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用那雙好奇的雙眸欣賞沿途美景,真的很難相信她幫他征服了一個部落的「心」。
他一向用「武力」、「恐懼」來使敵人稱臣,雖然得到短暫的屈服,卻必須時時刻刻提防對方叛變;但她得到了完全的尊敬及服從,卻沒有用到一絲暴力。
她先是用外表吸引大家的視線、好感,再用她的氣勢、優雅與尊貴讓人不知不覺將她奉為上位,不敢輕易忽視她。接著,她施展她神秘的魅力、神奇的魔力征服她周圍人的心。
就像此刻,她輕易得到黑武士的崇敬、喜愛。尤其是那個阿克表現得最明顯,總是圍繞在她身旁,教她語言、逗她笑,一副護花使者模樣。
達倫受不了兩人的親呢笑語,怒視阿克,將他支使到隊伍後面,要他盯著那群俘虜,他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那個金髮褐眼的阿克沒在身旁,少了熱鬧歡笑,讓李天風有些失望。他總是笑臉迎人,對她親切溫柔,算是她在這奇異世界裡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哪像坐在身後的「那個人」,總是板著一張臭臉,冷冷凝視她,對她一言一行都不贊同。他完全不懂得禮貌,想要什麼就拿,想做什麼就做,從不先請示她任何事,一味霸道行事,真是超級任性的人。
既然無法改善現狀,反抗也無濟於事,她也只有將他視為不存在,忽視懷抱她腰間的那只強而有力的大手、忽視背後的熱氣、忽視耳朵旁他的呼吸,「假裝」對周圍美景興趣大於他,看著一片金黃燦爛的落日餘暉,漸漸轉為屬於黑夜的青藍。
達倫舉起右手,勒住馬高聲宣佈:「停——今晚就在此紮營,明天天一亮就起程。」
隨即每人分工有序地做自己該做的事。撿柴火、打獵、照顧馬匹、找水源提水、生火……武士中有人扛著獵到的鹿及兔子丟在營火旁,就地剝皮,刀法利落,整張鹿皮及免皮完整地如衣服般的被剝下,剩下血淋淋的獸體。看著那腥紅滴血的鹿沒了獸皮,就如同保健室裡那個顯現人類器官、肌肉血管的假人……李天風突然一陣噁心,連忙跑到樹後乾嘔了起來。
看她那樣子,是別指望今晚這餐靠她了。達倫命令解開兩個女俘虜的繩索,要她們準備晚餐。
沒多久,鍋中傳來陣陣香味,大伙更是飢腸轆轆。
達倫首先舀起一碗肉湯,這是開動的信號。然後其它人才忙不疊地開始囫圇吞棗享受美食,只有李天風動也不動。
阿克熱心地端一碗到她眼前,她忙不疊地搖頭、推開,恐懼地看著那碗肉湯。
她一想到可愛的小白兔及無辜的鹿瞪視著她,她便心生不忍。雖然她不是個素食主義者,但,一旦親眼目睹可愛的動物變成了血腥的屍體與盤中餐,她怎麼樣都無法入食。
對於她的反應,達倫從頭到尾都看在眼裡。這小妮子到底怎麼長大的?顯而易見的,她未曾看過動物被殺的過程。
他要阿克拿撒克族留給他們的餅給她。
李天風看到餅,才噓了一口氣,安心地享用。
而剛剛準備晚餐的兩個女人站在暗處,看著這群男人狼吞虎嚥地吃光鍋中的肉,兩人露出失去長久以來的微笑。
成功了。
黑熊遺留下來的女人與黑熊的母親小鹿在停留撒克族部落時,原本期望同族的山貓能解救她們。沒想到這孬種竟向達倫屈服,而後又向他效忠,讓她們獲救的希望落空。
雖然她們受不了黑熊的愚蠢、自大的野心,不該向達倫王挑釁,所以才遭受此橫死報應。但那些男人終究是她們的親戚、是她們的血親,要她們坐視認命可不是她的風格,她們要報復。
小鹿在撒克部落時趁機偷了毒草藥,而剛剛那鍋肉中就放入那味藥。
現在,就靜心等待毒藥發生效力了。
李天風有點納悶怎麼那些武士們紛紛倒頭睡覺,有那麼累嗎?這樣連毯子都不蓋就睡著是會著涼的。她邊幫他們蓋毯子邊想,不是該有人守夜嗎?不然半夜有猛獸突襲怎麼辦?沒辦法,看來今晚只好由她這閒人守夜了。
她聽到腳踩樹枝的聲音,那是件奇怪的事。當她確定所有人都睡著了,竟然還有腳步聲。
她轉頭一看,原來是剛剛幫忙煮東西的那兩個女人,她們正搜尋著躺在地上的武士。她看到較年輕的女人從武士身上拿取一把短刀,就跑向其它俘虜處。
該不該阻止?她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自由而已,她就佯裝不知情算了。也許她應該跟隨她們走因為她的身份也是俘虜,差別只在於她受到比較好的待遇。可是,她的騎術不佳,到時拖慢她們的行程怎麼辦?
