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問監,羅蜜鷗只覺得自己全身發燙,腦袋好像著了火,燒成一片灰燼。
怎麼辦?她忽然想起來,朱立業告白當天的確說過,隔天起,他再也不當她是朋友,除了情人關係,其餘的他都不接受。
因為她遲遲不答應,他死心去愛別人,所以說到做到,兩人之間真的連朋友都不是了?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她一定會答應和他交往──
她愛朱立業,就是因為太愛了,才害怕失去他,不敢答應他的追求,想維持一輩子長長久久的朋友關係。如果不做情人一樣會變成陌生人,她一定會立刻點頭當他女朋友,因為她比誰都渴望他一輩子的疼愛啊!
不要!她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我不要!」
羅蜜鷗驚醒過來,十秒鐘後才發現自己不在舉辦同學會的餐廳,而是坐在一輛行進間的轎車上,而且這輛車看起來好像是──
「你不要什麼?」
耳邊傳來的詢問證實了羅蜜鷗的猜測,她坐的果然是朱立業的車。
「沒、沒什麼。」
她尷尬地調整坐姿,發覺頭有點痛,可是再努力都想不起來原本在餐廳和大家酒作樂的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坐上他的車?
「同學會結束了?」她小心翼翼地想從他那裡問出一點線索。
「嗯,一個小時前已經結束。」等紅燈時,朱立業拿起一瓶礦泉水給她。「要要喝一點?」
「謝謝。」
她接過來立刻打開,咕嚕咕嚕地喝了好幾口,從醒來就覺得乾渴難受的喉嚨的終於得到緩解。
「你同學結婚真的那麼開心?一向不喜歡喝酒的你,今天竟然主動找人拼酒?」綠燈了,他邊念邊開車。「幸好你酒品還不錯,喝醉了就睡,不像別人又唱歌又脫衣,不然我看你這輩子都沒臉再參加同學會了。」
很好,答案揭曉。
羅蜜鷗想起來了,因為朱立業不理她,一直跟那個叫李妙君的形影不離,她吃醋難過,自己喝悶酒不爽,還拉人乾杯,然後就覺得頭有點暈、想睡覺,就在桌上趴一下──
可想而知,最後一定是叫她叫不醒,大家都知道她和朱立業是鄰居,自然叫他送她回家,所以她才會在他車上。
「對不起,麻煩你了。」她還在嘔氣,故意生疏地道謝。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
舉手──
喝,她隨便說說,他還當真回她?
羅蜜鷗快氣炸了。
可是心底除了氣,還有更多不甘心和傷心。
真的……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嗎?
「李妙君呢?」她覺得再不說話,就快要哭出來,趕緊找個話題讓自己分心。
「五分鐘前她剛下車回家。」他笑望她一眼。「你覺得妙君這個人怎麼樣?」
妙君?
哼,不怎麼樣啦!
「很漂亮。很有氣質。」羅蜜鷗,你真盧偽!
「我也這麼覺得,真是女大十八變,國中的時候她沒現在這麼出色。」
……然後呢?
羅蜜鷗扭絞著自己手指,心好像也跟著絞成一團。
想開口問他是不是真的放棄她,已經和李妙君開始交往了?可是話到嘴邊又溜回去,她狠不下心親口問出會判給自己死刑的答案。
好痛苦……
早知道會這麼痛苦,她──
「到家了。」車子在朱家車庫前停下。「再見。」
一句「再見」,了結了羅蜜鷗還想在他身邊多待一會兒的傻念頭。
「嗯,再見。」
她下車,目送朱立業直接開進車庫、拉下鐵門,再也不像從前,總是他先下車目送她進家門。
她心好痛。
她和朱立業之間,真的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結束了嗎?
「我回來了!」
羅蜜鷗飛快開鎖進屋,笑著和在客廳看電視的父母打招呼、聊了幾句,然後便以洗澡為借口衝回自己房間。
關上門的一瞬間,眼淚便如湧泉奪眶而出。
「笨蛋朱立業!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那麼快就放棄?嗚……」
她把自己關進浴室大哭特哭,哭累了才洗澡,洗完出來鑽進被裡繼續哭,直到弟弟敲門來叫她吃晚飯,她鼻音濃重地編了個昨晚熬夜想補眠的借口,避開和家人同桌吃飯被追問不休的窘境。
然後,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哭到掉不出淚、痛到說不出話。
好想就此睡去再也不必想,偏偏神智越來越清醒,越來越無法接受今天朱立業對她的態度。
她犯了什麼錯?朱立業憑什麼這麼對她?
