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國文課的時間,成了她唯一休憩的時間。她總是靜靜的坐在那裡,聽方儒箏中氣十足又帶磁性的嗓音,悠悠地迴盪在室內。有時,直到下課鐘響,她才發覺自己根本沒有聽進去任何東西,只是任心思縹緲的做著白日夢。
在Club,由於上次的「黃胖子事件」,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護著她,月笙在跟他們接觸久了才發現,其實每個人背後都有一個故事,而他們能聚集在這裡,都是由於一個女人的恩惠——林育萍,也就是他們的大姊。
大姊自己的故事就像一則傳奇,她在遇人不淑與丈夫仳離之後,獨自的奮鬥,前些年她就擁有傲人的成績。這幾年來,她則致力於幫助不幸遇到挫折的人;玫瑰、小陳,甚至那個弱智兒凱文,都是如此的跟在她身邊……月笙想想,自己不也是如此嗎?
月笙在幾次閒聊的機會中,才從大姊口裡得知自己償還債務的方法:大姊會給地基本薪資,其他在薪資袋上看到的數目,由大姊的會計師安排;或者投入共同基金、股市、房地產,要不然就是在金融機構定存。另外,大姊所有的事業,除了幼稚園外,全部開放員工人股,所有的員工也是老闆,所以大伙做起事來,特別賣力。
月笙算算,如此一來,那筆兩百多萬的借款,大概不出三五年即可還清,至於王伯伯的那三百萬,也只有慢慢的想辦法了,起碼得先還掉一部分吧!她如此的想,卻不知要去哪裡籌這筆錢。
近來她忙著賺錢,因此和王佳玲疏遠了不少。以前下課後都會相偕去逛街、看電影、吃東西的,自從月笙家出事後,兩人已好久沒再一起聚聚了。
就連上課,也很少見到王佳玲,月笙詫異地望著佳玲空蕩的座位,這時鈴聲一響,班導師帶著哭紅眼的王佳玲進來。導師帶著佳玲步上講台,佳玲則是不住的拭著眼淚,不時的看著月笙。
「各位同學,王佳玲今天是回來辦休學的。她在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導師帶著笑意地說。
全班的同學聞言莫不嘩然,雖然導師再三的舉起手要大家安靜,但是學生仍三五成群的交頭接耳,月笙則是感到迷惑,佳玲要結婚了,自己竟然沒有先得到消息?
好不容易吱吱喳喳麻雀般的女孩們都靜了下來,佳玲期期艾艾地開口。
「我下個月在環亞結婚,請大家來喝喜酒。」佳玲說完,低著頭的坐到月笙旁邊——她的老位子。
「佳玲……」月笙遲疑地開口,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月笙,什麼都不要說。放學後,我們去吃炸雞好嗎?你好久都沒有陪我了?」佳玲甩甩頭,故作瀟灑地說。
月笙仔細地看看佳玲腫如核桃的雙眼,「好吧,今天晚上我請假一天。好好的聽你給我老實招來,要結婚了也不早點告訴我!」
佳玲眼神複雜地看著她。「你不會懂的……」
這節課本來是一週一次的班會時間,由於王佳玲要休學結婚的事如同炸彈般的在班上激起漣漪,在沒辦法控制學生騷動的情況下,只好宣佈散會,再請紀錄編寫一些學生發言即可。月笙和佳玲則趁同學收拾東西的剎那,很快的往山下衝。
炸雞店內,佳玲滿足的咬口滋滋作響的炸雞,心滿意足的漾出笑意。「天哪,真是後滿足!」
月笙喝口紅茶,打量著佳玲,她變瘦了,這是月笙第一個映人腦中的印象。以前的佳玲並不胖,只是圓圓的豐腴得很可愛。但是她現在卻顯得有些清瘦,大概是她前陣子嚷著的減肥成功了。
「佳玲,你瘦了吔!」月笙笑著說。「真的下定決心減肥啦?」
佳玲將手中的骨頭丟進空的籐籃中,吮著手指,「我才沒有減肥,是害喜啦!吐得我一塌糊塗的,怎能不瘦?又想吃,一吃又吐的,整得我七葷八素的!」
月笙驚訝的瞪大眼睛。「害喜?〕她邊說邊瞄著佳玲的小腹。
佳玲紅著臉的撫著自己的肚子。「才一個多月,還看不出來啦!」
「佳玲……」月笙語無倫次的瞪著她的好友。「是誰……我是說……孩子……〕
