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古代,大陸 >> 天作之和,巧取豪奪,情有獨鍾 >> 使壞好情郎作者:杜默雨 | 收藏本站
使壞好情郎 第六章 作者:杜默雨
    挽翠在客棧住了七天,古大夫宣佈大寶痊癒後,她就迫不及待地準備收拾回家。

    「你急什麼?讓大寶多休養幾天吧。」楚鏡平坐在床上,讓大寶趴在他的大腿上,抱著膝頭當馬騎。

    「呵呵!」大寶恢復活潑,玩得不亦樂乎。

    「回家也可以休養,我不能再讓楚大爺破費了。」

    挽翠低著頭,假裝忙碌地摺疊衣物,但就那麼一、兩件大寶的小衣,她只好摺過來、翻過去,心情也是亂七八糟地翻來覆去。

    楚鏡平為她準備一間上房,在丹桂過來幫她看顧大寶時,讓她可以到房裡好好歇息;至於每餐飯食,自然也是最好的菜色;他並且吩咐古大夫天天出診,為大寶調配最好的藥方;而他只要有空,就會陪大寶玩耍說話,玩累了,「父子倆」就在一張大床上一塊兒睡覺。

    這本來就是楚鏡平的房間,是他們母子打擾人家了。

    楚鏡平一面搖晃著大寶,一面道:「我在城南買了一間小別莊,膽兒都整理好了,你們先搬過去那兒住吧。」

    「不搬。」

    「回答得這麼乾脆?」楚鏡平好整以暇地道:「你哥哥好像急需用錢,這兩天老是過來,問我什麼時候簽約買地,還說要帶你和大寶回去,不敢再麻煩我。」

    「我不回駱家!」

    「那就來當我別莊的管家,供吃供住,又有月俸可拿……」

    「大寶下來!」挽翠走到床邊,凌空拎起大寶。

    「爹!爹!」大寶手腳亂舞,還想抱住「爹」的大腿。

    「都說他不是爹了!」挽翠把大寶擺在桌上,為他套上厚外衣,再戴上一頂毛氈帽,都是楚鏡平為他買的。

    「爹!」這是抗議。

    「你沒有爹,也沒有人願意當你的爹!」

    被娘親一斥喝,大寶小嘴一扁,淚珠兒就在大眼裡轉呀轉的。

    挽翠心情不佳,不經意說了一句氣話,眼見大寶即將掉淚,她慌地想要抱他,誰知大寶手腳並用,滾圓的身子馬上爬到桌面另一邊,不讓娘親抱。

    「大寶啊!」挽翠覺得兒子背叛她了。

    「你討厭我,也不要遷怒孩子。」楚鏡平抱起大寶,讓他騎到肩上。

    一下子長高的大寶轉哭為笑,笑呵呵地抱住「爹」的頭顱,開心地隨「爹」兜轉圈圈。

    看到大寶恢復笑顏,挽翠輕舒一口氣,其實她也希望大寶有爹疼呀!

    她不是討厭楚鏡平,她只是不知如何面對他。相處時日越久,她越難以逃避內心微妙的變化,尤其在他注視她時,她更是心頭枰枰亂跳。

    不會的!他自有匹配他的名媛淑女,將來也是妻妾成群的富商,即使他會喜歡她,那也只是一時衝動罷了。

    她會鎖好自己的心,不讓他侵入,更不會自討苦吃。

    她走出房間,在大堂找到了陸大娘。

    「大娘,我今天要回去了,這些天多謝您的照顧了。」挽翠向她答謝。

    「你說什麼話!」陸大娘笑道:「還多虧楚公子關照吩咐,大寶才能好起來。」

    「嗯,我好幾天沒洗衣服了,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啦!還好膽兒幫你回去收拾洗好的衣物,又幫你洗了兩天衣服,呵呵!」可憐的膽兒呀!陸大娘偷偷笑著。

    「我照顧大寶昏頭了,回頭我還得向膽兒道謝。」挽翠臉蛋微紅。

    「瞧你累壞了,過去楚公子那邊可得好好休養。」

    「什麼過去那邊?」

    「咦?你不是要去當他的管家嗎?你真是昏頭嘍!」陸大娘先是笑譫地看著挽翠,隨即感慨地道:「楚公子是個正人君子,如今他肯給你一分活兒,你多拿一些銀子,也好拉拔大寶長大啊。」

    她竟然已經是楚鏡平的管家?挽翠急道:「我還可以洗衣服……」

    「還洗什麼衣服!以後楚公子買地蓋酒坊,接了家眷過來,可有得你忙了。」家眷?他不是未婚嗎?還是他已先納妾?

