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迅羽不經意地撥開眼前礙眼的發,微歪著頭說:「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那表情好像我剛剛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似的。難道你覺得我討厭你嗎?小京。我可沒那個耐性和我討厭的人共事五年,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話不投機三句多,我不喜歡的人我是沒意思奉陪的。這五年來,你真的認為我只把你當成一台超級電腦那樣利用嗎?」
「不……不是這樣子。」子京慢慢地搖搖頭,想從紊亂的思緒中理出頭緒。
「可是你很吃驚,這點我沒說錯吧!」挑起眉頭,他反問。
「這……我當然很吃驚呀!你突然說很喜歡我……但你不是一直說你只把我當助手看,從來就沒有想追過我?這不是你一直在強調的嗎?那天你和端強哥也是這麼說,還有我跟你告白的時候你也是這麼告訴我……為什麼現在又改口了呢?」
唇角漾起無奈的笑容,他雙手抱胸地望著她,「你呀……到底有沒有聽懂我的話?我不是一再地說了嗎?我之所以對你保持距離,完全是因為我一直以為你也是這麼想的——我們兩個天南地北的個性,你的中規中矩與我的叛經離道,根本就搭不在一塊兒。從你剛到事務所之後,不是一直都很堅持地稱我『黎先生』嗎?我以為那就是你在暗示我,你希望與我之間一直保持著公事上的關係。像我這樣一個四處遊蕩的人,也知道什麼樣的女孩子是可以碰,什麼樣的女孩子是我不該去惹的。」
「你怕我會纏住你嗎?」被死心眼的女人纏上,不是大多數的男人害怕的?只要玩樂不要責任?
「我還認為是你怕我把你弄髒了。我還不至於不識趣到面對著刺猥般保護自己的純真女孩子,硬是要把人家弄上手不可。」
從頭到尾,都是她的態度出了問題嗎?她該怎麼做?表現得親切一點、隨和一點,還是說表現出一副「我很好騙」的樣子?
「瞧你,心裡想的,馬上就寫在臉上了。」他突然以兩手固定在她左右耳上,「停!不要再往下想了!」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想什麼?」覺得這場景有絲熟悉的感覺。
「你從來都不照鏡子的嗎?」他幾乎是捧著她的臉在說話,「平常總是一副沒表情的樣子,想不到現在倒是表情豐富,只要看你的眉眼之間,就曉得你八成在想些很荒謬又讓人生氣的事。不過,我寧可你有表情,勝過面無表情讓人不知你在想些什麼。我喜歡現在的小京。」
這個人真是超級過分的,為什麼「喜歡」這種字眼可以說得那麼自然,她卻要花那麼多的勇氣才能說出口?而且不說則已,一說再說地……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很令人難堪嗎?
「哈,你現在是不是在罵我、生我的氣?嘿嘿,眉毛皺起來噦,小京。」他故意用指頭在她眉宇間壓了壓,「這麼會生氣,真看不出來。嗯,不可以皺眉頭,會變老變醜的。」
「反正我本來也不漂亮。」
「誰說的?小京很有自己的味道呀!可愛極了,怎麼會不漂亮?」
嗯……果然是個花花公子吶!讚美女人的話說得這麼順口。能被他讚美是很高興,但她知道他不是真心想那麼說的。子京不知不覺地嘟起嘴來。
「我是真心的,別懷疑我的話。」他突然間就直擊她的脆弱自信,「不只說你漂亮這句話是真心的,就連剛剛說我喜歡你的事也是真心的。不過……」
瞧吧,果然後面還有但書。子京在心中一歎。
「我忘不了『紫』也是事實!現在我心裡頭全都是她的影子,這麼說實在很傻,我大概是不可能再見到她了。所以,我才說我需要一點時間理清一下我對你感情;還有我對她……」
這意思是要告訴她,她還有機會?好狡猾的男人。
「剛剛你說,你無意用這份感情來勒索我,可是我和你不一樣,小京。我很狡猾沒錯,我會用盡一切手段希望你繼續留在事務所裡,留在我的身邊。你要把我現在的行為冠上『公私不分』也好,冠上任何一切你想冠的名義都可以。可是我真的很不願意失去你。辭職的事,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呢?」
