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火祺微愣了一下,沉默著;過了一會之後,才幽幽黯然地道:「我害怕我的污穢沾污了她純潔的心,我已經……不想再……」
「可是你的純潔小天使決定獨闖龍潭虎穴了,什麼叫『哀莫大於心死』,難道你不懂嗎?」
「你說什麼?」斐火祺還來不及領會他的話,白衣男子就已經把一副耳機架在他頭上,有些看好戲的興味,漫不經心地笑著。斐火祺聽見耳機中傳來——
「SPY!等我親手解決了他們,若我真的可以成功的話……」
斐火祺的心,隨著羅水絹語調的哽咽,緊緊地揪痛著。
「我會回家的……也許我家裡還是冷冷清清,沒人注意我,沒人關心我,但那畢竟是我的家,不是嗎?可是,若我失敗了……」
SPY的項圈動了動,斐火祺推測羅水絹應是更用力地抱緊了他的狗才是。
「你就回到你主人身邊,連同我的部份一起好好地……守住你的主人吧!」
「為……為什麼……」
斐火祺雙手發顫,睜大了瞳眸,不可置信地低喃……
「我不值得呀!」
「你不是不值得,而是你不敢。」
白衣男子安閒地閉眼,一語中的地道:「如果你不再當鴕鳥,而且你心中也有她的話,所有的問題就都不存在了。別忘了,如今的『斐火祺』,已經不再是十年前的弱者了。遇到困難不該退縮,應該去面對,這樣……」
他發動了引擎,讓斐火祺自己好好的想一想,他相信他自己知道該怎麼辦的。
「才會有希望!火祺……」
說完後,雪白的車子像是箭一般地,馳向地平線上的夕陽——
***
回到家中時,已經夜晚了,斐火祺拉開了自家大門,看著黑漆漆的客廳,突然想起了他和羅水絹還住在一起時的情景,唇角不自覺地浮上了一朵迷濛的笑。
在他還來不及陷入甜聚的回憶中,「啪」的一聲,有人替他扭亮了客廳的燈,極不悅地瞪著他。
斐火祺隱去唇角微勾的笑紋,一點也不意外會看見梁蕙蘭在這裡。這二間房子是相通,不是嗎?他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越過她就往房裡走。
但梁蕙蘭卻不甘他老是把她排拒在視線之外,一個箭步衝上去,抓住他的衣領,她受夠了當隱形人了。
「你去哪裡了?」
斐火祺蹙眉,看了看她抓著他衣領的手,不答話,索性閉上眼,不理會她。
「你回答我呀!你到底去了哪裡了?自從我住到這裡來之後,你三天二頭不在家,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好歹也是你未婚妻,十年來你對我不聞不問,甚至也不曾去看過我;好不容易我來找你了,你非但沒有好好補償我,反而這樣視若無睹,你也太過份了吧!」
斐火祺甩開了她的手,走向沙發,好以整暇地看著她,要笑不笑地淡漠道:「你不滿意可以退婚。」
「你……」
太……太可惡了!他竟然如此事不幹己似的說——她可以退婚!她等了他十年耶!從十五歲開始,她就一直認定,她是他的妻子。
隨即,她腦袋一轉,目露凶光,猙獰地逼近斐火祺安然的俊臉,陰狠森冷地問:「是她對不對?你到那個賤人那裡去了?」
斐火祺仍舊不語,連應一聲也沒有。但梁蕙蘭哪肯放過他,仍然不死心地追問著。
「是她對不對?那只可惡的混帳狗是你的寶貝,連斐夫人想要,你都不讓給她養?還有,『傳宇』企業的小開向你要,你也不給,為什麼偏偏送給了那個賤人?她真的只是一個妓女嗎?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呀!」
她的眼筆直、帶著仇恨,像是要挖出什麼才甘心似的牢牢盯住斐火祺的臉,逼威地傾向他。
斐火祺仍然不說話,沉默彷彿已經等於是他。他當然不會把SPY給他母親,她是這個世界上,他最不想見到的人;至於不給自己的救命恩人,那是因為他只是要著玩的,根本不是認真的,那個人體貼得不曾向他要過什麼,因為那個人知道,他已經扭曲的人格。
很奇怪!他對其他的人,都冷漠無情!唯獨只有對羅水絹……
對她……
「你說話呀!你是不是移情別戀,愛上那個女人了?」
梁蕙蘭仍舊不放鬆地問著,雖然斐火祺維持相應不理的情形,活像她在唱獨角戲似的,但她還是堅持要追問出結果來。
「移情別戀?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我根本就沒愛過你。」
斐火祺說完又回覆到沉默狀態,連抬眼望她都不想,撿起報紙,就一個勁地翻著,彷彿與外界脫離似的,什麼也不應。
「你……你……」
梁蕙蘭驕橫傲慢地怒瞪著斐火祺,歇斯底里地扯下他的報紙,近乎無理取鬧地蠻吼著:「我會告訴斐夫人!讓她來對付你,你沒忘了依琪是怎麼死的吧!」
斐火祺冷然的臉頃刻間轉狠:「我沒忘了這是拜誰之賜,這筆帳很清楚地記在我心裡!」
他站起來,巨大的身影俯罩著,冷笑威脅地看著她。
「你去告呀!」
梁蕙蘭有些愕然地看著他陰鬱的臉龐,冷藍的瞳眸中,有著二簇不容小覷的火花在跳動著。
「滾!別留在這裡,雖然我把她趕走了,但並不表示我想留你下來。」
他轉過身去,似乎對她憎厭至極似的道:「你走吧!告訴那個女人,叫她別再耍手段想犧牲別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了,我再也不吃這一套。」
這次梁蕙蘭聽懂了他的意思。他是指,他是不可能娶她的了。
絕!太絕了!斐火祺是冰冷的火焰,冷冽、無情,斷就要斷得乾淨,絕不藕斷絲連;一如他離家十年,從未曾回去過,反而跑來十萬八千里遠的台灣,連和痛恨的人相處在同一片土地都覺得厭倦……絕!好絕!
