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臉頰肌肉抽動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情非常好。
揣摩上意的屬下立刻回道:「沒錯,有人來報他躲在離臨安四十里外的銅陽鎮上。」
「線人是誰?」
「銅陽鎮上開館的大夫。」
「謝希梅受傷啊?」他反常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看見屬下臉上表現出訝異,秦檜雖察覺自己失態,但著急的心戰勝一切,忙又問道:「他死了嗎?」要是死了,自己不就前功盡棄,東西都要不到。
「還沒有,大人要不要派人……」一個劈砍的手勢,「殺掉。」
「不用。」聽到他還沒死,心寬慰一半,秦檜捻著八字鬍交代,「這條甕中之鱉,要殺要剮易如反掌,不急,毋需此刻取他性命。」
「是!」屬下口中應允,心中卻困惑不已。
秦相個性是錙銖必較、有仇必報的人,怎麼這回對礙眼的釘子如此寬宏大量,令他好生不解。
秦檜知道追隨他多年的部屬心中有惑,但懶得說明,只喝令,「將他抓回來,記得不可取他性命,也不能傷他一分一毫。」
「是!」
看到屬下走出門外,秦檜狡猾的眸中閃過誓在必得的光芒,本較狡詐的面相更添增幾分陰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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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廟會最後一天,穆詠喜想把握這一天逛逛,看看古代的廟會跟未來的夜市是不是相同。一拾腳才要踏出門時,一道熟悉嗓音從後傳來。
「娘子,你要出去嗎?」
「嗯,想買一些飾物。」她喜歡一個人上街買東西,不像一般女子愛人陪伴。
「這紅色錢囊你帶去,看到喜歡的盡量買沒關係。」他財富積聚不少,足夠心愛的女子買盡天下喜愛飾物,「還有,今天出去時會看到穿著華麗,但左顧右盼的落魄書生,你將這一個藍的錢囊給他。」他遞出一紅、一藍錢囊給她。
「藍、紅錢囊,你在打什麼啞謎?」她好奇的想打開藍錢囊的扣結。
「不可打開來看。」謝希梅喝阻她打開的動作。
「為什麼?」
「你希不希望我的冤屈可以洗清?」
「希望!」
「若希望就照我的話去做。」他看看她全身上下的穿著,皺了皺眉頭,「你那件破爛的男裝丟掉了沒?」
「還沒。」問這幹麼?今天他說的話怎麼沒有一句她聽得懂的?
「去穿上。」
「不要!」她現在又不用再掩飾女子身份了,而且逛街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為什麼還要換回那身破衣服?
謝希梅不將她的抗議放在眼裡,逕自問:「你認為我的占卜能力好不好?」
「不錯。」怎麼把話轉到這裡?這跟她上市集有什麼關係?
「那就照我的話去做,我自有用意。」
穆詠喜拗不過他,不甘不願的回房間換了衣服,臨出門時,他又交代。
「你難得去市集,好奸的玩,不用急著回來。」
有鬼。
她佯裝口頭應允,「我會好好的玩,玩到三更半夜也不會回家。」嘻皮笑臉說著,內心卻決定不要照著他的話去做。
她的心思自己怎麼會看不透?謝希梅暗自咳聲歎息。
「好,若能玩到三更半夜就玩到三更半夜。」雖然知道她不會遵守,但還是苦口婆心的說道。
「好,別像老太婆一直嘮叨。」
到了市集,熱鬧非凡的銅陽鎮果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走走停停把玩各種稀奇古怪的物品,每一件都很有趣,暗忖若能將它帶到二十一世紀,這裡的東西全會變成古董,必定造成大轟動。
玩了好幾個時辰,突然後方傳來一陣騷動,穆詠喜轉身細看,發現鎮上出現大批官兵,而且進出鎮外的通道都有官兵盤查,氣氛十分詭異。
「怎麼會……」她心中警鐘大響,大感不妙,馬上聯想到謝希梅早上怪異的言語。
「可惡,既然都算出來了,為什麼不逃,還杵在銅陽鎮做什麼?等死啊!還叫我好好的玩,最好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小梅子你是安什麼心?竟然想把我撇下來不管!」她心亂如麻的朝兩人暫居的宅舍奔去,「你以前不是說過,此禍由我引起,就由我來解決,為什麼還不告訴我?」
焦急的淚水跌落雙頰,滴滴答答落個不停,語調有著濃厚的埋怨及心疼,
「對不起,這位小哥。」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臂,「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穆詠喜停了下來,氣喘吁吁的她,瞧見一位公子哥兒,年紀應該不到四十歲,華貴而氣派的穿著顯示他身世不凡,只可惜衣服蒙塵彷彿多日沒洗,並呈現許多皺褶,渾身更發出微酸的氣味來。
「我跟僕役走失,身上沒有錢兩。」他俊逸的臉龐堆滿尷尬神色,彷彿要做出這樣的事是鼓起多大的勇氣,「能否向你商借幾分錢?」
從來沒有低聲下氣跟人乞討過,要不是餓了太多天,他才不會向鄉間的老百姓乞討,有損他高貴的地位。
想起出門前丈夫的交代,穆詠喜二話不說將錢囊遞了出去。「喔,給你。」
瞧她慷慨解囊,對方感動得幾乎痛哭流涕。
「謝謝你,請問小哥家住哪裡,我若跟僕役會合時,會加倍還你銀兩。」他看起來家境並不是很好,竟然願意對陌生人伸出援手,這份好心可要大大褒揚一番。
「不用了,區區小錢不足掛齒。」
「不行,受人點滴之恩,當泉湧以報,你若不告訴我你家住哪裡,我的良心會過意不去,並有愧天地,有愧歷代……」
