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由心生,加上她體內的寒氣未除,不過半日時間她病情急速加劇,高燒不退,全身暈沉無力,來勢洶洶的較以往都嚴重,她像被抽去生命泉源般,委靡的癱軟在床上。
若是以往,她會痛恨自己生病,現在她反倒希望自己可以一病不起,病得忘了痛苦,忘記難堪,忘記事實,最好還能忘記人生的一切,永不再醒來,可惜惡魔怎肯輕易放過她呢。
"公主,請喝藥。"丫鬟奉命端了藥湯來。
赫連醉鳳翻身向內,不予以理會。
"公主,您病了,喝藥能讓您身體好起來,請您起身喝藥好不好?"丫鬟軟言勸說。
床上的人仍無動於衷,心已死,又何必在乎身體能不能好呢?
這情形讓丫鬟很無奈,只得說重話,"公主,求您別為難奴婢了,否則奴婢也只好照實稟明主人。"
現在的他竟成了能威脅自己的人,赫連醉鳳蕭索一笑,連眼睛都閉起。
在丫鬟束手無策時,溫潤的嗓音解救了無措的丫鬟。
"讓我來吧,你們都下去。"連義接下藥碗,讓兩個丫鬟退
他將藥碗放在桌上,來到床邊,"公主,我明白您的心現在很不好過,很怨恨少爺,但是事情都有因果,若您願意,我可以解答公主心裡所有的疑問。"
"已成事實,就算明白了原因又如何,只是顯出我自己的天真愚蠢罷了。"赫連醉鳳不感興趣的冷然拒絕。
"若明白了原因,公主便能理解少爺復仇心切的情緒.或許有機會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端看公主的決心。"
赫連醉鳳半坐起身看著他,"你要幫我?有可能嗎?我很瞭解你和江風之間的關係。"
"自私說來,我並非幫公主,而是幫忙少爺.我不願少爺為了仇恨大動干戈,這也是過世的侯爺、夫人都不樂見的,更何況他們都要求少爺別報仇,少爺卻固執己見,還改了名字規避父母遺願,只是就算報了仇,侯爺、夫人也無法活回來.何苦為此沾染一身血腥呢!"連義深歎口氣。
"連總管,我父皇當真冤枉了靖國侯嗎?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連義看她一眼,幽幽回答,"靖國侯只是皇上為了掩飾皇族醜聞的代罪羔羊,事情的始末都在這裡面。"他將手裡的羊皮袋遞給她。
赫連醉鳳接過袋子打開,裡面有數封書信,還有本藍皮薄冊,她一一拿出觀看。
只是她越看越是睜大眸子,"這……這怎麼可能?"她驚訝自己所看到的內容。
"您的三皇叔赫連覺是個高傲自大很有野心的人,在他一生中最不甘心的事便是先皇將皇位傳給了您的父皇而不是他,但他卻沒有放棄當皇帝的夢,所以一直在私底下招兵買馬希望能奪回皇位,為了增加自己勢力,他找上了侯爺。
"侯爺仁慈親民、樂善好施,故非常得人民的愛戴,赫連覺為此積極拉攏侯爺,但是侯爺不為所動,還主動進宮警告皇上這事。赫連覺得知消息後,索性提前起兵造反,只是沒有民意支持,很快就被皇上派兵敉平,赫連覺也被捕入獄。
"不過叛亂屬誅九族之死罪,皇上不願留下弒親之名,也為了掩蓋兄弟鬩牆的醜聞,竟然將罪名轉移到擁有免死金牌的侯爺身上,原想命侯爺獻出免死金牌一抵死罪,如此侯爺只會被貶為平民,並沒有性命之憂,可是侯爺重名譽更甚於性命,堅不承認莫須有的罪名,皇上騎虎難下,便判決候爺流放,結果仍是害死了侯爺。"說到此,連義微別開臉,微顫的身軀說明他心裡的悲憤。
赫連醉鳳垂下臉,眼前的證劇讓她無法再為父皇說話。
停了一會,連義再繼續往下說:"侯爺死後,夫人也因悲傷過度跟著過世,少爺親眼目睹父母的冤死,倔強的他沒在人前掉過一滴淚,不過才十歲的孩子,卻早熟得像個大人,他在父母墳前起誓,不管要花費多少心力。他一定要讓連家沉冤昭雪。
"十年的堅苦歲月,少爺被磨練成一位允文允武的傑出人才,藝成下山後,他第一件事便是潛入皇宮調查侯爺獲罪的真相,當少爺得知皇上竟是利用連家來掩飾皇族家醜,他悲憤難平,也清楚皇上絕不可能會還連家清白,就是從那時起,少爺便矢志要推翻朝廷,為父母報仇。"
"想推翻朝廷,這是多困難的事,所以他才會想利用西夷來達成願望,可是若天朝真被西夷所吞併,這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徒讓他成為賣國罪人而已。"損人也不利己。
