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看得太明目張膽,不過她真是訝異極了,嘉瑜給人的印象是冷漠又神秘,私底下則直率自我,只是小伍沒想到連她家也那麼的……有嘉瑜的特殊風格。
置身在這間普通的老舊公寓,嘉瑜讓小小的客廳變得很不普通。地上是磨石地板,牆壁粉刷是白色的,到目前為止都很正常。
但小小的七、八坪空問,卻放了一組應該放在五十坪大客廳的超豪華酒紅色沙發;電視櫃是藍色的,而且還是死釘在牆壁的那種,上頭放了一堆CD跟錄影帶,說有多亂就有多亂。而在客廳一角,置衣架上的衣服掛得不成架形,就在它隔壁的地上,成堆的廣告紙已快要比她還高……
老天,這就是知名模特兒的真面目?小伍擦擦冷汗,幸好嘉瑜不愛出鋒頭。
她簡直自歎弗如,雖然她對室內佈置沒有研究,但那麼可怕的配色塔上不協調的傢俱,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小伍開始同情起嘉瑜的新家……新家?
小伍睜大眼睛,疑惑的問:「你不是買新家了?怎麼還沒搬?」
「這就是我想努力工作的原因。」向嘉瑜無奈說出目前的困境,「房子還沒賣掉之前我會住在這裡,但是新家那邊我想開始佈置了,可沒錢什麼都做不成。」啊,美麗漂亮的新家,她多想立刻搬進去。
小伍同樣歎息,「佈置新家」,聽起來是多美好的字眼,但此刻她腦裡浮現的卻是慘不忍睹的可怕景象——一點都不平衡的傢俱色調、擺設,東西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
想到這裡,小伍不禁搖頭歎息,再瞄瞄四周,臥室、廚房……小伍覺得大概也不必看了,她已經很肯定,嘉瑜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沒有審美眼光的女人,同理可證,那新家要是被她摧殘過,一定是不成屋形。
「你有沒有在聽?」向嘉瑜不耐的問。見小伍一臉同情,好像在為誰哀悼似的,真是莫名其妙。「我說我要增加工作量,你有沒有聽到?」她湊近小伍又問。
「有、有。」小伍點頭,嘉瑜肯多接幾個工作她就應該阿彌陀佛了,這下小孩的教育費沒問題了,說不定她跟老公還可以去二度蜜月……想到這裡就興奮起來。
有聽到就好,向嘉瑜放下心,決定為了可愛的新家,這陣子要咬著牙和血吞,拚了!「那再連絡。」想好對策,她心情大好,甚至開心的吹起口哨。
小伍遲鈍的鼻子現在才聞到菸味,她皺起鼻子東聞西聞的找源頭,菸味在嘉瑜身上,事實上,菸味是從嘴裡傳出來的。
「你居然給我抽菸?」她中氣十足的吼,「你有沒有一點身為模特兒的自覺?形象多麼重要你知不知道?要是人家知道你抽菸,你看看該怎麼辦。」小伍捂著心臟坐下,像不堪負荷。
「可是沒人看到啊。」向嘉瑜聳聳肩,她才不管別人怎麼說。
「你……」小伍氣到要發瘋,瞄到垃圾筒裡的巧克力殘屍和一個咖啡罐,全身血液都快凍結,她真的覺得自己要暴斃了。
不,她應該跟公司要求加薪,照顧嘉瑜的心理負擔太大了。
「我的媽呀,你是模特兒,不能發胖、不能吃甜食、不能喝刺激性的東西,不然你的皮膚會變差,你怎麼都不聽啦。」她都快崩潰了。
「可是我吃不胖、皮膚也沒有變差。」向嘉瑜一一數道,「所以我愛吃就吃。」
我咧!眼不見為淨、眼不見為淨……小伍像唸咒一樣的默念,從認識嘉瑜以後,這句話已經變成她的座右銘。她站起身,「我回去幫你把工作表重新排一下。」一些剛推掉的客戶應該還來得及拉回來。想到工作增加代表有錢進帳,她的心情才漸漸好了起來。
