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破冰而出已經有半個時辰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間破廟作為棲身之處,起火烘烤自己全身浸濕的衣褲。
「衣服快干了,別催我!」風間皺著眉頭,替她的皮襖和長褲翻到另外一面,她冷,他比她更冷哩!濕答答的白衫還罩在身,冰天雪地的臘月天,要不是前面升著熊熊的火堆,他不早成了冰人才怪。
「瘋癲……」鯊殺殺一副抽抽搭搭的神情,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好了!好了!」風間哪兒受得了她的嗲勁,一古腦的抄起只於了一半的衣褲,不由分說的砸到了門板後,「穿好了就到這兒來取暖。」他惡聲惡氣的下令,「不許著涼,知不知道?免得……」
「免得成了你的累贅,對不對?」鯊殺殺逕自接口,邊套衣服邊探頭對他扮個鬼臉,「這句話你已經講了八百遍了,換個新鮮一點兒的來聽聽成不成啊?」說著,低頭瞪視白色皮襖被烘得發黃的部分,不禁在心裡頭頗有微辭。
當然!她不會不識相的叨念風間,今非昔比,現在她的身份是他滅門仇人的女兒,肯幫她烘衣服已是萬幸,她哪還敢在他面前嘀咕?
莫名的歎了口長氣,鯊殺殺走出門板,坐到風間的旁邊,「瘋癲——」
風間移位到她對面,隔著火堆,與她保持距離。
「你——」鯊殺殺瞪了瞪眼,也一屁股移到他旁邊,未料風間又移回原位,「你做什麼?」她頓時不悅的瞅著他,「我有傳染病嗎?你幹麼一直躲著我?」
你比傳染病還要可怕!但是風間沒說出口,只是一逕維持冷漠剛硬的表情。
鯊殺殺美眸轉了幾圈,硬是不信邪的移回他的身邊,不過,這回她可揪住了他的手臂,讓他不能再動分豪。
「瘋癲——」她終於浮起滿意的笑容。
「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未料風間打斷她,那雙眼睛狐疑的瞪著她緊揪的小手。
「不能!我好冷,我快冷死了!」鯊殺殺氣呼呼的回道,一雙小手更是霸道的揪著他不放。
「你——」一股氣憋在胸口,長此以往,他一定會被氣得吐血而亡,這丫頭不知道那雙雪白的柔荑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影響,這樣相貼的距離、渺無人跡的山野破廟、靜無人聲的子夜裡,他叉不是不能人道!
硬憋下那口悶氣,風間皺緊那雙好看的濃眉,心知肚明自己拋不過她,索性任由她去。
「瘋癲!」見他不再抽身而去,鯊殺殺嘴角浮上滿足的筆靨,柔軟的身軀更加偎近他的胸膛,她才不信他會真的討厭她冽!如果風間對鯊家堡的恨意真的轉移到她身上,他又何必費盡心力救她上岸?更別提替她烘乾衣服,怕她著涼了。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目的,很可能就如風間所說的:只是要她作他的人質而已;但是,鯊殺殺傲氣的動動鼻翼,不屑的暗嗤一聲,基本上、理論上、實際上,她都認為自己的魅力無所匹敵,所以些都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啦!風間對她要是沒有一絲絲的心動,也有一滴滴的啦!
想及此,她的笑容愈加得意,抬頭仰望外頭星光閃爍的夜空,也難得的湧上詩情畫意的好心情。
「瘋癲!」鯊殺殺搖著他的衣袖,小手指著上頭,「你看!今晚的夜色多麼美好啊!月亮就是月亮、星星就是星星,兩者各司其所,一點兒都不會混淆。」
廢話!月亮不是月亮,難道會是燒餅?星星不是星星,難道會是狒狒啊?還可以混淆冽?他真是敗給她了?風間硬憋著胸膛震動的笑意,極力板出比臭豆腐還臭的臭臉。
不能笑!要是笑了,這丫頭跟他就有得攪了,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她,對!不理她!