這麼光明正大的狡猾實在是……太過分了。子京拚命地搖著頭,她想要相信他說的一切,相信自己在他心中也不是沒有地位、沒有空間,或許他終於看到一直默默守在他身邊的自己了。可是……這樣模稜兩可的情境,已經沒辦法再回到從前,只做個專業的助手,而不表現出內心真正的情感。
壓抑不下去是一個問題,地懷疑自己能在這種情況下,撐多久而不崩潰也是一個問題。
「不要搖頭,不要拒絕我。」他伸手把她攬入自己的懷中。「我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讓你留下,我是真的不想失去你。」
「可是我……可是我……」捉緊了他胸口衣襟,伏在他寬闊的懷抱中,子京語帶哽咽地說:「我怕我再也受不了。你說你需要時間去想,我也需要時間找回我自己呀!萬一你找到你的『紫』,那我又算什麼呢?你太自私了,怎麼只想到你自己,太自私了!」
這是他無法回答的問題。「對不起……對不起……你說得沒錯,我太自私了。」抱緊了懷中顫抖而啜泣的人兒,他惟一能說的卻只有這樣一句「對不起」。
「狡猾、自私又花言巧語的……太過分了。」她啜泣中喃喃地罵道:「一點都不瞭解我的痛苦……過分……好過分……」
溫柔的大手輕輕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滑過那細緻的臉龐,徘徊在玫瑰色的唇瓣旁邊,以拇指來回地描繪著那菱型的唇型,「我明白了,你不要再哭了,我不說,什麼都不說了,隨你高興去做吧。你覺得怎麼樣才高興,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好了。」
不管怎麼做,都不會高興的。離開他,自己根本快樂不起來,但是不離開卻會更加倍難過……
睜著一雙浸淫水色光燦燦的汨眸,子京抬眸望著他,望著自己百看不厭的鷹揚的眉宇及黑黝深邃的眼,俊秀的鼻樑與性感豪爽地唇。「吻我……」
「嗯?」他疑問地看著她。
淚水止息後,取而代之的是薄霧般泛起的紅暈,子京咬咬牙,提出了心中許久的渴望,「請你……吻我,就當是最初也是最後的一次。」
黎迅羽沉默了那麼久,她以為他將會拒絕她,所以當他低下頭時,她還傻愣愣地睜大雙眼。
「傻瓜,眼睛睜這麼大,我要怎麼吻你?」
反射地把眼閉上,抬起自己的下巴。
率先落在唇上的並不是溫暖柔軟的唇瓣,而是他的指尖,微硬的皮質觸摸的感覺,反而鮮明地勾動著她內心的火焰,不知不覺隨著他的指尖微微開啟了自己的雙唇……在等待的過程中,背脊處升起異樣的緊張與期待感。
然後指尖移開,試探般地,輕如羽觸,他的雙唇碰觸了她,小小雷灼般麻麻的熱度讓子京驚跳了一下,像要確定她的味道似的,雙唇輪流在她的上下唇間吸吮著,一種比醉意更強大的暈眩朝她襲來,讓她倒向他的懷中。
堅定的手腕牢牢地抱住了她的腰,逐漸深入地吮吻宛若波波浪潮把她捲入一個自己未曾涉足過的情慾世界,從來不曉得光是親吻就能讓人心蕩神馳,以前那些偷偷親吻睡著的他的記憶,與這一吻相較之下,已經完全被取代了。
溫柔強勁的火焰包圍著她。
她知道不論未來自己會擁有什麼樣的吻也取代不了這次的回憶。這最初也是最後的吻。
那略帶著清爽體味與糅合的陽光觸感的吻,已經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版上。
「你在做什麼!」
一聲怒不可遏的怒吼把他們倆從這一吻中拉回了現實,錯愕的黎迅羽與尚未回過神來的子京,雙雙轉頭看向那位不速之客。
「你這傢伙簡直讓人忍無可忍!」馬端強握緊雙拳,憤怒得連額際的青筋都冒了出來,「昨天才抱著一個不知哪裡來的女人羞辱了小京,你現在又在做什麼?我不准你碰她,子京不是你玩弄的那些花癡,快點放開她!」
黎迅羽的雙手從子京的腰間鬆開,他高舉雙手,「我看你是有點誤會了吧,小馬!」
「不要和我稱兄道弟地叫得那麼親熱,我早不把你這種人當朋友了。從昨天我就對你失望透頂,今天想不到你還是無視於我的警告,竟然對子京下手。我已經聲明過了,我不會把小京交給你這麼不知廉恥沒有道德的爛人,快給我滾遠一點!」他衝到子京身邊,用力地把她拉到身後。
