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的練武習慣,讓蕭森總是一大早就起身打坐練功,活動活動筋骨,即使現在已經娶妻,他仍不改這個習慣。
微微側身望著懷中熟睡的妻子,笑容浮上他的嘴角,一隻手不知不覺滑上那雪白豐潤的胸脯,輕輕愛撫著,這讓睡夢中的輕紅不自覺地動了下身子。蕭森的笑意更深了,索性將妻子壓在身下,兩片飽滿的唇毫不客氣尋找著她誘人的櫻唇,再沿著修長的頸子往下移,貪婪的嗅著只屬於他的馨香、美麗。
這動作終於吵醒了輕紅,她慵懶地動了動身子,睜開迷濛的美目,嬌聲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貪睡的小東西,天亮了,你看太陽都快出來了。」蕭森點點她的鼻尖,無可奈何卻又極盡寵愛地說。
「人家不要起床,還想再睡一會兒,今天你自己去練功就好了,行不行?」
「不行,練功要每天都練才能收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還不如不練!」打從幾個月前從老乞丐那兒得到那本秘笈後,蕭森便天天拉著輕紅練功。其實說穿了也算不上練功,只不過是依著書中所說的方法吐納練氣,再學學幾個招式,效果如何還不知道,倒是輕紅那原本蒼白的臉色多了一絲紅潤,也比較少看到她捧著胸口喊疼,身子骨有元氣,連帶的精神旺,上上下下地幫慕容家中的大大小小看病,甚至附近的獵戶、居民都來看病,人多的時候,有人一大早就來排隊,十分受到敬愛!蕭森雖然心疼妻子,但見她忙得高興,也就不再說什麼,只是固定每天拉著她練功,不過最近幾天這小東西卻老是賴床,偷懶不練功!
「我先去梳洗更衣,你再躺一會兒,記得別再睡著了。」當蕭森梳洗完畢換上衣服,神清氣爽地回到房裡時,輕紅卻依然躲在被窩中,緊閉雙眼熟睡著。
「紅兒,該起床了!」他坐在床沿,扶著輕紅的身子將她拉起來,不意柔弱無骨的她竟乾脆順勢倒在他懷中,賴皮地依著他,猶仍不肯睜開眼睛,那一片雪白的背盡露在蕭森眼中,不禁讓他連吞了好幾口口水,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一隻手緩緩地輕撫著她的背,聲音也沙啞起來。
「再不起床,後果我可不負責哦!」他威脅著。
輕紅雖然睡得有些迷迷糊糊,但還算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感覺到蕭森身體上的變化,因此她立即睜開眼雙手遮著胸脯說:「不准看,我要穿衣服了!」蕭森幾乎快忍俊不住,心想我可是熟悉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何況夫妻間還有什麼不准看的?不過他還是乖乖地走了出去。
清晨的梅林中多了一對儷影,手牽著手來到林西池塘邊的大石前,蕭森摟著輕紅輕盈的身子躍上石頭,讓她坐在自己身旁,兩人開始依著口訣調息,慢慢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中。
不知過了多久,蕭森睜開眼睛,發現輕紅早已收功,手中握著一條錦帕,正輕柔地幫他拭去額頭上的汗水,他一把擁她入懷,吻上那嫣紅誘人的雙唇,但輕紅卻掙扎地拒絕了。
「不要,大白天的,教人看見了,豈不羞死人!」蕭森微微牽動一下嘴角,雙臂依然緊箍著她,一言不發地盯瞧著,眼中有說不出的溫柔,他低聲道:「我向來不管別人怎麼說的!」
「可是……」
「沒有可是!」他霸道地堵住她的香唇,品嚐她的甜美,輕紅只有輕歎口氣,任由他去了。
久久之後,蕭森才氣息不穩地放開她,站起身摟著她躍下石頭,邊走邊說:「麝月說昨晚就有人打算來排隊看病,被門房勸了回去。」
「真的?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說不定是急症呢!萬一誤了人命可怎麼辦?」輕紅有點氣急敗壞地說著,拉起裙擺小跑步地離開。
「紅兒!」蕭森大步上前攬住她的腰,阻止她的腳步,「紅兒,我知道你心腸好,捨不得人受罪,但是我捨不得你如此勞累。」
「森哥哥,學醫為的就是懸壺濟世、替人治病,當一個大夫,總不能要我見死不救吧?」
「話是沒錯,但就怕有人不是身體有病,而是心裡有病,另有所圖!」蕭森指的是有些人,特別是幾個附近的獵戶,三天兩頭來報到,一下子跌傷、一下摔傷,又是傷風又是頭疼的,毛病一大堆,根本就是為輕紅清麗艷絕的容貌所吸引,來看美人的,哪是為看病呢?
