您說話的時候,我都發現您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但是我還是被哄得接受您的荒唐可笑的、通常是危險的使命!」
德比勳爵又大笑。
他接著認真地說:「我想你會對我說的話感興趣,我明確告訴你,這次並不要求你攀登喜馬拉雅山。」
侯爵帶著猜疑的神情問道:「會到沙漠去嗎?」
德比勳爵回答道:「這只是配樂罷了!」這時候侯爵笑了。
德比勳爵翻閱了他的辦公桌上的一些文件,接著說道:「我要對你說的事涉及非洲兩北部,販賣白人婦女為娼的交易,你是不會感到意外的。」
侯爵發出不以為然的哼了聲。
他說:「不要再彈這種老調了。多年來,我一直聽到這種說法,我個人認為這是過甚其詞。」
德比勳爵回答說:「大多數下院議員會同意你的看法,但是首相頗為關切,我也頗為關切。」
侯爵問道:「為什麼?」
德比勳爵說:「你知道,在北非,在出現多年的混亂和近乎無政府狀態的局面以後,摩洛哥局勢終於平靜下來。為了使你瞭解情況,我要向你指出這一點。」
侯爵說:「我知道,您關心的事情主要是保證直布羅陀海峽南岸不被一個敵對的歐洲國家控制。」
德比勳爵表示同意,他說:「對,正因為如此,英國支持摩洛哥獨立,並且要求進行改革。」
侯爵用略帶嘲諷的語氣說:「我想您認為您的願望是會實現的。」
他清楚地知道,摩洛哥的麻煩和困難是法國和西班牙的競爭引起的。
十四年以前,和平恢復了。
這是因為英國政府清楚地表明,它不會接受西班牙永遠佔領摩洛哥海岸的局面。
德比勳爵說:「局勢正在好轉。去年即位的新蘇丹穆萊·哈桑是一個性格堅強的人。」
侯爵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德比勳爵接著說:「我們的英國代表約翰·德拉蒙德·海爵士很推崇他,你知道,我們在這個國家的影響、特別是在貿易方面的影響正是約翰爵士確立的。」
侯爵冷冰冰地說:「金錢總是萬能的!」
德比勳爵回答說:「我同意你的意見,我們非常希望目前英國和新蘇丹之間存在的友好關係不會遭到破壞。」
侯爵問道:「你認為販賣白人婦女為奴的交易可能危及這種關係嗎?」
他在說話的時候想道,德比勳爵似乎不可能在小題大作。
許多世紀以來一直盛傳英國和其他歐洲國家的白人婦女被綁架。
這些婦女被關在土耳其或者北非的內室裡,無法逃脫。
這個問題成了小說家們喜愛的一種題材。
然而許多人對這種說法非常懷疑,他們認為這種交易遠不像人們說的那樣猖獗。
德比勳爵看出侯爵臉上的疑雲,於是說:「我明確地告訴你,我們已經進行了一切可能的調查。然而我承認很難證明有什麼大規模的活動。」
侯爵問道:「您真這樣看嗎?」
德比勳爵回答說:「你知道,穆斯林可以有四個妻子,妾的數目沒有限制。最近有許多婦女從英格蘭到摩洛哥旅行,這些人據說是穆斯林的妻子。」
侯爵認為很難證明新娘究竟是不是有難言之隱。
他沒有說話,於是德比勳爵接著說「我們的海關官員疑心,也有一些船裝的貨同報關時所說的貨不完全一樣。」
侯爵問道:「您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德比勳爵歎了口氣。
「船內內部可能有一些隱藏室,要調查裝著吃了麻醉藥的女人的棺材,難免引起麻煩。」
他皺起眉頭接著說:「阿拉伯人當然喜歡很年輕的女人。有許許多多辦法把年輕的女人運出這個舊家,而我們卻一點不知道。」
侯爵問道:「您真認為這種活動正在大規模進行嗎?」
「約翰·德拉蒙德·還爵士非常希望我們同新蘇丹的友好關係不會受到損害,但我法維恩,你像我一樣知道,如果空想的社會改革家們聽刊這種事情,就會出現強烈抗議的呼聲,這無疑會使穆斯林感到惱怒。」
「請具體說說,為什麼會這樣?」
德比勳爵說:「據說正在進行的這種交易主要是在非斯進行的,你知道這個城市是穆斯林的聖地。對於會損害他們的城市的神聖地位和尊嚴的醜聞,他們當然是非常厭惡的。」
侯爵表示同意這種看法,他說:「我理解您說的話,當然我們大家都知道,在牽涉到像馬拉喀什、拉巴特、梅克內斯,當然還有非斯這樣的穆斯林聖城的任何問題上,穆斯林是非常敏感的。」