"少爺不是無智的人,他當然不會坐視西夷的侵犯,他早已訓練了一批勇士,到時他會帶著人抵禦外傷,再挾勝利之姿和皇上談判,公開靖國侯冤案,迫使皇上退位,讓天子易
"江風想做皇帝?!"赫連醉鳳驚叫。
"公主或許不知,當初創建天朝,連家先祖之功勞遠較赫連家為大,只是連家先祖性喜自由,不願被困於政務俗事中,便將天子之位讓給赫連家,才會得到一面免死金牌。赫連先祖也有明言,天朝為兩家共有,哪日連家想拿回皇位,赫連家後代子孫必須無條件退讓,所以少爺絕對有資格做皇帝,以少爺的能力,更保證會是個好皇帝。"連義驕傲表示。
她從沒有懷疑江風的能力,如今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赫連醉風對他的憤怒消失了,湧上是深沉的愁悵,"原來始作俑者是父皇,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我還是希望他別掀起戰爭.百姓何辜,不該為了他和父皇的私人恩怨而受波及,連總管,求你勸勸他,若可以,我願意以命相償當賠罪。"她懇求道。
"公主,您果其善良仁慈,我沒看錯人,只是現在能打消少爺復仇念頭的人不是我,而是公主。"
"我?怎麼可能?我是他仇人的女兒,江風只會恨我,若非我有利用價值,只伯他會殺了我洩憤。"她有自知之明。
"公主錯了,沒有愛哪來的恨,公主還是很愛少爺吧?"
赫連醉風身子一顫,難堪卻無法說謊,"是的,我愛他。"
"公主如此,少爺又何嘗能例外。"連義笑說。
這話給她的心帶來一絲希望,但是馬上又清醒過來,"連總管,你別安慰我,江風不可能會愛我,絕對不可能的……"
"公主,不要看輕自己,您是塊無暇珍寶,純真絕美,少爺雖然是懷著目的接近公主,但是日久生情,他也一樣對您動了心,否則他不會花那麼多時間陪您,對公主溫柔體貼、噓寒問暖,甚至還佈置了座曇花園博公主歡心,少爺從沒為個女子如此付出,就算是拿報仇當借口也太牽強了,唯一的理由只有少爺也愛著公主。"
"或許他有些喜歡我,卻遠遠比不上父母血仇來得重要,他不可能會因為我而放棄復仇的。"明白連義的用心,赫連醉鳳卻仍是搖頭。
"公主,不試試怎知道,與其在旁黯然神傷,還不如放手一搏努力改變情勢,縱使失敗,但盡力了不是才不會有遺憾嗎?"
"你說的道理我明白,可是我的身份卻會讓江風敵視我,他怎肯聽我的勸說呢?"只怕會得到反效果。
連義提點著,"公主,少爺不愛聽人說教,只有動之以情.甚至是讓少爺為公主神魂顛倒,那少爺就是公主的了。"
這露骨的話叫赫連醉鳳紅了臉,"你、你是要我……勾引他?"
"如何做當然就要看公主自己了,不過一個勾引若能乎息一場戰禍,該是很值得的吧。"連義笑說。
赫連醉風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勾引男人,這種事她怎會呢?
連義將藥碗端到她面前,"二皇子快帶兵上山了,時間不多了.不能浪費在病床上。"
赫連醉鳳這次沒有拒絕,順從的喝下藥。
連義將信件物品收回羊皮袋裡,看她喝完藥,心裡掙扎了下,還是忍不住說出:"公主,有件事我要老實告訴您,您的身子會一直好不了,是因為中了少爺的寒霜掌,寒氣鬱積在五臟六腑間所導致,寒氣不除,您就無法痊癒,少爺之所以這麼做只是為了有正當理由留下公主,並非故意要傷害公主的。"
赫連醉鳳恍然大悟,終於明白自己身子突然變差的原因了,她卻難得的沒有驚訝,可能因為今天已經接受太多的驚嚇。"若寒氣一直沒有排出體外,我會如何?"
"寒氣會凍傷公主的五藏六腑,讓公主的身子氣虛體弱.只要稍一受寒就會引起嚴重後果,還可能會導致喪命,不過少爺一定會為公主解去寒毒的,公主放心。"
"連總管.謝謝你的告知。"
"那我離開了,公主,願您一切順利。"連義微躬身行禮,走出房間。
赫連醉鳳靠著床柱沉思,好一會後,她漾出了笑容,已經一無所有的她.連命都掌握在別人手上,還有什麼放不開的呢?破釜沉舟,將一切都豁出去吧,就算輸了.不過是賠上一命。
如果她活在世上還有什麼價值.就要全數用在這時刻,像曇花一般,怒然張開花瓣,燦爛一瞬間,然後凋零,雖然時間很短,但至少絢麗過,也許還能在他腦海裡留下一絲回憶,那就夠了。
真的就夠了!