子京一下子清醒過來,「你真的是誤會了,端強哥。」
「什麼誤會,我親眼看到的難道會有錯!這傢伙明明就是想佔你便宜,你不要替這種人說話。我知道他一定又說了什麼花言巧語想要欺騙你的感情,你不要再上他的當了,子京!」
這種莫名奇妙的正義,讓當事人感到啼笑皆非。子京搖著頭,「我誰的當也沒有上,我清楚得很。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我知道我自己要什麼,所以……是我要求他……吻我的。」
「什麼?」馬端強驚訝的眼光充分地說出他內心的震撼。
黎迅羽放下雙手,改而抱胸地說:「小馬,我們也該把這件事解決一下。我對小京沒有任何玩弄的意圖,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我認真與不認真的時候你應該也看得出來。你真的覺得我像是要玩弄她嗎?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認為我是認真的,還是不認真的?」
馬端強用力地狠狠地瞪著他,而黎迅羽以「問心無愧」
的坦然目光,迎接他的挑戰。「既然你不是想玩弄她,那昨天為什麼……」
「那是一場誤會,我已經向子京解釋清楚了。至於你,你又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用不著再解釋一次吧!還是說,你自詡為子京的護花使者,所以把我抹黑,有利於你追求子京?」
「胡說八道,我是那種卑鄙的人嗎?」
黎迅羽一聳肩,「不,我比你卑鄙。所以你才認為我會玩弄她。」
一時間被他反堵得無話可說,馬端強被逼得冷靜下來。
鬆開握緊的拳頭,自己也知道剛剛與其說是為了子京討公道,反倒是他被醋意所吞沒,失去理智的成分大些。
「好,我現在冷靜下來了。」深呼吸幾口氣,馬端強端起食指直指向他說:「可是你非交代清楚不可,我要知道,你到底對子京有沒有追求的意思,我是指認真的、真心的、不是玩玩的那一種喔!子京喜歡你,而拒絕我的追求,所以你就是我的情敵。如果你還把我們多年的友誼當成一回事,就堂堂正正地告訴我你的想法!」
「你們兩個……」子京不安地插入馬端強與黎迅羽之間,她不擔心黎迅羽會怎麼樣,反倒怕馬端強會動粗。
黎迅羽從桌子後面繞出來,走向門口,「到外面去,小馬。」
「嗯。」
兩人打算把她拋下嗎?子京腦中突然出現一個可怕的畫面,兩隻戰鬥後滿身是血的老虎,兩敗俱傷……「為什麼要到外面去,你們要去打架嗎?」
黎迅羽爽快地笑笑,「這是我們男人的事,你不要管。」
「如果你們要說的事和我有關,就有我的事!」子京不甘示弱,什麼叫做他們男人的事!這種話她才不甩!
「老闆的命令你管不管?你也跟我們出去的話,事務所就沒有人噦!這樣也無所謂嗎?」
「呃……」她都忘了這是上班時間。
「事務所就交給你啦,有事Call我。放心,我會努力完好如初地回來,保證你不會發現我們兩個哪個人缺手斷腿的,安啦!」
「慢著……」
她剛想追出去,事務所的電話就響起來,子京氣憤地接起電話,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生悶氣。
***』
他們並沒有走離事務所多遠,而是到了附近一處空曠的停車場。除了零零落落的空車外,幾乎沒有什麼人影。
「這裡就可以了,說吧!」馬端強回身看著他。
「說?我以為有話要說的人是你。你不是對我有許多不滿嗎?關於我對小京的態度……」
「沒錯!」馬端強提起他的領子,雙眉倒豎地說:「可是小京卻這麼喜歡你,我還能說些什麼!現在的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問你到底打算怎麼辦。如果你剛剛說對小京真心話是真的,那就不要再混了,好好地對待她,好好地把她娶回家當老婆!」
「這種事,現在說還嫌太早。」
「什麼?你果然只是在應付她、利用她!」說著拳頭都逼到他眼跟前了。
迅羽連眼都沒有眨地說:「正是因為小京不是玩弄的對象,所以我才會認真地告訴你,現在說那件事嫌太早了些。