他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然後問道:「您要求我做什麼呢?是設法把某個被下了麻醉藥的女孩從一個阿拉伯人手中奪過來嗎?我想像不出有什麼別的做法比這樣做更容易使我的胸口挨上一刀了!」
他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話,但是德比勳爵說:
「法維恩,我要求你做的正是你過去常常為我做的事情,這就是瞭解真實情況,弄清楚我們聽到的說法究竟是不是誇大。」
「接著怎樣呢?」
「一旦我們有了線索,我相信約翰爵士一定能處理,或者使蘇丹相信正在發生的事情對他的國家沒有好處。」
侯爵回答說:「我可以看得出來,您的這種不顯眼然而富於雄心的小主意會使我遇到嚴重的麻煩。因此我在離開以前肯定要立下遺囑!」
德比勳爵笑了起來。
「我想這種事情你先前一定做過無數次了,可是人們總是見到你滿面春風地露面,因為你為外交部幫了大忙。」
他把身體靠在辦公桌上,接著說:「法維恩,我要求你做的只是,你在有空的時候到非斯去,到處看看,讓它的少數最傑出的公民對你留下好印象,用你的誰也比不上的本領瞭解正在發生的事情。」
侯爵嘲諷道:「爵爺,給我戴高帽子是沒有用的。我此刻不想到非斯去。我喜歡呆在倫敦!」
德比勳爵說:「她無疑是很可愛的,然而我從來沒有聽說你的任何一次戀愛能維持得很久,因為你很快就覺得厭煩了。」
侯爵回嘴說:「您真會挖苦人!我要說得一清二楚,此刻我一點也不覺得厭煩。」
德比勳爵作了一個意味深長的手勢,然後說道:「既然你這樣說,我完全願意等著瞧你的表現究竟怎樣!」
接著侯爵又笑了,德比勳爵從他的辦公桌旁的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打開了房間裡的一個櫃子的門,櫃子裡有酒杯和飲料瓶。
他說:「我覺得我必須舉杯祝你做成我要求你做的事情。」
侯爵避開了他的話鋒,說道:「您完全知道,我還沒有同意做您要求我做的事情。」
德比勳爵回答說:「你還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我不願料想你會第一次讓我失望。」
他向一個酒杯裡倒進一些酒,並把這個酒杯遞給侯爵。
他說,「我要你嘗嘗這個。這是一種很特殊的酒,是法國大使在上月送給我的。由於在我國到目前為止只有三瓶這樣的酒,因此我一直把這瓶酒留著,以便在一個特殊的場合飲用。」
侯爵說:「現在您開始解除我的武裝了。我對您的手法太瞭解了。」
他說話的時候滿面春風。
接著他一面抿酒一面大聲說:「好極了。我一定要寫信給法國大使,希望他對我像對您一樣慷慨!」
德比勳爵舉起酒杯。
他說:「法維恩,為你乾杯!我是唯一掌握秘密檔案的鑰匙的人,願你使秘密檔案增加新的內容。」
這時候,侯爵看到了一種熟悉的目光,這就是在他對娜達說他要到非斯去的時候她流露出的驚訝的目光。
這時候,他同德比勳爵的對話和他的酒的香味都湧上了他的心頭。
他自言自語道:「反抗命運是沒有用的!」
最先是德比勳爵懇求他訪問聖城。
接著是作家在宴會上建議這樣做。
最後是他非常同情的一位少女發出了這種求救的呼聲。
他十分清楚地知道,一位摩洛哥教長在一位少女看來一定是非常富於魅力的。
她可以說是自掘墳墓。
初次進入社交界的一個天真嬌小的少女裝扮成一個老練的女演員參加晚會。
她極其漂亮,用可愛這個字眼來形容她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侯爵可以理解,為什麼教長在參加晚會的所有女人中獨獨挑中了她。
他當然曾經想誘姦她。
他一進到屋裡,她就未必能進行自衛或者呼救。
她讓他進來是幹了一件蠢事。
然而如果他真衝進來,她也是幾乎無法制止的。
侯爵可以清楚地理解發生的事情。
她是參加晚會的最年輕的女郎,她無疑也是最美麗的。
哪個阿拉伯人還能有更大的奢求呢?