各種念頭紛至她腦海,她跟在那年老的女人——小鹿後面,她也取得一把刀,此時馬匹鳴叫著,吐氣、踩步,其它女人都已上馬了。
而當她一轉身看到那個老女人高舉著刀欲往達倫胸口刺時,她尖叫出聲:「不要!」身體急急撲向小鹿。
小鹿年紀雖大,但能在草原上活到這個年歲,表示她身體強健硬挺。被那軟弱的李天風一撞,身體沒倒下,只是刀子偏了,不過還是刺中達倫的肩膀。小鹿怒視她,將她用力推開,欲再補上一刀。
達倫身體受創,張眼一看,來人的刀正刺向自己。他連忙起身,雙手一揮,閃開那一刀。
李天風迅速爬起,抱住那女人的腿。小鹿的手一偏,刀又刺向達倫的大腿。
當小鹿發現那個神之子漸漸甦醒,大感不妙。不好,這神之子一旦清醒,會對她們施展神力。小鹿轉頭看那破壞計劃的李天風,恨恨地眼光瞪向她。
小鹿捉住李天風的手腕,彎至背後,將刀擱在她脖子上,強行押走她。
原本小鹿沒打算帶走這累贅的,但,看來這神之子滿寵愛這女人,暫時把她帶走當個護身符也好。
達倫全身無力,只好眼睜睜看著那群女俘虜押走李天風。他用盡心力地想解除迷藥的效力,恢復精神。他用刀割了布,將大腿、肩膀的傷口綁緊,靠著身體上的疼痛來抵抗睡意。
他又拿起小刀刺向身旁阿克的手臂,努力搖醒他,用力拍他臉頰。「阿克,快醒醒!」
阿克因巨痛而甦醒,看到受傷的達倫王,迷濛地問:「怎麼了?」
達倫忍著痛,咬著牙說:「我必須趕快救她,她為了救我而被帶走了。你照顧這裡,負責他們的安全。」說完,他隨即閉目,以精神呼喚著他的愛馬——回來,回到你主人身旁……回來……
跟著那群女人跑的其中一匹馬,聽到了主人的精神召喚,突然停住,躍起了前腿,甩了甩頭便又向後開始狂奔。
黑熊的遺孀驚恐地問婆婆小鹿:「怎麼會這樣?」
小鹿亦心驚一下,但此刻逃亡為先,顧不了那麼多了。「別管那匹馬了,我們必須逃得愈遠才愈安全。」
達倫感受到愛馬響應了他的呼喚,正狂奔回他身旁。他幾乎控制不了心中的狂怒,她們竟然用這種卑鄙手段侮辱他達倫王的英名,他要她們死。
他心急如焚地躍上馬,往她們逃跑的方向追去。
他以不要命的速度向前奔馳,他從未有過如此焦急的心情,害怕著如果太晚到,那群女人會對她不利,害怕她受到傷害,害怕見到的是一具了無生氣的軀體。害怕再也見不到她生氣時的嘟嘴、撒嬌時的輕笑。
胸中彷彿有一塊巨石壓著。這次,他不會再仁慈了,即便她們只是一群女人,他也要她們死,而且是淒淒慘慘的死。
當他終於看到月色下那群該死的女人時,他冷笑的臉上浮現陰狠肅殺的表情。現在該怎麼殺死她們呢?他陰森地思考著。
小鹿一察覺給追上的事實,便宣佈:「往林子裡逃,且分散方向逃。」現在是能活幾個就是幾個了。
一進林子,小鹿便要她們快逃;若逃得掉,就往東方走,最後在阿爾山下會合。
小鹿決定犧牲自己,以增加她們脫逃的時間。她勒住馬,押著李天風,將她雙腿綁在馬腹下,雙手綁在馬頸上,用布蒙住她的雙眼。
黑暗中,小鹿躲起來等待著達倫。
達倫感應到李天風的恐懼。他閉上雙眼,測知她被綁在馬上,老巫婆勒住韁繩視死如歸地等他。他迅速下馬,移動自己的腳步。
他無聲無息地靠近小鹿,突地勒住她的脖子,她的頭便無力地垂向肩膀;然後又用神力喚著其它的馬匹,召喚它們回到他身邊。
當她們發現胯下的馬不聽自己的指揮,反而往另一方向跑時,每人拚命地勒住韁繩,但馬兒完全不受控制,硬是載著馬背的人往回跑。
等馬兒終於停止奔跑時,她們才發覺她們都被逮住了,透著微弱的光影,探知所有熟悉的身影都聚在一起,雖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驚恐失措的情緒在黑暗中漫延。所有人害怕地愣在馬匹上,心想這下逃不了了,被神之子逮住的人怎可能逃得掉。
