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弟弟綺羅和小百合,在侍女來稟報之前,看到麗景殿旋風似的騷動就知道是綺羅來了。再加上綺羅頗瞭解那些侍女的心情,總是邊走邊對她們微笑,更是引來一陣騷動。
隨著綺羅的步伐,侍女們也在御簾後跟著移動。想必是綺羅又使出了什麼吸引人的花招,從遙遠的殿捨傳來了刺耳的尖叫聲。「老天,好激烈的一場騷動。」綺羅邊說邊走了進來。「今天的進宮,算是最驚天動地的了。老遠就傳來恐怖的尖叫聲。在弘徽殿細殿附近,隔著御簾看我的一個年輕侍女,可能是後面推擠,突然從御簾垂木那邊滾了出來。嚇了我一跳!」
「老天!」小百合忍不住叫道。
再怎麼想看綺羅,看到從御簾滾出來,對教養高的侍女而言,是很失態的。
綺羅弟弟也覺得很可笑,扭曲著表情說:「真是太難看了!」
「是呀!當事人漲紅著臉,羞得差點沒昏過去。我看她可憐,想替她打個圓場,就找話題說:『就像以前的衣通公主(允恭天皇皇妃)一樣,妳們的美是透過衣服也會呈現出來的,豈是御簾之隔可以隱藏的。』。本以為這樣就可以收拾殘局了,沒想到,當事人聽到這句話就昏了過去。御簾後的女侍們也發出了尖叫聲,場面頓時失控,一時竟無法前進……」綺羅一口氣說完,喝了小百合給的湯。弟弟看著姐姐,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家裡的時候,就已經聽說綺羅是一個很受歡迎的達官公子了。現在自己入宮來,親眼看到綺羅受歡迎的程度,真是大吃一驚。
尤其是剛才輕鬆說出「衣通公主」那麼不實際的台詞,簡直不敢置信!
「我一直都關在家裡,還不知道姐姐變得這麼厲害了呢!」「什麼話!那只是社交辭令呀!你不是想恢復男兒身嗎?最好多學一點。」
「會有那麼一天嗎?」弟弟歎了一口氣說。
「今年只剩下一個月了。還沒遇到什麼好事呢!」
「我今年也沒一件好事。被強迫結婚,又惹皇上不高興,老是被冷言冷語的……。最近甚至很後悔,為什麼要做這麼愚蠢的事。看著月亮,就會產生無由的感傷。上次參加賞月宴會時,看到花枝招展的梅壺皇妃一行人,不禁想如果我穿上那樣的衣服,一定也是個美女。覺得自己扮成男人,實在太不正常了。」
堅強的姐姐居然說出這麼軟弱的話,讓小百合和弟弟面面相覷,這些話不像是綺羅會說的話。不過,綺羅確實是失去了以往的衝勁,經常陷入沉思之中。
「我甚至想過,我跟你能不能換過來。這樣,你可以恢復男兒之身,我也可以做正常的女人。」
弟弟張大了眼睛。
「好主意!這麼簡單的事,怎麼沒想到!」
綺羅用手制止了弟弟振奮的發言。
「笨蛋,沒那麼容易的。你是沒什麼問題,可是我的頭髮該怎麼辦呢?」
「啊…啊…,說得也是…」
弟弟失望的垂下了肩膀。這是一個男女不分的兩性時代,男、女的區別純粹只靠頭髮長短的外觀來判斷。女性都留著披及一身的長髮,所以弟弟也是一頭長髮。
可是,綺羅解下髮髻,頭髮長度也不過披肩而已。
弟弟要恢復男兒之身,只要剪了頭髮就行了,可是綺羅卻已經無法補救了。
「難得有這麼好的主意呢…。唉!我究竟還要穿這麼重的十二層衣服到幾時呢?還得在全是女人的後宮工作。在這裡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聽不到新興宗教的唸經聲。這種解放感,讓我體力泉湧。今年過年,我也不想回去了。」
綺羅露出含意頗深的笑容說:「你跟女東宮處得很好,對不對?」
「胡…胡說!妳別亂說呀!」弟弟綺羅剎時漲紅了臉。
「嘿……我都聽說啦!任性難纏的女東宮,只聽綺羅尚侍的話。你到底是怎麼馴服那匹野馬的?教教我吧!」
「因為我已經很習慣姐姐妳這匹野馬了!」
「嗯,不過,你可別在不當時機顯現你的男人意識,做出糊塗事唷!」