娜達記得他是怎樣凝神看她,使她感到害羞,後來他注意到項鏈。
由於這是一條東方項鏈,而且這條項鏈很貴重,因而這條項鏈必然對教長產生了吸引力。
這條項鏈的吸引力比濃妝艷服而顯得不像處女的女郎的吸引力大,因為阿拉伯人對處女更感興趣。
侯爵知道,在阿拉伯世界,有無數種麻醉藥以幾十外不同的方式產生效力。
他曾經聽到過娜達所說的那種方式。
這使得凡是吃了麻醉藥的人立即失去知覺,但是他們很快恢復知覺,而沒有任何副作用。
他猜想像教長那樣的人會覺得這種麻醉藥很方便,因而會把這種麻醉藥帶在身邊。
這種麻醉藥將使他能誘姦任何漂亮的女人,並且使任何商業方面的對手失去知覺,因而他能讀這個人的商業文件,而這個人卻不知他讀過了。
這是對很想知道別人的秘密的人極有價值的麻醉藥之一。
侯爵說:「我必須做的事情是更多地瞭解拉希德·謝裡夫教長的情況,看看有沒有機會找回項鏈。」
娜達問道:「您真要到非斯去嗎?」
這時候她的眼睛裡的沮喪的神態已經被一線希望代替。
侯爵說:「我在那裡有一些業務,我一定要盡一切力量設法瞭解你的項鏈的下落。教長說沒說過他什麼時候回國?」
「他說過他馬上就要離開。他曾經在晚會上對每一個人說他非常喜歡呆在倫敦,他在車子裡對我說:『我明天離開的時候會想到這次晚會是多麼有趣,遇見你是多麼令人愉快‥」
侯爵問道:「你知道他住在什麼地方?」
娜達搖搖頭。
「他只是說,他讓我乘他的車子回家是因為順路。」
侯爵認為完全說不准他究竟是在倫敦的這個地區的哪家旅館裡。
教長也有可能呆在朋友家裡。
在晚上的這個時候,如果想發現他的下落,那真是希望,侯薛能夠做的唯一的事情是在他到達非斯的時候設法瞭解他的情況。
娜達叫:「您什麼時候到摩洛哥去?」
侯爵回答說:「也許明天,也許後天。」
「那麼……請問我能……與您同行嗎?」
侯爵驚呀地看著她。
「不能,當然不能!」
「然而……如果我不這樣做……您怎能找到項鏈呢?…如果教長……不想失去這條項鏈…他可能……給您一件……贗品……或者只給您任何東方的……廢物。」
侯爵回答說:「如果你為我畫一張這條項鏈的圖,我相信我一定不會受騙。」
娜達爭辯說:「您可能受騙,因此我……希望與您……同行。」
侯爵回答說:「你無疑希望這樣做,但是你已繹由於採取違背習俗的做法而遇到很大麻煩。因此我建議你今後以比較審慎的方式行事,像令堂期望你做的那樣。」
出現了片刻的沉默。
接著娜達說:「您知道我一定要…到非斯去……因此請您……採取通情達理的態度,讓我……與您同行而不是……一個人單獨去。」
侯爵嚴厲地問道:「你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為了為我的哥哥……找回項鏈,我必須親自…到非斯去。我只是……希望我能在那裡……見到您。」
侯爵大聲說:「真是荒唐可笑!你當然不能一個人單獨到非斯去。你能帶什麼人一道去呢?」
「我可以帶我的貼身侍女去,可是她只會造成麻煩,不會有多大幫助,因此我最好還是一個人單獨去。」侯爵站起身來,走到壁爐前面。
他說:「聽我說,沃林頓小姐,你很年輕,也很傻——請恕我直說。你把事情弄得一團糟,老實說,我認為你終於輕而易舉地逃脫,真是萬幸。」
娜達問道:「您這樣說……是什麼……意思?」
侯爵正想解釋,後來覺得這樣做不對。
於是他改口說:「現在你必須做的事情是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而把一切交給我處理。」