佳玲從大背包中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月笙。照片中的佳玲和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孩子立在一棵松樹下,笑得好開心。月笙認出那個男孩子是個實習醫牛,有次她們班上去娃娃谷燒烤時認識的。
「就是他?他是不是叫洪什麼成的?」月笙有些模糊印象地說。「是個實習醫生,對不對?」
「洪志成啦,你還記得他?」佳玲笑著拿出更多的照片給月笙看。
「對。那時候他不就一直的烤肉給你吃,還叫你不要減肥?我最記得他說他喜歡楊貴妃型的女孩子,結果你把人家推到溪裡去!」月笙憶起那件趣事,仍笑得直不起腰來。
佳玲則是苦著臉的看著她。「對吔,我那時候不知道犯了哪條神經了,結果就是因為這樣才被他纏上的啦!因為他感冒了快一星期,我過意不去,就常去看他……〕
〔結果就要嫁他了?你家裡人怎麼講?」月笙拿起—根薯條,笑著問。
佳玲扮著鬼瞼的拿起另一塊炸雞。「我爸螞是只求我能嫁出去就行啦。至於我哥哥姊姊都認為我瘋了,那麼早就把自己綁起來,但是,我跟他們不同,我又沒啥野心,只要洪志成對我好就好啦!」
「佳玲,你一定會幸福的。〕月笙誠懇地說:「至於我欠你家的錢……〕
仕玲聞言打斷她的話。〔月笙,那些錢又不是我借你的,況且我爸爸現在又不缺錢:你不要緊張,沒有人會向你逼債的,等你有錢再慢慢還,反正你跑不掉的,因為你是我的小BABY的乾媽,你跑到天沘海角我都會找到你的!〕
「你要讓我當小BABY的乾媽?」月笙驚喜地問。
佳玲露齒一笑。「老朋友了,你還想賴啊?自己說過的,誰先生的小孩就給對方當乾兒子、乾女兒。〕
〔沒有,只是一時沒想到,什麼時候才會知道是男的還是女的?〕月笙興匆匆地問。
「大概五個月才能照超音波檢查出來。喲,我這當媽的都不急,你急什麼急?」佳玲笑著揶揄月笙。
「這就是所謂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月笙自我解嘲地說。「我還在唸書,你卻快要當媽螞了。」
「有時我也會想,人生的變化真的很奇妙。如果半年前你告訴我,今天我會懷了孕的坐在這裡吃炸雞,打死我也不相信,但是今天卻成為事實。〕佳玲看著窗外行道樹,輕輕地說。
月笙想起自己的際遇,不由得歎氣。「是啊,世事難頊料。」
「月笙,你心裡還在想著方儒箏?」佳玲吸著冷飲地問,並觀察好友的神情。
「我……〕月笙想起自己午夜夢迴時的難受,情緒頓時感傷了起來。
「月笙,有時候該過去的就要讓它過去,埋在心底只會讓你更痛苦,你不放開在他身上的心,別人又怎麼可能進到你心裡去?」佳玲意味深長地說。
月笙只能苦笑。「我現在賺錢都來不及了,哪有時間想這些?」話雖如此,但心中卻有絲絲的苦澀沁人其間。
佳玲看她不想提這些事,體貼地改變話題,「晚上陪我去選新娘禮服吧,你還是伴娘呢,你也要一起選衣服、試髮型。〕
「佳玲,你這樣會不會太累了?」月笙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孕婦不是要多休息嗎?」
佳玲苦著一張臉,「拜託,我在家已經休息得很夠啦!你別看我爸跟我哥是婦產科的醫生,一碰到我懷孕,他們兩個比誰都緊張,再加上我媽,她現在牌也不打了,整天忙著盯我。」
「他們是關心你……」月笙可以想見那種情景:家中最小的嬌嬌女壞了孕要結婚了,全家人自然非常謹慎小心的了。
〔還有洪志成他爸螞……我真受不了,他媽老是要我喝燕窩。拜託,那是燕子的唾液吔!多噁心啊!」佳玲說著說著便往廁所鑽。
月笙緊張的尾隨地進去,皺眉的聽著佳玲在裹面乾嘔著。「佳玲、佳玲,你怎麼了?」
過了好一陣子,佳玲才打開門慢慢的走出來,臉上仍帶著淚跡。「沒事了,我洗把臉。」
佳玲快速的洗了瞼,漱漱口,然後才和月笙坐回她們的座位。
「佳玲……我看找還是送你回去好了,你看你吐得這個樣子……」月笙憂心地說。
「沒事啦,我媽說拚命吐就要拚命吃,否則孩子的營養會不夠,有時候我剛吐完,我媽又拿了一大堆的東西要我吃,真受不了!〕佳玲笑苦說。