「什、什、什麼!妳說什麼?」弟弟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綺羅哈哈大笑起來。這時候,侍女衝進來說:「皇上要來了!皇上說有綺羅中將在場,就不是違約了。」
在弟弟綺羅臉色轉白之前,小百合已經站起來準備屏風了。綺羅也指示已經退下休息的侍女們出來待命。過一會兒,皇上優雅的出現了。尚侍立起屏風,把自己縮在裡面。看到尚侍如此害羞,皇上只有苦笑。
「你像很開心噢?遠遠就聽到你的笑聲了。是不是尚侍入宮的關係?現在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你呢!」
看到綺羅步入自己的圈套裡,每天來看尚侍,皇上真的是開心得不得了。
而且也不像以前那麼常去右大臣家了。
現在想來,看準綺羅很呵護妹妹這個弱點,硬是讓綺羅公主入宮仕進,的確是再好不過的主意了。皇上朝屏風的方向說:
「妳入宮也已經兩個月了,如何?都習慣了嗎?」
「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很和善,教我很多事。」
雖然覺得很噁心,綺羅弟弟還是說得很自然優雅。
「那就好。聽說現在女東宮只聽妳的話,是不是?對了,今晚在女東宮住的梨壺,將舉辦個管弦吹奏會。有不少達官公子說,見不到妳的面,至少希望能聽聽妳的琴聲。把他們也找來吧!」
在屏風後的弟弟卻緊張得摒住了氣息。雖然隔著簾子,還是隨時有被誰看到的可能。他已經受夠這種事了。
弟弟拚命向綺羅打PASS。綺羅點頭,表示她知道該怎麼做。
「很抱歉,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尚侍她很害羞。縱使是隔著御簾,她還是不能出現在達官公子聚集的地方。」
「你陪在她身邊就可以了呀!」「這…,我今天晚上已經約好去右大臣家了……」綺羅吞吞吐吐的說。
皇上馬上皺起眉來,不高興的說:「三公主比我設的宴會重要嗎?」
皇上一生氣,遣詞用字就會突然變得比較嚴重,綺羅最怕聽到這樣的轉變。
「不是這樣的!可是,右大臣說今天有重要的事,叫我一定要去一趟。」
「重要的事?」
「是的。三公主最近心情不太好,很消沉。可能是要談這件事吧!」
皇上沉下臉來,說:「嗯,今天見到右大臣時,我也覺得他心不在焉的。三公主生病了嗎?」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是你惹她心煩的嗎?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擁有當今第一公子、最幸福的人,居然……」話說到此,皇上突然浮起不懷好意的笑容:「不會是你在外面結下什麼孽緣,害三公主遭咀咒了吧?像《源氏物語》裡的夕顏、葵之上一樣……」
「我沒有認識像六條御息所那樣的女人。」
「說不定只是你沒察覺到而已呢!」
皇上嘲諷的一笑,說宴會改天再舉辦,就馬上離去了。
綺羅弟弟推開屏風,伸伸筋骨,「叭噠叭噠」的揮著扇子。
「嚇死我了!居然說要舉辦宴會,害我緊張死了。大冬天的還出了一身汗。」
「真是的,看來皇上還是對你很有興趣。」「我看皇上的劍鋒是指向妳呢!我在家時,就聽說皇上很喜歡妳了。」
自從弟弟仕進以來,皇上不知為何突然停止了他的冷嘲熱諷,顯得非常高興。可是一提到三公主時,馬上會想起往事似的,又溜出一堆譏諷的話。
綺羅對他忘不了三公主的心思,與其說是愕然,還不如說是欽服。
「對了,說到三公主,該去右大臣家了。」
「咦?那不是推掉宴會的借口嗎?」
「不是!真的是右大臣叫我去的。我明天再來。」
「不必勉強呀,我過得很好的。」
弟弟綺羅看到綺羅沉重的表情,故意這麼說,給她精神上的激勵。綺羅有些訝異的看著弟弟。入宮前,不知道讓她擔了多少心。入宮後,卻出人意料的,一切都發展得很順利。