心中作下決定,風間索性倒地而臥,放她一個人在那兒詩情畫意。
「瘋癲?」但鯊殺殺卻不打算放過他,小手猛戳著他,「書上不是說過嗎?把月亮形容成玉盤,但是星星呢?星星像什麼啊?瘋癲。」她拚命戳他。
兩天兩夜沒合過眼,這丫頭竟然還拿這種沒營養的問題來折磨他?風間閉著眼睛,一肚子悶氣。
「瘋癲?」她還死命的在戳他,「星星到底像什麼嘛?瘋癲!」
像什麼?他倏地瞪眼對她大吼:「像大便?」
「大——」鯊殺殺先是一怔,繼而變臉咆哮:「你的臉才像大便呢!沒有情調,姓瘋名癲的豬!」
風間充耳不聞,再次閉上了眼睛。
「你——。」鯊殺殺氣得牙根發癢,卻無可發作,這就是她喜歡的男人嗎?說星星像大便,他自己才像一索狗屎冽!「混蛋!」她忿忿地啐他一句,轉過頭倒向另外一邊。
屁蛋!臭雞蛋!沒人要的屎……暗暗在心中罵遍所有能用的髒字經,寒冷的夜風卻已經讓她牙關打顫。
「瘋癲……我好冷……」不知不覺的,鯊殺殺漸漸偎向風間尋求溫暖,忘了自己和他還在賭氣。
假寐中的風間沉沉的歎了口氣,不由分說的伸出鐵臂將她攬進自己溫暖的胸膛。
他才不是怕她冷!他暗暗告訴自己,是因為這丫頭如果生病了,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反倒還得照顧她、伺候她……反正啊反正!他絕絕對對不是因為心疼的理由就對了啦!
「瘋癲……」懷中的鯊殺殺發出一聲囈語和一絲滿足的歎息。
風間嘴角浮上溫柔的笑靨,下意識的伸手要輕撫她如雲的青絲,然而一道電光石火竄過的念頭,令他剛抬起的大手微微一僵。
她是他滅門仇人的女兒!總有一天,他要血戳鯊家堡,除非鯊殺殺也喪命在他劍下,否則她也會像現今的自己一樣與他誓不兩立。
喪命在他劍下……大手頹然的垂落,風間緩緩的闔上雙眸,極力驅逐這令他莫名揪心的念頭,夜很沉了,要求沉睡的世界不染腥血,難道對他而言都是奢求?
不是冬日的陽光,也不是冰冷的涼意喚醒了他,而是一個冰涼尖銳的硬物抵在他睡得僵直的脖子上。
風間緩緩睜開疲澀的雙眼,觸目所及的是一柄堪稱上乘的寶劍,而寶劍的主人是——黃天霸。
暗罵一聲,他試圖撐起身子,卻無法動彈,轉頭一看,才知道鯊殺殺壓著他的胳臂,睡得好不酣甜。
這丫頭死到臨頭還可以流口水,真是佩服!佩服!風向在心底苦笑,冷厲的目光轉回眼前身著紫衣的黃天霸。
「想不到深人海中的地牢,都被你們給闖了出來!」黃天霸怪笑兩聲,豆大的眼中綻著不信、驚訝,甚至是幾許欽佩的目光。
「你看起來十分狼狽」。風間冷冷打量紫衣上的幾道創傷,不難猜想這老傢伙方才經歷了場生死之戰。
「都拜在這丫頭所賜!」劍尖忿忿地移向鯊殺殺的頸項,黃天霸惡狠狠的眼神像要將她千刀萬剮。
「唔……」鯊殺殺被亂映的劍光驚醒,美眸一張,便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一怔,「你……你……」她不信的瞪視黃天霸終於回過神來破口大罵:「你這陰魂不散的老小子!我到底是衰了幾輩子……」
底下的聲音梗在喉裡,因為黃天霸點了她的啞穴。
「你真是個吵死人的丫頭。」黃天霸皺著眉頭咬牙,「幸好我不是你老子鯊擎天,要不,你一出世,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風間聞言輕笑。
一旁有口難言的鯊殺殺則氣得眼冒凶光,割了她的舌頭?!在那之前,她會先閹了他的命根子!
