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空中翩然落下,雙手遞出茶杯,笑吟吟道:「烈哥哥脾氣越來越大了,喝杯茶消消火。」
慕容烈一邊自她手中接茶,一邊輕叱:「你在外頭鬼鬼祟祟做什麼?!」
「我聽說有人會我們的慕容劍法,很好奇啊,這套劍法連我都還沒練,居然教外人學去了,我當然要來看看熱鬧。」
「你沒學,是長輩不肯教你嗎?是誰好逸惡勞,最不願在武功上下心思?是誰有了時間,卻只想去聽些無聊的傳言?
哼,慕容家的劍法,你今兒個倒是難得關心起來了!只是連關心也是躲在外頭偷聽,算什麼?!」
慕容烈越說越是惱怒。
「真是和若一樣的性子,從來沒個正經,也不見你們真正關心過家裡的大事。」
「烈哥哥,你能者多勞啊!」慕容寧半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只是一臉無辜地陪著笑說,「寧兒只是想看看烈哥哥處理公事時的果斷,所以才在外頭瞧著。不過說起來,那兩個傢伙明明怕個半死,居然還不止目捨棄他們的老大,倒是很有義氣啊!
那個叫崔芷兒的人,只是受了若哥哥的授藝之恩,卻敢冒大險潛進山莊,想要安慰若哥哥,這份心意實在難得,要是讓那些滿口交情、滿嘴仁義的武林人士知道,怕要羞辱死他們。」
慕容烈徐徐點頭,目閃異芒,良久才道:「仗義每多屠狗輩!」
慕容寧見兄長頗為感慨,笑道:「烈哥哥,看來你也蠻喜歡這種人的啊,你不會真把他們殺了吧?」
「你說呢?別忘了他們學了我們慕容家的劍法。」
「不就是一套劍法,有什麼了不起?就不明白,各門各派怎麼那麼死板,把武功看得這樣重,烈哥哥你不會也和別人一樣死腦筋吧?」慕容寧不以為然地說。
慕容烈暗中歎氣。她果然和慕容若一個樣!
慕容寧不知他的感歎,眼珠兒一轉,笑嘻嘻地說:「烈哥哥,你說崔芷兒對若哥哥這樣好,真的只是為了感恩嗎?」
「你是說……」慕容烈神色一動。
「那還用問嗎?!」慕容寧誇張地說,「自古以來無數的傳說故事都證明,如果施恩的是英俊俠客,而受恩的女子又正好是美麗姑娘,那結果就是終成眷侶,人人稱羨啊!你想想,若哥哥那樣本事、那樣英俊、又那樣隨和,哪一家的;久孩能不對他芳心暗許?」
慕容烈看她陶醉地說著,一雙濃眉不知不覺地皺在一起,冷冷斥了一聲:「你聽多了傳奇故事,就以為人人都像你,以騙到一個英雄丈夫為畢生大志?」
慕容寧不以為然地扮個鬼臉。
「烈哥哥,女人的心你知道多少?女人就是喜歡聽傳說故事、女人就是以找一個好丈夫為畢生大志大願,這又如何?」
慕容烈心中一陣煩躁,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慕容寧也不氣惱,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忖:這個向來沉穩的哥哥今天的心情好像真的不太好,難道是因為若哥哥逃跑了,所以太生氣了?又或是因為什麼別的事……
慕容寧皺著眉頭想了半晌,然後輕輕一笑。管他為了什麼事,反正她都有熱鬧可看,日子不愁寂寞啊!
※※※
靜靜沉睡的崔芷兒,沒有了平日的嬌悍,因傷重而蒼白的俏臉,令人生憐。
雪白的肌膚、如畫的眉目、安寧的睡態,讓人很難相信,她是在市井間掙著一口飯長大的孤女,更叫人看不出,她竟是個凶蠻的母老虎……
慕容烈坐在床頭,靜靜端詳她的睡態,不覺輕笑了一下。
低頭看看手上剛從揚州傳來的情報,心中倏地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這樣一個看似柔弱得連自己都護衛不住的女子,為什麼要照應一堆孤兒?對於本來也身無長物的她,這將是多大的負擔?