她只是沒答應當他女朋友,又不是對他始亂終棄,朋友那麼多年,說不做就不做,當她羅蜜鷗好欺負是嗎?
好,就算她真的好欺負,的確不敢拿他怎麼樣,可是也該當面和她把話說清楚,至少該親口告訴她:「小鷗,我不愛你了,以後我們最好少見面,以免我新女友不高興。」
她閉上眼,光想著,就心如刀割。
她這才明白,從朱立業開口說愛她的那一刻起,他們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因為一心動,就是十匹馬也無法拉回自己瞬間飛向他的心!不親耳聽見朱立業承認不愛了,她的心也停不了愛他。
話說回來──
才兩個多月就移情別戀,那他當初為什麼要告白?耍她好玩嗎?
羅蜜鷗又傷心又氣惱,越想越無法就這樣忍氣吞聲。
她悄悄開門下樓,沒讓已經吃完飯在客廳閒聊的家人們發現,先偷偷去廚房喝水解渴,再抄捷徑翻牆進入朱家。
「嗨!」
她嚇了一大跳。
沒料到朱立業正好在廚房,還出聲招呼,剛踏進朱家後門的她像被活逮的賊,興師問罪的火氣頓時滅了大半。
「把門鎖上,過來喝點蜂蜜水。」
剛剛怕被家人發現,只匆匆喝了兩口水,完全不夠補足她哭了那麼多的淚,加上她原本就愛喝蜂蜜水,好像沒有拒絕的理由。
只是等她幹完了蜂蜜水才發覺,朱立業正在喝另一杯蜂蜜水,但是乾爹、乾媽不喜歡蜂蜜的味道,她也沒說要過來,那他原本是為了誰準備這杯飲料?
「家裡有客人?」
他搖頭。
「馬上有客人要到?」
他還是搖頭,順手拿走她的水杯一起洗好放進烘碗機。
「那你幹麼泡兩杯?乾爹乾媽又不喝──」
腦中突然閃過的念頭讓她愣住。
她只問他家裡有沒有「客人」。
女朋友算客人嗎?
搞不好李妙君就在他房裡,正等著親愛的男朋友端著親手準備的飲料上樓送給她,卻被她這個突然闖入的鄰居捷足先登,搞不好已經等得不耐煩,正要下樓察看──
羅蜜鷗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視線不由得移向廚房門口,一顆心糾結成團。
「在看什麼?」
還沒看到李妙君出現在廚房門口,她的視線已經被朱立業的高大身軀全部遮蔽。
「沒、沒什麼。」
唉,看到她也不能怎麼樣,但就是嘔,心裡堵著-口怨氣。
「來找我的?」
「……我來借蜂蜜,我家蜂蜜剛好喝完了。」
羅蜜鷗,你真沒種!
不是要過來找他開誠佈公談清楚、說明白,要聽他親口說出讓人死心的話嗎?結果一見到人就什麼都說不出來,連借蜂蜜這種歐巴桑借口都拿出來用──唉!
不過,她是女人,沒種又怎樣?
至少拿走了李妙君想喝的蜂蜜,要喝自己下來泡醋水吧!
唉,為什麼一點勝利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越想越覺得自己好悲哀……
「喝完了?」朱立業勾唇一笑。「我昨天剛從法國回來,帶了半打你最愛的有機蜂蜜,我只留了一罐,其餘都放在你家,你才回去幾個小時就喝掉五罐蜂蜜?」
羅蜜鷗粉頰瞬間排紅如霞。「呃,有嗎?可能是我媽沒跟舊的擺在一塊兒,所以我──」
「是我擺的。」他笑,笑得像盛放的玫瑰一樣迷人。「我怕你粗心沒看到,那四罐擺在同一個櫥櫃,一罐直接擺在冷水壺旁,還跟你家人說好別移動,讓你一進廚房就能看見。」
很好,她原本就不擅說謊,這下更是腦袋空空,編不出任何借口圓謊。
「我回去了。」
她轉身想逃,害怕已被他看穿自己的小心機,又懊侮自己竟然做出這麼小心眼的舉動。在他眼裡,她一定很可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