「最好笑的是我的胃好像變成無底洞了,每次我都吃一大堆食物,可是一下子就又餓了,洪志成說我變胖沒關係,以後孩子體質才會好,成長也比較健康。」佳玲臉上帶著一抹夢幻般的微笑說。
月笙感慨地握住佳玲的手。「佳玲,你真的變了,變得真的像個媽媽了。」
佳玲瞄瞄手錶。「不是變得很像,我現在根本就是一個媽螞了、走吧,我跟禮服店約好時間的。〕
月笙小心翼翼地想扶佳玲,卻被她大笑地拒絕。「月笙,我肚子都還沒突出來,你不要那麼緊張好不好?」
月笙扮個鬼臉。「我是在保護我未來的乾兒子、乾女兒!」還是伸手拉著佳玲一起下樓。
「受不了!」佳玲則是回她一句呻吟,再招手叫車。
她們就這樣沿路嬉笑的直到禮服店。
***
佳玲是醫生世家出身,洪志成家中則是三代都是醫生。月笙原就想見她的婚禮會有如王子公主般豪奢,但是親眼目睹那些禮服及首飾的璀璨,月笙才算是真的大開眼界,歎為觀止。
那是東區的一家店,很普通不起眼的門面,簡單的米白色石柱及牆面,是帶有脫俗的浮飾,透明的玻璃門十用金色的花式字體寫成「查理的店」四個字,從外面看不清內部,因為門被層層重複披灑而下的白喱上遮住了視線。
她們一進門,佳玲就將預約卡交給一位助手模樣的女孩。坐在幽靜的沙發間,她們好奇地張望室內有些怪異但並不突兀的裝潢。
「佳玲,這家店的消費貴死人了!」月笙依稀記起有一回看到報紙上的專題報導,它指稱「查理的店」是家精品店中的精品店。
雖然佳玲自幼在富裕家境中長大,但是她的日常生活相當的簡樸,所以月笙脫口而出提醒她。
「我也是這麼聽說的。但是結婚一輩子才一次,我想要給自己留下最美好的回憶。況且,錢是洪志成出的,他不能也不敢心痛,我當然就花得更心安理得了,」佳玲理所當然地說。
「住玲,有時候我真受不了你!〕月笙笑著說。
〔我知道。因為我有時候也會受不了我自己,反正人生就是這麼回事,凡事不要看得太嚴重了,過得去就好啦!」她眼珠一轉。「但是,我的結婚禮服一定要特別漂亮,否則就很嚴重啦!〕
月笙看到她那副殺氣騰騰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
帳目又出問題了。明天要請電腦公司的人來看看,到底是哪裡出問題了,月笙想著邊在備忘錄上寫下。
有人敲門,而在月笙還沒應聲前便自行進來,通常這時候,阿明師父會要小陳或凱文端碗麵,或粥給月笙當消夜。
「小陳,麻煩你了,謝謝。」沒有聽到凱文低沉的笑聲,月笙直覺的認為是小陳。她仍繼續的埋首在桌上的數據和計算機之間。
「你一向做什麼事部是這麼拚命的嗎?」低低帶有引誘人磁力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月笙驚嚇之下,把手中的筆和桌上的紙張,都撥落地上。她狼狽的蹲在那裡整理所有的單據,懊惱的咬著唇。
「嚇著你了?」武洛平蹲在她對面幫忙撿拾散落一地的單據。「我道歉。」
「沒有。」月笙將所有的東西都放回桌上。「請問有什麼事嗎?大姊現在KTV那邊,要我打電話給她嗎?」
武洛平只是帶著微笑地看著她。「不用了,我只是來看看你。〕
月笙嚇了一跳,但仍盡量的保持鎮定,不動聲色地問:「請問有什麼事嗎?」
武洛平笑著向外走去,在門口他半轉過身子。「月笙,你就像只受驚嚇的小鴿子般的想逃走,為什麼?」
月笙拚命的在裙子上擦著汗濕的手。「什麼為什麼?」
武洛平只是笑笑,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留下挺立在那裡發呆的月笙。
自此之後,在月笙對帳的時間,武洛平時常會走進辦公室。有時是和大姊喝著酒聊天;有時是獨自坐在那裡閱讀英文雜誌;但是更多的時間是瞪著手中的酒杯沉思。
月笙起先對他非常的戒慎恐懼,也曾將自己的憂慮告訴大姊。大姐只是笑著說「他是為了躲開那些煩人的客戶,所以才到辦公室來想心事的,如果你覺得不安,我叫他以後別進來就是了,他不會介意的。」