    挽翠腦海理亂糟糟猜想著,又聽陸大娘道:「我不好再叫膽兒洗衣,現在已經請何家大嫂幫忙了。唉!她相公生病,就她一人挑起家計,養三個小兒,還要侍奉公婆。」

    「這樣啊……」有人比她更命苦,她怎能討回洗衣的活兒?

    她心亂如麻地回到房間,見到楚鏡平抱著大寶說話。

    「枕頭。」指了床上的枕頭。

    「頭頭!」

    「棉被。」

    「被被!」他早就認得這些東西,爹還教他?

    「爹。」楚鏡平指著自己。

    「爹!」小手掌摸上「爹」的大臉,認同地開心大笑。

    又在誘拐小孩了!挽翠一個箭步上前上把抓回大寶。

    「他是壞蛋,叫壞蛋!」

    「蛋蛋!」大寶捏住楚鏡平的臉皮,掙扎著不讓娘抱。

    「大寶,我們回家了。」挽翠一手挾住活蹦亂跳的小胖兒,一手拎起小包袱,轉身就走。

    「等等,你就這樣走了嗎?」楚鏡平揉揉被捏紅的瞼皮,笑容可掬地道:「醫藥費、食宿錢、糕點錢、馬車錢,還有膽兒幫你洗衣服的工錢,你都不給啦?」

    「你!」挽翠一驚,想到空空如也的荷包,「你說……你說你要付錢……」

    「哎!我是想幫我兒子付錢,可你又不讓大寶喊我爹。」他無奈地一攤手,「我楚某人不做賠本生意,只好跟你要錢嘍!」

    「我會還你。」好現實的商人嘴瞼!

