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工作。」
大清早,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大老闆,才剛剛晃進自家公司,方把他大老爺的長腿擱上了桌,然後拿起了報紙,正要端起公司小女傭幫他泡好,放在桌上的咖啡,他辦公室的大門就被推了開來。
那個被他勒令休息的男人背著一袋行李走了進來,丟下了這句話,然後說:「給我一件案子,任何一件都行。」
韓武麒挑眉瞧那傢伙一眼,然後抖開了報紙,淡淡道:「我叫你去休假。」
「我休過了。」
「我說的是,你得把你累積的假都休完。」他將咖啡拿到嘴邊,輕頤一口。
「我已經休了四十天了。」他握緊了行李背袋。
他沒抬頭看那傢伙鐵定很臭的臉,只瀏覽著報紙標題,道:「你積了三年的假,那是六十天。四十天和六十天是兩回事,就像四十萬和六十萬是兩回事一樣。」
「武哥——」
韓武麒伸出一根食指,阻止他的抱怨,道:「有話去對你嵐姊說去,我今天晚上還想回床上睡覺。如果你沒地方去,想待公司裡可以,樓上還有房間,小肥一直保留著你的那間房。」
「但工作?」他抬起他的臉,露出超級親切和藹的微笑,說:「抱歉,沒有。」
死小孩用那雙藍眼瞪著他,一張俊臉果然其臭無比。
要和他大眼瞪小眼?沒問題。
韓武麒放下報紙和咖啡,老神在在的將雙手交抱在胸前,看著他露齒微笑。
三十五秒後,那傢伙終於死心,不爽的轉過了身,朝門外走去。
看著男人僵硬的背影,韓武麒忍不住好心的開口。
「阿磊,如果你想要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他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
韓武麒笑咪咪的看著他說:「你回老家住兩天,我就讓你抵那二十天。」
他眼角微抽,藍眸收縮著,有那麼一秒,韓武麒以為他會同意,但下一瞬,那小子還是抿著唇,轉過了頭去,推開門上樓去了。
「嘖。」
他一彈指,有些扼腕,如意算盤果然沒那麼好打,虧他還想說只要這小子願意回家,他就能賺到十八天的,小嵐那邊他也多少可以交代一下,可惜這傢伙頑固得和石頭一樣。
莫森當初真是取錯名字了,沒事取個什麼磊啊?三個石頭迭在一起,那性格能好嗎?一整個是龜毛頑固加三級!
說到這個,他本來以為這臭小子撐不到一個星期就會滾回來找他了,他這次倒厲害,四十天呢。
四十天,可不是四天,這臭小子是跑哪去了?
絕對不是去度假。
那傢伙要是知道該如何度假,他媽的太陽都會打西邊出來了。
他知道阿磊不喜歡住在公司裡,紅眼那群娘子軍的過度關心讓他喘不過氣來,因為如此,他才會同意他可以住外面,而不是待在公司裡,當初他答應讓阿磊搬出去住時,小嵐還和他冷戰了好幾個晚上,小肥更是碎念到他耳朵都快長繭。
但他比誰都還清楚,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面對,有些無底深淵,只能靠自己努力爬出來,他若不想,旁的人硬逼也是沒用的。
話說回來,死小孩臉上的萬年黑眼圈是不是消失了?
黑眼圈是不會自己消失的,有人讓他睡覺了?