一比起來,自己就……唉!綺羅深深歎了一口氣。
「那麼,再見嘍!」
匆匆道過再見後,綺羅走出了房間。雖然結婚了,可是凡事都可以擺平的信心早已不翼而飛,每天活在憂鬱裡。
尤其最近三公主很沒精神,讓綺羅既擔心又憂鬱。看起來也不像是生病,只是茫然的看著前方,不一會又潸潸落淚,大叫:「我討厭綺羅!」想轉移她的注意力,說一些宮中的事或朋友的事給她聽,她又突然紅著臉,低下頭去。說無論如何都要請假,陪她去一度延期的長谷參拜之旅。三公主曾經那麼想去,卻僵硬著身子,說絕對不去,要待在家裡;還哭得很傷心。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綺羅一點都不明白。
《如果是因為經期,精神狀況不安定,同樣生為女人,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已經二、三個月了呀--。總不會天天都有經期吧?》
右大臣最初也以為是生理不順所引起的精神不安,可是,最近也覺得好像不是這麼回事,開始擔心了。不過,不知為什麼,今天在宮裡遇到時,又笑得合不攏嘴的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一定是找到了適當的療養地,要跟我商量,把三公主暫時送到那裡去吧!綺羅決定,這次三公主躲到他地療養,她一定要請長假,好好陪伴三公主。想著想著,已經到了右大臣家門前。
一看到綺羅,右大臣直催他到主屋。還指示侍女們,準備酒和菜餚。
「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嗎?」
綺羅腦中一片空白。如果是找到了療養地,好像也不該這麼興奮才是。
右大臣整張臉都漾著笑意,大聲笑著說:
「是呀!沒比這更高興的事了。本來這件事應該由三公主自己告訴你的,可是實在太高興了,還是由我來告訴你吧!」
「咦?」
「綺羅,吃驚吧!你明年就當爸爸了呀!」「啊…?」
「三公主有小寶寶啦!」
右大臣等不及似的,大聲地叫了出來。綺羅手上的杯子,咚一聲掉了下去。
酒弄濕了衣服,流到了地上。綺羅卻毫無知覺的,也不去擦拭。
《小寶…小寶寶…?》
綺羅臉色蒼白,不斷的敲著頭,拚命思考。
《明明是兩個女生呀!為什麼……?》
右大臣看到綺羅驚慌失措的樣子,還頗能理解的想:
《還年輕嘛!自己一直也認為還是個孩子,突然聽到將為人父的消息,難免會驚慌不知所措……我以前也是呀!》
「最近三公主的情緒不是都很不安定嗎?是因為這個啦!已經三個月了。」「啊…這…」綺羅吞了一口口水。「怎麼說才好呢…太高興了…無以言喻…」
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好不容易才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右大臣不停的點頭,說:「我知道、我知道!實在沒有比這個更值得慶賀的事了。長年相處的夫婦,都未必能得到的呢!三公主能這麼快有小寶寶,都是你的功勞,都是因為你勤來走動的關係。現在我右大臣家,還有我親哥哥家,都可以安泰了。如果是生公主,以後一定是皇后。如果是生少主,以後一定是大臣。啊!太高興了。我太幸福了,有京都第一的女婿,還有了孫子。要好好到寺廟去祈福一下才行。對了,最重要的是,要先稟告皇上。有得忙囉,綺羅!」右大臣情緒激昂,眼睛閃閃發光。完全沉醉在喜悅裡。值得慶幸的是,也因此沒有對綺羅奇怪的樣子產生懷疑。「總之,我先去看一下三公主。」
「嗯,去吧!不過,從現在起到生產那一天,你就不能像以往一樣常去囉!得稍為控制一下才行……唉呀!這些事,你應該也都懂嘛,呵呵呵!」