沒時間聽他繼續「有愧」下去,穆詠喜不耐煩的打斷他,「我家有急事不跟你多說,再見。」急如雷電向前奔去。
「喂……等等,你還沒說你住哪裡?喂……」
他的呼叫聲沒有阻斷穆詠喜跑步的速度,卻引來另一個人。
「公子你在這裡?!太好了!」一位僕役打扮的人,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要是再找不到公子,他恐怕要把命都賠了進去。
從來沒有人聽到他的呼喊而不暫停腳步,他胸前湧起一股怒火,並把氣發洩在旁邊的人身上。「你這奴才跑去哪裡?若……本公子有什麼意外,你那條賤命賠得起嗎?」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還不是你貪圖姑娘美色而走失,怎麼怪罪在我身上來?這句話他可不敢明說,只能暗罵在心裡。
落魄公子看他臉色憔悴的模樣,也知道這幾天他一定過得心驚膽跳,一股氣消了一大半,不與他計較了。
落魄公子看看錢囊一眼,想起自己剛剛的心情,喝道:「小林子!」
「奴才在。」
「派人查查這袋錢囊的主人是誰?」
「公子,是不是他得罪你了?」要是如此,將人帶到公子面前時,就先大刑伺候一番,順便發洩自己這幾天所受的驚嚇之氣。
「他沒得罪我,反而救了我。」
小林子跟隨他多年,知道主子言下之意,立即反應過來,「奴才知道該怎麼做了。」
「辦好了就告知我一聲。」嗅到自己身上有股酸味,他厭憎擺袖,「去找間客棧投宿,我要洗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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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醒轉後,首先映入穆詠喜眼簾的便是死氣沉沉的灰牆,當下眼珠轉呀轉,頗為困惑自己怎會在這裡。明明記得自己跑回去的時候,就看到一大群官兵將他包圍,她眼皮一跳、心頭一驚,奮不顧身就跑了進去。
之後呢?之後到底怎麼樣?她怎麼連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挪挪身子,發現身子頗為沉重,頸間傳來陣陣疼痛感。
驀地,一道沙啞的嗓聲從頭上傳了過來。「你醒了。」
一顆擔憂的心頓時卸下來,長指輕撫她的雙頰,深邃的眼眸浮出內疚似的情緒。
「你啊!不聽我的話。」支開她是善意之舉,有人偏偏不聽,偏往虎穴鑽,「叫你晚點回家就是不聽。」
「你早就算出來了?」穆詠喜不悅的從他的懷裡坐起身。夫妻禍福同享,他將自己撇開,獨自承受劫難,這算什麼夫妻?
謝希梅讀出她的不滿,喟然道:「不說只是不想讓你擔心,更何況刀劍無眼,一個閃失都會傷了你。」
「你不是說過此事由我引起,必須由我解開,你把事情隱瞞,我要如何解決?」她想也不想就脫口反駁。刀劍無眼又怎麼樣,總好過提心吊膽的折磨。
「你的安危比解決事情還重要。」言下之意自己怎樣都沒關係。
「你,你這個笨蛋,你以為這樣做很聰明嗎?」大眼一瞪,晶瑩的淚翻滾出來。「我會擔心你知不知道?」
「我有武功護體。」
聽到武功兩個字,她突然想起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當她心急如焚的想推開人牆,衝向謝希梅時,一名官兵反手一刀向她砍來,正當她以為自己就要如木材般被劈成兩半,他以天外飛仙之姿疾射而出,一眨眼就閃到她眼前,以背擋住了那一刀。
「你受傷了!」穆詠喜驚慌的大叫,一顆心揪痛得彷彿要死去。
謝希梅臉上沒有一絲痛苦,平靜似沒事發生般。「即便你是『邪桃』,我也要保全你。」其實成親前一日,他終於算出她的定位,雖有點意外,但時間再從來一遍,他還是同樣的選擇。
愛上她,至死也不悔。
「不准你死,你說過我不會做寡婦,你說過……」她的眸子盈滿驚懼。若他死去,她也會跟隨著一塊去!背後,我要看你的背!」不爭氣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般奪眶而出,要不是因為自己,他就不會受那麼重的傷。
「已經結痂,不礙事。」淚珠掉在掌心裡,有點溫溫的,管不住的心傳來一陣揪疼,謝希梅安慰道:「我有武功護體,傷沒有你想的嚴重,且已上了良藥,癒合得快。」
穆詠喜不依,執意一定要看到傷口才肯罷休,他無奈的褪下衣裳,穆詠喜看到傷口如他所言已經結痂,一顆晃蕩不停的心立刻安定下來。
「我不知道你武功這麼高。」
「你不知道的事情,跟我不知道你的世界一樣多。」
她聞言窒了窒,頓時發現自己所嫁的丈夫,除了英俊非凡又神通廣大之外,對自己的那股真情真意更是令人動容。
每跟他相處多一日,愛意就多一分。
這樣的人,值得她摒棄二十一世紀的便利生活、多年的老友、父母,只為了跟他長相廝守。
她願意在這跟他同甘共苦,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以後教我武功!」她抹乾淚水。與其在這邊懊惱,倒不如提高自己自保的能力,絕不讓自己成為他的絆腳石。
猜到她的用意,謝希梅臉上綻笑。「好,有空就教你。」
「這個『有空』應該不會讓我等太久吧?」
「你說呢?」他難得打趣,逗弄她。
只有這個女人能引發他不為人知的隱藏個性。
「快說……」她作勢要捶打他的胸膛時,卻見兩位頭戴高頂藍帽,身穿紅藍相間捕快似服裝的大漢,快步奔走過來。
他們拿出鑰匙,打開牢門喝道:「謝希梅,秦相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