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台灣 >> 情有獨鍾,細水長流,患得患失 >> 深海(下)作者:黑潔明 | 收藏本站
深海(下) page 30 作者:黑潔明
    她嘗著他的呼吸,感覺他的心跳,無言的擁抱他、安慰他。

    第11章(2)

    莫磊喉頭緊縮,伸出了手,將那溫柔的女人擁在懷中,壓在心口。

    她沒有抗議,只是就這樣靜靜待在他懷裡,將臉靠在他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有好一陣子,他無法開口說話,吐不出任何言語,只有被她壓著的心,熱到發燙。

    剛走進家門時,他有一瞬間以為自己又會聽見會看見那座黑暗的深海,但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有她在這裡,陪著他。

    然後他聞到那些熟悉的香味,媽的精油,爸的害香,紅磚與木頭的味道,他看見阿光和他一起釘的貨架,看見他們兒時一塊在學校畫的畫,母親將它們框了起來,當獎狀似的掛在牆上。

    所有的回憶全都那般鮮明、栩栩如生,他能聽見他與阿光的笑聲,能看見自己和他一起被處罰刷洗地板,一起幫著母親種花,一起在門口罰跪、在院子裡半蹲。

    那些回憶都是好的,雖然偶有不快,但他們總是很快就和好,他們永遠都能和好——

    剎那間,他知道,如果那天阿光沒落海,如果那天他有回來、能回來,他們會和好的,阿光會和他同時向對方道歉,他們總是這樣收場,他們有著旁人無法瞭解的默契。

    在遇見她之前,他一直不敢想,不敢想阿光是否會原諒他,直到她提醒了他,直到她帶他回家。

    「謝謝你帶我回家。」

    她聽見他沙啞的道謝,一瞬間,紅了眼眶,酸了鼻頭。

    「不客氣。」秀秀柔聲說。

    驀地,有個女人推開了通往後花園的門,走了進來。

    一開始,那手拿著澆花器的女人沒注意到阿磊和她,她放下了澆花器,摘下了戴在頭上的草帽,把一束隨意摘下來的香草花,放到了料理台上。

    秀秀感覺到,阿磊在她進門的那瞬間,屏住了氣息。

    她看著那個女人脫下了工作手套,把桌上的水瓶拿了過去裝水,將那束花插上,隨意抓了兩下調整好,然後她端著那花瓶,轉過身來。

    就在這時,女人看見了阿磊,瞬間僵住。

    有那麼一瞬間,他與她都沒有動,秀秀也不敢動。

    女人瞪著阿磊,抬手摀住了唇,因為太過震驚,她完全忘了手中還有花瓶。

    花瓶從她手中墜落,他一個大步上前,迅速接住,把那花瓶放到了桌上。

    「阿磊?」她含著淚,無法置信的看著他。

    「嗯。」他有些不安,微一點頭。

    豆大的淚水驀然滾出她的眼眶,那美麗的女人哭著微笑,朝他伸出了雙手。

    有那麼一瞬,他還不敢動,他那怯生生的模樣,真是讓秀秀心疼不捨,她很想上前推他一把,最後還是努力的忍住了。

    像是在經過了百年之後,他終於伸出了手,走上前擁抱那個生養他的母親。

    「你回來了。」女人哭著,也笑著。

    「我回來了。」他喉頭微哽,懷抱著那個以前似乎無所不能,卻不知在何時,變得那般嬌小柔弱的母親。

    「對不起。」他啞聲道:「我很抱歉。」

    如月搖著頭,緊緊擁抱著懷中親愛的孩子,含淚微笑:「沒關係、沒關係……」

    秀秀喉頭一熱,淚也如泉湧。

    看著那對分離多年的母子,她悄悄的退出了廚房,將那裡留給他倆,卻在離開時,意外看見有個男人不知何時來到了樓梯口,他背對著廚房,雙手插在褲口袋裡,靠在牆上,對著她微笑。