「等一下。」向嘉瑜叫住她。
小伍回頭,一臉狐疑,「你可別說你後悔了。」她還想去二度蜜月咧。
「不是啦,我只是想問,為什麼這房子會賣不出去?是太舊還是我價錢太離譜?可是這裡是市區耶,二十來坪賣四百五十萬會太高嗎?」她忍不住皺眉。
小伍重新坐下,看看四周,忍住一陣顫抖。房子地點很好,價錢也很合理,而且再舊的房子都有人要買,只是……
她歎口氣,問:「沒人來看房子?」
「有啊。」向嘉瑜點頭,「前天跟上星期有一對年輕夫婦跟一對母子來看,不過看完之後就沒下文了。」她不懂為什麼會這樣。
小伍倒是知道為什麼,如果是她,在目睹房子的慘狀後,大概也不會想再談下去,因為嘉瑜可怕的品味足以扼殺掉所有購屋的慾望,但這句話她可不敢說。「呃,或許你可以將屋子稍微整理一下。」她小心的暗示。
「整理?」向嘉瑜不解,「它看起來很好啊。」環視四周,她的口氣中帶著驕傲。
其實她還滿喜歡這間老房子的,這是她第一次辛苦存錢買下的房子。不過人總是要往高處爬,一想到新房子,向嘉瑜笑咧了嘴,「我倒是迫不及待想裝修新家。」
聞言,一陣涼颼颼的感覺爬上小伍背脊,那新建好的華廈,據嘉瑜說是既大又漂亮,真的就要這麼毀在她手上嗎?小伍好不忍心,她的腦筋轉來轉去,努力想著有無補救辦法,在苦苦思索下,只要不讓嘉瑜動手……有了!
「嘉瑜,你要不要考慮,請個室內設計師來幫你的新家設計一下?」她笑得和藹可親,腦子裡已想到一個絕佳人選。沒辦法,她這人就是雞婆,要她眼睜睜見那好房子被嘉瑜毀掉,她實在不忍心。
「室內設計?」向嘉瑜困惑的重複,「幹嘛?我自己來就行啦。」
「可是你平常已經很忙了,還要撥出時問來弄這些,你會很累。」不知道為什麼,拯救那房子免於厄運似乎變成了小伍的責任。「何況我們又不是專業,你只要跟設計師討論一下,然後等待設計、完工、最後付錢了就等著搬進美美的新家,這不是很省事嗎?」小伍極力鼓吹。
「聽起來是很好,但是……」
小伍打斷她,「你想想看,雜誌上漂亮優雅的居家設計、電視電影裡豪華舒適的家庭佈置……你難道不希望自己住在裡頭嗎?只要請人來幫你設計規劃,就能住在舒適溫馨的環境裡,而且將有限坪數做最大的利用,一點都不浪費,這樣不是很棒嗎?」她唱作俱佳的。
「為什麼你突然變成推銷員?」向嘉瑜瞇起眼,看她的眼光充滿了懷疑。
「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新家弄得漂亮點,畢竟一住就要好多年的。」她趕緊解釋,覺得自己真辛苦。
這句話打動了向嘉瑜,是啊,一住就要好多年的。「但是我沒那麼多錢請設計師,你知道我現在身邊沒錢。」
小伍大喜,她聽得出嘉瑜在動搖,那房子有救了!「設計師沒你想像中貴,你把你的預算告訴他,他會在預算內幫你規劃設計。而且接著你們要討論設計、要施工,這些很花時間,唔……起碼要一、兩個月吧?到時候這棟老公寓早賣出去啦。你想想,花同樣的錢,卻可以換來比較高的生活品質,這樣劃不划算?而且他還可以監工、幫你節省時問,怎麼說都是你划算。」小伍再度發揮能言善道的本領。
向嘉瑜吃驚的笑了起來,這抹笑大大的改變了她,讓原本冷漠的臉蛋變得有些稚氣。「我怎麼不知道你懂這麼多?」
說到這裡,小伍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哎呀,因為以前我很迷一個人,他是做設計的,所以我對這方面有點瞭解。」
「你以前的男朋友?」向嘉瑜好奇,小伍居然臉紅了!
