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池靜扶著她的理由都是因為眼睛,可近幾日,她的情況已經差到池靜都感覺到她把泰半的重量都加在他身上了。
三天前劉苔為了讓池靜安心,再度住了院做了一堆檢查,還是檢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院方勉強給個「營養不良」加過度疲憊作結。看到診斷書上的病症,池靜額上青筋跳動,抿著唇久久說不出話來。
住院期間打了一堆營養針,吃的、打的……劉苔還是狂睡,精神狀態越來越差,一點好轉的跡象也沒有。
出院時池靜扶著劉苔要搭電梯,一隻手才鬆開按電梯,她立即像布娃娃一樣差點傾倒。
「劉苔?!」池靜忙扶住她,在他錯愕低喚的同時,由另一端竄出了一個人影。
「小姐……小姐……」
池靜定眼一瞧,「你不是……劉苔的老師嗎?」
劉德化怔了一下:心思極為混亂,不知該怎麼回答,「那個小姐怎麼會住院?她、她怎麼看起來更加虛弱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池靜對於他的話感到疑惑。
劉苔聽到聲音,抬起頭問:「你怎麼來了?你八字過輕,不是要你別太靠近我嗎?」
「小姐,你的眼睛沒有好轉嗎?一點也沒有?」
池靜說:「她的眼睛已全看不到了,最近身體也越來越虛弱。」把劉苔抱起來進電梯,劉德化忙跟上。
「怎麼會這樣?邱大師說,她會很快的好起來!」
原本靠在池靜懷裡的劉苔怔了下。她是病迷糊了嗎?好像聽到什麼……「邱大師?」
「邱隆啊,就……池靜家的前御用風水師。」
「他?你為什麼會和他扯上關係?」劉苔微訝。他們和邱隆一向道不同,不相為謀,何以劉德化會提到這個人?
「那個……我……我……」
心裡沒來由的不祥感讓她難得的冷下語氣,「你為什麼會和這個人有來往?最好詳實的交代清楚,不說也無妨,咱們主僕的緣份就到今日此刻。」
劉德化一聽匆然跪了下來,老淚縱橫的泣訴,「小姐,你別生氣,我說、我說……」
原來真正導致她雙眼失明,身體出狀況的不是風水上的陰煞!
劉苔拖著病體硬要池靜帶著她走一趟之前處理的風水墓地。
一般而言書,煞氣太重,以她天生靈體就可以感應,可一直到池靜抱著她站在那門風水前,她仍全然未覺。
陰煞的厲氣幾乎消失了,她處理得十分圓滿。至於自身所聚的煞氣,她的處理方式也對。
無論是緣齋的好地理、池靜的強悍魁星陽氣,這些都足以讓陰煞消弭!
一想到導致她現在身體狀況最大的問題居然是人為因素,她就……就不甘心
回程前往池靜公司時,她想著劉德化早先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話……
「……小姐說我八字輕,要我在你痊癒之前暫時別靠近,怕煞氣傷人。可是,我還是放心不下你,不是透過二小姐問你的狀況,就是從遠處偷偷注意一切。
「一開始,二小姐說情況有好轉,可好得很慢……我很著急,又無計可施,無意間看到和邱隆交換過的名片,我就……找上他。
「邱隆說你遇到的煞氣太重,即使有魁星相伴也為時已晚。他說有個厲害的新法,只要能要到當事人的指甲、頭髮和生辰,就能施法相救,所以……所以……」
「之後,我見小姐雖在池先生的陪伴下,可身體狀況好像越來越虛弱,才決定來看看你……」
也就是說,早在池靜來之前,邱隆已經開始對她動手腳了。怪不得……怪不得池靜的魁星氣場對她一點幫助也沒有。因為她之所以體虛、看不見,和陰煞一點關係也沒有。而是五鬼術所造成!