森林頓時一片靜寂,只聽得到彼此驚惶的呼吸聲及馬兒狂奔後的喘息聲。
是的,你們應該害怕的,竟敢惹怒我。達倫冰冷地看向她們,享受她們的恐懼。
倏地,所有撒克女人感受到一股勒住脖子的力量,那股力量一收緊,掙扎一聲,脖子斷了,人也紛紛落馬。
被蒙住雙眼的李天風,聽著女人的掙扎聲及重物落地的聲音,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她承受不了那種無知的恐懼,低喊一聲,試著掙扎手上、腳上的繩子。
達倫這才大夢初醒般解開她腳上、手上的繩子,但制止她掰開蒙住雙眼的布,然後抱她下馬,走向自己的座騎。一聲口哨,領著馬群回去。
李天風一坐回熟悉的位置,在他的懷裡聞到熟悉的體味,就安心了。她知道自己安全了,於是連忙掰開眼布,察看他的傷痕。看到傷口已用布包紮住,但血仍不斷湧出,她不捨地輕觸他的傷口。
對了,其它人呢?她突然想起那群女人,她之前有聽到她們喘息的掙扎聲……她從他腋下鑽出,想看清他背後剛剛縱馬出來的地方,但是他用蠻力將她的頭按回他的胸部。
達倫不想讓她看到那堆屍體,只不過動物的死亡她就受不了,更何況是人類的死亡,那豈不讓她惡夢連連。
但好奇是人類的本性,他愈是不給她看,她愈是想搞清楚剛剛黑暗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如不安定的小貓般在他懷裡鑽來鑽去。看一眼,只要看一眼就好,她渴望著。
他用手拍打她的屁股,然後提緊她的上臂。「不要亂動。」
聽到他威嚴的聲音,她只好乖乖地安靜不動了。不讓她看就不看,有什麼了不起。她生悶氣了,嘴巴嘟得老高。
察覺她的柔順,他也放鬆禁錮的力量,專心駕馭馬匹及忍著身上的痛。
輕易放棄才不是她的個性,她出其不意突然越過他的肩頭瞄了一眼,但好生失望喔。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哎喲!」屁股又被揍了。
她得好好跟他溝通一下,揍屁股是她七歲前的事,而且專屬她親愛的老爸專利。雖然他對她很好,但並不代表他也擁有這專屬權利。
「你……你……」不行,她不懂他們的語言,挫折感好大。她會說國語、台語、英語及一點點日語、法語、廣東話,但是,還是無法表達她的意思。
他咬著牙說:「安靜。」
她聽出他聲音有著忍耐的壓抑,才又想起他讓人刺了兩刀,傷口還滴著血呢。摸摸他的額頭,她用自己的袖口溫柔地幫他拭汗,嘴裡喃喃自語地念:「忍耐一點,你不會有事的……」
感受到她的擔心及關懷,達倫覺得心底深處所築的堤防被她的柔情給衝垮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表現關愛,把他當作一個平凡人,把他當作一個跟其它人一般脆弱的人,不是義務的問候,也不是假惺惺的關心。
他的心裡某處正如冰遇到陽光般漸漸融化,堅硬的外殼好似被人打了個洞,有了空隙。這種感覺很舒服,但又太脆弱、太陌生了,他不熟悉這樣的自己。他倒抽了一口氣,將她的手撥開。
她以為他痛得難受,頓時罪惡感如潮水般湧出。要不是她旁觀讓她們逃走,本不及阻止那女人的刺殺。要不是為了救她,他也不會任由傷口血淋淋地流;要不是她太軟弱……她不是有意的,她沒有意圖要害死他。可是,如果他死了,卻是她害的。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個事實壓得她頓時喘不過氣。