丟下右大臣奇怪妙的笑聲,綺羅走向公主的房間。
綺羅一出現,侍女們都笑著齊聲說「恭禧」,靜靜的離席出去。
大家都認為,丈夫來探望懷孕妻子的感動場面,應該讓他們兩人獨處。房裡只剩下三公主、心腹侍女美濃跟綺羅三人。
三公主用袖子遮住臉,低著頭。美濃不太知道是怎麼回事,只覺得懷孕後的公主,變得異常的憂鬱,她只能戰戰兢兢的小心侍候。
綺羅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來,說:「妳有小寶寶了?」
「……」
「該怎麼說呢……,」
《頭腦真的是一片空白了……》
綺羅不停的開扇、閉扇,拖延一些時間,整理自己的思緒。
《神絕不可能把小寶寶賜給兩個女人的,所以,現在有了寶寶,可見三公主一定是跟其它男人秘密結婚了。也就是說,我現在的立場就跟被女三宮和柏木背叛的源氏一樣,同樣是被戴了綠帽子的男人!啊,是我嗎?》連根本的性知識都缺乏,所以怎麼絞盡腦汁想,都只能想出這一點名堂。
「對不起!」三公主突然大叫一聲,哇的哭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出了軌!」
三公主哭著告白。美濃驚訝得站起身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綺羅也是一樣。
「出軌…?」
「跟合吃三日餅以外的人做了『伊露哈』……」
美濃臉色發白,差點沒嘴吐白沫昏過去,綺羅卻聽得一頭霧水。
綺羅到現在還是不懂『伊露哈』的意思。
在這個時候,幹嘛還提出『伊露哈』這種莫名其妙的話,綺羅有些不高興。
為了控制場面,她採取攪亂作戰,故意很生氣地說:「為什麼做那種事?」
至今飽受溫柔待遇,不曾看過綺羅生氣的三公主,嚇得肩膀直打顫。
「因為…綺羅不教我…誰也不教我…我根本不知道不可以做那種事嘛!」
「告訴我……那個男人是誰?」
公主的肩膀抖得更厲害,拚命搖頭不願意說。綺羅沉不住氣了,大聲的問:
「說!對方是誰?沒有那個人,神就不會賜給妳小寶寶的!」
「你問對方是誰做什麼呢?」
三公主抬起淚水縱橫的臉,看著綺羅。「做什麼?該知道的事,當然要問呀!」
「不!你一定會找他決鬥的。我聽說你小時候,曾經因為彈正尹宮的公子企圖接近你的乳姐妹小百合,你就向他挑戰,害得人家出家當和尚了。」
「那是幼時的事了。而且他也沒出家呀!只是在清水躲了二個禮拜而已。」
「總之,我就是不說!如果那個人跟你決鬥,有了什麼三長兩短,我也活不下去了!」三公主又「哇」一聲,哭了起來。
綺羅只有愕然。她沒想到不懂世故又孩子氣的三公主,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美濃好不容易恢復了意識,走近三公主,說:「公主,妳胡說什麼呀?一定是第一次懷孕,情緒不穩定,對不對?」
「不是、不是的。我喜歡那個人。他很溫柔,他說他一直思念著我。」
「公主……」
美濃和綺羅面面相覷。聽到三公主的語氣如此堅決,綺羅也狠不下心了。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再沉著的問她一次。
「我不會採取任何行動的,妳說吧!那個人是誰?什麼時候跟他結婚的?」
三公主緊緊的咬著嘴唇,終於忍不住的嘶喊著:「只有一次呀!那之後就沒再見面。他沒來找我,也不給我信。就只有一次而巳!」說完又哇哇的哭了。
右大臣家三公主懷孕的事,是今年年尾的一大喜事,宮中的人都很高興。右大臣更是樂昏了頭,舉辦了一場向世間人誇耀的盛大加持祈禱。人們也開始接頭交耳的議論著,這個未出世的孩子,會是將來的皇后還是大臣。大家逢綺羅便說:
「恭禧!」
「唷!你努力有了成果啦!」