「總不能為那幾個人就棄其他人於不顧吧」輕紅柔聲說著,走上前踮起腳尖,用手撫著他的眉頭,「不許皺眉,這樣會老的快哦!」蕭森握住她修長的手,湊近嘴邊親著,「我想派人把逸飛找回來好不好?」
「真的?你真的要找大哥到這兒來?」杜十三自從那天解決那二個想非禮輕紅和依依的登徒子後,便離開蕭森夫婦,雲遊四方去了!雖然輕紅很捨不得,但一向清楚杜十三性子的她,也沒有挽留,現在聽到丈夫這麼說,當然是既驚又喜。
其實蕭森會想找杜十三回來,除了捨不得妻子勞累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不想再讓她拋頭露面,畢竟她是他的妻子,加上身子羸弱,每每想到她臨睡前癱在他身上的疲累模樣,他就萬分不捨,如果杜十三肯回來就好了,否則他得另想辦法才是!
「當然,我這就修書派人送給他!」於是輕紅高高興興地挽著蕭森的手,沿著清晨的樹林散步,一面欣賞這晨中景致,突然蕭森停下腳步,雙眼圓睜地注視著前方!
「怎麼啦?」她莫名其妙地問著。
「你去找子軒來,快!」蕭森神色有些緊張、嚴肅,同時低下身子從地上拾起一顆小石子,運足勁道往前方拋出。
「子軒?」輕紅順著他丟石頭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樹林中一棵樹上,有一個人以白綾懸空吊著呢!
「啊!」輕紅尖叫一聲,轉身投入丈夫懷中,「別看!」隨著蕭森的動作,那個原本懸在樹上的人,已被他所投出的石頭打斷,應聲落地!
「紅兒,快去找子軒來!」蕭森又一次說著。
「子軒?為什麼?難道……」輕紅起先仍疑惑著,突然她臉色變得慘白,喃喃說著:「不會的,她怎麼會想不開呢?」她隨即拋下蕭森往前跑過去。
「紅兒!」原本怕嚇著妻子的蕭森,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見她既然已趨前察看,索性自己去通知子軒。
那個想要自盡的人果然是依依,只見她臉色有些青白,脖子上繫著一條白綾,舌頭微吐。輕紅察看了她的脈象及鼻息,鬆了一口氣。還好,雖然脈象遲沈,氣息微弱,但總算還活著。幸好森哥哥發現得早,動作快,再慢些時刻,恐怕依依這條芳魂就要魂歸離恨天了!輕紅動手除掉依依身上繫著的白綾,並解開她的衣服,以便讓她呼吸順暢些,再按摩著她的週身穴道,不多久,依依嚶嚀一聲,轉醒過來。
「我死了嗎?」依依無力地說著。
「笨依依,你怎麼可以傻到尋短見呢?」向來溫柔的輕紅是很少罵人的,但這次依依的舉動,實在嚇壞了她!
「你……」現在依依看清楚了,眼前的女子正是蕭森的妻子,杜輕紅又是她救了自己,但是她不該救自己的,自己這條命早該在爹過世的那一年也就跟著去了才是,如此便不會衍生出這麼多的是非來!