    「不如到我的別莊當管家,分期償債。」

    他就是要她為他做工!挽翠一咬牙,明眸直瞪。「我欠你多少錢?」

    楚鏡平扳著指頭,數了一下,又搖搖頭。「數不清,一百多兩吧。」

    這麼多?挽翠很快地在心裡盤算:一個月二十兩的工錢,不出一年就可以還清,這是大寶身體康復的代價,她一定得去償還。

    「二十兩的月俸?」

    「一毛不少。」

    「我帶大寶回去休息幾天,等收拾妥當後,再來找你。」

    「好!」

    楚鏡平笑意深長,她的心封得太死,他必須使點壞壞的手段。

    一步步地誘導她,讓她走入他的生命中,也讓他有機會進駐她心底。

    ***

    挽翠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最多只有幾件衣物和大寶的玩具罷了。

    她眷戀這個讓她和大寶平安度日的祖屋,就算楚鏡平不買,兄長遲早也要賣給隔壁地主,她根本無力挽回。

    也是在這裡,楚鏡平闖進了她平靜的生活。

    呵!想他作啥?以後天天大眼瞪小眼,恐怕不得安寧了。

    「爹,爹。」大寶嘟著一張小嘴,拖著小凳子,吱吱嘎嘎地走到門口。

    他根本不看娘親一眼,仔細放好凳子,再乖巧地坐下來等待「爹」。

    這孩子!他還在生氣昨天的事吧?她硬是把他帶回來,惹得他一路哇哇大哭,後來哭累了,還是在娘親的懷抱中睡著了。

    挽翠蹲下身,憐惜地揉了揉他的軟發,正想拍拍他的胖臉頰勸哄,忽然聽到有人笑道:「挽翠娘子,你回來了呀?」

    挽翠驚訝地站起身,口氣極為冷淡:「莊大爺,請不要胡亂稱呼。」

    莊迢龍帶了兩名隨從,油肥的臉孔擠滿笑容,「唷!你哥哥已經把你許配給我了,這還不是我的娘子嗎?」

    「我哥哥說的不算,我沒答應。」

    莊迢龍拉住挽翠的右手腕,涎臉笑道:「你本來就是我的人了,要不是姓楚的小子出現,你怎麼還會被顏均豪欺負?早該讓我好好疼愛了。」

    「你做什麼!」挽翠掙脫不了他的肥手,乾脆以左手拿起牆邊的掃帚,用力往他身上掃下去,「走開!」

    「你跟楚鏡平相好,我不趕快來帶你回去,就怕你被他帶走了。」莊迢龍色迷迷地看她。

    挽翠使盡力氣,拚命打上他的袍子,揚起了大團灰塵,「大色魔!走開!」

    「咳咳!」莊迢龍被灰塵嗆了鼻子,鬆開了手。

    「大寶進屋!」挽翠趁機拉起大寶,飛快地搶進屋子,用力關上木板門,迅速地架起大門閂。

    「挽翠娘子,開門啊!」莊迢龍敲得震天價響,扯著破嗓子喊道.!「你哥哥拿了我一百兩聘金,你如果不跟我走,可是要吃官司喔!」

    挽翠氣惱不已。「我是人,不是你們交易的貨物,你們買賣人口才不對!」

    「我莊大爺可是明媒正娶……」莊迢龍的聲音變得陰森,「挽翠娘子,我給你很大的面子了。」

    挽翠抱緊大寶,瞪住被敲得震動亂跳的薄門板,抿緊唇不說話。大寶察覺事態危急,抓緊娘親的臂膀,驚恐地望著門板縫隙外的人影。

    莊迢龍失去耐性,大罵道:「賤蹄子還裝什麼貞潔烈婦!老子不嫌你帶了拖油瓶,更不計較你和楚鏡平那廝睡覺,你再不乖乖給老子出來,今天就把你綁回去成親!」

    挽翠又氣又懼,他這次來真的了!她抱起大寶靠到牆邊,輕聲道:「大寶別怕,我們在屋內很安全,那扇門會擋住壞蛋,壞蛋不會進來。」

    她仍注視那片薄門板,這是一扇為她遮風擋雨、讓他們母子得以安全棲身的門戶,沒有人可以進得了她的屋子……

    「碰!」一聲巨響,門板被撞破了一個大洞,莊迢龍的隨從還想撞進來,卻被大門閂擋住,那人輕而易舉扯掉門閂,推開了破門板。

    「哈哈!」莊迢龍大踏步地走進來,笑容曖昧,「挽翠娘子,別學姑娘家的害羞模樣了,又不是沒跟男人睡過,別怕呀!」

    「我……我去告官!你們私闖民宅……」挽翠感覺身體劇烈顫抖,而大寶也隨娘親簌簌抖動。

    「老爺來疼娘子,又何必讓官府知道?」莊迢龍扯開了衣袍,就要撲上去。

    「你們……」挽翠嚇得想跑出門,卻又被他的隨從擋住。

    「把小孩扔出去!」莊迢龍又逼進了挽翠。

    「娘!娘,」大寶被兩個隨從強行抱開,他兩腳亂踢,哇地哭了出來。

    「大寶!」挽翠驚心大叫:「你們不能傷害大寶!」

    「你乖乖聽話,你兒子就沒事。」莊迢龍輕而易舉抱住了挽翠。

    「你……你放開我啊!」

    「你們出去守著。」他反而抱得更緊,轉頭吩咐那兩位隨從。

    挽翠意識到他的目的,更是拚命掙扎捶打,寧死不屈的決心戰勝了驚恐。

    雖然她曾為人婦,但她不是蕩婦,她絕不能讓這個惡棍毀了她的清白。

    「不要碰我!放手!」

    「香一個!挽翠娘子!」他毛手毛腳,慾望就快爆發了。

    被抱出去的大寶也是拚命掙扎,他知道有人正在欺負娘親,他討厭壞蛋!

    大寶要救娘!大寶長大了,不會再眼睜睜看壞蛋欺負娘,娘疼大寶,大寶不能哭,大寶要幫娘打跑壞蛋!