房裡,燈火熒熒,孤獨人影,喝酒。
我恨你!
腦海裡又湧起這句尖銳的話語,他頭一仰,—大口酒灌入喉裡。該死的,不過是一句話而己,為何他會如此的在意,只是一句話!
連城用力一甩頭,臉色深沉陰霾,繼續喝著酒。
驀地,敲門聲響起。
"誰?"他冷冷吐聲。
"是我。"赫連醉鳳輕虛的嗓音回答。
是她。連城擰眉,"進來。"
門推開,進門的卻是三個人,臉色顯得蒼白的赫連醉風是由兩個丫鬟著走入,虛浮的腳步顯示出她的層弱。
這情形更令他拉下臉,"你這是在做什麼?生病為何不在房裡休息呢?"
赫連醉鳳勉強站好身,讓兩個丫鬟下。
"因為我想見你。"她想走近他,卻身形不穩的往前摔。
一雙大手撈住了她.沒1讓摔到地上,反而坐他結實的大腿上,"你是想見我?還是想來投懷送抱的?"
她順勢偎入他懷裡,"都有,你喜歡哪個說法就哪一個。"
她異於平常的表現叫連城伸手勾起她小巧的下巴,"你在玩什麼花樣?想引誘我,讓我為你所惑,以便達成你的目的嗎?"
她大方的點頭,"是啊,有沒有這個可能?"
連城邪氣一笑,"你說呢?而你竟有膽量這麼做,倒讓我驚訝了。"
"這點小驚訝怎能比得上我今天所受到的多,我的幸福世界瞬間全面崩裂呢。"她習慣性的把臉偎入他的頸窩,雙手摟住他的腰,像貓般低喃著。
連城的心莫名抽緊了下,加重雙臂力量,讓她更貼近自己。"別想我會心軟,我心硬如石。"
"我只想明白,你除了利用我之外,對我可有真感情嗎?"
她嬌軟問起。
"有是如何?沒有又如何?"他不正面回答。
她愉悅的輕聲而笑,"至少你沒有斷然否認,你果然是對我有感情的。"
"就算有,你也無法改變我的決定。"
"一個人能夠遇上真感情的機會是很小的,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你還不知好好把握,你就是個傻瓜,大傻瓜!"她嬌嗔罵人。
"赫連醉鳳,我不是可以讓你放肆的人。"他不悅的出聲警告,耳邊卻傳來她的輕歎聲。
"知道我為何取名叫"醉鳳"嗎?父皇年輕時有回微服出宮,遇到了一個很美的女子,父皇先是被那女子的美貌所惑,後來兩人交談投機,讓父裡更加喜歡那名女子,便問明了她的姓名,回宮後就擬了聖旨,派人前去將那名女子迎人宮,並立時策封為妃子。父皇欣然要和新妃子訴衷情,哪知見到的人竟然不是原先的那名女子,父皇大為震怒.查明後才曉得,父皇先前所遇到的女子是妹妹,她私下出門玩,被問起名時不敢說真名,就拿了姐姐的名代替,讓父皇在陰錯陽差下立了姐姐為妃,父皇想補救,可惜妹妹已許了婚.父皇只得悻悻然作罷,但是對新立的妃子完全是不聞不問。
"直到有一天,父皇喝醉酒走錯寢宮,才和那位妃子圓房,那位妃子為此有了身孕,生下個女兒,因為是喝醉酒才有的孩子,便取名為"醉鳳",這就是我名字的由來。
"雖然是娘生下了我,可是我的相貌反較似姨娘.不過父皇並沒有因此較疼我,每回看到我就皺眉,或許是讓他想到了錯失交臂的姨娘,娘當然也不會多疼我;她怨懟都是姨娘的錯,讓她在宮裡受盡嘲笑,所以她在我很小就看破世情,整日都在佛堂唸經禮佛,娘和我相處的時間還不如奶娘多呢。
"其實我是個沒人疼的人,父皇不愛,皇后不喜歡我,姐妹們也不理我,我大可不用關心他們的死活,可是聽到你要報復赫連家,我競還為他們擔憂,我真的很傻對不對?原來大傻瓜是我啊,呵……"她低啞的笑著,聽了卻令人感到心酸。
"別說了。"連城將懷裡人兒抱得更緊,一顆心為她感到疼痛。
他懷抱的溫暖讓她想沉溺,更想得到他的疼愛,她仰起臉主動親吻著他剛毅的下巴,緩緩游移到嘴角、唇邊,一路往下低喃哀求。
"愛我,風,愛我,求你愛我,愛我……"
"鳳兒。"慾火被挑起,他低沉的嗓音緊繃。
"我不想做沒人愛的人,愛我,風,愛我……"秀氣的貝齒輕咬著紅唇,引得健壯男子微抽氣。
"樂意奉陪。"他遲不及待的抱起佳人走向床。
紗組輕柔飄下,夜才正要開始呢。
溫熱的氣息融化了彼此,吟哦聲交纏出一片旖旎光彩,從頭至尾,纏綿的身影未曾分離。
赫連醉鳳偎緊身下熟悉的身軀,雖然疲累卻不願合眼睡去,只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住,讓她所愛的永遠停住,她不想見到的則不會出現。
"別離開,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我離開我好嗎?"她將心裡所想的化為聲音,輕輕低訴,渴望的要求。
連城聽到了,憐惜她的無所依靠,應允的話已來到喉間,卻又在思緒轉折間換了詞,"我若答應了你,你接下來是不是便要我別報仇了呢?"