「不是。」小伍歎,「我跟他只在朋友聚會上見過一、兩次,他這人真是沒話說,又高又帥,說話舉止又很紳士,風度翩翩,不愧是留美碩士。」向來精明能幹的小伍露出夢幻眼神,讓向嘉瑜看傻了。「而且他又很會賺錢,你知道嗎,很多政府的機關、大企業的大樓,都是他設計的。」
向嘉瑜點點頭,她對那男人的外貌沒什麼興致,倒是對他的能力有點興趣。如果是真的,那她的新家將會變成史上霹靂無敵漂亮的新家。「他真的那麼厲害嗎?」她懷疑的問。
小伍拍拍胸脯,一副與有榮焉的說:「他是美國康乃爾大學的室內設計碩士,回台灣發展快十年了,在很多設計公司待過,聽說這幾年自己出來開公司,生意也是做得嘎嘎叫。至於他設計過的大樓更是不勝枚舉,最近像是捷運站的空問規劃等等,也是他設計的,而且他還出了很多室內設計的書,像……」
「好了。」向嘉瑜及時喊停,聽得頭昏腦脹的。她直接問重點,「他這麼大牌,會答應幫我設計新家嗎?」她真的很懷疑。
小伍說得有道理,要是等她賺到錢、房子賣掉再來弄新家,至少也要拖上兩個月,還不如趁這段時問把新家佈置好,到時她錢一付清就可以享受,真是太讚了。
「沒問題。」小伍豪爽的保證,有點小得意。「我還算跟他有點交情。」
「是嗎?你跟他是好朋友?」
小伍搖頭,「不,他是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向嘉瑜一聽差點昏倒,虧她擺得出那喜孜孜的表情,翻個白眼,這關係還真是遠哪。
※※※
電話鈴響,駱勁軍接起電話,「喂,我是駱勁軍。」
「勁軍,我是韓堯,你現在有沒有空?方不方便我去找你?」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晰爽朗。
駱勁軍原本緊繃的臉部表情放鬆,他笑了起來,看看時問。「可以,你來我辦公室,快下班了。要找我敘舊?」
「不是,要介紹一筆生意給你。」韓堯說完便神秘兮兮的,「半個小時後到。」他掛上電話。
當牆上時鐘的短針走到六點,辦公室裡的職員都下班了,韓堯才到。駱勁軍抬頭看見他,立刻將手邊的設計草圖存檔並關掉電腦,站起身豪邁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好久不見。」
韓堯環視辦公室,忍不住咋舌道:「你把這裡弄得真好,不愧是搞設計的。」
放眼望去,擺設簡潔整齊,各個辦公區間隔寬敞,以盆栽隔開走道與辦公區域,感覺很舒服。他還注意到所有的硬體設備都是最新型的,不管是電腦、製圖用具,全是要價高昂的高級品,感覺不但專業而且現代化。
「謝謝。」駱勁軍領他到洽談室兼休息區,裡頭空間明亮、牛皮沙發寬敞舒適、角落擺了兩盆萬年青,牆上則掛了幾幅山水畫。
韓堯舒服的落坐,蹺起二郎腿,喝了口駱勁軍沖煮的咖啡,瞪大眼睛讚賞,「好喝,你連請客人喝的飲料都這麼費事?」有即溶咖啡喝就不錯了,哪像他這麼費事還用研磨沖煮,太高級了吧。
「客人舒服,生意才談得下去。」他挑眉的問:「找我有事?你剛剛說要介紹生意給我?」韓堯家是搞貿易的,只怕比他還忙,「公司建了新大樓?」
「不是不是。」韓堯笑得詭異,答道:「有個名模想請你幫她設計住家。」