「你何苦想不開呢?」輕紅扶她靠著樹幹,不解地問著。
「你不該救我的!」依依閉上眼睛將頭轉向另一邊,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呢!」
「不,我這條命已多活了這麼多年,夠了,夠了,我不想再這樣活下去……」依依哭泣著說。
「你胡說些什麼?難道有人欺負你嗎?」輕紅摟著依依,安慰地問道。
「輕紅,你是個好人,我真的替蕭森感到高興,能娶到你這麼好的女人,在這個家裡,真心對我好的人,也只有你和他們兄弟兩個了,我會記得你的恩情的。」依依神情淒涼地說著,聽得輕紅一頭霧水,心中卻不知怎地升起一絲絲不祥的預感,正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兩條人影匆匆忙忙趕到,正是蕭森和慕容徹。
慕容徹一臉肅穆的來到依依面前,眼神複雜而深沈,他一語不發地蹲下身子,看著依依。這樣沈著、冷靜的表現,叫蕭森和輕紅全看傻了,實在太奇怪、太不像慕容徹了!蕭森眼中寒光一現,他想起七年前慕容徹以為自己就是玷污依依清白的人時,也是這種表情、這種反應,後來沒多久就他們兩人就大打出手,然後離開慕容家,難道……一種說不上來的奇異感覺在蕭森心中湧現,他緊盯著慕容徹不放,注視他的一舉一動。
「我的存在讓你那麼痛苦嗎?」慕容徹幾乎面無表情地問她,但他的眼中卻寫滿了無法言語的痛苦。
依依別過頭,既不想看他也不想聽他說話。
看到依依的反應,慕容徹竟然笑了,「我明白了!」說完,轉身便離去,留下愣在當場的輕紅和蕭森。
「好好照顧依依,我去追子軒!」蕭森匆匆丟下這句話,隨後追了上去。
輕紅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一切,絲毫不明白為何慕容徹會有這種反應,而依依為什麼自殺?以依依的處境,她是可以體會的,只是慕容徹的反應實在太反常了!
輕紅扶著依依回到隴翠閣,在床上安頓好她後,才坐在床沿說:「你和子軒是怎麼回事?吵架了嗎?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的,不妨說出來,我好幫你出主意。」可是不論輕紅怎麼問,依依總是搖頭垂淚。
正當輕紅無計可想時,一旁服侍的丫環春雪開口了:「大少奶奶!我們小姐好可憐,請少奶奶救她!」說著,春雪便跪在地上,「春雪給你磕頭,求少奶奶救救我們小姐!」輕紅慌得趕緊扶起春雪,「有話慢慢說,這是幹什麼呢?」
「春雪,甚麼話都不准說,輕紅的事情夠多了,不要這樣為難人家!」依依掙扎著起身訓斥道。
「可是春雪實在看不慣他們那樣說你,羞辱你……」
「住口!」
「春雪,你說誰欺負依依?」
春雪帶有三分忌諱的望望床上的依依,看到輕紅不住點頭要她說,這才壯起膽子。「他們說小姐是破壞慕容家聲名的妖女,先害死老爺,氣病了夫人,媚惑大少爺不成,故意在大少爺大喜之日離家出走,害得大少奶奶也差點兒遭殃,又接著勾引二少爺,要二少爺帶她私奔。」
「什麼?是誰?是誰敢這樣說?」輕紅震驚不已,只怪她終日忙於幫人看病,蕭森又極疼愛照顧她,家裡大小事情不勞她操心,連花似芳也疼愛她有加,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種事而她卻絲毫不曉得。
「就是那些家丁、丫環的,他們每個人都這樣說,看到小姐還吐口水給白眼呢!」春雪服侍依依多年,情同姊妹,知道依依雖名為二夫人,但除了七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外,其實根本就還是守身如玉,跟未出嫁的姑娘沒啥差別,因此別人稱依依為二夫人,春雪卻堅持喊她小姐!