可是,認為可喜可賀而到處喧嚷的,只有右大臣和世間的人們。綺羅、父親和弟弟,又是另一種心情。三人茫然失策,一時無法做任何思考。
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商量時,已經是年關將至的某一天了。
左大臣家人來人往不方便,三個人就在弟弟住的宣耀殿聚會。
「不好了。原以為三公主不是那種會私通男人的人,還很放心呢!那個男人發現綺羅從沒碰過三公主,一定會覺得很奇怪。如果他開始調查,就完了。」左大臣臉色蒼白,顫抖著雙唇說。「為什麼他會知道我沒碰過三公主呢?」綺羅訝異的問。
左大臣無奈的吹鬍子瞪眼,說:「還用問嗎?三公主是處女,有不曾做過的證據。不過,也可能不是。說不定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開放,早巳不是處女了。如果真是這樣,就有救了。」
「不!說不定三公主會親口說出,結婚以來,從沒有那個過……」
弟弟說得雖含蓄,表情卻非常凝重。
左大臣也重重地點點頭,說:「這也是有可能。」「她說只見過一次面呢!」
在令人費解的對話之中,綺羅好不容易插入了一句話。
「一次而已嗎?那麼在忙著做那件事時,可能沒時間說太多廢話吧!」
「才跟男人做一次夫妻而已,就可以得到神賜予的小寶寶嗎?」
「沒錯呀!當然也有些夫婦做很多次,都得不到的。現在舉這個例子也許不太適合,不過,當今皇上有那麼多個皇妃,就沒有半個子嗣。這都是因果,他拚命想要孩子,卻得不到。我們根本不想要,三公主卻一次就有了。」
「才一次而已,可能只是玩玩而已。會是誰呢?不能把可疑的人過濾到某種程度嗎?現在差不多懷孕四個月了,算起來,應該是今年八月末發生的事。」「八月末?正好是為了你入宮的事,很多天沒有去右大臣家。那個『姦夫』,應該是在那時候出現的。」
父親和弟弟之間的對話,綺羅只是濛濛懂懂的聽著。對話裡,還是有一部份是綺羅無法理解的。
「總之,最要緊的是,不能引起世人的懷疑。綺羅還要照常去右大臣家,想辦法找出那個男人的來路。知道了嗎?要勤快地去右大家走動。」
因為年末有很多來自各莊園的人來訪,左大臣落下這句話,就匆匆離去了。
剩下兩個人後,綺羅歎口氣,說:「老實說,看到三公主我就覺得難過。三公主跟知道事實的美濃,都帶著歉意看我,拚命的哭。」「也難怪妳生氣,可是,現在要先……」
綺羅舉起扇子,打斷了弟弟的話。
「我並不生氣,而是同情。追溯事情根源,都是因為跟我結婚才造成這種結果。那個單純如孩子般的公主,居然會說那個人若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結婚以來,對三公主一直抱著歉意。所以聽到三公主出軌時,說老實話,綺羅感受到一股不可思議的解放感。
只覺得三公主不能跟所愛的人結婚很可憐,所以想為她做些什麼。可是三公主怕說出對方的名字後,綺羅會殺了對方,無論怎麼問,三公主都堅持不肯說。綺羅也想過,乾脆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三公主,可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又怕事情傳入世間和皇上耳裡,一直打不定主意。
《讓世間人知道還沒關係,如果皇上知道被騙了,一定會盛怒的。這也是難免的,一家人合起來欺騙宮廷,弟弟或許可以酌情減刑,可是,我和爸爸是不赦大罪,一定會被流放的。皇上這個人既陰沉又記恨,一定會降罪的……》
綺羅真是進退兩難。問道:「不能離婚,讓三公主跟那個男人結婚嗎?」