為什麼以她的美麗,不求有所歸宿,卻要為了一些與她非親非故的孤兒蹉跎了青春?難道她心中真的早有所屬……
慕容烈皺了皺眉,無論是為了什麼,她有這等堅持,已是難得了。
這一路上行來,窮苦的她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然而來到慕容山莊,聽說慕容若落敗,沒有失落、沒有哀歎,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慰慕容若,這番心意,就是他,也為弟弟感動、慶幸。
若那小子總是輕易相信他人,可是他好像從來沒有信錯過人,真不知是他的眼力好,還是運氣好?
慕容烈有些無奈地歎息一聲,卻為了弟弟能有如此重義的朋友而欣喜。
沒有父母的孤兒要在這冰冷的人世間生存,不知要經歷多少艱險淒苦;而美麗的女子,為了保護自己,更必須時時保持警覺,所以,崔芷兒一向淺眠,那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她在睡夢中聽得清清楚楚,因而立刻醒轉。
她防備似地迅速坐起,雖然傷口好了許多,但激烈的動作仍然教她痛得直皺眉,只是怕氣勢為人所奪,不得不瞪圓了眼睛,惡狠狠地回視慕容烈。
慕容烈被她的舉動逗笑了。
「不用緊張,我不會傷害你。」
崔芷兒認出他是三天前,逼自己把所有的往事都吐露出來的那個人。
她覺得這樣坐在床上和他相對,頗為弱勢,所以掀被跳起來,擺出要打架的姿態。
慕容烈見她戒備的舉動,越發忍不住笑音心,「何必呢?我又沒打算把你怎麼樣。」
「我不是怕你!」崔芷兒心中七上八下,嘴裡卻不甘示弱地叫著,「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三天來一次也沒出現過?還有,守門的人像啞巴似的,問什麼都不答。」
慕容烈頗覺有趣地望著她,悠然答道:「我是慕容世家的子弟,奉命查清你為什麼會使慕容劍法,好處置慕容若。」
崔芷兒臉上的怒氣人止消,陪著笑上前一步。「我說的全是實話,你可千萬不能為難慕容若公子。」
「是嗎?這還要多方查證才能確定。在此之前,你不許離開此地,否則……我自然只能找慕容若算這筆帳。」馴獸之道在於所掌繩索的鬆緊控制。慕容烈悠悠說道,神情一片舒然,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愉悅。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儘管查好了,我才不會逃呢!」崔芷兒就差拍胸脯保證了。
就在慕容烈竭力忍住笑意時,她又小心翼翼,似在私傳什麼天大的秘密般地說:「我知道,一定是慕容烈怕慕容若公子有翻身之機,所以要你非把大罪名栽給他不可,對不對?」
她還真敢猜啊!
看到慕容烈有些驚訝的樣子,崔芷兒越發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你可千萬別做這種壞事,你想想,那個慕容烈可以把白U已兄弟趕出家門,絕不可能是好人,你幫了他,小心沒有好下場。所以,你一定要照事實來辦,不可以偏向慕容烈。」
慕容烈瞧著這個比手劃腳的女人半晌,才忍著笑,正經嚴肅地點頭。
「你說的有理,看來我真要防範那個大奸徒慕容烈才是。」
崔芷兒聽他同意自己的看法,一高興地笑著說:「我就知道世上還是好人多,你既是若公子的兄弟,我相信你自然也是好人,看來就只有慕容烈那個人卑鄙又可恨。」
慕容烈為人嚴謹,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第一次有人當著自己的面如此肆無忌憚地撻伐自己,他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只是很用力地瞪著崔芷兒,看她還有沒有絲毫失言的自覺。
只是等了半天,只見那個胡說八道的女子,喜孜孜地用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他,他只能歎道:「你果然對慕容若一片深情,為他感到不平,就把打敗他的慕容烈看作天下第一壞人。」
「當然!」崔芷兒點完頭,才意識到慕容烈在說什麼,傻傻地問:「你說什麼?」
看她眼睛睜得老大,好像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的樣子,慕容烈苦芙道:「還能說什麼,你都承認了。」
崔芷兒又羞又窘,跺腳大叫:「你胡說什麼?人家我還是個沒出閣的閨女,你這樣胡說,我的名聲毀了,誰來賠償?」