「我萬萬也沒料到鯊擎天的內力竟遠勝於我……」黃天霸好似不勝欷吁的搖了搖首,一邊伸手禁制了兩人的武功,「但是……上天並不打算亡我。」他幾乎是自言自語的對著兩人發笑,「有你們作為我的人質,諒鯊擎天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再動我一根寒毛。」
說著,黃天霸銳聲狂笑,掏出懷中巴掌大的卞和玉麒麟,「只要讓我找到了『天煞玄功』的秘笈,哪怕只是區區的一個鯊家堡,就算是整個武林,我黃天霸都不會看在眼裡!」
「天煞玄功!」風間和鯊殺殺兩人的心臟同時一頓,視線相偕落在那塊狀似飛騰而起的卞和玉麒麟。
「卞和玉麒麟!你是從哪兒得手的?」風間冷冷的聲音打斷他的笑聲。
黃天霸愕然了,豆大的目光注意到風間眼中濃稠的憎恨,還有一旁鯊殺殺迫切的逼人目光,豆眼轉了轉,終於綻出詭譎的流光。
「鯊家堡。」他邪邪的笑出聲,「我是從鯊擎天手中奪來這寶貝麒麟。」
你撒謊!鯊殺殺想喊卻喊不出聲音,與風間相偎的身軀,明顯的感受到他倏時繃緊的肌肉,沒救了!她絕望的咬緊牙關,她拚命的為自己的父親脫釋罪名,然而這老傢伙卻用一句話,輕崦易舉的毀滅她所有的努力。
鯊殺殺的眼腫冒出怒火,恨不得一刀剁了眼前的黃天霸,她幾乎可以肯定「風神鏢局」的滅門案,就是「虎海幫」嫁禍給鯊家堡的,但是她該怎麼對風間解釋?
風間……她開始後悔挑上這個和她有仇的男人了。
「千仞崖」的崖底湍流的一塊人形巨石底下——
「去他的秘笈!去他的江南四大家!去他的祖宗八代!去他的……」
鯊殺殺嘴裡不斷的唸唸有辭,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光著蓮足,拿著鐵鏟,陷在深至漆蓋的湍流中,一鏟一鏟的挖著那些混著小蝦、小蟹的土塊。
第……不知道幾天了,好和風間跟著黃天霸奔波跋涉,好不容易來到玉麒麟紋路上所指的藏寶地點——千仞崖,替那老傢伙挖出「天煞玄功」的秘笈。
「去他的——」美眸瞟見在岸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黃天霸,鯊殺殺的火氣更加卯上,要不是武功受制,她幹什麼要受這種鳥氣?
白牙一咬,她決定回頭找風間策劃,暫時撇開兩人的「恩怨情仇」,來個絕地大反攻,先宰了老傢伙再說。
「瘋——」這一轉頭,卻讓鯊殺殺驚訝得瞪大美眸,只見風間手中飛出了一束火花,無聲無息的竄上高空,散射成繽紛多彩的漂亮煙霧,久久不散,「這是什麼玩意兒y」
她倏地丟下鐵鏟,細嫩的小腳丫有聲的激起小水花,來到風間的跟前。
風間冷冷的目光由空再落至好奇的小臉,半刻也不多停駐的,就拿起一旁的鐵鏟繼續挖土。
「我也要!」鯊殺殺玉蔥般的小手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什麼?」他不耐的掃她一眼。
「那個啊!」她指著天上未散的煙霧,理所當然的也要插一腳。
「不給!」風間冷冷的背過身子。
「不可也可以。」鯊殺殺嘟起了紅艷的嘴唇,繞到他面前,「除非你告訴我那玩意兒是什麼東西。」
風間瞪視她半晌,明白這丫頭可以善良如天使,也可以邪惡如魔鬼,不告訴她的後果,很可能會讓她即刻向黃天霸倒戈,壞了他的計劃。
「風息筒。」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三個字。
「什麼是風息筒?」
「顧名思義,借風傳達消息。」風間惜字如金的對她解釋。
「你是說……」鯊殺殺那雙靈黠的美眸轉了轉,「那些煙霧會引來搭救我們的人?」
「可以這麼說。」他又繼續鏟土的工作。
「這麼說,千仞崖是你的地盤嘍!」她驚奇的嚷道。
這丫頭真的看不出來他不想和她說話嗎?
風間瞪了她半響,又開始鏟土,然而那張嘴巴卻忍不住誘惑似的開始解釋,「這一帶是我習武的地方。」
「你習武的地方!?」鯊殺殺像學語的八哥雀躍的重複,然後眉宇之間浮現興奮,「你是說你師父會來救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大概吧!」他狐疑的瞅著她,搞不懂她幹啥如此興奮。
「你師父?」鯊殺殺笑得冽出兩排潔白的貝齒,高興得不停頷首,「有救了!有救了!」
「什麼」?風間疑惑的挑眉。
「沒有!沒什麼事!」她忙不迭的搖頭,卻忍不住笑意,踩著水花回到原處繼續鏟土,風間的師父?!意謂著她終於可以脫離苦海,逮住黃天霸那老傢伙嚴刑逼供,脫釋她老爹的罪名,還可以揪出鯊家堡的內奸。
最最重要的一點是……鯊殺殺笑得活像個花癡,風間將會明白她老爹不是他的滅門仇人,而他也許會痛哭流涕的對她俯首認錯,到時……嘿!嘿!就有情人終成眷屬啦!
