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京一面為黎迅羽的手臂上藥,一面不高興地說:「既然知道要叫馬端強帶警察過來,為什麼不叫他快一點進來,這樣也不用白受這些傷了。然後還像個小孩子似的,不肯到醫院去。都活到多大歲數了,還怕看醫生嗎?也不怕教人聽了好笑。」
「反正都是些小傷,傷到皮肉而已,上個藥過兩天就沒事了,幹嘛到醫院去小題大作。」為自己的男性自尊做辯護,這也是當然的嘛!「哇,好痛!」
放下碘酒,她搖搖頭,「還知道喊痛,那逞什麼強呢?」她憂心忡忡地看著他手上那至少有三公分長的傷口,「你還是去看一下醫生,打個破傷風針什麼的,這樣子我放心不下。」
拚命地吹著刺痛的傷口處,黎迅羽寧可忍受這點小痛,也不想到醫院去被那些醫生護士整得死去活來。他從來就不喜歡醫院到處瀰漫的藥水味,就算是健康的人到那種地方去,也會臉色發青。
子京為他在傷處貼上繃帶,一面叮嚀地說:「暫時也只能這樣子處理了。」
「謝啦。」黎迅羽本想微笑,卻牽動了嘴角的傷,變成了呻吟。
看了就讓人又氣又好笑,好好的一張俊臉,現在卻像個活沙包。子京真的不懂,為什麼非得動手動腳才能解決事情。男人的邏輯,真是教人想不透。
「不用謝我了,你還是快點去看醫生吧。」她收拾著急救箱,走到門口。
「是、是。」聽也知道是敷衍的語氣,子京搖搖頭。
「你剛剛被打了一巴掌,要不要緊?」黎迅羽差點忘了他之所以會和那些傢伙槓上的原因。本來他是打算用嘴巴說說,拖到馬端強到場。可是一見到他們竟對子京動手,火氣才一發不可收拾地爆發了。
摸著臉頰,對這出乎意外的關心,子京心裡發熱了。
「沒……沒什麼,你休息吧,我得把辦公室收拾一下。」
「嗯……」過沒兩秒鐘,黎迅羽已經靠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沉沉睡去了。
***
「那傢伙怎麼樣了?」馬端強讓同伴把那些鬧事的傢伙押回警察局,自己則留在事務所內,看看多少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大概睡著了。剛幫他上完藥,不肯去看醫生。」子京朝他低頭說:「剛剛真是謝謝你,要是你沒來,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拜託,就算要謝也該是小黎向我道謝。」馬端強幫她把桌子、椅子抬好,一面說:「不過,憑我和他的交情,這種事根本稱不上什麼道不道謝的。」
走到熱水瓶處倒了杯茶,遞給馬端強。「可是能這麼快地趕過來,本來你有其他工作的吧,警察的工作也是很忙的,所以還是得謝謝你。」
「這麼就顯得我們沒什麼交情似的。」馬端強接過茶,一面謝謝她,一面又說:「我一按到小黎的電話就盡快趕過來了。那傢伙我是不擔心啦,我比較擔心的人反而是你呢!一個人要面對那些小混混,你一定嚇到了吧!」
事情接踵而來,發生得太快,所以連害怕的時間都沒有,現在於京一回想起來,所有的恐懼與不安倒是一口氣全湧上來了,她雙手發顫地抱住自己說:「嗯,我還以為那些人……會做些……什麼事。他們說如果我不合作的話……
就只有我一個人真的好可怕……」
馬端強放下茶杯,走到她身邊,「不用怕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自然地想找個依靠,子京想也不想地就把自己交給那雙堅定的手臂,只要一下下就好,讓她能拋下堅強的面具,尋求一點安慰。
大手一面撫著她的背,一面說:「你處理得很好,真的,冷靜地面對那些歹徒,一定很辛苦吧!找能夠瞭解的。不過現在開始要把那些事忘掉了,已經結束了,不要再去想它就好。」
「對不起……」子京淚水不覺地想湧出,「力氣一下子全沒了,剛剛真的好緊張、好緊張……」
好……好可愛喔!馬端強真的沒想到平常那麼幹練的寧子京,也會有這樣小鳥依人的模樣。他本來是完全沒有其他邪念,只是想安慰安慰她而已,畢竟,他見過不少受到暴力事件驚嚇的被害人,籠罩在那種強大的緊張之下,會情緒崩潰也是正常的。可是……那雙因為淚水而顯得格外晶瑩的大眼,讓他注意到了……原來寧子京真的長得很可愛,不論是那小巧的鼻或是半點口紅都沒搽的唇,為什麼以前自己都沒發現呢?