慕容烈很想嘲諷一下這只胭脂虎的好名聲從何而來,但最終還是直指問題的重點————
「你是女子,慕容若是男人,你們年紀相當,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再說,你若不喜歡他,為什麼千里迢迢來找他?又為什麼不顧生死,夜探山莊?!」
崔芷兒又急又惱,漲紅了臉,卻越讓人懷疑她是因心事被說破而羞窘。
「其實你也不用這樣,這本來就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們男未婚、女末嫁,就算有私情又算得了什麼?他對你有恩,你以身相許,也是千古美事。」
崔芷兒氣得一掌揮過去。
「胡說、胡說,胡說八道!」
慕容烈身形微閃,就躲了開去。
崔芷兒身上帶傷,追打不便,隨手拿了桌上的筆筒扔過去。
「你把我看作什麼啊?又把慕容若公子看成什麼了?他施恩於人,只是為了幫人,才沒有別的意思;我受恩不忘,是我自己的良心,哪裡有什麼他求?」一邊說上邊順手又抄起硯台砸過去。
「你就這麼看不起女人?難道女人被人施了恩,就一定要以身相許?女人除了身子就沒別的了嗎?混帳傢伙!」一隻花瓶準確地向慕容烈的腦袋飛去。
「女人碰上了個男人,就一定要想著終身大事?女人就不能講義氣、講良心去報恩嗎?你們這些臭男人,自以詩義薄雲天、英雄蓋世,女人要是有點兒義氣,你們就硬說有私情,平白壞人名聲—」崔芷兒咬牙切齒地又抓起擺在小几上的玉盤砸去。
「你們這些小心眼的男人,看扁了天下的女人了!你們造我的謠也就罷了,怎麼還要牽扯上慕容若公子,他若是正好有個紅粉知己,聽了這話誤會了,倒成了我的罪過了,不,是你的罪過。」
崔芷兒一氣之下,連身上傷口隱隱作痛也顧不得了,更加無心注意手上拿著什麼東西,總之是抓著什麼砸什麼。本來是對準了慕容烈砸的,可是怎麼也砸不著,乾脆就往地上亂扔出氣。
她砸了半晌,忽然意識到自己手上的東西一砸完,就立刻又有東西遞到面前,這才嚇了一跳,回頭看去,是慕容烈站在一旁,正苦笑著拿著個瓷盤往她手裡遞。
這人被飛砸追打,又被她這樣一番責罵,竟然絲毫不惱,反而她要砸什麼都由著她,甚至還幫她遞東西n二崔芷兒瞪著眼睛,望著眼前的怪物,愣了一會兒才問:「你不生氣?」
「我生什麼氣?女子最重名聲,你對慕容若無私情,被人誤會,自然生氣。」
慕容烈難得心情好,絲毫也不惱她放肆。「既然是我莽撞了,給你砸一下也是應該的。」
崔芷兒見他這樣好說話,倒覺得自己實在反應太過,忙將手上剛接過來的盤子小心放好。
低下頭,她思索了半晌,又覺得白自己不用如此低聲下氣,於是又抬頭大聲道:「是我太衝動了,但你也不能毀了若公子的名聲,否則、否則……」一時想不出威脅的話語,但面子還是要顧,「總之你要小心了!」
慕容烈微微一笑。
「那姑娘是消氣了,不用再砸什麼了?」
崔芷兒這才真的不好意思起來。「本來就沒怎麼生氣……」
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口是心非,她手足無措地想要解釋:「我、我對慕容若公子真的沒有私情啦,我真的好感激他。你知道嗎?我從小無父無母,沒人疼愛,若是有人對我稍稍好一點,我就會一生一世都記得。
那一天,下著大雨,我為了小弟偷了一個包子,被人踢打,倒在泥水裡。那個時候,他就走過來,把我扶起來,一點也不介意我身上的泥污把他的錦衣弄髒。
後來他還給我買吃的、買衣裳。他問我所有的事,知道我有一大幫的小弟、小妹要照顧、要保護,所以他教我武功,最後卻連名字也不留就走了。
也許他已經忘了我,可是我永遠都記得他。我總想報答他,或為他做些什麼,可是,我真的沒有想過要嫁給他。
再說,以慕容若公子的身份,他幫我只是因為一時的惻隱之心,我只想感念他的恩義,不會妄想他對我有什麼情意……」
慕容烈原本還蠻佩服她的知恩圖報,可是聽到後面,就聽出破綻了,忍不住皺眉問:「你所謂的沒有私情,是因為你知道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可能會看上你,所以你就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去作什麼以身相許的夢。那如果他真的很喜歡你,喜歡到什麼都不在乎了,你會如何?」
「那還用問,當然立刻嫁給他。」崔芷兒一點也不害羞地白了慕容烈一眼。
〔哪個女人不想嫁個年少英俊、善良溫柔的丈夫?他有這麼多好處,如果他喜歡我,我怎麼可能不立刻抓緊他?」
慕容烈立時為之氣結。
「不過,你說的本來就是廢話,他不可能喜歡我的。再說,以我的身份,若是喜歡他,豈不是害他被人看不起?
