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齊君赫的住處,為了躲他,她關掉手機,到飯店訂了房間,縮坐在床上,任難熬的心痛撕扯著她,任傷心的淚水恣意氾濫。
五年前她已經嘗過與君赫分離的煎熬滋味,五年後明知不該,她猶孤注一擲的繼續愛他,如今一顆心彷彿被掏空的痛苦代價,她除了明知不該,她又能怪誰?
不知道君赫看見她的留言時鬆了口氣,或是焦慮的尋她?
縱使明知有可能是第一種情況,她還是好像他,好想見他。
「君赫……」音啞低喚著,她忍不住啜泣出聲,這種想見卻不能見得折磨,好難受,她懷疑自己是否撐得下去。
就這樣,夏寧只是一逕哭泣,全然不知時間過了多久,知道她哭累了蜷臥在床上,忽地想起這陣子都沒回去看媽,不曉得媽有沒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勉強打起精神坐起來,她拿出手機開機,撥了通電話回家,當電話接通,她低聲輕喊,「媽,是我。」
「感冒了嗎?鼻音怎麼這麼重?」簡雲關心的問。
「我沒感冒,只是鼻子有些過敏。」她連忙找理由帶過她哭了許久的實情,吸吸鼻子後說:「這幾天氣候不穩定,媽有沒有注意保暖,身體好嗎?」
「我這一切都好,倒是最近你忙得都沒時間回來,剛剛我打電話給你,結果你忙到沒開手機,你那位同學老闆是不是壓搾員工啊?」
上回她問女兒才知道她那位出車禍的朋友,是她大學同學兼現在的老闆,女兒雖表示她老闆幸運未受重傷,但她以為對方至少會休養些時候,豈料女兒在咖啡館忙到沒空回來。
夏寧一顆心因為母親提起的「同學老闆」一陣揪疼,她無法實話實說這陣子其實是和君赫忙著過甜蜜幸福的兩人世界而沒回去,不過還是替軍和說話——
「我們老闆沒壓搾員工,是我有些事要辦,休假才沒回去,今天也是疏忽忘記關手機。媽打電話找我有事嗎?」
她抬頭逡巡牆上時鐘,發現已將近午後兩點。
「媽想你啊,想問你什麼時候回來讓媽看看,順便想問問你,這陣子有沒有抽空跟子揚約會?你這陣子不會也忘記和他聯絡吧?」
聽媽媽提起許子揚,夏寧忽然心力交瘁,無力再隱瞞這段假關係。
「媽,有件事我想對你坦白,希望你聽了別生氣,其實我和許大哥並不是真正男女朋友關係,他只是好心當我的擋箭牌男友,才不會老師背你催問何時帶男友回家,我們感情只像兄妹一樣。」
「你跟媽開玩笑吧,子揚怎麼可能只是你的擋箭牌男友?」
「是真的,我不可能拿這事跟你開玩笑。另外還有件事——」略微猶豫,夏寧最後仍做下決定,「媽,我想出國,可能要一段時間才會回來。」
「為什麼突然想出國?」還在震驚她與許子揚並未交往,就又被她出國的決定弄得一團迷糊。
強忍住再次升起的淚意,她握緊手機坦白,「我心裡一直喜歡一個人,只可惜對方……已經有心上人,我想離開台灣,這樣也許比較容易把他忘記。」
「你喜歡的人是誰?媽怎麼從沒聽你提過?」
她眼裡的淚水終究隱忍不住的成串滾落,「這個已經不重要,只是我無法確定需要多久的時間才有辦法忘掉他,所以我想在小阿姨那裡待上一段時間。」
她沒敢說的是,她也許用上一輩子的時間,都無法將君赫遺忘。
「你打算到英國你小阿姨那?」
「這樣媽應該會比較放心。」
「你在哭是不是?這樣教媽如何放心?你能不能現在就請假回來?」聽見她哽咽的聲音,簡雲很難不著急,真納悶到底是哪個男人,讓她一向獨立堅強的女兒難過落淚。
夏寧連忙抹去頰上的淚水,並清清哽咽沙啞的嗓音,「我沒在哭,今天也沒上班,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等心情平靜以後就回去,媽儘管放心。」
「可是——」
「我還沒吃午餐,媽再可是下去,我肚子會餓扁的。」她截斷母親的擔心。她不想媽剪了她傷心的模樣替她難過,今天還不是她回去的時候。
「那你先去吃飯,記得手機開著,別讓媽聯絡不到人。」簡雲緊身交代。
「我知道,不會再漏接媽任何一通電話。我要掛電話咯。」
「好,媽再打電話給你。」即是仍擔心女兒,但簡雲暫時打住關切,以免女兒沒心情吃飯,她晚點再撥電話給她,看她今天要不要回來。
結束通話,夏寧一動未動的坐在床上,半點食慾也沒有,早上她猜吃了頓君赫煮的愛心早餐,現在卻和他相隔兩地,一想,她心中的痛楚再起,決堤的淚水再度婆娑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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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夏寧講完電話,簡雲正想去找許子揚,問他是否知道夏寧喜歡誰,一道陌生的身影來到她家敞開的大門前。
「請問你是夏寧的母親嗎?」
她還沒開口問對方是誰,這名五官俊朗出單的年輕人已先問話,她疑惑回問:「我是夏寧的母親,請問你是哪位?」
「伯母,我叫齊君赫,有很重要的事找夏寧,她在房裡嗎?能不能讓我進去找她?」齊君赫急切踏進屋裡,只想馬上見到他心愛的女人。
齊君赫?