不,以前他就覺得她不錯了,可是想要追她的念頭總是一閃而過,他也遲遲沒有去行動……許是因為她那種除了公事之外,沒有任何私人關係的口吻,讓他不敢逾越雷池一步吧!
現在他真有點後悔自己白白浪費了那麼多的機會。
「呃……那個……寧小姐……我可以叫你子京嗎?」今天不是表達愛慕的好機會,可是至少要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吧。
擦乾自己的眼淚,子京點點頭,「當然,馬先生也不是陌生人了,叫寧小姐也真的是怪怪的。」
「咽,那你叫我端強好了。」
直接稱呼名字,子京又覺得有些沒禮貌。當然,這是她站在自己角度來看,所以她歪了歪頭想了想,「我叫你端強哥,好嗎?」這樣禮貌與親切都兼顧到了。
哥哥呀……馬端強不滿意,但也能接受啦。「太好了,就是說嘛,都認識這麼久了,應該可以算是朋友了吧!下次……」差點就順口提出了約會的要求。馬端強暗罵自己不要太躁進。
「嗯?」什麼下次?
他摸摸頭很不好意思地說:「我是說下次你有什麼麻煩,也可以Call我幫你解決。萬一找不到小黎的話。」
「啊……那真是太謝謝你了,端強哥。」
不行不行,現在不能太急,他一定要慢慢地、好好地追求子京,不能讓她嚇到!
「你真的不用跟我客氣。」
以前對馬端強的印象僅止於黎迅羽的好友,不過今天的事倒是讓子京有點改觀了,看樣子,他也是個好人嘛!
***
再度走進休息室內,天色都已經暗沉下來,事務所有馬端強的幫忙,所有被搗亂的東西與桌椅都恢復舊觀了。一直沒有聽到黎迅羽的聲響,她猜想他應該還在睡吧。先把自己的東西收一收,子京還是得跟他說一聲才能下班。
「迅羽?」
睡夢中的黎迅羽翻了個身,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凝視著他的睡臉,子京輕輕地歎口氣。現在他在做什麼夢呢?夢裡頭一定不會是她吧?抱著膝蓋,子京坐在沙發前瞪著那張自己已經夢過不下千次的臉,「我、喜、歡、你。」
如果這樣的耳語,能夠進入他的潛意識多好,能讓他看到自己、夢到自己多好。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吧。
不論是現在鬆弛的睡臉也好,鷹揚的濃眉也好,那微微打呼的性感雙唇也好,黎迅羽的全部……都好喜歡好喜歡。
用一個吻能夠喚醒睡眠中的王子嗎?用一個吻就能換得他的心嗎?為什麼人生不能像童話那麼簡單呢!這樣人就不會擁有這麼多煩惱了。
如果我現在吻你,你是不是會愛上睜開眼後所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不是就會愛上我?邱比特的箭在哪裡,想要借來用一用,好讓你愛上我。
笨蛋,別夢想這種根本不可能會發生的事嘛!子京坐起身,忍不住傾前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個淺得不能再淺的吻,「晚安。」
「嗯……紫……你別走……」
子京雙眼圓瞠,她剛剛聽到的是什麼……是她聽錯了吧?為什麼黎迅羽會在夢中喊著「紫」?是那個「紫」嗎?僅僅一面之緣,他卻在夢中叫著她……為什麼?
揉著雙眼,黎迅羽從睡夢中睜開了惺忪的雙眼,還打了個大呵欠。「嗚,小京是你呀,我睡多久了?」
看一眼手錶,他訝異地從沙發上起身,「什麼?都這個時間了,你怎麼還沒下班呢?啊,對不起,一定是因為我睡著的緣故。對不起、對不起,我原本只打算瞇一下就好的,可能是最近這幾天晚上都沒怎麼睡的關係吧。」
一直沒有得到子京的任何反應,黎迅羽才發現她的異狀,「小京?小京你怎麼啦?怎麼睜著眼睛發愣咧?」
自己跟自己吃醋,世上有這麼好笑的事嗎?他竟會對見過一次面的另一個自己念念不忘。而自己這個五年來一直守著的人……卻連朋友的邊都是勉強沾上。要怪只能怪自己生得不是一副國色天香,所以沒有辦法讓他愛上。現在他喜歡的卻是那一夜虛幻假象的自己。有比這個更矛盾更難忍受的事嗎?