娜達問道:「您真認為我能這樣做嗎?這條項鏈已經把我弄得。焦頭爛額,狼狽透頂,我的哥哥一旦瞭解真情,就會非常憤怒,他會把我送到鄉下去,我就什麼事也不能做,只有哭鼻子了。」
侯爵說:「我希望在我回來的時候手裡會拿著項鏈,也許在我回來以前你的哥哥不會瞭解真情。」
娜達反駁道:「可是您永遠找不到教長……我知道您永遠……找不到他!您怎樣到非斯去呢?」
侯爵回答說:「乘我的遊艇去。這比其他任何交通工具都更快、更舒服,我將設法盡快回來。」
他在說話的時候想道,這正是他自己想做到的事情。
他相信在他到達非斯以後幾天,他一定能瞭解到德比仙爵要求他瞭解的情況。
他在阿拉伯世界有許多熟人,他知道這些人會幫助他,娜達說:「不管您怎樣說,我都要與您同行。否則,您是不容易找到教長的。他也許已經換了名字,但是我個認得他,不管他偽裝得多麼巧妙。」
侯爵說,「你聽我說,你不會與我同行,因此談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娜達說:「很好,我要乘火車到直布羅陀,或者也許乘船到那裡去。」
「你是無法一個人單獨作這樣一次旅行的。」
「是您強迫我這樣做的。您不能指望我向我的哥哥談我正在做的事情,住在樓上的我的姑姑老是生病。她會認為這樣一次長途旅行將會要她的命!」
侯爵說:你一定還有別的朋友吧?」
「他們呆在鄉間,從來不外出旅行。我已經向您說過,由於我只是剛剛來到倫敦,我在這裡的朋友很少。」
侯爵緊閉雙唇。
他終於說:「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但是我無能為力。你必須留在這裡,一直等到我回來!「
娜達固執地說:「我一定要在非斯同您見面!」
侯爵知道,不管她是乘船旅行還是乘火車旅行,如果她得不到適當的護送,她不久將遇到的麻煩會遠遠超過已經遇到的麻煩。
她太漂亮,太年輕,也太幼稚。
只是由於出現了一個奇跡(表現為一條東方項鏈),她才免於落到教長手裡。看來她還沒有遇到這種事情。
任何少女、甚至任何年紀較大的女人如果一個人單獨旅行,就會成為無數男人的獵物。
許多人最想找的就是這種獵物。
侯爵知道他必須採取非常堅定的態度,因此他說:「如果你採取這種態度,我就要拒絕給你任何幫助。我們只是萍水相逢,我是按照自己的條件答應給你援助的。如果你拒絕,我就再也無能為力了。」
他說話的語氣非常武斷。
在通常情況下,凡是聽到他用這樣的語氣講話的人不是向他表示歉意,就是嚇得畏縮不前。
可是娜達既沒有向他表示歉意,也沒有嚇得畏縮不前。
她只是笑了起來。
她說:「現在您肯定是想嚇唬我。您像我一樣知道,您是很有身份的人,不會撒手不管,而讓我聽天由命!」
侯爵沉默了片刻,沒有作出回答,她接著說:「您到達非斯的時候會設法尋找項鏈,但是教長會想方設法欺騙您。我知道他一定會這樣做!」
她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臂膀上,接著說:「我向您保證,如果我能乘坐您的遊艇,我是不會造成麻煩的。您甚至不會知道我呆在哪裡,除非您想知道;但是……如果我不得不一個人單獨旅行,我是會非常害怕的。」
侯爵說:「這是完全不可能的!」
娜達回答說:「沒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我將留下一封信,告訴我的哥哥,我已經離家外出,住在朋友家裡。」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侯爵,認為他將要爭辯,她接著安靜地說:「不管怎樣說,他可能要再過兩星期才會回來,因為在賽馬大會以後有人要求他在唐克斯特住一些時候。」