駱勁軍愣了一下。「找我設計?韓堯,你知道我是專替公司企業做室內設計,怎麼會找我呢?」
「別這樣,這可是彥辰的朋友,叫小伍的,我們一起吃過飯,你忘記了嗎?她拜託我的,你可別掃興。」
駱勁軍努力回想,小伍……小伍是誰?他皺眉想了五分鐘才恍然大悟,「你是說有張蘋果臉、在當經紀人的那個小姐?」很久以前是一起吃過飯。
「沒錯!」韓堯興奮的說:「她旗下最有名的模特兒向嘉瑜想找人幫她做室內設計,你要不要接?反正室內設計不是都差不多?設計居家還比設計那些大樓簡單,不是嗎?你就當幫我個忙吧。」
「幫你忙?」這下駱勁軍可好奇了,「怎麼說?」
他歎口氣,「你沒聽過向嘉瑜?」
「是沒聽過。」駱勁軍承認,他從來不看服裝雜誌,新聞也只看國際政治跟設計方面。
「她紅透半邊天,美得有個性,我最喜歡這種女人了,可惜她不喜歡跟人應酬,除了工作,很少有人能接近她。這次可是好機會,我當然要好好把握。」韓堯一臉陶醉,彷彿已經得到美人垂青一般。
「你就為了女人叫我接這個工作?」駱勁軍真拿他沒轍。
「沒錯。」韓堯答得理直氣壯,同時從公事包拿出一疊剪報,「你看,就是她。」這些可是他叫秘書仔細留下來的。
韓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駱勁軍覺得這個叫向什麼的模特兒不出去應酬,的確是明哲保身的做法。
可一看到剪報上大大的照片,駱勁軍就愣住了。他快速的翻閱,剪報裡的女人穿著流行的服飾走秀,身材高瘦、皮膚白皙,一雙鳳眼炯炯有神,鼻子挺直、薄唇有型漂亮。她的姿勢千變萬化,臉上表情卻是清一色的冷淡。
「怎樣?她很美吧?」韓堯見他看得認真,有些得意的問。心想勁軍是風度翩翩,可見到美女還是免不了盯著直看。
「你說她叫什麼名字?」他的眼睛透出奇異的光芒,抓緊剪報的他顯得非常興奮。
哈,這不就是大賣場裡那個氣死人、不講道理的女人!他想起那天因為她,他花了上萬元重換車子的保險桿,這女人蠻橫不講理的每一幕他都記得牢牢的。真是冤家路窄,他忍不住邪笑,瞪著一張她戴墨鏡的剪報,就是這張讓他認出她來。
「向嘉瑜。方向的向、嘉義的嘉、周瑜的瑜。」韓堯為他仔細說明,「唉,她可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可望而不可及,神秘、冷漠,那股氣質真是迷死人。」他告訴駱勁軍有多少企業家第二代垂涎她,捧上大把大把銀子只為跟她約會一次,她卻甩都不甩……「充滿魅力的女人。」最後他做了個總結。
可望而不可及?神秘冷漠?駱勁軍嗤之以鼻,他這輩子還沒見過比她更沒魅力的女人;至於氣質?他懷疑她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她很有名?」
「是啊,美麗神秘又冷漠,誰抗拒得了?」韓堯再歎。
大家都沒長眼睛嗎?駱勁軍想不透,這個女人既粗魯又霸道,而且還在公眾場所抽菸,超級沒公德心!居然還可以紅透半邊天?簡直沒道理。
「怎樣?你接不接?」韓堯問。
「接,當然接。」他答得肯定,已等不及再見到這個叫向嘉瑜的女人!