她一向覺得哭泣是種軟弱的行為,尤其在人前哭泣更是件奇恥大辱。可是,此刻……她忍不住低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轉身,低著頭重複那句對不起。
這是自她到這奇異世界兩、三天後,首次承認內心的恐慌及害怕無法回家的恐懼。她真的弄不懂這裡的奇風異俗,她對好多事都不明白,她也不習慣這裡的暴力。她……真的不知怎麼辦才好,所以只能低泣。
達倫從沒應付過哭泣的女人。他知道如何對付千軍萬馬,但卻不知如何對付一個低頭哭泣的女人。他暴叫:「不要哭……我不准你哭!」他強硬摟緊她的腰。
她轉身輕摸那傷口,反而放聲嚎陶大哭:「對不起……對不起……」
他失去耐性,索性用嘴封住她的,且一把將她的身體拉向自己,盡情享受她甘美的雙唇。
吻了一會兒後放開她,李天風又擔心地道:「你……」
話真多,他又封住她的嘴,這次吻得她透不過氣來。
阿克早就聽到馬群奔騰的聲音,所以引頸企盼地望著他們。他待他們走近時快速迎向他們。
「王,你把馬匹都帶向來了。」
「把她抱下馬。」達倫命令。
阿克這才注意到一臉勝利征服的王和哭泣後一臉腓紅的李天風。
「喔,是。」看王咬緊牙根吃力下馬,阿克憂慮地看著他身上的傷口。
「阿克,過來。」達倫將手放於阿克傷口上,施展「能力」先幫他治療。
「可是,王,你自己的傷……」
「別說話。」他專心地在阿克傷口上繞圈圈,用身上的氣幫他治癒傷口。
這畫面對李天風而言不陌生,她只是注視著他們,神奇地看著阿克的傷口慢慢癒合、慢慢恢復,直到看不出傷口為止。
「謝謝王。」阿克雙手交叉於胸,低頭說著。
「今晚我需要你守夜,其它武士到明早應該就會清醒。我累了,想睡會。」
阿克馬上幫他鋪好地墊。「王,請休息。」
看著達倫逕自躺下,李天風跑去阻止他。她想這人幫別人的傷口治好,怎麼不順便也幫自己治癒?
「你來得正好,你也該睡了。」達倫將她拉至身邊躺下,幫兩人蓋上毯子。
李天風則執意坐起,指著他的傷口,拉他沒受傷的手輕繞傷口。
達倫視而不見又拉她至身邊躺下,下巴抵著她的頭髮,左手跟腿壓住她,不讓她再起來。
阿克見她掙扎著要起來,急忙跑到身旁指指王的臉,告訴李天風王累了,他想休息。確實,李天風看他一臉疲憊,心中有一絲不忍;可是,他為何不幫自己治癒?她不懂。
阿克將她欲起的肩膀壓回,蓋好脫落的毯子。
看阿克一臉堅決,李天風又躺了回去。
既然阿克都放心,她又有什麼好擔心的。飽受了一晚的驚嚇,在她沒發現自己跟個男人躺在一起這事實前,雙眼已疲憊地閉上,漸漸沉入夢鄉。
達倫張眼瞄了下已睡著的她,又帶著滿意的神情再度合上了眼。
李天風夢見那女人拿著小刀一直往達倫王身上刺,她想跑上前阻止,卻被亡魂從地上伸出枯枝般的手捉住她的腳踝不讓她走。她拚命撥開那枯瘦細長的手想跑上前。她看著達倫的血噴了出來,將那女人濺得滿臉滿身都是,而且,她還帶著滿臉血跡朝她這方向望來,得意狂笑地出聲。
她阻止不了,她害死他了。
「不!別死啊,達倫王,我不要你死……」亡魂終於放開她的桎梏,讓她奔向達倫面前。她雙手佔滿他的血,一陣陣悲傷襲上心頭,抑不住地尖叫、哭泣。「別死,達倫王……」
達倫搖醒作夢的李天風。見她滿臉驚恐,淚與冷汗涔涔地流。
他聽到她的尖叫、啜泣,聽到她首次喊他的名字——達倫王。她叫他達倫王?她竟然夢到他,不是阿克,不是其它人,而是他?不知怎麼地,這事實讓他高興不已。
李天風迷迷糊糊地張開雙眼,一人眼即是達倫王,發現他沒死旋即搜視他的傷口,用手輕觸綁在上面的布,干了,沒有流血了,她鬆了口氣。可是,一思及他的傷口尚未治療,她又輕輕地解開纏在他肩膀上的布,意外發現傷口竟然已經癒合了。