    小指尖用力掐住壞人的臉,趁那隨從痛得鬆手,大寶一溜煙跳下地,小小身子抓起高過他身體的掃帚,衝進屋子打壞蛋。

    「打打!蛋蛋!」大寶大聲呼喝,拿著掃帚柄猛戳壞蛋屁股,正好抵進了莊迢龍的屁眼。

    「你這小鬼!」莊迢龍手裡還抓著挽翠的衣襟,齜牙咧嘴地轉過身,眼裡欲怒交加,就快要噴出火來了。

    「大寶!」挽翠驚叫著,卻來不及阻止他一腳踢向大寶。

    只見大寶的小身子飛起,咚地撞向牆壁,額頭頓時血流如注。

    「娘……痛……」大寶沒哭,但那虛弱無力的聲音卻讓挽翠心碎了。

    「大寶!大寶!」她發狂地衝向大寶,卻被莊迢龍擋住。

    「娘……」大寶吃力爬起,又抓過掃帚,卻是力不從心地倒了下去。

    爹,大寶要找爹,爹可以救娘……

    門口狂風也似地衝進一個高大的身影,雙手一拎,把他抱進熟悉溫暖的懷抱中,然後是打雷般的怒喝:「莊迢龍!你在做什麼?!」

    爹來了,大寶綻出一個憨笑,昏昏沉沉睡著了。

    莊迢龍嚇了一跳,轉頭就看到怒不可遏的楚鏡平站在身邊,而駱宏忠、駱宏義則推開他的隨從,也擠進了小屋。

    「莊迢龍,你給我離開這間屋子!」楚鏡平又怒喊道。

    莊迢龍被楚鏡平一吼,也跳起來道:「你以為你是誰呀!?你有幾個錢就管到我莊大爺的頭上了嗎?」

    「我是這塊地、這間屋的主人!」楚鏡平昂然道。

    「你們賣了?」莊迢龍望向駱家兄弟。

    駱家兄弟心虛地點點頭,其實只是口頭承諾而已。今天他們約好過來察看地界,打算和隔壁地主解決糾纏不清的部分,誰知道竟然撞見這種事。

    楚鏡平將頭上流血的大寶交給挽翠,見到她凌亂的衣衫,怒氣再度上湧,「莊迢龍,你擅闖私人土地,非禮良家婦女,打傷小孩,今天我到縣府告你了!」

    「你去告呀!挽翠娘子是我的小妾,他們都收聘金了,還什麼良家婦女!」

    「你們收什麼聘金?!」楚鏡平怒視駱家兄弟。

    「一百兩……一百兩……」駱宏忠變得結巴,「在楚公子剛來時,我們不知道楚公子喜歡……喜歡我妹妹,那時候就……就收了……如果……」

    楚鏡平冷冷地道:「如果我早說要娶你妹妹,你們就來跟我收一百兩,是也不是?」

    「不是的!」駱家兄弟趕緊回答,自從楚鏡平出面為大寶看病之後,他們就知道事情麻煩了,又捨不得吐出一百兩聘金退婚,心想拖過一天算一天吧。

    楚鏡平怒道:「你們還把挽翠當妹妹看待嗎?她離開顏家之後,你們有盡到兄長的責任照顧她嗎?如今還有臉以兄長的身份為她主婚再嫁?!」

    你未免管太多了吧!駱家兄弟一肚子氣,但一想到賣地的豐厚收益,可以讓他們去賭坊翻一翻,只好憋住了不講話。

    楚鏡平怒氣衝天,見到挽翠被欺負,他說什麼也無法冷靜下來。

    「膽兒!」楚鏡平大叫一聲,門外的膽兒立刻跳進來,把一間小屋幾乎擠得無立足之地。

    「給駱大爺一百兩!」

    「是!」膽兒掏出一張銀票,恭恭敬敬捧到駱宏忠面前。

    「駱大爺、駱二爺,我代墊一百兩,你們想辦法和莊大爺解除婚約。」

    這傢伙簡直把他當透明人了!莊迢龍氣得七竅生煙,指著楚鏡平道:「姓楚的!請你弄清楚,是我先聘了挽翠娘子,她是我的人!」

    「今天人證俱在,告到官裡,我就有辦法把你告成非禮之罪!」

    莊迢龍冷笑道:「你也睡過她,大家彼此彼此……」

    話未說完,楚鏡平臉色轉為鐵青,語氣更是冰冷。「好!這就是民風淳厚的惠文城!哥哥不照顧妹妹、藥鋪不幫幼兒看病、惡霸在光天化日下欺負孤兒寡母,這種地方不值得我留下來,待我到官府告狀後,就帶挽翠母子離開!」

    「楚公子,您……您要去哪兒?」駱宏義緊張地問道。

    「走了,再也不回來。」楚鏡平向來笑臉迎人,此刻說話再也不留情分,「不買地、不釀酒,反正都是口頭談談而已,我還來得及收手。」

    此言一出,莊迢龍立刻後悔!雖說他家有恆產,但穀倉裡堆了幾萬斤麥子,萬一爛掉了、發霉了,全都是他的銀子啊!更何況開設酒坊之後,他日後收成穀物有了出路,這些收益可不是一百兩的挽翠所能比擬的呀!