※※※
向嘉瑜坐在椅子上,聽小伍跟她講這禮拜的行程。
「後天香奈兒發表春夏新裝,要去走秀;星期四要幫儂儂雜誌拍封面,星期六是薇薇雜誌……」
真是忙。向嘉瑜覺得好累,要不是為了她心愛的新家,她早幾百年不當平面模特兒了。想起新家,她問:「小伍,那個大牌設計師連絡得怎樣?」
「我請朋友的朋友去問過了,他最近有點忙,下星期五有空,我看過行程表,你那天沒事,要不要就約那天?」小伍有點得意自己的人脈寬廣。
向嘉瑜考慮了一下,道:「可以,反正沒事。」而且一切都是為了她寶貝又可愛的新家。
「好,那我再跟他約。」小伍重新看行程表,瞄瞄向嘉瑜,有點猶豫的問:「嘉瑜,時報週刊跟TVBS週刊等都想訪問你,你不考慮一下?」
「不要。」她答得很乾脆。「除了走秀,我只答應拍封面和廣告,其他一概拒絕。」拍封面、走走秀就有錢入袋,她幹嘛浪費時間跟其他人囉唆。
「可是他們的條件很優渥耶。」小伍不死心,這可是賺錢的大好機會。「你只要跟他們聊聊天,笑一笑,錢就大把大把的進來,這麼好的事為什麼不要?」她知道嘉瑜不喜歡跟媒體打交道,也避諱談家裡的事,她試探過嘉瑜一、兩次,每次她的反應都很大,久了也就算了。
「為什麼你說得像要把我賣入火坑?」向嘉瑜兩眼一翻,「你說他們找我能問什麼?」
「問你的奮鬥史啊,或是對一些事情的看法啊。」小伍絞盡腦汁,又不一定要談家庭嘛。
她冷哼一聲,「奮鬥史?我走在路上就被拉去簽約,就這樣而已,你確定會有人對這個感興趣?」
這小伍倒沒話說了,嘉瑜的運氣就是這麼好,一路平步青雲,根本沒經過什麼血淚奮鬥的心路歷程,她說得確實有道理。
那不談家庭、不談工作,還能談什麼?對事情的看法?小伍決定還是算了,嘉瑜說話直得嚇死人,為了以後長遠的模特兒生涯著想,還是保持一點神秘感好。「那我還是幫你拒絕好了。」真是可惜啊。
「小伍,總監有事情找你。」門被打開,一個男職員探頭對小伍說。
「喔,我馬上過去。」小伍應了聲,對向嘉瑜說:「你在這裡等一下,啊,這些是下個月希望你去走秀的CASE,我還沒過濾,你可以先看一下。」
一疊資料,向嘉瑜接下後連翻都懶得翻。小伍當她的經紀人不是三天兩天了,什麼工作不能接已經很清楚,她根本不想操這個心,說明白一點是沒興趣。她透過經紀公司給她的小辦公室向外看,到處都有人跑來跑去,接電話的接電話、討論的討論,看起來還真是生意興隆,她無聊的想著。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她睜大眼睛,以為是小伍,沒想到居然是許愛梅。
「向嘉瑜,我有話跟你說。」許愛梅雙手叉腰,盛氣凌人。
「幹嘛?」向嘉瑜口氣比她更差。她超時工作快兩星期,每天累得回家倒頭就睡,根本沒時間精力去弄賣房子的事,已經很郁卒了,她還來惹她?
「不要以為你幫我代班就代表什麼。」許愛梅仰起頭,一點都不像剛出院不久的病人。
向嘉瑜瞪著她,許愛梅在模特兒界裡的個頭算嬌小的,有一張清純漂亮的臉,說起話來嬌嗲嗲的,一副柔弱得需要人保護的樣子,可事實並非如此,全公司的人都被她騙了,她向嘉瑜可沒有。一想起兩人同期進來公司受訓時,許愛梅不知道在背地裡偷偷打了她幾次小報告,還會無中生有的中傷,弄得好像她一天到晚欺負她,她就火大。
「你腦筋有病?莫名其妙。」她不客氣的回敬。
許愛梅氣得發抖,她是全公司捧在手心的公主,人人喜歡她、疼她,就只有向嘉瑜不甩她。她想到報紙把上回的婚紗秀,說是向嘉瑜個人「新的里程碑」,她就不高興,還寫道她獨特的風格走出了不一樣的婚紗秀。哼,這場秀本來是她要走的,憑什麼鋒頭都讓她搶去?