深夜,千仞崖崖底透著一股絕頂的冰涼,還有一份詭異的寂靜。
「瘋癲?」瞟了眼一旁兀自沉睡的黃天霸,鯊殺殺移過自己蜷曲的身軀,拍了拍隨意倒地而臥的風間,問道:「你師父呢?都已經夜過三更了,他怎麼還不出現?」
「噓!」風間睜眼,投給她一道警告的眼神,「你再這麼喳呼下去,就算他出現,咱們也別想逃了。」
「我只是著急嘛。」鯊殺殺委屈的扁著小嘴,「人家只要一想到明天還要做苦力挖秘笈,一顆心就怦阿怦的,怕都怕死了。你看!」她伸出一雙已被鐵鏟磨出水泡的小手,「從小到大,我連炒菜的鏟子都沒拿過,今天卻拿鐵鏟挖了一整天的土塊。」
無法不注意那幾顆腫起的水泡,風間原本冷硬的神情無法自己的柔化下來,哭笑不得的神出自己粗糙的大手握住那雙柔荑,輕且小心翼翼的搓揉,男女授受不親的諄諄告誡,只要一遇上這個小丫頭,再大的道德阻力也要化為無形。
「好痛噢!吹吹!」鯊殺殺絲毫不知道臉紅害臊,還得寸進尺的要求額外的服務。
他真的可以不理她的!但他就是不能。
凝視那雙靈黠發亮的明眸,風間的理智終究抗拒不了情感,堅硬、抿緊的嘴巴圈起了弧度,輕輕的吹拂那雙起泡的小手。
鯊殺殺眼中泛出笑意,菱形的紅唇也勾起可愛的笑弧,看來她和她娘於遮月也有同樣蠱惑男人的魅力,眼前的風間和她意亂情迷的老爹並無二致,死在石榴裙下,大概也沒有半句怨言哩!
想及此,她那張充滿笑意的紅唇不禁微微噘起,和風間動作如出一轍的吹著自己的小手,兩人的氣息透過手指縫隙,吹拂到對方臉上,像某種極為親密的交融。
風間頓了頓,隨即俊臉紅成一片。
鯊殺殺則泛出更深的笑意,紅唇乾脆噘得更高,湊向風間堅硬、弧形完美的薄唇。
風間先是怔愣,繼而反應快速的捧住她的小臉,完完全全的投入那份香甜。
嗯……不錯!鯊殺殺在心底打了個極為滿意的分數,記得「鯊鯊妓院」時原那些姐妹們告訴過她,「啵」起來感覺不錯的男人,她才能和他在一起「嗯嗯哎哎」,嗯!看來風間的確是堪配與她嗯嗯哎哎的對象。
方想及此,一陣唏嗦難以察覺的輕響,便突然自湍流那端傳來。
風間倏地抽身,動作飛快的捏住她小巧的鼻子。
「瘋——」鯊殺殺反應不及的想要抗議。
「閉住呼吸!」風間低聲的警告,口吻不像是在開玩笑。
「嘻……嗯!」她直覺的點頭,也伸手捏住風間高挺的鼻樑。
風間對她瞪眼,卻也莫可奈何,因為鯊殺殺嘻笑的眼神告訴他:這才公平嘛!