一下子要我把這五年來一直視她為最佳夥伴的情感轉移為愛情,這不是太早是什麼?若真要玩弄她,我就不需浪費時間跟你耗,我早就對她出手了!」
「……」僵持了半晌,馬端強才恨恨地把拳頭放下。「去,總是搞不過你!」
從口袋中抽一包煙,黎迅羽自己叼了—根,也遞給馬端強。兩個人各自吐出一口長煙圈。
「你前陣子拚命在找的那個女的呢?她和小京,你打算怎麼辦?你該不會是找不到那個女的,所以小京說喜歡你,你也就把她當成是替代品吧!」
「小京又不是物品!別亂說話。」黎迅羽頂了他一肘子。
「我當然知道她不是物品,問題是你怎麼想的?」
「你還真是最佳管家婆候選人登記第一號。平常管公務都來不及,連這種事也能這麼噦裡八唆的。」猛吐一口煙,黎迅羽瞪著蔚藍的天空說:「小京就是小京,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至於紫,我對她的情感,和我對小京是不一樣的。暫時很難遺忘她,未來……誰又知道呢?但我很肯定,我也喜歡小京。」
「那,萬一當你和小京固定下來,那個叫什麼『紫』的出現的話?你要怎麼辦?」
黎迅羽熄掉手上的煙,「我不知道。」
馬端強立刻狠瞪他。
「這是實話,現在我真的不知道。我沒辦法忘掉『紫』,叫是我和她幾乎談不上什麼認識不認識。小京和我五年下來的默契與情誼,也不是那麼容易割捨。所以你現在問我,我只能老實地說……我不知道。」
「難道你要叫小京一直等到你把她忘掉?這太不公平了!」
「小京說她要辭職了。」
「咦?」
「在她一進辦公室的時候,她說了這句話。剛剛那一吻,是她要求的,她說這是最初與最後的吻。可惡,我不想失去她,我現在才發現我自己有多需要她。並不是事務所需要她,而是我需要她。她像一股安定的力量,不管我在外面有多少的麻煩或是解決不了的難題,我一直把有她在的事務所當成是避風港般的存在。可是現在連她都要離我而去了……」
「你活該。」他毫不同情地說,「誰教你一直不肯睜開眼看看清楚,子京一直守候著你,你就認定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啦!我贊成她辭職,反正你這麼多年下來,也讓她夠累了。
她是該好好休息,要是我運氣好,說不定她會把你給忘掉,接受我。」
「你這算什麼朋友!」
「我是看不慣你浪費自己生命又浪費子京生命的朋友!你以為人生有幾個五年呀!一直遲鈍地不把別人的付出看在眼中,連我這個外人早就看得出來她對你不是普通的助理與老闆的情感,卻只有你逃避不肯面對現實。老是說些什麼,她對你不可能,你對她沒意思。」
「知道啦,我認錯行了吧!」
「你呀,該去跟子京認錯。她才是你最需要認錯的對象。」
斗了半天嘴,黎迅羽不覺唇角浮現一絲笑容,「喂,還是朋友吧?」
「對啦,算我倒霉,從認識你的那天開始。要是我有能力回到過去,絕對不交你這朋友。」
「嘖,無情的傢伙。」
「閉嘴,回事務所去了。省得小京為咱們兩個提心吊膽的,她八成去報警了。以為我們兩個是出來幹架的!」
勾住馬端強的肩,黎迅羽哈哈大笑。「那你臉上得要有幾個淤青,才能讓她溫柔地幫你療傷呀!」
馬端強斜睨他一眼,「蠻大方的嘛!不怕我搶走她?」
「那你就會多幾根肋骨折斷,上醫院裡接受護士的青睞了。」
「啐!我上輩子欠你的。」
***
「我們回來了。」
子京從電腦後抬起頭,剛才幾乎沒有處理到什麼公事,坐立不安地想著這兩個人怎麼去了那麼久?該不會打架打到昏倒在路邊,被送去醫院什麼的。更荒謬的想法都出現了,好比明天的頭條新聞是「某某人毆打刑警被收押監禁」。
當她看到兩個人都完好如初地回到辦公室,不動聲色地暗暗鬆了口氣。
「瞧你緊張的,真以為我們會拿刀相向嗎?」黎迅羽可學聰明,瞭解她的心思運作方向後,要拿捏她的想法就易如反掌,不會再被她那故作鎮定的面孔所騙。
馬端強斜瞪了他一眼,然後轉向子京說:「恭喜你終於要脫離這傢伙的魔掌啦,你要離開這間事務所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幫你放鞭炮慶祝的。相信我,沒有這傢伙,你的日子絕對會比現在更好。快點從這傢伙的迷戀中走出來,我隨時都歡迎你改變心意投入我的懷抱。」