「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你幫我代班就可以取代我。」她恨恨的從鼻孔噴氣。
「取代你?我幹嘛要取代你?你跑在我前頭嗎?」向嘉瑜不禁冷哼。
咻!一箭穿心。
許愛梅倒抽口氣,大家都說,她們兩個是當今模特兒界的當紅炸子雞,但論美貌,向嘉瑜太有稜有角;論氣質,她冷漠得嚇死人;論身材,她渾身都是骨頭,瘦巴巴的難看死了。總而言之,向嘉瑜沒地方能比得上她,憑什麼跟她平起平坐?
「你講話不要太過分!」她尖銳的叫嚷。
向嘉瑜覺得耳膜簡直要破掉了。「你自己進來發神經,現在又叫我不要太過分?」這女人腦筋一定有問題!向嘉瑜實在懶得理她,跟一隻母雞講話還比較有建設性。她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真想回家去睡個飽。
許愛梅見狀已快氣到不行,她居然當著她的面打呵欠?簡直不把她放任眼裡。她眼一紅,淚水已在眼眶裡打轉,隨即奪門而出。此刻門外早已聚集了看熱鬧的人,經紀公司的職員、幾名不很紅的模特兒,大家紛紛安慰「又」被欺負的她,同聲憤慨的指責向嘉瑜。
幹嘛?演八點檔?向嘉瑜眼睛一瞪,大家立刻摸著鼻子作鳥獸散,她冷冷一笑,真是一群無聊的人,可他們樂於當被騙的傻子,又干她何事?
※※※
星期六下午一點,老公寓裡鬧鐘叫得吵死人,向嘉瑜翻身再翻身,鬧鐘卻叫得一聲比一聲淒厲,她大聲歎息,發出咕噥的咒罵後,勉強睜閞眼將鬧鐘全部按掉,接著繼續睡。但不久之後外頭的馬路竟開始施工,這兒鑽鑽,那兒敲敲,吵得她不情不願醒來。
莫名其妙、簡直莫名其妙,好好的路一天到晚修什麼?她憤憤地罵道,翻個身,將枕頭壓在耳朵邊,打個呵欠,繼續睡……
手機響起,不管它,打呼的她正愉快的在跟周公下棋,根本沒聽見。但對方很堅持繼續等待著,手機不斷重複米希亞「YOUAREEVERYTHING」的鈴聲,終於令她齜牙咧嘴的醒來,按下手機。「喂!」
「老天,嘉瑜,你還在睡?」手機那頭是小伍焦急的聲音,「兩點半了!你忘記跟人家約三點嗎?」她快瘋了,她還以為嘉瑜早就已經出門。
「什麼?」向嘉瑜坐直身子,瞪大眼睛,看向牆上的月曆。月曆在今天畫上大大的記號,她怎麼會忘了呢?拍拍頭,她匆匆忙忙的說:「我馬上出門。」按掉手機,她看向床邊的幾個鬧鐘,她並沒有忘記,只是睡過頭了!
刷牙洗臉後,她已餓得發昏,但是人家在等。她也知道準時是美德、遲到是罪惡,她不能毀了自己的信用。匆忙換上衣服,簡單穿個白色T恤配米色長褲,便坐到梳妝台前化妝。
但越急越辦不好事,手一歪,眉線畫了出去,眼影畫得太深,活像被揍過需要掩飾,而她竟忘了塗粉底液就擦蜜粉,弄成了大花臉;口紅也塗歪了,變成血盆大口!