兩人「互捏」了一會兒,一個身著黃衣的輕盈身影才掠過端急的流水,有若谷中黃蝶的飄落在兩人跟前。
「師兄!」黃蝶笑盈盈的注視風間,這才注意到一旁瞪眼的鯊殺殺,「她是誰啊?」口氣冒著敵意。
她是誰?這才是她想問的問題冽!鯊殺殺略顯不悅的轉向風間,兩人同時收手,然後同時揉弄自己發紅的鼻子。
「仇人的女兒!」風間也不多作介紹,逕自走微旁打坐沉睡的黃天霸,食指不過輕輕一推,那老傢伙就倒地不起。
「迷迭香已經起了作用,沒有三個時辰,他是醒不過來的。」黃蝶一邊對風間解釋,那雙翦翦如秋水的瞳眸卻直勾勾的打量姿色與她有得媲美的鯊殺殺,仇人的女兒?!她是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
師兄?!鯊殺殺也在心中犯嘀咕,這女人怎麼看,和風間都不像是純粹的師兄妹關係。
莫非是……情敵?兩個女人的眼中同時冒出了凶光。
「黃蝶!」那廂的風間喚著自己的師妹,一邊扛起了黃在霸沉重的身軀。
「什麼?」黃蝶惡狠狠的目光轉向風間,霎時變成了柔情萬縷。
「我們的武功受制,麻煩你扶著鯊殺殺上這崖壁。」
「扶她?!」黃蝶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被她扶?鯊殺殺也瞇起了那雙美眸。
「師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黃蝶看也不看鯊殺殺,「你不是下山探親,怎麼無緣無故帶了個仇人的女兒回來?」
風間邁開步伐,頭也不回,「這事說來話長,等我們回到『深居湖』,我再和你細說分明。」
眼見風間走遠,黃蝶不悅的目光立即落向鯊殺殺,「還不過來,我師兄要我扶你啊。」
啥?!這女人的口氣比她還衝!憋著怒氣,鯊殺殺明白現下的情勢時不我予,只好伸手給黃蝶。
山崖的路又濕又滑又陡,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兩人,豈不明白這是對付情敵最好的時機。
「唉呀!不好意思,腳滑了下,撞疼了沒有啊?」黃蝶造作的驚呼和關心,在鯊殺殺頭上響起。
撞疼了沒有?一頭撞到石壁,你試試看會不會疼啊!鯊殺殺心中喃喃詛咒,一邊齜牙冽嘴的揉著自己「飽滿」的額頭,虎萍乎陽被犬欺,要不是她的武功受制,這臭女人鐵定死得很難看!
「來,手給我。」黃蝶兀自裝著好心的表情。
鯊殺殺那雙美眸溜溜一轉,倏地伸手拉住黃蝶,猛力一扯。
「唉唷!」黃蝶也偏不倚的跌了個狗吃屎。
「唉呀!不好意思,一定很痛吧?」鯊殺殺驚呼的嚷嚷,那模樣比黃蝶的演技更加精湛,眼神還更加無辜。
「不痛!怎麼會痛呢?」黃蝶咬牙切齒的裝笑,拍拍漆蓋的立起身子,在心中對鯊殺殺也有了個譜,這個女人不能小覷,但她黃蝶可也不是能惹的角色!
「既然沒事,我們就加緊腳步追上瘋癩吧!」鯊殺殺衝著她直笑。
「是風間,不是瘋癲!」黃蝶忍不住開口糾正她的發音。
「那是我對你師兄的『匿稱』!小師妹。」鯊殺殺笑瞇咪的,故意拉長「匿稱」這兩個字的尾音。
「是嗎?這匿稱還真是噁心啊!」黃蝶臉上擺著可掬的笑容,骨子裡卻氣得牙癢癢的。
於是,這一路上,兩個女人又增添了不少新的傷口。
「師兄,我不明白,既然她是你滅門仇人的女兒,你為什麼不乾脆殺了她?」
聽完整個事件的經過之後,黃蝶那雙忿忿的眼神忍不住惡狠狠的瞪視兀自打坐,調息內力的鯊殺殺。
「我必須借由她來找到鯊擎天。」風間冷凝的目光注視盤坐在竹蓆上的鯊殺殺,明白她已至人定狀態,渾然不知外界的變化,也聽不見自己和師妹的交談。
「是嗎?」黃蝶咬了咬牙,如果是她,才不會帶個人質四處跑,先殺了鯊殺殺再放出風聲,鯊擎天自然就會自個兒送上門了。
但是,同門多年,她不是不瞭解風間正派的作風,知道他不致心狠手辣到這種地步。
「那他呢?」黃蝶突然伸手直指被五花大綁的竹椅上,還呼呼大睡的黃天霸,「這個大魔頭,你留他何用?」
風間指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沉吟了下,「也許……殺兒有話要問他」。
因為被黃天霸挾持的這幾天來,鯊殺殺仍然不斷的替鯊擎天解釋、脫罪,更甚一口咬定這是虎海幫嫁禍給鯊家堡的陰謀。
風間的神情微微僵凝,是的,他不能否認自己是有那麼點兒私心和奢冀,也許這一切真的就如鯊殺殺所說的;鯊擎天不是他的滅門仇人。
「殺兒?!」黃蝶眼中冒出了怒焰,同門七年,風間仍喚自己的全名,然而這個仇人的女兒,他卻親密的喚她殺兒?