經地這麼一講,月笙倒為自己的神經過敏感到好笑,只好打消這個念頭而跟他和平相處。有時,一連幾天沒見到他,她甚至會有些覺得奇怪。
***
佳玲的婚禮熱鬧非凡的在酒店中舉行。由於佳玲的胃口一直保持在高昂的狀態,所以新娘休息室中,放滿了各式各樣的點心糖果。
「佳玲,你不要吃太多糖果了,這種高熱量的東西,對寶寶沒有好處。倒是你自己,會蛀牙,還有發胖。」佳玲的姊姊,皺苦眉說。
「誰叫洪志成要買這種巧克力!你們都知道我最受不了巧克力的誘惑嘛!」佳玲說著又剝了顆巧克力往嘴裹放,滿不在乎的表情,令她姊姊搖頭。
佳玲的姊姊對著鏡子補一下口紅,臨出去前再加上一句:「我是怕待會兒你的新娘禮服會繃裂了,那就太難看啦!」她說完對月笙眨眨眼的就出去了。
正在剝苦巧克力的佳玲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將手上的巧克力往盒子裡一扔,馬上將鐵盒蓋好交給月笙。
「替我保管一下,等敬完酒再還給我。」佳玲說完,站在鏡子前,左顧右盼的看著鏡中的自己。
「應該不會繃裂掉吧?月笙。我的腰變得好粗!穿起來有些緊,不知道會不會勒到寶寶?」佳玲有些擔心的說,手則不停地撫摸著自己的肚子。
月笙幫她整理背後長長的白紗裙擺。「應該沒關係吧,查理不是說已經幫你多留兩寸了?」
「好吧,希望不會弄傷寶寶了。」住玲說著,伸手去整理月笙頭上的花飾。「你今天好漂亮,月笙。〕
「你才是今天最漂亮的人,準備好了沒?時間快到了。〕月笙幫佳玲提起那一圈圈層層喱土,氣喘吁吁地問。
這時佳玲的父親走進來,攙扶著佳玲往外走,月笙則緊跟在後地幫佳玲整理禮服的裙裾。
雙方都是顯赫家族,所以場中儘是衣香鬢影,名片滿場飛,連有些常上電視的民意代表都到了。月笙只是盡責地做好分內的事:當個稱職的女儐相。
當她好不容易覷個空檔,立刻逃到二樓的露台。雖然面對著車水馬龍的大馬路,在夜風的吹拂下,小小的露台倒比悶人的喜宴場所更吸引人。
「你很慣於逃避,也很能自得其樂!」熟悉的嗓音又在耳畔響起,月笙不必轉身就知道那是誰!
「武先生。」月笙只是輕輕地打聲招呼,仍是動也不動的望著遠處的街道。
他也靠在她身旁的欄杆,低頭俯視著她。
〔告訴我,月笙,你在想什麼?」武洛平順著月笙的眼光看過去,一圈接著一圈的車燈,就像是在黑絲絨上發亮的珍珠。
「我在想,我的明天會是如何?誰能告訴我,我的命運又將會是如何呢?人生這麼複雜,我要怎麼走才對呢?」月笙說完長長的歎口氣。
「為什麼這麼感傷呢?你才多大年紀?十八、十九?是因為好朋友結婚的關係嗎?」武洛平修長的手指搭在大理石欄杆上,好奇地問。
「跟佳玲結婚沒關係。我只是有些……有些低潮罷了。對不起,我要進去了,」月笙說完想進去,武洛平突然伸手拉住地。
〔告訴我一件事——你相信命運嗎?」他面色凝重地問。
月笙訝然的抬起頭,在月光跟暈黃燈光的掩映下,武洛平顯得有股滄桑的味道、一頭微鬈的頭髮在晚風的吹拂下,像頑皮的孩子般的不馴,起伏不定。而他臉上的精明神態,在月色的籠罩下,變得較為柔和了。
而他的眼中,就像有著某種魔力般的,令人無法不注視。月笙忽然之間有個感覺——這是個孤獨的男人!隨即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所驚倒,她掙開他的手,提起長禮服的裙擺,以最快的速度跑進大廳。
一進大廳,佳玲即暗示要她過去。月笙強打起精神的向她走去,還沒走到佳玲身邊,她就知道什麼事了——
方儒箏和紀芙蓉正在跟佳玲的父親王伯年寒暄。他們夫妻微笑地穿梭在人群間,方儒箏體貼的端杯酒給紀芙蓉……月笙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站不穩,她只好貼著牆的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不要看了,她一再地告訴自己:但是眼睛卻不由自主的追尋著他們。我要堅強,必須堅強,但是她的雙腿卻軟弱的不能移動半寸。
「願意讓我當你的騎士嗎?」武洛平不知何時已來到她的面前,伸出他的手臂,躬著身子地問她。