侯爵厲聲說:「我在兩星期內絕不可能回來!」
「我明確告訴您,伊恩不會為我擔心,他現在並不擔心。當初他要是呆在倫敦,我是不會參加晚會的。」
這當然是對的,可是侯爵說:「你不能在無人陪伴的情況下與我同行,我不想帶一批人同行——事實上我最討厭乘遊艇帶一批人同行!」
確實是這樣。
他不管由於什麼原因乘遊艇出國,總是喜歡獨行。
在執行一項重要使命的時候,他肯定總是如此。
聽到朋友們問他到哪裡去以及為什麼去,這豈不惱人。
在同外交大臣一道進餐的時候,不得不安排宴請朋友們的活動,這豈不可厭。
會見自己的一個古怪的熟人,而此人常常是化裝的,這豈不麻煩。
娜達承認:「如果有人知道我與您同行,那是非常錯誤的,但是由於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因此沒有理由認為有人知道我乘坐您的遊艇。」
這話當然不錯。
然而侯爵知道,讓一個初次登台的女演員單獨同他一道旅行是不行的。
如果這件事被發現,她的親戚和輿論界將強迫他正式同她結婚。
有一點他認為是毫無疑義的,那就是他不希望同娜達·沃林頓結婚。
娜達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她說:「我可以化裝。也許我可以受雇在您的遊艇上當一名助手。我確實是一個頂刮刮的廚師!」
侯爵厲聲說:「我不會考慮把你列入我的船員名單!」
「可是也許您可以說我是一個病得很厲害的親戚,你認為海上的空氣會有助於我恢復健康。」
侯爵生氣地說:「你的麻煩在於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要是你沒有裝作配樂表演女郎參加那次晚會的話,你就不會處於現在這樣的困境了。」
娜達的目光中流露出一點不服氣的神情,她回嘴說:「這的確很有趣!男人們要是知道我是初次進入社交界的上流社會女子的話,本來是不會當著我的面說那樣一些話的。我甚至認為另外一些女人有點吃醋。
侯爵嚴厲地說:「忘掉你曾經到過那裡!記住你是—個有身份的女人。」
娜達發出一陣叫喊聲。
「現在您說起話來簡直像我的伊迪絲姑姑一樣!她老是說:『身份的女人總是戴手套的!』『份的女人不能把裙子提得太高!』『份的女人走起路來要保持優美的姿勢,不能跑!』。這對做一個有身份的女人真是討厭極了。」
侯爵帶著諷刺的口吻說:「我認為你還沒有好好試試。」
娜達表示抗議道:「我試了……我真試了!由於事實證明這……失敗了,我也許…不如自然行事,自得其樂。」
侯爵說:「如果你這樣說的意思是你仍然想到我的遊艇上來,那就忘掉這件事吧。」
娜達歎息道:「很好,我將在非斯同您見面。也許您願意告訴我您將在什麼港口您的遊艇,您將在非斯的什麼地方住宿。」
侯爵突然激動地悅:「我已經多次說過,我決不帶你同行,我不能再反反覆覆說這樣的話了。」
娜達回嘴說:「我也不能不厭其煩地說這正是我打算做的事情!」
侯爵堅定地說:「我將派人把你的哥哥找來!」
「我沒有對您說過他在什麼地方,因此您很難找到他。無論如何,我認為您的表現是可怕的、極其缺乏運動家風度的。」
他出人意料地笑了。
他說:「你真是無可救藥!完全無可救藥,因此我同你一刀兩斷。」
娜達小聲說:「那末您……將要帶……我到非斯去了?」
侯爵走到房間那邊,又走了回來。
他在考慮怎樣對付這個容易衝動的孩子。