    他和阿磊長得很像,只是老一些,金色的發顏色更淺更亮,臉上還添了些許歲月的痕跡,可他依然和阿磊一樣帥。

    那是他父親,她知道。

    秀秀不好意思的趕緊抹去臉上的淚,卻發現他雖然在微笑,眼裡也有淚光。

    謝謝你。

    他無聲開口,隱含水光的藍眸裡有著難以言喻的感激。

    她只能壓著心口,含淚微笑搖頭,然後轉身走了出去,回到那座花園裡,把那個家,留給他們三個人

    她坐在白色的鞦韆上。

    天很藍,雲很白,空氣中有海的味道。

    當風吹拂而過,她頭上的林葉便會沙沙作響,讓灑下的點點光影錯落閃爍。

    不知哪裡來的早蟬,已經開始在樹上嘟嘟鳴叫。

    這裡好舒服、好漂亮,如夢似幻一般。

    她聽可菲說過,這地方叫「秘密」,是一間芳療店,賣精油和香草植物,還有手工蠟燭與肥皂。

    這裡真的很有秘密花園的感覺,她好喜歡這地方。

    可菲說,這裡是如月和莫森一手打造的,他們本來打算在雙胞胎高中畢業後,就搬去和耿叔他們一起,讓這裡只是店面,但那件意外改變了許多事。

    阿磊選擇離開,如月和莫森卻留了下來,留下來住在這個家,住在這個有兒子們回憶的地方。

    一個母親,需要有多少勇氣,才能要人別再冒險拯救她兒子?要多堅強,才能開口要求救援的人回來?

    他的母親,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那場意外,帶走了她的兒子,不只是一個,而是兩個。

    十年的時間不算短,但巴如月一直將這裡維持得很好,她等著兒子回來,她相信他會回來,她讓這裡一直是個家。

    換做是她,秀秀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到。

    蜷縮在鞦韆上,她看著滿園的綠意,只感覺到滿滿的愛。

    她知道這世上,不是每個母親都像他媽,她很羨慕他,也為他感到高興。

    一對蝴蝶翩翩飛過眼前,另一道帶著花香的清風拂來。

    昨晚沒睡好,剛剛又走了好幾小時,現在一放鬆下來,只覺得想睡。

    她呵欠連連的試圖撐著,但這地方好舒服,木頭鞦韆的椅子又那麼寬敞舒服,她忍不住由坐變成躺。

    清風吹著對面椅子上的小說輕輕翻飛著,風中除了花香、海香,還似乎多了讓人口齒生津的蛋糕香。

    好香……

    秀秀半合著眼,想著。

    她餓了,她應該要起來找點東西吃,也許到隔壁的餐廳去。

    可菲說桃花的廚藝很好,阿磊的廚藝是和她學的。

    噢,還有他那帥到像電影明星的父親。

    莫森真帥,她喜歡他的模樣,她猜阿磊老的時候,應該也會長得像他那樣老帥老帥的。

    真好……

    想像著他三十年後的模樣,她不自覺露出微笑。

    恍惚中,她感覺到有人將她抱了起來,男人身上有他的味道,她歎了口氣,更加放鬆。

    她聽見他母親的低語,聽見他父親的聲音,還有他低沉沙啞的回答。

    她應該要睜開眼,但她好累,而且讓他這樣抱著好舒服,她可以聽見他的心跳,感覺到他的體溫,聞到他的味道。

    他讓她安心,像待在溫暖的小船上。

    他會照顧她的,她知道。

    所以,她讓自己更加偎入他懷中,進入夢鄉,睡著……

    婚紗

    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

    縫紉機的聲音,規律的輕響著。

    再一次的,莫磊在那單調的節奏中清醒過來。

    工作台邊的女人,看起來已經醒了很久,她再次戴上了那副眼鏡,認真的將象牙白的布料縫在一起。

    前幾天,她接了一件新的case,是件婚紗。

    這一回,她想得比之前還久才開始動工,他好奇問她為什麼要想這麼久。

    因為,結婚是一生一次的大事,是女孩子的夢想啊。我希望穿上這新娘禮服的人,可以真的過得很幸福、很快樂。

    他記得她說這些話時,臉上浮現的笑容,和真心的祝福。

    她很認真的在做這件新娘裝,畫了好幾件草圖。

    你不需要去幫客戶量尺寸嗎?

    前天她開始動工時,他忍不住問。

    不用。

    他等著她告訴他那件事,但她只是搖搖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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