劉德化這個笨蛋!劉苔雖然生氣卻也不忍苛責。他出發點也是為她好,急著想救她,只是這樣的心思卻被有心人利用了。
池靜見她久久不語,將車子停進地下停車場時,他說:「原來你才是劉神算,世人都被你騙了。」
剛開始劉德化「小姐」、「小姐」的叫她,他只是覺得怪,等他們主僕的一席對話聽下來他才知道,誰才是正主兒。
原來在堪輿界小有名氣的「劉神算」居然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
劉苔怔了怔,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她說:「只有閣下是眾人皆醉,你獨醒。你不是一開始就認定我是騙子?」
池靜一笑,「知道得太晚了,如果在一開始就知道,想必可以拿來當籌碼,威脅你很多事。」
這年頭人人崇尚稀奇古怪的事,一個「神算」合該是年高德劭的。太過年輕又長得花朵般美麗,落差感會導致媒體瘋狂追逐,人氣和能見度必定水漲船高。既是如此,何以劉苔得用這種方式混淆?必有她非得如此的道理。
「可見老天有眼。」她淡淡的回應。
池靜問:「我爺爺呢?也被騙了。」
「不,你發現得晚,沒機會拿來威脅我。他倒是把握住機會了。」
「他?威脅了你什麼?」這個他倒是不知道,隱約猜到劉苔應該也是「受害者」,實際狀況就不曉得了。
「你還是不要知道,可是大大的削了你顏面。」
「你這麼說了,我還真非得知道不可!」
「你呢,以前還說我這個學風水的貪圖你池家的財產,還按了個『騙婚』罪名給我,卻不知道,我才是那個受害者,有苦說不出!」她大致說了初見面勘查墓地後,池老爺和她在書房的對話。
「我爺爺這麼威脅你?」池靜微訝。爺爺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可見他有多看重劉苔。
他在這之前一直不明白自己和劉苔的婚事究竟是怎麼訂下的,原來還有這段不為人知的秘辛。
「不算威脅,只是給我多了個選擇。」
池靜又好氣又好笑,還有些許的尷尬。然後他牽住劉苔的手,「一開始不免對他有所埋怨,可現在……卻感謝他的亂點鴛鴦譜。」
沒有老人家,他想,他會不會就娶了個背景雄厚,彼此只知道利害關係、夫妻感情相敬如賓,過著公司利益永遠擺在笫一的無趣人生?他,也就不會擁有喜歡、愛上,為對方心疼、牽腸掛肚,再痛再苦也不曾想過鬆手,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獲、得滿足的幸福。
因為現在擁有這樣的幸福,他已無法想像真選擇了一個利益聯姻,不曾和劉苔相遇的人生……他的人生沒有劉苔,將不只是遺憾!
她笑了。「池靜,能遇見你真好。」
「該慶幸,要是只有我有這樣的感覺,你可就慘了!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是霸道跋扈、又不講理,一旦我喜歡你,你這輩子也只能喜歡我了。」
劉苔歎了口氣,「我還是比較崇尚淡淡淺淺的感情。」她老是跟不上池靜腳步,可這個池靜啊……卻是教她放不下也離不開。
「那種白開水似的感情多無味?但沒有關係,我要是嫌生活太無味,自行加味就行,反正我這人本來就是『重口味』,有我在身邊,你能有多『清淡』?」要是以前的他一定會他愛她十分,也要她拿十分來換不可。可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知道她的性子就是這樣,淡淡的、淺淺的……她用她的方式喜歡他,這就夠了。
她臉紅了,啐了口,「什麼叫重口味?說得……說得真鹹濕!」
池靜一笑,「大神算,我只是用此比喻我們倆情感的不同,你是想到哪裡去了?」臉紅成這樣!歟,此地無銀三百兩!「哈哈……能讓八風吹不動的老婆大人『想太多』,也算我的造化!」
劉苔臉紅得更厲害,卻也忍不住好笑。「你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什麼?」還是在笑。
「用一些奇怪的用語,讓我『想太多』!」想著想著又忍不住好笑。
「你笑了,看見你笑我的心就踏實一點。」她看不見,只能由對方說話的語氣去判斷他的心思;他看得見,卻只能由對方的笑容去找到安心的位置。
他捧住她的臉,額抵著額,「就是要讓你想太多,起碼你在想什麼我知道!」看著她,在她額上一吻。「劉苔,我不愛看你鎖眉沉思,離開你處理的那門風水墓地後你一直不說話,雖然我不懂什麼風水,也不太相信那些怪力亂神,可由你和劉德化的對話,隱約感覺到,你懷疑失明的事和邱隆有關。」
就覺得怪,為什麼他會突然提到她和劉德化交換身份的事,陪她說了這麼多話,原來還是擔心她。這個男人……
「不是懷疑,是幾乎確定了。」要她的頭髮和指甲,還能做什麼?收藏?欣賞?