「子京!你是不是太累了啊?」他探手在她額上摸摸,「還好,沒有發燒。我看我還是送你回家好了,起來吧!」
沉默不語的子京由著他把自己從地上拉了起來,看她一臉恍惚的樣子,黎迅羽索性幫她拿了皮包與外套,然後催促著地走出事務所,自己則關好燈關好門,確定沒有問題,這才拉著她上車。
「告訴我你家在哪裡?」
子京木然地背誦著自己家的地址,可是內心已經慌亂而糾結成一團。這種哭笑不得的結局,也是她咎由自取。被紋麗說中了,結果他喜歡上的竟是「紫」。她要再度化身為「紫」,那麼黎迅羽的心也不再遙不可及了。
那麼,原本的「寧子京」呢?難道她能夠一輩子做「紫」
嗎?
誰能告訴她,她該怎麼辦才好?
可是,在她做任何決定之前,有個問題是非問不可的。
「黎先生,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幹嗎那副口氣,好像我們不是夥伴似的。要問什麼就盡量問,沒關係。」
「紫,是誰?」
差點沒把車子撞上安全島,黎迅羽忙著轉回方向盤,「你……你從哪裡聽到紫這個人的?」
「你剛剛睡夢中念著什麼紫不要走……她對你是很重要的人嗎?」
這樣呀,原來是說夢話被聽見了,嚇了他一跳,還以為子京怎麼會認識紫呢!提起夢話,他才想到剛剛做的美夢,那夢似假還真的程度,讓他真的以為紫再次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還親吻了他……夢中的吻猶自在他唇上留著些許溫度,讓人不禁回味再三。
「重要,也可以這麼說啦!我正在找她,找不找得到都是個問題。」黎迅羽心跳漸漸回歸正常,「至於要說她是誰,連我都很想搞清楚這一點,所以沒辦法告訴你更多了。倒是看不出來你也蠻有八卦天分的,居然會問我這個問題,哇,真是蠻吃驚的。」
這跟八卦一點關係都沒有!子京暗暗地在心裡回答他。
「對不起,多嘴問了些你的私事。」
「不會不會。反而我還覺得這樣子的小京滿新鮮的。」黎迅羽咧嘴大笑地說:「偷偷告訴你,你剛到事務所的時候,我心裡頭還在懷疑你是不是個機器人呢!怎麼一點喜怒哀樂的表情都沒有,而且也不知道你私底下的樣子。現在你竟然會主動問我問題,哇……說我嚇一大跳還不足以形容咧!」
現在她也希望自己真是什麼機器人,那就不會感到這般痛苦了。「做個機器人比做人簡單多了。」
「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他不解地瞄她一眼,「人呀,起碼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可以把日子過得精彩,也可以過得愜意。像我這樣,十足的享樂主義者,怎麼也不覺得機器人那種冷冰冰的日子有什麼好的。」
「也許吧。」
「不要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小京。也許你現在沒有辦法體會生活的樂趣,以後多跟我學學,凡事不要太放在心裡頭,也讓別人有機會接近你,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或許你會發現日子還是很有趣的。」
「……」拒人於千里之外,這就是黎迅羽對她的看法嗎?保護自己,難道有錯?可是,她要怎麼去改變自己才好?
「怎麼了?不要生氣喔!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而已,並不是想要你改變什麼。現在的小京也好,過去的小京也好,只要做你自己就夠了。我現在才發現其實你是個挺害羞、怕生的人。不過,哈哈,外人光看你這樣子,一定不會相信我的話。怎樣,我說的對不對?」
「我……怕生?」
「你自己沒發現嗎?」
啊,她確是沒從這個角度去看過自己。她並不喜歡複雜的情感關係,這倒是很肯定的。日子過得單單純純就好,不強求、不喜歡違背自己的意思與人交際,這樣子……她是怕生的嗎?