「師父呢?」風間的眸神落在鯊殺殺身上,渾然不知黃蝶滾冒的怒氣,更不知這個問題已經重複了兩遍。
「我說過,師父上山找吳道子採藥去了,暫時不回深居湖。」
風間頷首,冷凝的目光也不知真的聽進去了沒有,只是一逕的注視鯊殺殺。
「師兄?」輕柔的呼喚卻得不到一絲的注意,黃蝶的眼神轉為冷冰,一股濃重的失落與恐懼在心中擺盪不息
僵滯的血氣已經漸漸通順,不過半炷香的時刻,鯊殺殺就已恢復被禁制的武功。
那雙美眸一睜,恰恰迎上風間專注的眸神。
「好了,我沒事了!」她衝著他直笑,身形俐落的躍下竹蓆,無視一旁黃蝶虎視眈眈的眼神,按了按手腳,她眼角瞄見還在打呼的黃天霸,當下唇邊漾出邪邪的笑意,「這老傢伙還沒醒啊?」說著,蓮步移前,反正幾個「辟哩啪啦」的耳光,打得黃天霸睡成大豬頭,就連迷迭香的效力也頓時消失。
黃天霸驚愕的睜開豆眼,一時間,還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臭丫頭!你——」出於疼痛的本能,他開始破口大罵。
鯊殺殺一個巴掌差點將他的牙齒震飛,「臭丫頭?!臭丫頭是你叫的嗎」?看著老傢伙痛得擠皺一張老臉,她這才泛出直達眼底的得意笑意,順手拉過一張竹板凳,大刺刺的坐在他面前,「再給你一次機會,老頭!」她不甚淑女的摸了摸鼻子,睥睨他,「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最好句句屬實,我就氏了你這條狗命。」
身為「虎海幫」堂堂一幫之主,黃天霸幾曾受過這等待遇,「呸!」一口痰頓時飛向鯊殺殺,黃稠稠的一團。
鯊殺殺冷笑的避開,反手又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這麼個打法,是打算要他屈打成招嗎?」一旁的黃蝶自鼻孔中冷哼一聲,口吻不屑至極。
「小師妹!」鯊殺殺知她有心挑釁,不氣反笑,「這江湖米養百樣人,有種人就是天生皮厚、犯賤,不打打拍拍,是萬萬不會說實話的。
黃蝶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老頭!」。鯊殺殺邪笑的轉向怒目橫眉的黃天霸,「你到底是從哪兒奪來卞和玉麒麟的?」
黃天霸眼內出火的瞪她半響,又轉向一旁沉默不語、靜待答案的風間,滲出血絲的嘴角隱隱浮出陰賊的笑意。
「鯊家堡。」他的聲音帶著恨意,「你應該比誰都要清楚鯊擎天一夕之間滅絕了風神鏢局……」
「住口!」鯊殺殺心火怒升,一掌打歪了他的嘴巴。
注意到風間遽變的臉色,黃蝶在心中冷笑,也插口道:「江湖米養百樣人,就是有一種人容不下別人說實話,硬是要打打拍拍,好掩飾自己的罪跡。」
「你——」鯊殺殺原想開口掇駁,然而乍見風間僵凝的神色,一顆芳心卻沉降下來,她不該巴望這老家狗嘴能夠吐出象牙來的,但……她還有什麼方法可想?」
「我再問你一次!」她恨恨的轉向黃天霸,眼中帶著決絕,「玉麒麟是不是你從風神鏢局搶回來的。」
「我說過了。」黃天霸陰側的笑道,「是鯊……」
不得他說完,鯊殺殺已經發掌,猛力劈碎他的天靈蓋。
黃天霸雙目暴睜,終於明白自己真正惹毛了這個煞星,然而今生今世,他卻無法再次開口。
「你——」黃蝶不敢置信的倒抽口氣,「你以為殺人滅口,我師兄就會相信你的鬼話嗎?」
鯊殺殺無言的轉向風間,渴求的目光希冀著他的諒解與寬容、信任,她累了!再多的言語解釋都是贅言,他信也罷,不信……也罷了。
彷彿是場沉默的拉據戰,她看著風間的眼神轉冷,看著他推開竹門,看著他走出她的視線。
「師兄?師……」黃蝶狠狠的掃她一眼,追出了房
從未有過的撕裂感牽扯著她的心房,鯊殺殺不自覺的牽動嘴角,露出一抹慘澹的笑意,是該抉擇去留的時候了,是她該放手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