    駱家兄弟更是驚慌,眼見到嘴的肥肉即將飛走,忙好言勸道:「楚公子,別生氣,我們跟您賠不是了,楚家買地釀酒的事,上頭的巡撫大人都看好,說是有利地方發展,為了惠文城老百姓的生計,我們兄弟在這裡求您了。」

    還不是為了他們的荷包!楚鏡平心中縱有不屑,臉上仍然沒有表現出來。

    莊迢龍換了一張笑臉道:「楚公子,我只是路過進來看看挽翠妹妹,我怎敢非禮你要的女人?一百兩的退聘我收下就是了,咱們有話好談。」

    「你把大寶打傷,沒有商量的餘地。」楚鏡平的態度仍很強硬。

    「是我不小心碰到小娃娃,不是打傷的。」莊迢龍趕忙解釋,又掏出幾錠銀子,陪笑道:「我也不敢要楚公子的一百兩,這裡有些錢,就給小娃娃看大夫、買果子吧。」

    「不必了,我自然會照顧大寶。」

    駱宏忠又道:「既然是大寶自己摔傷,楚公子也別生氣了,今晚我們兄弟擺桌酒席,喝喝酒,就氣消了。」

    「是了!是了!」駱宏義也忙打圍場:「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沒事了。」

    大家都是生意人,也是地方上有頭臉的人物,一點就明白,楚鏡平冷眼相看,見好即收。

    「今後誰也不准再打擾挽翠母子。」

    「不會了!不會了!」三人異口同聲。

    挽翠披頭散髮,抱著大寶坐在床邊,被這群男人弄得心煩意亂。

    這是她的家,這些人擠在這邊做什麼?又鬧烘烘地吵什麼?

    「出去,出……去……」無力地喊了出來。

    眼前都是人影,嘰嘰喳喳,她覺得好氣悶,又大喊一聲:「出去!」

    那些人影好像動了起來,她無心再去管他們,一心一意只有受傷的大寶。

    可憐的兒啊!才剛大病初癒,又讓壞人撞傷了頭,挽翠又痛又憐,她方纔已經撕了裙布幫大寶包紮,此刻見他昏睡不醒,小臉蒼白,一顆心又裂成無數碎片,淚水一滴滴掉了下來。

    「大寶!大寶!你看看娘一眼呀!別睡呀!」

    在他身上揉了又揉,大寶終於蠕動一下,茫然睜開大眼,驀地放聲大哭。

    「大寶啊,」挽翠心疼地摟緊兒子,淚如泉湧,「大寶不哭,大寶把壞蛋打走了,大寶好勇敢,娘好高興!」

    「哇哇!」大寶瑟縮在娘親懷抱中,怕壞人還要來摔他。

    「別怕,大寶保護娘,娘也會保護大寶,沒有壞人了,別哭呵!」挽翠一邊勸哄著,淚水卻不可抑遏地掉落,沾濕了大寶的軟發。

    她是一個弱女子,保護自己都成了問題,又怎麼保護至愛的兒子?

    門破了,她的天地也毀了,原來她用來隔絕外界的大門是如此脆弱!

    有誰能幫她遮風擋雨?還她一個安詳的生活?

    洞開的門口走進一個人,柔聲地喚她:「挽翠。」

    這人怎麼可以隨便走進她的屋子?挽翠低下頭,嚷道:「你出去!」

    楚鏡平坐到她身邊,心痛如絞地望著她的梨花淚雨。

    是他疏忽了,原以為讓她回來過幾天平靜的日子,她才會心甘情願過去別莊當管家,誰知道竟冒出莊迢龍這隻大色狼!