若不是二個月以前,有人打電話去美國,透露他的住址及行蹤,她們又怎麼會知道?
梁蕙蘭氣不過,用力地跺了一下腳,離開了斐火祺的住處。
斐火祺歎了一口氣,第一次發覺自己的絕情。但,要拒絕,不就該徹底一點嗎?省得讓人存著不該有的希望,反而使人家傷得更重、更無法自拔。
斐火祺從冰箱中抓出一瓶啤酒,倚在落地窗旁,看著遠方流動的燈火,漫不經心地啜著。
一點一點的燈光下,也許有著某個溫暖和諧的家庭。這一直是他所期望的,有一個保護全家的爸爸,有一個愛護小孩、溫柔賢慧的媽媽。可惜,在他的世界裡這些都不可能有存在的。
賺到大錢,有了高尚的地位,難道就能擁有夢想中的一切了嗎?可是,為什麼他仍覺得一無所有?
「你不是不值得,而是你不敢……遇到困難,不該退縮,應該要克服,這樣……才會有希望——」
白衣男子的話迴盪在耳際。
他又啜了一口酒。
或許,他也該回家一趟了吧!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
遠方的燈火,依舊是那麼地明亮耀眼。
***
梁蕙蘭怒火高張地下了樓。她不會放棄的,她愛戀了他十年,等了他十年,絕不會就這樣輕易地把他放開!
她伸腳踢開前面的扁鋁罐。
絕不!
一直守在大門口的戴逸文看見了她。
他唇角漾起一抹狡獪地笑容,彎身拾起那個扁鋁罐,筆直地走向迎面而來的梁蕙蘭,笑得不帶半點真心的道:「小姐!垃圾不能亂丟喔!」
梁蕙蘭莫名地看了這個長得不錯的帥哥一眼,不知為何地卻對他有些嫌惡。「哼!」的一聲,頭仰得半天高,打算來個視若無睹,不予理會的越過去。
台灣男人撘訕的技巧可真差勁!她在心中想著,欲進入一直在外等候的勞斯萊斯中。
「你不甘心斐火祺被搶走吧!」
梁蕙蘭倏地停下動作,一如戴逸文所預料的回過頭來看著他,頗有等著看他還想說些什麼的意味。他低沉的嗓音突然令她想起,那個打電話到美國來,告知她們斐火祺行蹤的神秘人物。
「我們合作吧!」他開門見山,毫不拐彎抹角地說明來意。
「我的目標是羅水絹,而你的目標是斐火祺,若你願意,你就可以得到。」
「羅水絹?」梁蕙蘭揚眉,似乎對這個名字有了高度的好奇和憎惡。
「是的。願意跟我合作嗎?」
「我憑什麼信任你?」
梁蕙蘭說完之後,耐人尋味地浮出一抹勝利的巧笑,進入車子裡。
羅水絹!
她只要知道這個名字就夠了,其餘的……交給她未來的婆婆去處理就行了。至於這個來歷不明的優雅男人,全身上下充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邪惡氣息,大概不是什麼善類,想從她身上挖到什麼好處?不必了吧!她——梁慧蘭可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戴逸文目送著勞斯萊斯揚塵而去,唇角陰險的笑容始終沒有消退過。
不急!現在才剛開始,也許不會那麼快就博得她的信任,但是,他不會放棄的!他就是要牽扯許多和斐火祺有關的人進來,就是要玩弄他們的生命,讓斐火祺知道,和「終結者」作對的下場。
折磨一個人,不就是要讓他最在乎的人在他眼前死去嗎?哈哈!真是妙極了。
載逸文詭異自得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