「你就是夏寧的大學同學,還有她工作那間咖啡館的老闆?」
「我是,伯母能讓我進去她房裡見她嗎?」這時的他只急著見她。
「夏寧沒有回來。」
他一怔,「沒回來?怎麼可能!我到過他的租屋處找她,她不在那裡,她應該會回來才對。」
早上他在大哥和二哥的關注下,勉強留在醫院做檢查,進一步的檢查他除了腦震盪,沒有其他腦傷,醫生囑咐他得在床上躺些時候,等腦震盪的症狀緩和才能下床。
於是他硬是被大哥押著在病床上休息兩個小時,不過那分秒難熬的兩個小時已是他忍耐的極限,縱使猛力起身他的頭仍會暈眩,他也堅持要去找夏寧。
大哥和二哥拗不過他,請醫生開了止暈劑以防萬一後,就載著他到夏寧的租屋處找她,當時顧慮夏寧聽見他的聲音可能會不開門,還是大哥按門鈴出聲喊她的,可惜屋裡始終無人回應。
研判她不在家,大哥他們載著他在街上找她,也請政芬幫忙找人,怎奈依然沒有她的消息,最後只剩下她回桃園老家這個可能,為何伯母竟說她沒回來?
「看你很著急的樣子,你找夏寧什麼事?」著年輕人臉上的焦慮一覽無遺,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她誤以為我不愛她,留張字條就離開我了。」
為了讓夏寧的母親迅速瞭解他與夏寧的關係,齊君赫將自己被逼婚,請夏寧借他當老婆,直至上次出車禍失憶,把她當真正的未婚妻,她一直在他身邊,兩人始終同居住在一起的經過,做了重點式的說明。
「你說我們家夏寧和你同居?!」簡雲驚愕不已。
「同居是我提出來的,為了幫我取信家人,夏寧只能和我住在一起,伯母若要怪就怪我,千萬別對夏寧生氣,她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女孩。」齊君赫急為心上人說話,就怕他母親怪罪她隨便和男人同居。
簡雲並未生氣,她只是震愕,她相信女兒不會拿自己的名譽與清白開玩笑,假使她願意這樣不計一切幫助這個男人,那表示……「難道你就是夏寧喜歡的那個人?」
「我相信夏寧喜歡我,就像我真心愛她一樣。」他不知道夏寧向她母親說了什麼,但他相信他愛他,否則不可能將自己交給他。
「如果夏寧喜歡的是你,也就表示你喜歡的是別人,你還敢說你對她是真心的?」簡雲板起臉低斥。
即使眼前的年輕人眉眼間透著正派的氣息,說愛夏寧時亦滿臉真誠,然而她沒忘記女兒表示她喜歡的人還有心上人,倘若女兒喜歡的是這個人,很顯然這人劈腿,對愛情不忠,又哪來的真心?