看著他誠懇的表情,月笙不假思索地將手勾在他的臂彎中,而武洛平也很優閒的帶著她四處晃晃,並不時停下來和某些人寒暄。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月笙發現自己一轉身就和方儒箏及紀芙蓉面對面的碰個正著,月笙臉色蒼白的看著表情冷漠的紀芙蓉,而方儒箏則滿臉的關切。
「老師,師母……」月笙得花很大的力氣才叫得出師母兩個字。
「月笙,你的臉色不太好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方儒箏聲音中有著濃濃的關心。
「我……」月笙看著紀芙蓉挑起的眉,不知道如何開口。幸好這時候,身旁的武洛平幫忙。
「沒事的,月笙只是受不了這裡面太悶的空氣而已。要不然待會兒我帶她去看醫生好了。」武洛平攬著月笙的肩頭,笑著說。
洶湧的暗嘲激盪在四個人之間,看到武洛平如此的表態,紀芙蓉冰凍的笑容瞬間除霜,她親熱的伸手摸摸月笙的額頭,瞼上堆滿笑。
「沒什麼熱度。反正有武總照顧月笙,我們就放心了,你說是不是,儒箏?」紀芙蓉轉向滿臉陰霾的方儒箏。
方儒箏沒開口,只是輕輕地點一下頭,隨即拉著紀芙蓉離開。等他們走遠了,月笙緩緩的歎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憋著這口氣,不敢用力呼吸。
〔很難過?」武洛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月笙拾起頭,疲憊地看著他。「謝謝你,武先生。〕
武洛平正想說什麼時,恰好佳玲像只粉紅色的蝶影般的飄過來。
「月笙,你還杵在這裡幹什麼?走,陪我換衣服去。咦!武大哥,你也在這裡?」佳玲拉著月笙便往新娘休息室走。
月笙回頭正好捕捉列武洛平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她加緊腳步的跟著佳玲走。
***
〔月笙、月笙,你在想什麼?」佳玲忙著脫下身上的禮服,好奇地問著她。
「沒什麼,剛才我差點出糗,幸好武先生在旁邊,要不然我真的就糗大了!〕月笙想起剛才的事,仍是不能釋然。
佳玲在她姊姊的幫忙下,再穿了件艷桃紅的改良式旗袍,足下則是三寸高跟鞋。
「佳玲,你穿這雙鞋子會不會太高了?我去幫你拿那雙矮一點的。」佳玲的姊姊說完就去張羅鞋子。
「月笙,你想紀芙蓉是不是知道你喜歡方儒箏的事?剛才我姊說,紀芙蓉看你的樣子,像是恨不得咬你一口。」佳玲笑著說。
月笙驚訝地望著她,喃喃地說:「我還以為只有我感覺到她的不友善……」
「不友善?哈,那個樣子光用不友善來形容,未免也太勉強了。」佳玲嗤之以鼻的說。「我姊說,男老師受女學生欣賞是很平常的事,紀芙蓉吃什麼醋?除非……」
「除非什麼?」月笙動手幫佳玲將頭花換上喜氣洋洋的玫瑰編成的小花束。
佳玲眼珠骨碌碌地轉。「除非是方儒箏也喜歡你!月笙,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方儒箏在教室外面跟紀芙蓉說的話?他說『我的心已經被一個文諍的小女孩填滿了〕,記不得班上哪個同學就在說我們班屬你最文靜……〕
月笙大駭地瞪著鏡中彼此的身影。「不可能……不可能的。」
〔管他什麼可能不可能的,反正他現在已經是死會了。對了,你怎麼會跟武大哥認識的?他向來很少認識女孩子的。」佳玲話鋒一偏,轉向武洛平。
月笙做著最後的修飾,把粉撲交給佳玲、「自己上點粉吧!武先生是大姊的朋友,他常到Club中招待客戶,我跟他不熟。」
佳玲奇怪地看著她。「那他剛才好像跟你很熟的樣子,我還以為……〕
「什麼都不要以為,新娘子該去送客啦!」月笙接過佳玲姊姊交給她的鞋,拿給佳玲穿後,自己也換好衣服,準備要走了。
〔哎,走吧!」佳玲嘟噥地跟地一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