她驚訝地望著他,又解開他大腿上的布,也是同樣結果。
這就是他昨晚不幫自己治療的原因,傷口原來會自動癒合。
她望著他的眼,他亦回視她,兩人默默無言。直到她身後傳來嬉笑聲,才打破了兩人的互視。
「王,我看這女子很關心你的傷口。」
「王,你看她一臉呆樣,到現在才知道你的神力。」
身後那群武土早清醒好久了,大伙正準備動身回龍堡。
被逮到她盯著達倫看,又發覺自己與他躺在一起,並共同蓋著一張毛毯。她霎時紅了臉,好窘喔。她不好意思地起身說:「我……我去洗把臉。」她做了洗臉動作。
她連沖帶跑遠離這群人,沿著流水聲往森林走:潑著從山上流下的冰冷雪水到臉上,試圖降低臉上的熱度。丟臉喔,就算人家長得帥,也不用像花癡般的死盯著他看。
沒錯,他是長得很帥,瘦削有型的臉龐、濃烈的英眉,還有雙有神的大眼老是盯著她;而那總是緊抿的雙唇,總是吻得她透不過氣……堅硬的胸膛、有力的臂膀,以及毫無贅肉的小腹……
哇!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把頭埋進水裡,再想下去的話,她會變成色女一個。
她告誡自己絕不能喜歡他,反正也不會有結果,她一定會設法回去的。她只不過是……是欣賞,對,欣賞而已。誰叫他剛好擁有她偏好的外型,以及那可媲美模特兒的俊美。是正常女人都會欣賞的,就像欣賞李奧那多的俊俏,湯姆·克魯斯的帥勁。她是正常女人,不是嗎?
但是,她努力說服自己,沒人會喜歡一個霸道、恣意而為的男人。她開始想他的缺點……他不僅隨意殺人、動不動就以蠻力對待她,又常常暴力相向、沒耐性、沒禮貌……
當她清洗完畢,轉身欲回走,還邊數落著他的缺點時,赫然乍見那人就坐在石頭上望著她。
她當場心虛地低下頭,繞過他走向營地。
達倫確定她走回營地之後,才放心地走至溪邊清洗自己。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人臉上可以瞬時有這麼多的表情變化,一會兒嗔、一會兒怒、一會兒羞……看著她變化多端的神情,他都忘了該做的事了。
天微亮,大伙準備就緒後,就等王下令出發了。
看別人都上馬準備縱馬而跑,李天風只好走向達倫王的駿馬旁,等待他抱她上馬。
誰料到他竟是下命阿克載她,並「建議」讓她坐後面較安全。
於是,李天風坐在阿克後面,雙手抱著他的腰。
她不解他是怎麼一回事?直到看到他發紅、冒汗的臉色才恍然大悟。雖然他傷口自動痊癒了,但失血過多、元氣大傷是不可抹滅的事實。看他那樣子,她真的很替他擔心。
他們縱馬奔馳,一山越過一山,彷彿向著水無邊境的天之涯、海之角奔跑。
中途只有短暫的休息,喝點水、吃乾糧,又匆匆地趕路了。這期間,她一直注意著他,怕他撐不住而跌下馬。
達倫不習慣被人關心,只因他是個強者,永遠的強者,從沒人把他視為脆弱的娃娃,感受到她擔心的視線,讓他很不自在;他只不過頭有點暈,全身發熱,又沒有什麼大不了。直到他受不了她的眼神,乾脆命阿克騎在身後,眼不見為淨。
李天風覺得有種被遺棄、傷害的感覺。她好像被拋棄的小狗,又被主人拒絕它的討好。
心細的阿克感受到李天風的沮喪,藉著跟她講話。教她語言轉移她的注意力。
途中,他們又停了一下。
她看著他們在放狼煙,似乎是在做某種信號。她想既然他們不是守著城堡、預防敵人攻擊的一方,那麼該是想告知遠方的某人一些訊息吧。所以,她猜大概快到目的地了。
快到龍堡時,達倫故意放慢速度,走在最後面,他想看她對龍堡的感覺。他希望她會喜歡這裡,這可是他引以為傲、固若金湯的城堡。
他試著以她的角度、眼光重新審視這座城堡,雖然不是很漂亮,也許她會不喜歡;但,它夠堅固,可以抵擋敵人的攻擊。
