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們不要理我,快走吧!」
桑雨柔叫不出媽這個稱呼,又想要弄清楚事情真相,只好看向鞏浚哲求助。
會意她想訴求的,鞏浚哲替她詢問:「崔夫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已經不是崔夫人了,請不要那樣叫我。」
「可是妳明明是崔夫人啊。」
「我和崔志勇已經離婚了,他也把我趕出了崔家。」
桑雨柔忍不住開口,「是因為我們嗎?」
看著她,桑雨柔滿肚子心酸,想了許多母女重逢的畫面,卻始終是在最不堪的境遇上相逢,現在的桑虹,只是個令人同情的婦人。
「我知道妳一定在怪我,怪我沒盡一個母親該有的責任,怪我只顧著要保有自己的榮華富貴而逼妳做妳不想做的事情,結果,我白忙了一場,最後崔佩雯還是沒有辦法挽回鞏浚哲的心,妳要笑我,就笑吧!這是我自作自受的下場。」
「我是怪妳。」
「小柔……」怕她真說些難聽的話,鞏浚哲把她拉到一旁勸著,「她到底是妳的親生母親,別說了。」
「我當然要說。」甩開他的手,她再度回到母親面前,「我怪妳老是愛逞強,明明已經走投無路了,為什麼不肯回家,還跑到這裡來?」
「我有什麼臉回去?是我拋棄了你們,我有什麼臉回去?」悲從中來,桑虹轉過身哭了起來。
「回去!」
「我不能回去。」
「如果妳不回去,我永遠都不會承認妳是我的母親。」
鞏浚哲開口又想勸,「小柔……」
嚷著嚷著,桑雨柔也哭了起來,邊哭邊訴說自己的心情,「我是怨妳、怪妳,甚至要自己恨妳,但是我做不到,所以當妳來求我把浚哲還給崔佩雯,我雖然很難過,可還是答應妳了,因為我不要我的母親再回去過以前那種不是人過的生活,我希望妳是真的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
所以,她選擇性的遺忘有關她和鞏浚哲的點滴,也忘記母親對她所做的殘忍要求。
「回去,我請妳回家去。」心痛的不只是她,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的舅舅更是時刻掛念著她,她常常看見舅舅偷偷看著母親的照片歎氣。
「家裡夜晚總有一盞燈不關,是舅替妳留的,他怕妳找不到回家的路。」
桑虹聽後,泣不成聲。
「伯母,妳就聽小柔的話,跟我們一起回家吧!」
然而,桑虹只是哭著,沒有允諾,也沒有拒絕。
但是,桑雨柔知道,她說服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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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很悶,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桑永泉坐在長板凳上,撇開臉,一句話也不說,而平常總是扮演圓場角色的陳春芝,也因為事情重大不敢隨意開口。
「舅,您說個話啊!」終於受不了死寂的氣氛,桑雨柔開口打破沉默。
桑永泉還是不說話,倒是桑虹開口了,「大哥,我知道像我這種自私自利的女人,是沒有資格請求原諒的,但是,我真的知道錯了。」
「老伴,小妹都這麼說了,你好歹開個口吧!」
桑雨柔知道舅舅其實早就原諒了母親,只是之前鬧得那麼難看,他一時很難拉下臉來握手言和。
「我看我還是走好了。」見大哥仍不說話,桑虹尷尬的轉身準備離去。
不願意有轉圜的狀況又生變,桑雨柔雙膝一彎,當著所有人的面下跪求情。
「舅,我知道您很氣,但我更深信您是最疼愛母親的人,所以,母親犯的錯,由我這個做女兒的來向您賠罪,請您大人大量原諒她吧!」
「妳這是幹什麼?」桑永泉上前想要把她拉起來,可是她執意不肯起身。
「我代替媽媽向您賠罪,我請您原諒媽媽,舅,我求您!」
看見女兒替自己求情,桑虹哭紅了眼眶,「小柔……」
「舅,過去我也曾經恨過母親,恨她丟下我不管,恨她從來不曾回來看過我,但是,我發現人之所以有恨,是因為愛,我愛她,所以才會對她有所期待,您也是一樣的啊!」
「我聽不懂妳在說什麼,快點起來。」桑永泉仍不肯鬆口。
「不,您不原諒母親,我就不起來。」
「老伴,你脾氣幹麼那麼硬,小柔都能原諒了,你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小柔,妳起來,不用求他了,他老頑固,別理他。」
「我不起來。」
陳春芝沒法把桑雨柔拉起,卻見桑虹又跟著下跪,害得她手忙腳亂的不知所措,「小妹,妳這是幹什麼?妳別跪了,不好看啊!」
「是該我跪的,因為是我犯的錯,怎麼有理由讓小柔替我受過。」
「老伴!」陳春芝情急大叫。
可這一逼反更讓桑永泉拉不下臉,「妳們愛跪就慢慢的跪吧!」丟下話,他氣惱的離開客廳。
「這人實在是頑固,只要點個頭就好了,老是喜歡把事情搞得這麼複雜。妳們起來吧,我們再慢慢說服他就是了。」陳春芝伸出兩隻手,忙著要把跪在地上的兩人拉起。
「讓我跪著吧,只要大哥願意原諒我,要我跪多久我都願意。」桑虹執意跪在地上不願起身。
陳春芝心急,忙叫鞏浚哲也幫忙,「你把小柔拉起來吧!」
鞏浚哲開口勸道:「小柔,有些事情不能操之過急,妳先起來,我們再另外想辦法。」
不用人拉,桑雨柔自己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可是下一秒,她卻像桑永泉一樣,丟下話,追了上去。
「我一定要說服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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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雨柔在自家稻田的田埂上找到了舅舅,他似乎沒發現到她的到來,呆坐在水溝旁,想事情想出了神。