    她是需要被保護的,他不能再離開她。

    曾幾何時,他不再只是娶個賢妻的念頭,而是為她的柔情所牽引,深深地探入她的內心深處,隨她悲喜,與她同嘗人生酸甜苦辣。

    唯願緊守她身畔,相伴一世,一生護從。

    愛她。

    「挽翠……」他又低低喚了一聲,輕輕觸上她的手臂。

    「不要碰我!」她立即避了開去。

    大寶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來,見到楚鏡平,又是哇地一聲哭出來,伸長了兩臂要人抱,「爹!痛痛!」

    「大寶,」楚鏡平抱過嚎啕大哭的大寶,站起身輕拍他的背,「爹在這裡,大寶不痛了,好乖,不痛了喔。」

    「痛!」有人可以撒嬌,大寶也不管真的痛不痛,哭得更大聲了。

    「哎,會不會撞壞頭了?」楚鏡平心頭一抽,不覺焦急起來,「挽翠,我帶大寶去看古大夫,我們一起去。」

    挽翠神情恍惚,搖了搖頭。她不要去人多的地方,那邊有很多人會傷害她。

    「挽翠,走呀!」他伸手要拉起她。

    她猛然推開他,又向床頭縮去。「不要碰我!」

    「挽翠,你怎麼了?不然我自己帶大寶回城裡了。」他素知她離不開大寶,他帶走大寶,她也一定會跟著走。

    她抬起迷濛雙眼,有些空洞,有些淒迷,望見大寶歪在楚鏡平懷中,直覺那是一個安全穩當的避風港。

    大寶跟著他,就不會被人欺負,也不會再吃苦了。

    挽翠楞楞地掉下一串淚,又是搖搖頭,把自己縮進了牆角。

    楚鏡平著急不已,現在母子倆都出事,一個該走,一個又不肯走,他立刻下決定,拿出巾子幫大寶抹了眼淚,輕聲道:「大寶不哭,大寶聽話,爹請膽兒叔叔帶大寶到城裡看大夫,看完就不會痛了。」

    「娘……」大寶也離不開娘。

    「大寶很勇敢,大寶先跟膽兒叔叔騎馬回城,然後爹再帶娘去找大寶。」

    大寶止住了哭泣,圓圓大眼充滿了對爹的信任。

    「好乖的大寶。」楚鏡平脫下外袍,將他裹起來保暖,走到門外喚著膽兒道:

    「膽兒,快送大寶去看古大夫,務必外傷內傷都要治好,你照顧不來的話,再請玉泉他們夫妻過來幫忙。」

    「少爺,沒問題。」膽兒接過大寶,緊抱在懷裡,躍上馬匹揚長而去。

    膽兒辦事他放心,楚鏡平望看馬蹄揚起的塵沙,又蜇回屋內。

    「挽翠?」

    「你出去!」

    「你不要緊吧?你剛才有沒有受傷?」

    「不用你管!」挽翠雙目直瞪楚鏡平,用力嚷了出來:「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不必你好心出面,拿了銀子把我賣來賣去!」

    楚鏡平耐心解釋:「我不是買賣你,是銀子造成的問題,就要用銀子來解決。」

    「對!你有錢!你可以幫大寶看病,也可以把我買回去!」她忿忿地道:「楚鏡平,你聽著了,欠你的,我會還你,但你別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我從來就不要你的東西。」他鎮定地道。

    「你要的!你就是有目的!」她不自覺地抓緊衣襟。

    「我有什麼目的呢?」他無奈地攤攤手,「我想照顧你和大寶,不讓你們被外人欺負,這算不算目的?」

    「我會保護自己,不用你出面!」

    楚鏡平回頭望了被撞破的門板,聲音變得沉穩:「這是男人主宰的世界,不懂珍惜你的男人,他會破壞你的生活;如果有人懂得珍惜你,他會出面幫你解決所有的問題。」

    挽翠一愣!過去,她的生命一直由兄長和顏均豪擺佈,即使到了今天,他們的陰影仍然籠罩在她身上,甚至她的兄長還要繼續操縱她的命運。身為軟弱的女人,她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藉由另一個男人楚鏡平來救她!

    不!她不要他的施捨!她不要讓其他男人保護!