他臉色一黯……就算她不喜歡也得喜歡,因為她的未來就在這裡。
他笑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在乎別人的眼光、喜好來著了?看來這女人對他影響太大了。不行,這會變成他的弱點的。他無法容忍自己身上有破綻,他是強者;只是,眼神仍不由自主斜睇著她。
李天風張大嘴巴,讚歎這城堡的巨大。那個大門至少十層樓高,高聳堅固的石牆讓人產生壓迫感,尤其通過城門時,就好像小矮人通過大巨人的大門般。
一進入城堡,即見堡內人聲鼎沸,人們摩肩接踵地來來往往;吆喝聲、動物聲,交錯而成熱鬧的氣氛。
沒想到這城牆內是個市集。
她察覺到當他們看到這群黑武士時,人聲一度靜寂,隨即又很快恢復了原狀。
他們走在石路上,過了一個約三層樓城門,看到一排排泥牆築成的房屋。這裡好多人在工作,有打鐵、編織、雕刻……及一些不瞭解目的為何的勞動。
慢慢地,周圍房屋愈來愈少。他們又經過了一個雕刻精美的大木門,裡面房子明顯地雄偉巨大多了;有如天方夜譚裡的阿拉伯世界,但多點生氣、綠意。這裡種植許多花果,她甚至看到葡萄籐、蘋果、桃子等結實纍纍的果樹。
阿克下馬後,她才注意到前面有兩排人,好似已等候多時以迎接他們的歸來,他們每人雙手抱胸、低頭。
李天風這時卻注意到位於那兩排人中間的首位,一個穿著紅衫、戴小方帽、頭上結了許多條辮子、濃眉大眼的妙齡女郎,正眼光似劍的刺向她。
那女郎雙眼嫉妒地盯著阿克抱她下馬,但看到達倫王走近,馬上換上歡迎的笑臉。
「歡迎平安歸來。」她雙手交叉抱胸,低頭行禮。
「堡裡一切還好吧,裡雅?」達倫用王者的語氣問道。
「是。」
每位武士均下馬,跟隨達倫後面。
李天風看著馬僮將那馬群牽走,思忖著:原來這就是他們住的地方。
他們回家了,那什麼時候可以送她回家呢?
裡雅看著那個一身飄逸的女子……擁有如此絕色的容貌,又坐在阿克身後,她是阿克的什麼人?她看過阿克的許多女人,就是沒看過她。該不會她是阿克的另一勝利品吧?
阿克這花花公子不管走到哪裡,都能風流到哪。連出外追敵,也可以帶個女人回來,真是風流成性。
達倫順著裡雅的眼光望去,才發現呆立一旁的李天風。他會聽阿克叫她「天風」,這大概是她名字吧。他不耐地吼叫:「天風,給我過來!」
李天風夢醒似的望著他。她不禁皺眉、嘟嘴地瞪向他,她最討厭被人吼了。
達倫看她依然呆站著,還滿貫的不悅,才想起她聽不懂他的話。幾個大步,他粗魯地拉著她的手往裡走。
「裡雅,我要先洗澡、刮鬍子,準備乾淨衣服來。」他回望那個想掰開他桎梏的女人。「順便幫這女人準備一套乾淨的衣裳來。」他不為所動地拉著她往澡堂走,頭也不回又丟一句:「質料要好一點的。」
裡雅第一次看到居然有人敢反抗王,而且還是個女人。此刻她心中的石頭也落了地,還好她不是阿克的女人。
阿克露出他一貫迷人的微笑說:「裡雅,王是意外撿到她的。他說只當她是小奴隸,她對你的身份、地位不會造成影響。」
阿克這個傻瓜!她才不在乎王喜愛哪個女人呢。雖然她以比吐公主的身份被送來給王當未婚妻,但王從頭到尾根本對她沒興趣。他根本無意完婚,只是把她當作好用的管家,而她自己倒不在乎這點。每當看到王那對不同顏色的眼珠,她就不寒而慄,哪還有心思當他老婆。那對天神賜與的眼珠,誰敢惹怒他,必遭受慘烈的下場,她甚至不敢看他的雙眼呢。
她在乎的是那總是一臉賊笑勾引女人的偷心賊阿克。可是,偏偏她是比吐公主——王的未婚妻,任一身份都不能與他結合,只能看著阿克遊戲人間,讓心痛一次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