「生氣了嗎?一直不說話。」
子京搖搖頭,「不,我覺得很高興。」
「高興?」
緩緩地子京朝他害羞地一笑,「黎先生會想到我的事,讓我覺得很意外,也很高興。你說的話,我會慢慢去想想。」
這下子反而是黎迅羽說不出話來了,那一瞬間小京的笑臉幾乎讓他忘了她是誰,而自己又是誰了。等……等一等呀,他剛剛在想些什麼,這是小京呀!他一定是最近找人找得頭昏眼花了,居然有一瞬間從她身上看到了「紫」的影子。
別開玩笑了,這兩個人沒有一點雷同之處。
溫柔笑靨璀璨瑩眸的紫,和一板一眼的子京有哪點雷同之處?沒有。那為什麼他會有那種錯覺呢!
不成、不成,他已經找人找出幻覺了,下一刻說不定他會把路上隨便捉到的女人都當成「紫」來看待。這瘋病也發得太快,太讓人措手不及了。依他看,還是早點回家去休息的好。
終於到達子京家門口,她下車朝他揮揮手,逕自上樓去了。直到望見她屋裡的燈光亮起(沒錯,他可是很有紳士風度的),他才發動車子離開子京家。
***
今天事務所又有新的客人上門了。
穿著少見的整齊西裝,炎炎夏日中還能保持那三件式的西裝、領帶打扮的人,在本地也算是少見了。委託人以不輸給那端正外表的嚴肅口吻說著:「請你們一定要幫我查出原因來。」
黎迅羽苦惱地看著對方。這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據他推斷,如果不是從事什麼金融業,就是律師之流的專業人士。一般這種年紀的人會上門來要求調查的案子,不外是些什麼妻子的外遇或者是兒女的交友狀況等普通的casc,可是這位仁兄的要求,黎迅羽還是頭一次聽到過。
「你說你想查出你的妻子最近為什麼不喜歡交際應酬。
說真的,王先生,你不覺得這種情況,只要你好好和妻子談談不就知道了嗎?你要求我們幫你調查,我們這些外人怎麼可能做得到?」
「我聽某位朋友提過你們事務所的辦事能力,他極力向我推薦,所以我才請你們幫忙調查。」以不流下一滴汗的冷靜,以及絲毫不覺得自己所提的要求很怪異的認真臉孔,中年男子這麼說道。
「這個不是我幫不幫你調查的問題啦!我對自己的偵探能力也有一定的自信,若是今天你要我調查的是你妻子的外遇問題,那我可以很容易地就幫你找出答案。可是……你老婆沒有興趣交際應酬這種問題……」
「所以我不是說了嘛!她以前一直對交際應酬有很大的興趣,她是一個靜不下來的人,不但天天和朋友出去玩,也常常在我們家中招待許多朋友。你無法想像她有多喜歡熱熱鬧鬧,若是一天沒有和人擺龍門陣,她是不可能會睡得著的。沒有朋友她會活不下去,她就是這樣的人。我也是喜歡她那樣子的個性……說老實話,因為我自己是個蠻安靜的人,平常家中也是聽她說話的份,幾乎用不到我發言,她就能把氣氛弄得讓人愉快。可是她最近這種反常的表現,反而讓我開始擔心,也許她是哪裡生病了也不一定。」
黎迅羽實在不能理解這位先生的想法。「既然你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也替太太擔心,那何不直接溝通呢?」
「我是個非常不擅長表達自己問題的人,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問她。」中年男子並非開玩笑,超級認真的表情說明了他的困境。
連黎迅羽也沒辦法應付或是反駁。
「我非常愛我的妻子,她的一舉一動我都很關心,現在她這麼反常,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請你一定要答應接下這case幫我查出原因。」
話雖如此,他也只是個偵探而非心理醫師。能找出事物的真相容易,但是要把人把藏在心中的秘密硬挖出來卻不簡單。線索與證據才是他的本行,沒有任何「實證」的心事,他要怎麼去探出究竟呢?