    她跳了起來,撿起掉在地上的大門閂,不由分說就打了出去,「你給我出去!這是我的家,不准你進來!」

    「挽翠,你怎麼了?不要激動啊!」他忍受著棍棒的敲擊,一步步退開,「我會保護你……」

    「是男人就是壞蛋!」她淚水迸流出來,「出去!」

    「挽翠……」他退到門口,心疼地看著她悲痛欲絕的眼神。

    她又看到他深邃注視的神情了,而那眼眸裡有她所沒見過的疼惜。

    她是多麼渴望有人能好好愛她、疼她,可是她能相信男人嗎?誰願意與她相守一世?不離不棄?

    不可能的!婚盟會破裂,原本指望白首到老的夫君也會變成惡魔,世上男人更是專門傷害她的惡徒,沒有男人會珍惜她!更何況是這個到處撒銀子的有錢奸商?

    她咬著唇,扔下大門閂,視線移向破門板。她是該離開了,這個小屋不能保護她和大寶,她要逃開這裡!

    但是她無處可去呀!外面都是男人,她不要見到男人!

    「啊!」一聲淒咽低號喊出,她跑進了浩渺天地之間。

    ***

    黃昏時刻,朔風再起,暗雲堆卷,暗示著風雨夜的來臨。

    膽兒駕馬車急馳趕來,當他扶下丹桂時,兩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挽翠瑟縮身子,披頭散髮地坐在井邊,頭臉全埋進了臂彎之間。

    楚鏡平焦急地站在一旁,目光全然注視著不勝寒風的她,手裡拿著一件黑色披風,卻是遲遲不敢披到她身上。

    「楚公子,挽翠她怎麼了?」丹桂忙問道。

    「你來了。」楚鏡平露出疲憊的笑容,又轉眼盯著挽翠,「她不肯說話,也不讓我碰她,我一碰她,她就又咬又打。」

    丹桂看到他手背上一個鮮明的齒印,歎了一口氣。「你還肯讓她咬,別人卻是把她打得更慘。」

    別人?那個可惡的顏均豪?楚鏡平心痛了一下,更明白她的失常了。

    丹桂走到挽翠身邊蹲了下來,語氣溫和:「挽翠,我是丹桂,我來看你了。」

    「丹桂?」挽翠緩緩抬起頭,兩眼已經哭得紅腫失神,乍見貼心姐妹,不覺悲從中來,淚水又是撲簌簌掉落。

    「挽翠啊!」丹桂心疼地摟抱她,就像哄著大寶一樣:「沒事,這裡沒有人會欺負你,起來吧。」

    挽翠失魂落魄哭喊著:「他們都要欺負我,我沒力氣,我怎麼辦啊!」

    「我在你旁邊,你別怕。」

    「他打我啊!他說我沒有落紅,可我清清白白的身子,我不明白啊!」

    「不去想了,你已經離開顏家,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外面都是壞男人,要我的身子……」

    「沒有了,他們都走掉了。」丹桂極力勸慰著。

    「我怕啊!哥哥又要把我嫁掉,誰也不顧我,他們就是要錢……」挽翠大聲哭號。

    丹桂用力摟住她顫抖的身子,以堅定的聲音安慰道:「挽翠,別想過去的事,從今天開始,誰也不能欺負你。」

    「很多壞人啊……」挽翠幾乎聲嘶力竭。

    「壞人很多,但是也有真心待你的人。」丹桂向楚鏡平望去,意味深長。

    「沒有!沒有!都是壞人!」挽翠大聲嚷著,淚眼模糊。

    朦朧淚霧中,好像看到有人為她披了一件衣裳,是誰?是誰會真心待她?

    依稀彷彿,她靠在井欄邊不停地哭泣,他一次次走近她,想為她加衣,卻讓她拳打腳踢給趕走。

    但他並沒有走,仍守在她身邊,寒風吹來,那翻飛的袍角一直在她身側舞動,不曾挪移半步,緊緊相守。

    是誰?還有誰能一世伴她?

    「丹桂,我好苦!」沒有人可以幫她了,她只能哭倒在丹桂懷中。

    「過去了……」

    風起雲湧,暮色沉重,嘶吼的夜風也在哭泣。

    楚鏡平長長歎了一口氣,幽幽緲緲,隨著風聲鑽入了挽翠的心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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