赫連醉鳳的眼神有剎那間的迷茫,隨即想起如今的情況,不帶希望的接話,"若我要求,你會答應嗎?"
連城瀟灑笑了,卻答得無情,"小鳳兒,不能否認你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可人兒,可惜還無法迷惑我到神魂顛倒的地步,也沒有任何女子有這樣的能耐。"
"可是那次在山頂的大樹上,你極盡真誠的吐露自己的感情,說了無數次的你喜歡我,令我記憶深刻。"她提出證明。
"那只是為了計劃才做的表態。"他冷冷的表示。
赫連醉鳳心思一轉,撒嬌般的耍賴,"我不相信,我認定你就是喜歡我,如同我喜歡你一樣。"
連城有些不悅,"你以為像孩子一樣使嬌就能說白為黑嗎?"
"既然我們各有堅持,那何不來打個賭呢?"
"打賭?"他揚起一眉,這女人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她對他微微一笑,"賭你對我的感情有多深,如果我能讓你放棄復仇,便是我贏,否則就是我輸了,賭注是我的性命。"
"說清楚。"她在故弄什麼玄虛?
"我明白我中了你的寒霜掌,身體裡的寒氣讓我體虛病弱,如果寒氣不除,我可能會喪命。"赫連醉鳳平靜的說*
"是連叔告訴你的吧。"他明白連叔有和她接觸。
"他是好意,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隱瞞我。我一生沒和人打過賭,這個生命之賭將會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贏,你自是要幫我除去寒氣,我也會拋開公主身份,我們雙宿雙飛.做對快活夫妻,快樂過一生;我輸,注定我們就是無緣,我的命便由天來安排,我還是願意祝福你找到好伴侶,過著幸福生活。"望著他那張俊逸的臉,赫連醉鳳語聲清晰道出她的賭約。
連城伸手鉗住她的小臉,語氣不太好,"你的命是我的,是由我安排,不是由天。"
"怎麼?你現在就感到捨不得我嗎?那就是說我贏的機會比較大了。"他的反應讓她高興的笑了。
"你明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不愛看你故意裝瘋賣傻。"她改變得太特意了,叫他有些無法接受。
"人生難得癡狂,何況是為了自己的幸福,我願意盡心一試,即便看來很傻、很笨,我也不想輕易放棄。"聞著令她安心的氣息,她老實的說出自己的心思。
連城沉默下來,低視她的眼神閃過一抹複雜光芒,抿下唇後還是選擇把話說明白。
"你用心良苦,可惜不切實際,別說只剩下這點時間,就算時日還長,也改變不了我的心意,別白費心機了。不過,我不會讓你死的。"最後一句是實話,原因也真是他捨不得。
"多說無益,讓時間來決定這個賭約的勝負,就從現在起,到二皇兄帶兵上來抓人為止,賭約開始。"赫連醉鳳逕自宣佈。
"我沒答應。"連城擰著眉頭,這女人越來越不聽話了。
"你會答應的。"她笑得很有自信。
"你……恩……"
嬌菱紅唇熱烈貼上,封住他的話,學他以往對她所做的,再次點燃他的慾火。
這就是她的逼迫方式,真是天真。不過她真的好甜、好美,不要緊的事暫且按下,他要先讓她明白挑逗他的後果。
床上人兒再次陷入激情裡。
這場情與仇的戰爭究竟誰會勝出呢,答案很快便能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