「喂喂,當著我這老闆的面,這樣子誘拐我的員工,你可真不把我放在眼裡。快點回去上你的班吧!不要在這邊妖言惑眾,影響本小事務所的員工向心力。不然我就向你的上司告狀,說你又在浪費納稅義務人的辛苦血汗錢了。」
哼了一聲,「我偏不走,我還有悄悄話要跟小京說,你閃一邊去。」
說著,馬端強就拉住小京的手,躲到黎迅羽聽不到的角落說:「事到如今,你們雙方終於能瞭解彼此的心意,這也是好事一件。做為朋友,那傢伙值得人信賴,我希望他對你的感情也能經得起考驗。如果你受了什麼委屈,千萬別忘了還有我在喔,小京。」
「謝謝強哥的關心。」子京也不知還能再說什麼。
「沒辦法,誰教你喜歡上的人是他而不是我呢!看樣子我也只好認輸了。」拍拍她的肩膀,「不過,我還是希望咱們能做個好朋友,可以吧?」
「我們當然是朋友。」
馬端強展開大剌刺的笑容,「那,祝你幸福噦!未來也許還有很多困難在等著你們,不過我想你比我想像得還要堅強許多,你不會有問題的。」他傾身在她的頰上香了一下。
「好好加油。」
揮揮手,馬端強前腳一走,黎迅羽馬上追問,「那傢伙又說了些什麼?該不是繼續煽動你離職吧?」
子京拉起兩邊唇角,給他一個神秘的笑容,「不、告、訴、你!」
「咦?什麼?說嘛!小京!」
他追著她不死心地問著。子京僅笑而不答。偶爾也該讓他嘗嘗被瞞著的滋味,誰教他也瞞著她那麼久不讓她知道,他心中也是有她的!這次,她要做做任性的人!
夏日陽光接近中……心情逐漸放晴。
***
過了兩天風平浪靜的日子後,這天下午辦公室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正因為王先生的委託案而忙於四處奔走的黎迅羽與小京,怎麼也沒想到,會在辦公室裡見到王太太的出現。
下午三點,當她出現在門口,要求見黎迅羽的同時,子京就曉得事情已經曝光了。不過三天前才在義賣會上遇見過,王太太當然認得出來,自己就是那位與她攀談的女子。
王太太不會無緣無故湊巧闖到這間事務所來。
優雅的穿著即使是在大熱天裡,也絲毫沒有汗漬縐褶的套裝,彷彿是從舒服的冷氣房中剛走出來般的從容態度,反倒是子京覺得自己因為有點心虛,雖稱不上是欺騙,至少是對她有所隱瞞地接近她,而冒了不少的汗。
把一杯冷飲放在桌上,黎迅羽與王太太對坐著。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黎先生。關於外子委託你來調查我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黎迅羽悄悄地與坐在王太太身後的辦公桌的子京交換了一個眼神。「果然是被發現了。」兩個人都這麼想著。
「這是王先生……自己告訴你的嗎?」
王太太搖搖頭,「你不要小看了我們這些中年婦女的交誼圈,任何的風吹草動,不傳到我耳中是很難的,況且,你還問過不少我的朋友關於我的事,不是嗎?她們當然是不會放過這種八卦新聞。說有一名俊俏的年輕人在打聽我的事呢!」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黎迅羽沒料到會敗在一群「廣播電台」的手中,自己的確太不小心了。
「我想知道外子委託你調查我什麼?外遇,還是我的財務狀況?他想要知道什麼竟不來問我,而請你們這種徵信禮來調查?外子一向很沉默,可是我沒料到他竟然是這樣不相信我,甚至請人調查我。」
「不,你誤會了,王太太。」
「不要緊,你們大可把真相告訴我。不管他懷疑什麼……我都不會生氣。我沒有資格生他的氣,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他在先,所以……」邊說邊低下頭去,以絲緞材質的手帕擦拭著眼角。
哇,看樣子這件事很嚴重,該不會變成家庭糾紛之類的。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從事徵信偵探這一行,遇到這種因為「外遇事件」而把整個家都拆散的例子,幾乎可說是家常便飯了。真可惜,黎迅羽為正先生扼腕,他看起來是那麼疼愛王太太。沒有什麼比恩愛的夫妻,因為一時錯誤的吸引力而犯下無可彌補的罪,為此付出離婚的代價,更讓人感歎的了。