齊君赫愣了一下,隨即恍然,「我想,夏寧指的是我們齊家男人能用第六感感應未來的老婆,我和夏寧雖然認識多年,但我的第六感一直到我失憶才清楚感應出她就是我老婆,我的心上人自始自終都是她,沒有其他人。」
簡雲錯愕的消化他的話,最後蹙眉說道:「你乾脆說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好了。」
她活到這個歲數,從未聽過有什麼感應自己未來老婆的第六感,虧這小子掰得出來。
「伯母,我說的是真的,我——」他焦慮這解釋,簡雲表情愈不悅,齊君赫只得疾走到門口大喊,「奶奶,爸媽!你們快進來。」
簡雲教他的舉動怔住,他的家人也來了?她還未問齊君赫,已見一行人走近他們家。
「君赫,你喊得那麼急,是不是夏寧不聽你的解釋?」齊方瑀關心的問。
她與君赫的父母已經知道他借夏寧當假老婆的事,三人並未怪他欺瞞眾人,因為他們是真心喜歡夏寧這個女孩,更何況她還是君赫後來感應出的命定嬌妻,得知她傻氣的離開他,他們遂一起到桃園來解釋。之前他們就在屋外的車裡等候,聽見君赫的喊聲,大夥兒馬上趕來。
「我還沒見到夏寧,伯母不相信我們齊家男人有特殊的第六感,認為我已經有心上人還欺騙夏寧的感情,我正好請奶奶和爸媽進來替我澄清。」他一邊扶老人家進屋,一邊急切說明。
齊聖夫與宋穎鵑夫婦,以及齊仲安三人亦隨後進入屋裡。
「你們,這——」瞧見齊家的大陣仗,簡雲一時沒弄懂眼前是什麼情形。
「夏太太,我們這麼多人冒昧來訪,有些唐突失禮了,不過為了我這個孫子的終身幸福,我和他爸媽必須走這一趟。」齊方瑀含笑向她點頭,再為小孫子澄清,「君赫沒騙你,齊家男人確實有感應命中妻子的第六感,我先生還有君赫的父親因為都是這項第六感的過來人。」
「這是確實是事實,否則我們不吭由著君赫胡謅騙人,更荒唐的為他背書。」齊聖夫接口說道。
「君赫對夏寧是真心的,只是他的感應力出了點問題,前陣子才知道夏寧時他命中的妻子,偏偏那時候他剛好失憶,夏寧才誤以為他是因為失憶才把她當愛人。」宋穎鵑亦為兒子佐證。
眼前幾人態度誠懇,再說齊君赫對夏寧若不是認真的,他家人實在沒必要如此慎重的為他澄清。
「老實說,關於你們提的特殊第六感,我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但既然連齊老太太都出面了,我就相信你們說的。你們請坐,我去泡茶。」
「伯母,」齊君赫擋住她,「我要見夏寧,先讓我進去見她好嗎?」
「我不是跟你說過他沒回來嗎?」
不只齊君赫,剛入座的幾人聞言皆一愣。
「不是因為刻意躲我,伯母才謊稱她沒回來?」他以為是這樣,難道不是?
簡雲搖頭,「她是真的沒回來,你來之前她猜打電話回來,說她想出國……」
「出國?」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當頭劈下,齊君赫只覺得一陣暈眩,夏寧又要像五年前那樣不告而別,走得遠遠的了?
齊仲安忙不迭扶住搖晃的他坐入椅中。
「伯母只說夏寧想出國,再說要出國也沒這麼快,拜託你別這麼緊張,你還是病人耶,萬一情緒太激動撐不住昏倒,你想嚇死奶奶和爸媽啊?」
「夏寧的護照在家裡,她還沒出國,你怎麼了?額頭好像受傷了。」將齊君赫聽見夏寧想出國的驚慌反應全看入眼底,簡雲幫著出生安撫,並關心他的狀況,之前她就看見他額上貼著紗布,但沒時間談到這個上頭。
「我弟早上急著找夏寧,不小心從樓梯摔下來,額頭縫了幾針,還有腦震盪。」
齊仲安的代答非但令簡雲一驚,同時也令剛到門口的許子揚驚詫,他剛巧來找夏寧的母親,本想看看夏寧是否已經回桃園了,赫然看見齊君赫也在屋裡,聽見簡雲阿姨的問話,才知他為了找夏寧摔傷自己。
只是夏寧離開他不正是最好的結果,他又何必帶傷來找她?