「你要怎麼做?」池靜冷靜的問她。
「找出藏有我指甲、頭髮的封罐,加以破壞就行了。只是……光明正大去跟他要只會打草驚蛇。」
「你的指甲和頭髮會放在什麼地方?」
「大概是放在一些不透明的容器裡。只不過……」
「那容器外會貼著你的名字嗎?」
要不是問題嚴肅,劉苔差點失笑。他以為是電視上那些神怪劇嗎?哪個蠢蛋在作法害人,還會在上頭標上受害者名字?「這就是麻煩所在,一堆瓶瓶罐罐,根本不知道哪個才是自己的。」她還沒道行高到可以透視!
「這樣……」
池靜的語氣算是在……打什麼算盤嗎?
「邱隆在你們那個圈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突然問。
劉苔說:「他學的比較偏旁門左道,能力不錯,就是……沒什麼道德,標準的、逐利之輩。」
旁門左道也不是全然不好,還是可以幫人。可惜的是邱隆卻拿來斂財逐利,出得起高價就出手,管他合不合人倫義理!
「例如茅山術中的桃花術可以助人婚姻和諧,偏偏他拿去拆人婚姻,助小三扶正。」
「也就是說,這人大致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
「可以這麼說。」
能讓劉苔這麼說的人,絕對和好人構不上邊,這樣就好辦了。池靜進入沉思中,想著如何解決問題。
隱約覺得不對勁,劉苔問,「池靜,你不會想做什麼吧?」
「不會啊,你們那些奇怪的法術我又不懂,我還能做什麼?」
池靜是個聰明人,也如同他所說,對於那些事他一竅不通,能做什麼?只是,就算她懂得再多,以目前的狀況來說,她也沒法做什麼。
如果她推測無誤,邱隆對她施予「五鬼術」,那她待在四十九日內找到被施法的頭髮、指甲予以摧毀,否則後果不堪。她想,該用什麼法子才能讓他交出東西呢?
池靜和劉苔想到的事是同一件,不同的是,他想到了如何拿到東西。只要拿到東西摧毀就行了吧?那容易啊!
在事情沒解決前,劉苔依然精神委靡不振,這天和池靜進了辦公室後仍是大睡特睡,直到像是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令她醒了,抑或說,她像是疲憊不堪後大睡特睡了幾天,精神補足後醒來。
劉苔精神十足的坐起來,打了個呵欠,伸了下懶腰。奇怪?感覺上好像哪裡不一樣!是了,感覺上精神好多了,不像之前一直睡一直睡,可卻奇怪的像是睡不飽,一直渾渾噩噩的,隨時再躺回去繼續睡。
有點口乾舌燥,她喚了聲,「池靜?池靜,請幫我倒杯水好嗎?」沒人回應?
奇怪,他去哪裡了?
自個兒下了床,這陌生的空間……要去哪裡倒水喝?走出隔間,她看到一間很氣派的辦公室,原木桌上放了一疊一疊的文件和資料夾,還有一隻很有質感的保溫杯……
一切都很混亂,匆然不知道為什麼老覺得有什麼不對?隔了一會兒,她突然明白了。
她看得見!她看得見東西?!老天!她看見了!
驚喜之後則是懷疑,為什麼她突然間能看得見?身體虛弱得像隨時會倒下的感覺好多了,雖然長期胃口不好,還是有點虛弱,只是和之前那種身子像是有千斤重的疲憊戚……現在真的好到之前不敢奢望!
有人破了邱隆的法術嗎?
誰?
池靜!對了,池靜呢?她要趕快告訴他,她看得見了!
他去開會了嗎?即使他開會,王秘書也會留在辦公室,以隨她有不時之需,怎麼她也不見了。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打算稍候片刻之際,有人匆然推門走入。
「劉小姐?」王秘書臉色十分難看。
這聲音……是王秘書。只是……她看她的表情怎麼那麼……她想著貼切的詞,估且就說奇怪吧!「王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