韓武麒撐著腦袋,挑起左眉,瞅著那扇門。
他剛拿著行李,那是他全部的家當,他清楚那小子沒什麼太多的雜物,全部塞進去也就那麼多,他去租房子時,就只裝了那一袋。
他帶著所有的行李回來了,他刮了鬍子,他身上的T恤是燙過的,就連褲子都乾淨得像是剛從賣場買回來.,它當然不是,他清楚那件褲子和他的是一樣的,都是小肥在去年底週年慶時買的,但它看起來真的是很新很乾淨。
而且,如果他沒看錯,他還修了指甲。
不是剪而己,是拿控刀修過了。
若不是他太瞭解這小子,他真的會以為他去度假村度假了。
他十根手指都乾乾淨淨的,他全身上下都乾乾淨淨的。
太乾淨了,真的。
他好像還聞到熏衣草和玫瑰的味道,他嗅了嗅那殘留在空氣中的香味。
沒錯,熏衣草和玫瑰。
韓武麒以食指敲著桌面,笑了。
下一秒,他伸出手指按下內線通話鍵,微笑開口召喚門外那個小女傭。
「小肥,別裝忙了,我知道你剛都貼在門上聽見了,進來吧。」
AM2:07:20。
他睡不著。
一個星期了,時間又開始變得像個行動緩慢的老頭。
不想再瞪著手機上的時間看,他關掉電源,將手機丟開,閉上眼,在床上翻了個身,把臉枕在曲起的手上。
小肥把他的房間保持得很乾淨,還特地幫他開了除濕,屋子的門窗是氣密隔音的,窗簾也己經被拉上,他聽不見屋外的雨聲,也看不見那綿綿的陰雨。
他的棉被是曬過的,非常乾爽,有太陽的味道,那應該會讓他很好睡,可是他沒有。
他做著深呼吸,告訴自己放輕鬆,可是腦袋卻緊繃著,像有人在他腦子裡裝了鐵爪,緊緊的抓著,用力的往後拉。
他需要想些別的事,能夠讓他放鬆的事,一些溫暖又舒服的事。
我喜歡純棉的布料,摸起來很舒服,觸感也很好……
她帶笑的聲音,無端冒了出來。
雖然真絲的等級更好,也比較透氣,可是蓋起來好冷,冬天蓋在身上,絲織帆感覺起來好冰涼……還是棉的比較好……
胸口,莫名的緊揪著。
他可以看見她,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把那純棉的白色床單拉到了頭上,看著他微笑,低語。
小時候我常這樣,躲在棉布下面,假裝我在雪洞裡,和企鵝一起住在北極……
企鵝不住北極,是住南極。
他聽見自己笑著告訴她。
我知道,但我那時才七歲嘛……
她輕笑,躺在枕頭上,小臉有一半陷入柔軟的枕頭中,她和他一起躲在透著天光的布料裡,悄聲說。
阿磊,你知道北極的夏天不會天黑嗎?
耐心。
她伸出手,撥開他額前垂落的金髮,撫著他的臉。
小時候,我覺得以前的人一定以為那裡是天堂,所以才不會天黑,所以天使都是金髮藍眼白皮膚的,就和你一樣。
她天真的話,讓他心口緊縮,他看著她說。
那只是因為,畫天使的人都是白種人。況且,雖然在北極夏天沒有黑夜,但一入冬,無論日夜,天永遠都是黑的。
聞言,她不氣不惱,只將粉唇輕揚,又笑。
我當時才七歲呀,我很愛作白日夢嘛,我是個愛作夢的小女生啊。
他可以想像,她七歲時躲在床單下作白日夢的可愛模樣,那讓他不自覺揚起嘴角。
她撫著他嘴角的笑,柔聲道。
阿磊,你以後要是睡不著,就假裝是在北極的雪洞裡吧。在洞裡和你最喜歡的人在一起,當然我不是在說我啦。
她羞紅了臉,但仍是強忍著尷尬,枕在柔軟的枕頭上,用那雙烏黑的星眸看著他說。
那樣一來,就算睡不著也沒關係,因為你和你最喜歡的人在北極啊,管他外頭天黑天亮,到底幾點幾分了,對不對?
看著眼前那單純又可愛的小女人,心頭莫名又暖。
不自禁的,他抬手輕撫她嫩紅髮燙的小臉,在透著白光的棉布中,親吻她。
她輕輕抽了一口氣,小手攀上了他的脖頸,爬過他強壯的背脊。
他喜歡她撫摸他的感覺,那麼羞怯,又如此戀戀不捨。他喜歡她雖然害羞,卻總會張開嘴,任他攻城掠池,和他唇舌交纏。他喜歡她會不自覺的弓起身體,情難自禁的用那雙嫩白的小腿勾著他,將他拉得更近。像是在品嚐她最熱愛的美食,像是他就是她在這世上最喜歡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