「恕我失禮地說……王先生委託我們查清事實在先,恐怕,我沒有辦法幫你隱瞞任何事。您今天來,大概就是要我們別再調查下去了,對不對?」
「不。」王太太勇敢地抬起頭說:「我也不想再瞞著他。可是這麼丟臉的事我實在說不出口。他那麼愛我,要是讓他知道……他一定會生氣的。我自己怎樣都無所謂,可是我不想讓他因為我而被捲入什麼醜聞。外子他在商場上還有點名聲,如果因為我一時糊塗而害他被牽累……我只有以死來謝罪了。」
「您千萬別這麼想!」鬧出人命來還得了!「不管有什麼理由,我想您都可以好好地和王先生溝通的。他一直很相信您,他當初的委託是要我們找出您最近悶悶不樂、突然不再喜歡交際應酬的原因,並非他懷疑你有外遇。從這一點看來,他實在相當珍愛著你,所以……能不能請你自己考慮一下,對王先生坦誠以告呢?也許事情並未如您所想的那樣……嚴重。」
「是嗎?他是那樣說的?唉……」王太太那聲輕歎中包含著濃濃的鼻音,感傷。也許是為了先生如此體貼到她的心情,甚至關心她的悶悶不樂到了請徵信社調查的地步。「事情嚴不嚴重,我自己很清楚。」王太太突然從皮包中抽出一個紙袋,裡面包著厚厚的一疊東西。「今天我來的目的,其實是要為我自己委託的。」
從桌面把紙袋遞到黎迅羽面前,王太太繼續說著:「我要請你們幫忙我,把這個人繩之以法。」
他沒有動手去拆開紙袋,僅是望著桌面的紙袋,「這些是……」
「裡面是一些照片。我悶悶不樂的理由,就是因為這些照片。你看了就會明白的。」她強忍著悲痛與羞恥說:「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污點。」
黎迅羽終於把紙袋打開來看,裡面的照片,其實他大概已經料到幾分,會被稱之為「污點」的照片,當然不是些「賞心悅目」的東西。那是王太太的裸照,不過看得出來本人似乎是睡著或者該說是毫無知覺的狀態被拍下的。
「那個男人在某場宴會上故意接近我,說什麼他是名記者,要寫關於一些名門富人的軼事,想訪問我。我不疑有他,和他約在某個知名的飯店內,做訪談的會面,可是他卻利用機會在我的飲料中下藥,把我帶到房間內硬是拍下這些照片,然後開始勒索我。」
黎遇羽點點頭,這雖然是相當老套的手法,卻依然相當有用。此人怕是這一行的老手,深諳名門貴婦們、負擔不起這種羞恥的照片被揭露的風險,所以才會挑上她們下手。想必王夫人不是惟一也不是最初或最後的受害者,這人用這種手法不知騙了多少貴婦。
「都怪我太不小心了,雖然接過他的名片也曾經打電話到那家雜誌社去詢問,對方確認他是那裡的記者,所以我才會上這個當。結果,我後來依著名片上的地址去新聞局查,才知道根本沒有這間雜誌社,我完全被騙了。」王太太咬牙切齒地說:「可是那人竟然還敢寡廉鮮恥地向我勒索,也不怕我去報警,真是太可恨了。」
「你付錢給對方了嗎?」
「只有一次而已,接下來他連打了好幾次,說什麼我還得繼續固定地每個月給他十萬。我實在受不了了,這種事並不是金錢勒索的問題,這點錢我也能給得起,但是要給到什麼時候呢?那種每天被人用繩子般掐在脖子上,喘不過氣來的感受,我再也受不了了。這種人應該早一點讓他受法律制裁。」
「我能夠瞭解你的感受,可是……你不考慮把這種事交給警方嗎?我畢竟只是個私家偵探,照理是無法逮捕任何人的。」
「我知道我的要求是有點無理,可是……無論如何請你幫我想個法子,最好能夠在不曝光我的照片的情況下,將他逮捕。比方說,當他再次想騙哪個人拍照時,當場逮到他,罪證確鑿的情況下,讓他接受法律的制裁。我擔心的就是我單方面提出了控訴,對方也可能會詭辯逃脫罪刑。如果不論如何我的照片都要曝光的話,至少我也要確定他一定要入獄,不能再危害到其他人了。這是我的想法。」
曉得這樣子面對他人,需要多大的勇氣,黎迅羽更加升起非幫她這個忙不可的正義感。「我明白了,既然有這種原因的話,那,這件case我接下。不過,可能要請你把詳細的情況,包括勒索的情節再說清楚些,可以嗎?」
「你真的願意幫我?太好了,謝謝、謝謝。」
子京在王太太身後對著黎迅羽點點頭,同樣贊成他的決定。太好了,黎迅羽終於又恢復以往辦案的活力,完全從「紫」帶來的不良影響中復活,認真工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