「我的傷不要緊,拜託伯母快點告訴我夏寧在哪裡,好嗎?」他不能失去她,現在就要見她。
「夏太太,你已經相信君赫是真心的,那就告訴他夏寧在哪裡吧,不然我怕這孩子熬不住心焦,等會兒真會昏倒。」齊方瑀為孫子說話,明白只有讓君赫見到夏寧,他才能安心。
「簡雲阿姨,你不能相信他,因為夏寧根本不是他真正的戀人。」
「許子揚!」看見他,齊君赫忍住微暈眩,衝上去揪住他的衣襟,「都是你胡亂攪局,竟還告訴她我已經知道她不是我心上人,害她離開我,你現在還敢來!你說,夏寧是不是你藏起來的?」
「我沒把夏寧藏起來,我來就是想問簡雲阿姨她回來了沒有,更何況我並沒說錯,夏寧確實只是你借回去應付你家人逼婚的假老婆。」
「年輕人,我明白你的出發點是為夏寧好,擔心她會受傷害,但君赫是真心愛她,在他失憶之後也確實感應到夏寧是他的命定妻子,況且他現在已恢復記憶,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夏寧受到丁點傷害。」齊方瑀站起身笑瞇瞇的說道,眼前這個叫許子揚的年輕人五官端正,一臉正派,她相信他並非故意拆散君赫和夏寧。
「你恢復記憶了?」他微訝的望向齊君赫。
「對,托你的福,早上這一摔讓我什麼都想起來了。」齊君赫指著手上的額頭,沒好氣的說,對他的攪局仍耿耿於懷。
「子揚,夏寧和齊君赫之間的事我全都知道了,我相信他對夏寧是真心的,而你充當夏寧擋箭牌男友的好意,我同樣瞭解,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齊君赫,你想害夏寧被罵嗎?居然向簡雲阿姨告狀?」
「我才沒有告訴伯母這件事。」他疼夏寧都來不及,怎可能害她被罵。
「這事是夏寧自己告訴我的。」簡雲趕忙說道,避免兩人再發生衝突,接著她猶如洞悉齊君赫想問什麼似的說:「本來我以為夏寧在她的租屋處,不過你去過卻找不到人,可見她沒在那裡,我打電話幫你問問她現在人在哪兒。」
「她的手機沒開。」齊君赫頹然坐入椅子,滿臉失望疲憊。他原以為伯母曉得夏寧在哪裡,豈料希望卻落空。
「我有要她開機,因為她在電話那頭哭了,我不放心,要她必須開著手機,好讓我隨時聯絡得到她。」
一聽心愛的女人哭了,齊君赫馬上心急如焚,拿出手機就要撥給她。
齊仲安一把按住他的手阻止,「夏寧正在迴避你,應該不會接你的電話,就算她接了,也不可能信你在電話中的解釋,讓伯母先問出她在哪裡再說。」
「我也認為這是最保險的方法,如果你想快點見到夏寧的話。」許子揚由衷符合。
他看得出他仍愛著夏寧,他突然沒理由再反對他和夏寧在一起了。
接收到奶奶與父母同樣認同的眼神,齊君赫咬牙握緊手機,忍住幾欲聽見心上人聲音的渴望,對簡雲說:「伯母你打吧,我不會出聲驚動夏寧。」
簡雲於是迅速撥電話,在眾人的屏息以待、與齊君赫緊張得雙手握緊得指關節泛白之際,她耳裡總算傳來接聽聲。
「我還以為你不接媽的電話呢。」坦白講,簡雲也著實擔心。
「我在……洗手間,所以動作慢了點。」夏寧撒了小謊,她是哭到睡著,教電話鈴聲驚醒,看見是家裡的來電才趕忙接電話。
「沒關係,媽是想告訴你等會兒我就到台北了,你現在在你的租屋處嗎?」
齊君赫焦急的站起來,很想搶過電話,可他極力按捺豬衝動,等著答案。
遠在台北的夏寧沒料到母親會前來台北,她十分驚訝,未作多想的說:「我在飯店訂了房間,暫時住在這裡,媽之前沒說要來台北啊。」
「我臨時決定的,你在哪間飯店?我待會兒直接過去。」
齊君赫總算明白夏寧是避到飯店去,難怪他找不到她。
「我在南京路的亞森飯店。」遲疑一會兒,夏寧還是報出所在飯店名稱,她暫時不想回租屋處,估計若遇到前去找她的君赫,會徒添兩人的尷尬與自己的心傷。
心煩意亂的她,完全忽略了母親未問她為何跑到飯店這個疑點。
「那你就在飯店裡等我,我們晚點見。」
「嗯,媽到了再打電話給我。」面對母親的關心,夏寧無法拒絕,掛斷電話,即使再無精打采,也只能下床洗把臉,逼自己打起精神等待母親的到來。
簡雲一掛上電話,齊君赫馬上心急追問:「夏寧在哪家飯店?」
「她說在南京路的亞森飯店。」
「亞森飯店?我記得這家飯店好像在大哥公司附近。」齊仲安有印象的說道,眼角瞥見弟弟在打電話,他正想問他打電話給誰,他的聲音已響起。
「大哥,夏寧在你公司附近的亞森飯店,請你幫我到飯店外守著一下,千萬別讓她跑掉,我馬上就趕過去。」他大哥因為公司有事留在台北,這時剛好請他幫忙看住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