「依依,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明知道這些都是顛倒是非黑白的話,還任由人家這樣欺負你?」輕紅紅著眼,萬分不捨地看著眼前這個憔悴消瘦的女子,難道果真是紅顏遭天嫉嗎?為何她嘗盡人世間的生離死別,而命運之神卻猶仍不肯放過折磨她的機會,不僅無法和愛她的人相結合,還要受到這種欺凌?真是太不公平了!
「說了又能怎麼樣?難道事情會因而改變嗎?」
「少奶奶,昨天二少爺來找小姐……」
「春雪!不許再說下去!」
「沒關係,有我在,你儘管說!」輕紅鼓勵道,她知道這麼多年來依依都過了,沒有道理會在這時候想不開自殺,一定是和慕容徹有關。
「昨天二少爺要小姐跟他走,小姐為了不讓二少爺受人非議,也不想耽誤他的前途和慕容家的將來而拒絕了,二少爺卻以為小姐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怕跟他在一起會吃苦,所以二個人吵了一架……」
「依依,這是你想不開的原因嗎?」
「我是個不祥的女人,打從一出生,就剋死了我娘,十七歲那年,又因為躲避鎮上惡霸對我們父女的欺凌而遠走他鄉,沒想到卻反而害死了我爹。後來慕容景買下我,本以為為婢為妾也就罷了,竟然讓慕容家父子因我而反目,害得蕭森、子軒先後離開,整個慕容家死的死、走的走,家不成家。蕭森為我背上不白之冤,幸好他遇上你,娶了你這麼一個天仙似地的好妻子,否則我的內心會更加難過,也就是這樣,我不能再耽誤子軒,再讓他因為我而受到世人的責難,我不能!」依依如泣如訴地說著,說得輕紅一片心酸,趕忙握住她的手。
「所謂色不迷人人自迷,過去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所能控制的,對不對?你又何嘗希望發生這些事呢?過去的就讓它隨風而逝,好好把握現在才是應該做的。你該慶幸遇上了有情有義的子軒才是,除了他沒有人能給你幸福的,不要再自怨自艾、妄自菲薄了。」
「不,再怎麼說,對外人而言,我梅依依就是慕容家的二夫人,是慕容景的小妾,是子軒的二娘,就算我願意、子軒願意,老夫人准嗎?而別人又會怎麼看待我?怎麼看待子軒?」輕紅不禁無言了,依依的話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沒錯,當初她誤會蕭森和依依有染時是怎麼想的?不就是亂倫嗎?自己都曾這樣想,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不要做如是想?
「你別亂想,好好休息才是。」輕紅為依依蓋上被褥,正想吩咐春雪好好照顧時,門「砰」地一聲被推了開來!蕭森推著滿臉污血,一身狼狽的慕容徹走進來。
「你自己看,依依都變成這樣,你還忍心一走了之?」蕭森咬著牙說道,他自己臉上、身上也多少掛了點彩,看來他們兄弟倆又打架了!
「你受傷了」輕紅上前無限心疼地用手絹為蕭森擦去臉上的污血,「有話好好說,何必打架呢?」
「你自己說吧!」蕭森沒好氣地推推慕容徹,而後者正睜著一對大眼動也不動地凝望著依依。
依依見狀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想必七年前的事又重演了,不過這次是蕭森去追回慕容徹罷了!「為什麼?」依依瞅著慕容徹說。
「你不是不想見我嗎?為了不給你添麻煩,為了不想只能天天看著你卻無法靠近你、愛你,所以……」
「所以你想一走了之?又把一切留給我一個人承受?你……你好……」依依杏眼圓睜,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我……」慕容徹上前跪在依依床前,雙手握著依依的手,痛苦道:「我該怎麼辦?依依,告訴我,我該拿你怎麼辦?」
「子軒!」依依雙眼垂掛著淚水,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