我既要報恩,自然不能害他,所以還是只想報恩的事好。」崔正兒還算有一點理智,沒有癡心妄想。
不過,慕容烈一點也不以為然,心中暗忖:如果讓這女人知道慕容若根本不在乎身份地位,也不介意娶一個沒有背景的女人的話,不知道她是不是會立刻動情,馬上想盡法子去求配姻緣?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賴在慕容世家不走的那些世家小姐們,刻意親近的種種姿態,慕容烈心情頓時不快,冷哼了一聲,「你一共欠我二千四百五十九兩銀子,記得慢慢還。」
崔芷兒乍聽到這個就算她做牛做馬一輩子,也不可能賺足的數目時,怔住了。
「你說什麼?」
慕容烈看她那又驚又傻的樣子,十分可愛又可笑,心中的不痛快一止刻煙消雲散,只想好好逗逗她。
於是他沉著聲音,一本正經地說:「你一共打爛了三個景德鎮的景泰藍的花瓶、兩個玲瓏碗、四個青花盤,這些都是御窯出的貢品。
還有歙州的龍尾硯也價值不菲,而那筆筒是名雕匠張藥兒親手所製,小小方寸間雕了完整的清明上河圖。,怎麼算也可值千兩白銀。
且筆筒裡頭放的全是宣州的兔毫筆,還有滿桌子被你糟蹋的揚州六合箋、易州雲墨,這些加在一起,就算我念你是怒極所為,給你打個五折,你最少也欠我二千四百五十九兩,希望你這輩子可以還得完。」
崔芷兒目瞪口呆,被慕容烈的話嚇個半死。「你不是說,就算整間房子都砸了,也由我嗎?」
「我是說由你砸啊,可沒說砸完了不必賠。」慕容烈一本正經地說。
崔芷兒雖膽大包天,但這樣可怕的債務壓下來,還是嚇得她魂飛魄散、面無血色。
慕容烈見她驚惶,越是高興,忍不住笑道:「不用急,等你休養好了,再慢慢做工還不遲。」自覺再不走,就要爆笑當場,便快步往外走去。
崔芷兒這時才意識到上了大當,惡狠狠地罵了一聲混蛋,聲音未落,最後那塊倖存的盤子已向慕容烈飛去——
慕容烈飛快開門,人閃出門去,反手關門。
盤子撞到門上,砰然落地,摔個粉碎。
慕容烈把門打開,笑道:「這雖不是景德鎮的瓷器,卻是邢窯的名瓷,現在你總共欠我二千五百兩。」
在崔芷兒發出詛咒之前,他用力關上門,大笑而去,嚇得一路上習慣他冷眼冷臉的僕人們臉色慘白,以為天要塌下來了。
第四章
在以後的三天裡,慕容世家威儀最重、從不對人假以辭色的慕容烈心情非常好,甚至會不時露出笑容,教下人們膽顫心驚。
就連慕容寧都暗中拉著丈夫柳吟風嘀咕:「烈哥哥好怪啊,以前除了對我之外,對誰都是板著一張臉,怎麼最近心情這麼好?」
柳吟風只是微笑著說:你烈哥哥也是普通人,也喜歡說笑歡暢,只是他身負當家之職,必須穩重,只是日子一長,倒把真性情給忘了。現在有人能讓他這樣輕鬆開懷,你該為他高興」。
慕容寧含笑點頭。
※※※
崔芷兒這些日子過得簡直無聊到極點。
雖然她這輩子沒穿過這麼好的綾羅綢緞,生活在這樣華麗富貴的小樓中,每天吃的是些以往連聽都沒聽過的美味名菜,衣食起居全不用自已打理—可是卻半步也不能多走,什麼事也不能做,除了發呆發悶,就只能發脾氣了。
木來往往的婢女、下人雖不少,可是他們只管低頭幹活,絕不多嘴說話,任她想盡法子、說破嘴皮,也不能讓別人說一句話。
幾次試著想要闖出去,可是守著她的都是些會功夫的婢女,她身上的傷還沒好,手上又沒有武器,又因怕連累慕容若而不敢傷人,所以不但衝不出去,好幾次還被幾個丫頭制得動彈不得,十分丟臉,只得打消硬闖的主意。