他確信,如果他不帶她去,她一定會設法一個人單獨去。
他知道如果他讓她這樣做,他將會一輩子感到內疚。
他只要看她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多麼年輕和天真。
他確信她從來沒有被人吻過。
今天晚上,要是教長的貪慾沒有超過他的情慾,她可能會有什麼樣的遭遇——一想到這一點,侯爵就不寒而慄。
他思忖道:「我必須為她做一些事情!」
娜達在注視他。
當他回到她站立的地方的時候,他說;「我將設法想出一項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娜達回答說:「唯一的解決辦法是同您一道乘坐您的遊艇。由於我怕您不告訴我一聲就悄悄溜走,我將在明天早上九點鐘帶著行李到府上去。」
侯爵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家的地址?」
「兩天以前,我在格羅夫納廣場上行走的時候見到門上寫有『卡爾瓦戴爾公館』字樣,我覺得這幢房子很有氣派。」
侯爵爭辯說:「如果你到我家來,那就大錯特錯了。
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像你疑心的那樣『悄悄溜走』,我將設法想出我能怎樣幫助你。「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接著問道:「我能……信任您嗎?」
侯爵回答說:「大多數人們吸就任我,特別是在我向他們作出保證的時候。」
娜達露出笑容。
「我曾經對您說,您是一個有身份的人和具有運動家品格的人。我向您保證,我的行為將是非常非常規矩的。
我從來不會暈船,不管風浪多大。」
侯爵說:「我必須想辦法使你到達非斯。在我想出辦法以前,你要在這裡等著,不要採取任何輕率莽撞的行動,比方說到我家來,或者大吵大鬧。」
娜達回嘴說:「只有在我發現您沒有見到我就逕自離去的時候,我才會大吵人鬧。」
他對她說:「你是一個極其討厭的年輕女人!先前我要是想得周到一些,就會讓你聽天由命,而且肯定不會到非斯去!」
他本來以為他的這番話會使娜達表現得有所收斂。
可是她竟然說:「我知道您會幫助我,因為您說過您會幫助我,您剛剛對我說您決不會食言!」
侯爵覺得自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一言不發朝門口走去。
娜達跟在他後面。
「您答應您會來告訴我您打算在明天一早做什麼事情吧?今天晚上我將打點我需要的一切行裝,這樣,如果您希望早早離開,我可以有所準備。」
侯爵認為再談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
在他見過的所有糊塗、固執的女人中、這個孩子可說是登峰造極。
他把他的晚披風披在肩上,並拿起他的帽子。
娜達為他開了門。
她說:「我能遇見您真是非常非常……幸運。非常感謝您。」將要幫助她的侯爵知道,她強調他曾經說他從來沒有食言,這只是「反覆彈老調」。
他走下台階的時候只是說:「晚安,再見!」
他開始向格羅夫納廣場走去。
他知道當他走出大門的時候,娜達在注視他。
他走到南奧德利大街的街尾以後轉向他的公館去。
他回頭看。
她還站在與他分手的地方,並揮手致意。
侯爵一面向前走,一面低聲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