弟弟皺著眉頭,說:「目前,如果不是對方得了大腦方面的疾病,或是握有對方偷人的證據,離婚是不能成立的。雖說是一夫多妻制,這一點的限制還是很嚴格的。再說,三公主的那個男人,對三公主是否真心,仍是值得懷疑的。僅僅那一次之後,就沒再去找三公主,連書信都沒給她,不是嗎?」綺羅靠近弟弟說:「喂,有件事我就是無法理解。三公主、爸爸,連你都一直說『一次』什麼的…。我不懂,不是要跟神佛商量,請求賜給小寶寶的嗎?為什麼才成為夫妻『一次』,就可以有小寶寶了?神佛也未免太好說話了吧?」
瞬間,扇子從弟弟手中滑落。總覺得好像是聽到了很難以置信的一段話。
弟弟皺眉的看著綺羅,綺羅的表情顯得非常沉重。弟弟吞了一口口水,說:「綺羅…綺羅…綺羅…綺羅妳…」
「別叫那多次,好刺耳。叫一次就行啦!」
「姐姐…妳不知道小孩子是怎麼來的嗎?」
「又問這種事?結婚前,還被你跟爸爸念得好慘呢!我當然知道!神佛會跟結婚的男人商量,在適當時期,把小寶寶暘給他們。故事書裡也都有寫呀!」
弟弟臉色發白,說:「說小孩是神佛賜予的…,只是一種比喻而已…。只要做了該做的事,不管是什麼時期,都可能會有的。」
「怎麼老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什麼是該做的事?」綺羅不解的問。總不會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吧?弟弟顫抖著問道:「我問妳,妳認為成為夫婦是什麼意思?」
「就是約定成為夫婦,一起睡在一條被子下。」
「那…妳都知道嘛!」弟弟鬆了一口氣了。
「當然囉!在同一條被子睡覺…嗯…睡覺…」
「睡覺…總不會是說聲『晚安』,就呼呼大睡的那種『睡覺』吧?」
「當然是呀!有人進了棉被還做體操的嗎?你問的是什麼話嘛!」
綺羅覺得弟弟莫名奇妙。弟弟的臉全紅了。他想,也許該給姐姐上一堂課了。
《可是,萬事通的姐姐為什麼不知道那種事呢?我常在無意間聽到侍女們的對話,就懂了呀!》侍女們-尤其是老資格的侍女-一聚在一起,就會說一些叫人臉紅的話。
「我家那個很實在。所以,一開始就很棒了!」
「真的?好羨慕!我家的宿六,小得跟手指頭一樣。鑽呀鑽地鑽進來了,只覺得癢而已。」
「那是妳自己的東西太大了呀!何不試著做做縮小體操?」
剛開始只是嘰嘰喳喳的竊竊私語,不久就用很平常的聲音在交談了。
一直關在房裡難得出門的弟弟,並無特意去聽,卻還是全聽了進去。不管是他想聽的,或不想聽的事,全都經由他的耳朵,經年累月地成為他的常識。而綺羅從小就好動,不曾靜靜待在一處,也對侍女們的談話沒什麼興趣。可能是因為這樣,此較缺乏生活常識吧!
弟弟咳了幾聲,說:「總之…,姐姐,夫婦並不是約好做夫婦就可以的。也就是說……」
《真是的,該怎麼說才好呢……》
弟弟擦擦汗,繼續說:「有『結合』這個辭句。夫婦結合,也就是說……夫婦結合後,才能成為正式的夫婦……」
「結合?什麼跟什麼結合的?」
「對!就是那樣!就是男人的一部份,跟女人…嗯,這個結…可不是打個橫結、直結,或是打個蝴蝶結那種結。嗯…嗯…就是連著在一起,接合在一起。就是這樣……」綺羅張大眼睛,還是一副不瞭解的樣子。
《男人的一部份跟女人的一部份相連接?是哪部位相連呢?手嗎?腳嗎?不會吧!這樣就會成為夫婦的話,擦身而過,不都算是夫婦了嗎?》
「你是說,三公主跟那個男人的某部份相接合,所以有了小寶寶?」
「對!就是這個意思!這是重點。不接合在一起,就不能有小孩。可是,也可能只做一次,就有了小孩。」
「那麼,如來、出雲神仙賜子的事,全都是騙人的囉?」
「對。雖然很殘酷,我還是得說,那都是童話。」
綺羅沉默不語,陷入現實的文化衝擊中。弟弟的說明,聽似簡單易懂,其實是愈來愈難懂了。
「我…還是…不怎麼…」綺羅憂心忡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