她現在唯一感到快樂的,就是那個有一雙銳利冷眸的男子來探望她的時候了。
雖然他的脾氣不太好,也不給她什麼好臉色,但至少肯和她說話,不會讓她覺得無聊。
有好幾次問起他的名字,卻總被他巧妙地一口帶過,她的性子大而化之,也沒多想,每次見他來了,還是滿臉笑容地迎上去。
這樣日復一日,她和他也越來越親近了。
※※※
另一方面,慕容烈也越來越喜歡逗弄這個倔強、好勝又糊塗的小女人了。
他自小家教甚嚴,不苟言笑,看著她淺嗔薄怒、擰眉瞪目,他竟覺得很有趣。
只是面對在慕容世家作客的一干世家小姐們,他依舊不假辭色,冷冰冰的態度已經叫許多人知難而退,只有同屬四大世家的歐陽世家歐陽倩兮、東方世家東方憐心、南宮世家南宮夢還沒有離開。
然而,教慕容烈煩心的卻不是她們,而是他那個愛作夢的妹子。
慕容寧認定了崔芷兒對慕容若情有獨鍾,整日想著怎麼作媒。
慕容烈大感不悅,為防這個小丫頭胡說八道,真把崔芷兒的心說動了,他嚴密封鎖了崔芷兒所住的小樓,不讓慕容寧有進去見崔芷兒的機會,任慕容寧怎麼纏鬧也不理會。
慕容寧卻鍥而不捨,在探查到慕容若的行蹤後,更扯著慕容烈問個不停。
「烈哥哥,你難道一點也不關心若哥哥?」
「難得有個女人真心對若哥哥好,你怎能不幫若哥哥的忙呢?」
「現在已找出若哥哥的行蹤了,咱們只要想法子讓他們在一起,保證天雷勾動地火……」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除了找丈夫,就不想別的事嗎?平白把人家報恩的心意給曲解了。」慕容烈越聽越覺心裡不舒服,便聲色俱厲地喝斥她。
慕容寧伸伸舌頭,做個怕怕的表情。
「好了好了,你不同意就算了,何必這麼凶?人家只是擔心若哥哥一個人在外頭,沒個伴太可憐了。」
「想給他找伴太容易了,歐陽倩兮身邊的丫環朝衣一直對若有意,你只要把若的行蹤透露給她,保證她立刻趕去相伴。」
「可是,你不是說朝衣來歷不明嗎?我看崔芷兒去和若哥哥在一起更合適。」
慕容寧不怕死地堅持。
慕容烈臉色一沉。
「不行,崔芷兒學的是我們慕容世家的劍法,不能隨便讓她出去,而朝衣到了若身邊,若自然可以查出她的身份來,這樣一舉兩得,你還要反對嗎?」
慕容寧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好好好,我負責把朝衣騙去找若哥哥就是了,不過我還是認為崔芷兒更合適。」
慕容烈冷冷看了她一眼,拂袖便走,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因慕容寧的話而大受影響,也沒有警覺到自己引以為傲的定力似乎潰決了。
慕容寧只是笑嘻嘻地看著他走。去,眼珠兒骨碌碌地轉著,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寧兒,你又想害人了;」帶著深深寵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慕容寧迎上丈夫多情的眸光。「哪有,人家是在為兩個哥哥的終身做打算啊!」
「兩個哥哥;」柳吟風淡淡一笑,「你惹怒烈是故意的?」