「我想你就接下這個案子吧,黎先生。」原本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的子京,不知何時走到他們倆身旁,並加入對話。
「子京?」黎迅羽訝異地把她拉到一邊,「你有沒有搞錯,這件案子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我怎麼接呀!」
「總之去試試也好,因為王先生是真的感到非常困擾,他找上我們就是希望有人能幫幫他。當初你之所以會接下這事務所,不也是想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嗎?那,我們沒有理由不幫王先生查這件case,就算不成功,我想王先生也會諒解的。」
「哇,你當我這裡是『張老師』中心啊!」黎迅羽猛搖頭。
聽著兩人對話的王先生,並沒有假裝自己沒聽到黎迅羽的這番話,反而說:「是的,這位小姐的話沒錯。我真是走投無路,所以才會想到要找偵探來幫忙,我也知道這事很勉強,如果真的無法成功,我絕不會抱怨生氣。你放心,不論事情成或不成,我都會付一定的酬勞給你,錢不是問題。」
被他們倆這樣一唱一和的,黎迅羽眼看自己不接也不成。「我又不是靠開黑店為生的,若是真的找不出原因,你就付我個基本工資,一天五百塊就好了。」
「這麼說,你願意接噦!」王先生喜形於色地驚呼。
「不過,還得商量一下,看怎麼讓我接近你的夫人身邊,讓我去探探她週遭朋友的身邊。總不能要找光用觀察來瞭解她在想什麼吧?最好把她身邊好朋友的名單也給我—份。
當然,我會努力不讓你太太起疑心,發現到你請偵探來調查她。」黎迅羽很清楚一般人對於偵探是什麼感受,又是怎麼樣不喜歡有個第三者在一旁暗中觀察著自己的一言一行。
所以他都以盡量不打擾到當事人的方式進行工作。
「啊!這樣真是太感謝你了。」王先生點點頭,非常贊成地說:「我想如果真能知道改變她的理由,到最後我會老實告訴她這件事。但是暫時我不想讓她發現這件事。」
王先生取出一張紙條,在上面飛快地寫下一大串地址與時間等等事項。「這個,恰巧本週末我要與妻子出席一個很重要的義賣餐會,這是很久以前她一直計劃要參加的,她對於慈善活動也一向不落人後,所以……我想她就算再怎麼不想去應酬,但是這場義賣她是一定會去的。我會派人把入場券送過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在那個場合很自然地看到我的妻子,然後認識她身邊的朋友了。」
「義賣餐會呀……這倒是從來沒去過。」乘此也可開開眼界。
「不過,正式場合是規定要攜伴參加的,這一點……我想你會看到入場券上的說明。還有,這是我妻子的近照,我會和她在一起,應該很好找。」
「攜伴參加,該不會要是老婆什麼的吧?」黎迅羽嚷嚷起來,「我沒結婚去哪裡找老婆呀!」
「不用那麼講究,只要是女伴都行。」他站起身,伸出一手與黎迅羽交握了兩秒後,「告辭了,萬事拜託。」
黎迅羽把自己拋到辦公桌後的旋轉椅後,高高地蹺起兩腿交叉地擺在桌上。「啊啊,真麻煩,要我去哪兒生出一個女伴來。我常常約會的那些女人,對這種義賣會不可能有興趣的嘛!」他對那些只求享樂的女子非常瞭解,那種正經八百又沒有放舞曲的場合,對那些女孩子來說再無聊不過了。
而且為了任務去利用人家,他也不好意思。
嗯……他打量的目光從自己的行事簿上轉到了子京身上。
子京正低頭在打電腦,意識到他的目光而抬起來,「有什麼事嗎?」
不行、不行,小京比那些女孩子更不常去那類的場合,怎麼能找她呢?說到底,她一定沒有適合的衣服,總不能要她去買一件吧!不過……問問也無妨。「小京,你有沒有宴會禮服啊!」
她拋給他一個,「這算什麼問題」的目光,接著又毫不在意地回到她手邊的工作,「是有幾件。」
「咦……我怎麼不知道你常常參加宴會?」
子京笑笑,這人的腦筋真奇怪,這種事也要大驚小怪嗎?「為什麼常常參加宴會的人才有宴會服?一般女孩子家總有一兩套比較特殊的衣服,好在不同的場合穿。我總不可能穿著蓬蓬裙來上班吧!以前好友結婚的時候,我買過幾套適合慎重場合穿的衣服,這又不違法。」
「啊,對不起,我太唐突了。只是很難把你和宴會服連在一起。」