望著他的背影,她突然有股想哭的衝動。
她記得當年在機場,就是趴在舅舅的背上哭到睡著的,那時候,舅舅寬闊的背就像是她的避風港。
事實也是如此,舅舅不僅扮演了爸爸的角色,也讓她的生活從此無憂無慮,他極力替她營造幸福的家庭生活,從不讓她在家中感覺到孤單寂寞。
「我記得每次稻田中有可怕的怪聲音,您總是會背著我走。」
她的聲音拉回了桑永泉的注意力,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
「媽媽還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我沒讓她跪。」
「但是您不肯原諒讓她很難過。」
他突然轉過頭看著她,認真的問著,「妳呢?真的可以原諒妳媽媽對妳做的事情,真的已經打心底原諒那個自私的女人?」
「她是我媽。」
「她從沒當自己是妳的媽,要是她有點做母親的自覺,就不會狠心把妳丟在機場不管。」
「她沒有不管,畢竟她請您過來接我了。」
「那有什麼不一樣,她就是把妳丟棄!」
「如果她真想把我丟棄,大可以把我丟在法國,可是她沒有那麼做,而是把我交給您,那是意味著她信任您,認為您可以把我撫養長大。」
「妳別替她說好話,她從小就是個不負責任的人,長大了連自己的生活都搞得一團亂。」
「所以您更不該不管她,如果您不理她、不原諒她,不等於又把她逼回過去。」
這可把桑永泉說的啞口無言,他是希望桑虹改變,可是就這樣原諒她的任性與自私,又好像太過於縱容她。
「舅,每個人都會犯錯,我們也不例外,然而犯錯的人,最迫切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原諒,現在的母親很需要我們的支持與鼓勵,如果連我們都不理她,那她就真的會毀了。」
她的話深深撼動了桑永泉,也讓他心情沉重起來。
原諒和不原諒成了繩索的兩端,在他的內心拔河著。
「舅,我們回家去吧!」
「妳真的可以原諒她?」
「嗯。」
「那我可以給她一個改過向善的機會,不過如果她表現不好,或者又一樣那麼自私自利,我還是會把她趕出去。」
「嗯。」挽著舅舅的手臂,桑雨柔甜甜的笑著。
「妳這丫頭不要只是嗯嗯嗯的,我還要說妳呢,莫名其妙跑出國也不說一聲,害我們在家裡擔心得要死。」桑永泉開始翻舊帳。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還有下次?」
「沒有!絕對不敢了。」舉手宣示,她吐了吐舌頭,小小聲的接口,「可是,我還有件事情想要請您答應耶。」
「什麼事?」
「我想請您也接受浚哲,可不可以?」
「妳說什麼?」他故意揚起音調,見她一臉緊張,立刻朗聲大笑,「真的是女大不中留啊!」
「舅。」
「自從妳失去記憶後,我觀察那小子好一陣子,發覺他確實對妳是真心的,早就認定他是準女婿了。」桑永泉很坦白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而桑雨柔,不僅找到了她的小聖誕老公公,還一家團圓,沒有什麼比現在更令她欣慰與快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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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舊地重遊,這次是一群人一同前往,包了整個頭等艙,鬧了一整路,飛抵法國當日,天空飄起了白皓皓的雪花。
一年過去了,他們這群人在去年的聖誕節前夕相遇,並各自展開了屬於他們各自的故事。
「一樣的戲碼,輸的要去向聖誕老公公許願。」
「我自認輸。」還沒開始賭局,桑雨柔就自告奮勇要當輸家。
「有沒有搞錯?」
沒錯!她要去向聖誕老公公說謝謝。她這個感謝在心底堆積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等到聖誕節再度到來,她當然不願錯過這個可以好機會。
「妳想去哪?」還沒等到回答,手機響了,鞏浚哲接起電話,「爸,如果您又是替媽來轉達命令,麻煩您告訴媽,我的對象由我自己選擇,如果她不能接受,我就搬出去,事情就是這麼簡單,我不可能放棄小柔的。」
「兒子啊,你可不可以先讓我講講話?」兒子的連珠炮讓鞏平成為之莞爾。
「請說。」
「我跟你媽說,你女朋友懷了我們鞏家的骨肉,所以你媽這回不是叫你放棄,而是叫你快點把婚事給辦了,她不想看見報紙報導你先上車後補票。」
「什麼?!」
「兒子啊,你叫得太大聲了。」
「您不該亂說話的嘛!我和小柔……拜託!這叫我怎麼說才好。」鞏浚哲急了、亂了!連床都沒上過,哪來的下一代呀!
「很簡單嘛!說重點就好了。」
「重點是,沒有!」
「那就無中生有啊!你不會連這點都不會吧?」
「無中生有。」對喔,他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一切都成定局,他和桑雨柔又是兩情相悅,雙方家長也都不成問題,那麼剩下的就是讓一切都變成真的,事情就這麼簡單,何必多想。
「我知道了,謝謝爸提醒。」
「那我去跟你媽說,讓她叫人去提親。」
「嗯,就這樣。」掛了電話,鞏浚哲才發現桑雨柔已經不見蹤影,「人呢?跑哪去了?」
「她說要去向聖誕老公公許願。」
「康榮,這裡交給你了。」她去向聖誕老人許願!這怎麼成,他才是正牌的聖誕公公耶!
她的願望只能向他許,當然也只能由他來替她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