可惡,她大聲叫罵,這輩子化妝還沒那麼失敗過,在跟時間賽跑,偏偏手腳不合作!
她再度跑進浴室,迅速的洗好臉,拿毛巾擦拭,看看時間,已經三點了!真糟,沒時間了!於是她放棄化妝,只隨便塗個口紅,戴上墨鏡,意圖掩飾自己剛睡醒的蠢相,即匆忙的穿上高跟鞋出門。
她蹬蹬蹬地跑到停車場去,開了車門,才發現車子快沒油了!本來想今天出門順便去加的……她覺得今天一定不是她的幸運日,再看時問,總之是遲到定了。
她發動車子,以快得嚇死人的高速駛到加油站去,「快點!我趕時間。」
向嘉瑜一邊敲車頂一邊大吼,令加油站的工讀生緊張得手忙腳亂。
上了車,她想起應該給對方一個電話,但找了半天……該死!手機忘了帶出來,沒手機什麼都做不成,她放棄,決定直接去設計師的公司。
塞塞塞,她都快抓狂了,現在塞什麼車呀?瞄了眼時間,媽呀,已經快四點,家長都出來接放學的小孩了,難怪塞得亂七八糟。她不耐煩的敲方向盤,肚子餓得又開始火大,昨天工作到深夜,回家又開始計劃今天見到設計師時,該怎麼告訴他對新家的期望,直到凌晨四點才睡,這期間什麼都沒吃。
雖然經不起餓,但新家比較重要;十分著急的她只能龜速在車陣中行駛……
終於,到了目的地,可還是花了十分鐘才找到停車場,她又歎氣,今天真的不是她的好日子,已經四點二十七分了。理理髮絲,站在這棟氣派的大樓前面,她抬頭挺胸走進去。看看電梯面板,「駱勁軍室內設計」在十樓。
向嘉瑜進了電梯,希望這個聽說風度翩翩的駱先生是個老好人,不要對她生氣,因為今天的一切真的都是意外。
電梯門一開。
進設計公司,看到裡頭有好多人走來走去,機器的運轉聲不斷,人人忙得不得了。她好奇的看著四周環境,整齊、明亮,空間不大,卻讓人覺得寬敞,感覺非常舒適。
大大的「駱勁軍室內設計」的燙金招牌就在進大門的牆上,旁邊還有一個奇怪的Logo,一個圈圈裡頭有個有翅膀的東西,看起來像一隻馬在飛。向嘉瑜眨眨眼,搞設計的人頭腦似乎都有點奇怪。
總機小姐抬頭見到她,客氣的問:「小姐貴姓?找誰?」
「喔,我姓向,我找駱勁軍。」
總機小姐一聽,好奇的多看了她兩眼,這就是敢讓駱先生乾等一個半小時的女人啊……
幹嘛這樣看我?向嘉瑜一臉的莫名其妙,對方的眼神感覺好像她頭上長了角。
總機小姐低頭按了分機,「駱先生嗎?向小姐來了。」她點頭,「好,我知道了。」掛上電話,她站起身,「向小姐,請跟我來,駱先生請你先在洽談室等會兒。」她帶向嘉瑜進入後,「裡面有茶,請稍坐。」說完,她便自行離去。
向嘉瑜好奇的東瞧西看,一會兒,她得出結論——搞設計的人果然奇怪,擺這麼多畫跟這麼高級的沙發在這幹嘛?她當然知道門面重要,不過弄得像家裡一樣舒服也太虛偽了吧?她瞪著茶几上的茶壺和杯子,她不想喝茶,只想吃東西,胃已餓得發痛。
她看看手錶,已經等了十分鐘了,那個大牌設計師在幹嘛?坐在舒適的牛皮沙發上,她開始幻想待會兒要去好好吃一頓以補償可憐的胃。閉上眼睛,她幻想眼前有五分熟的牛排大餐、酥皮濃湯,已有烤得焦香酥脆、塗上厚厚一層奶油的法國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