你想不到的事可多了。連「紫」就是她寧子京這事,大概連一秒鐘的懷疑他都不曾有過。無意於繼續這話題,子京飛快地在鍵盤上鍵入賬目。
「那,就這麼決定吧!」黎迅羽旋腿下桌,走到她身旁把那張紙條壓在子京桌上。
那是剛剛王先生寫給他的字條。子京莫名其妙地瞪視著它,「這……給我做什麼?」
「還用說嗎?既然這工作是你叫我接下的,你不覺得自已有義務陪我去參加這場義賣會嗎?這是你的責任,不可推托。」
「責任?這……」
一時語窮的子京被黎迅羽那有點無賴又有點狡猾的笑容給困住,他笑得很開心地說:「你不用太緊張,我不是叫你和我約會,這是為了工作,不得已。應該算不上性騷擾吧?」
若真是約會,子京也不會更緊張了。這是第一次黎迅羽在外面的工作需要她的幫助,比起約會,她覺得更高興。他需要她的協助,換句話說,他認同自己成為一名夥伴的資格。所以她也不在意他說「性騷擾」之類的玩笑話了。
「喲,誰要和誰約會來著?」從門口探頭進來的馬端強,正巧聽到對話的一部分。
「奇怪了,警察局又不是在我們事務所隔壁,怎麼你每天往我們這兒串門子,你一點都不煩呀!小心我去向你的長官告密,說你蹺班蹺到我這兒來。」
一手從黎迅羽的臉上把他推開,馬端強走到子京身邊,獻出他拿在手中的一束純白玫瑰花給她。「這個……是要送你的。請收下,子京。」愕然地看著那束鮮艷欲滴的玫瑰,子京吃驚過度,連伸手接的意願都沒有。
「你不喜歡嗎?」馬端強微紅著臉問。
「不喜歡?怎麼會!可是……為什麼突然送我花?」
馬端強盯著她的雙眼有著熱切的企圖心,「我想請你賞光,吃頓飯。願意接受嗎?」
「哇哇哇……」一旁的黎迅羽已經忍不住大叫地揪住馬端強的領子,把他拎往休息室的方向去,「你給我過來一下。」
砰地把門在兩人身後關上,黎迅羽雙手抱胸。瞇著一眼瞪著馬端強說:「你這一套是幹嗎,難不成你想追我們家的小京不成?」
拂平自己的衣領,馬端強整理整理差點被粗魯的黎迅羽糟蹋的花,「不是『難不成』,我的的確確是想追求子京。可是那又關你什麼事?老兄。」
「呵,已經叫她『子京』啦,我怎麼沒聽說你們什麼時候關係好到一起吃飯、約會或者是送花什麼的程度啦!你這樣未免也太沒意思了,釣馬子釣到我公司來,有沒有搞錯!」黎迅羽戳著馬端強的胸膛。
捉住他的指頭,往旁一拋,馬端強皺起一眉,「搞錯的人是你吧!第一,子京不過是你的助理,這不是你一直說的嗎?第二,說你對她絕對一點『其他』念頭都沒有的人也是你,所以我這不算是戲人『妻』吧!第三,難道我和小京的情感問題也得一一向你報告不成?那我怎麼不見你來跟我報告你的女朋友下落呢?最後,我這不是在釣馬子,請不要用那麼輕佻的言辭來形容我對小京的情感。我的確覺得她很可愛,是難得一見的好女孩,所以我是非常認真地打算追求她的,絕不是什麼釣馬子。」
被這一連串的長說辭給打敗了。字裡行間加了許多馬端強平常不會用的「敬」語,更加強調了他的認真程度。黎迅羽怎麼也沒想到馬端強這傢伙竟會用這麼認真的態度來回答他。
一時間,還真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該不會自己不想追,也不准別人追她吧?」
這句話刺進了黎迅羽的自尊心中,他馬上大笑著說:「我幹嗎自討沒趣,你追誰,誰要追小京,都不關我的事。」
「好,既然這是你說的,那就……」兩手一攤,馬端強聳個肩,「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轉個身,看著仍然兀自發呆中的黎迅羽,馬端強留下意味深長的話,「再讓那麼美好的鑽石一直留在塵土中,實在太可憐了。我不像某個不識貨的人,甘願做個大傻瓜。有機會就要好好把握住,所以……對不住,先下手為強。我要去追求我心中的鑽石了。」
什麼嘛!黎迅羽踢翻了休息室中的椅子,無由來地內心感到一股焦躁與不安。莫名其妙,什麼心中的鑽石,這種噁心的話拿來形容小京……他一直知道她是個好女孩子,就是因為這樣才更不能配上他或是馬端強這種日子不安定的傢伙。她應該選擇像公務員那類的傢伙去嫁的嘛!(警察不也是公務員?)
不管了,想追就去追吧!黎迅羽氣憤地把自己內心的不安忘掉,不論馬端強與子京有什麼進一步的進展,都與他黎迅羽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