「當然啊,我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幾天列哥哥的心情好,都是因為崔芷兒,我怎麼會傻得把她推給可能早不記得她是誰的若哥哥。可是烈哥哥居然不讓我見崔芷兒,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若不惹他生氣,也對不起自己。更何況烈哥哥整天忙著事業,根本不會想私事、談私情,我要是不給他點兒刺激,可怎麼成啊!」
「好個精明的寧兒,我現在真要同情你可憐的哥哥了。」
慕容寧得丈夫誇獎,更是神采飛揚,笑得闔不攏嘴。
※※※
「好無聊啊,」一天之內,崔芷兒連歎了十三口氣。
整天因在房間裡實在太無趣了,崔芷兒恨不得把滿屋子的東西再砸一次,發洩一番。
可是無論她怎麼砸,也沒見那個可惡的人有半點心疼,反而以惹她生氣為樂,所以她不願再給他提供快樂了,只好隨便拿了案上的書翻翻。
她是孤兒,沒人教她識字,不過,她愛偷聽私塾老先生講課,雖然似懂非懂,字倒也認得蠻多的,只是這桌上的書都是些四書五經,她根本看不下去。
崔芷兒把手上那本書惡狠狠地往緊緊關上的房門扔去,隨手又翻開另外一本,然後目光再也不能自書上移開了。
這本書字少圖多,正好合適崔芷兒閱讀,看那圖解,應該是運氣修鏈的法門,更是教崔芷兒如獲至寶。
將書中所授和她所學的印證,她已可以確定這是慕容世家的內功心法,她專注地看著,沒有發現窗外有一雙眼睛深深地凝望了她好久,而那眸中的冷銳也在凝視中漸轉柔和。
崔芷兒一直看到了夜幕低垂,兩眼生疼,才把書闔上,細細回味她領悟的要點,心中甚是歡欣,就連送飯來的丫環,也被她滿臉的笑容給嚇著一—。
崔芷兒心情愉快,也不像以往那樣發怒生氣,笑嘻嘻地拿起飯菜就吃,可才吃幾口,耳邊忽然聽到一聲長嘯,嘯聲激昂,震人心魂。
崔芷兒心中一動,放下飯筷,打開窗子,往下看去,只見樓下的池塘旁,有一個熟悉的男子在舞劍。
那個肯陪她說話,解她寂寞,卻惡劣地每次都要惹她生氣的大壞蛋,竟有這樣高強的武功,那劍法崔芷兒並不陌生,可是由慕容烈手中施展開來卻極具威力,教崔芷兒看了不禁驚歎佩服。
同一套劍法,由不同的人施展,為什麼會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
慕容若當初教她劍法的時候,劍勢飄逸,教人難起殺意;而這男子雖使著相同的劍法,卻能生出一種凌厲的氣勢,教人心膽俱寒。
崔芷兒癡看著他運劍的英姿。原來世上竟有人可以將劍法施展到如此境界:.…
她不知自己的呼吸比平日急促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臟隨著劍風呼嘯之聲劇烈跳起來,似要震破胸膛,她的眼中、心裡,只有他一人。
慕容烈劍勢如潮,全無斷絕,只覺胸中豪情難抑,再次長嘯一聲,嘯聲穿雲裂石,蕩在天地間。
「好!」崔芷兒低叫了一聲,雙手無意識地交握在一起,指甲扎入掌心她竟無所覺。
慕容烈聞聲劍勢立止,轉身,他抬頭望向聲源——
是她,崔芷兒。
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深沉,還有一點若有似無的……溫柔。
崔芷兒一眼就看進慕容烈眼眸最深處,也看到隱藏在其中的溫柔。
那個總愛嘲笑她、惹她生氣的男子,深沉如海的眼眸中,竟有這麼深刻的……
溫柔!
這溫柔是因何而來?為誰而生?
崔芷兒心中猛然一震,連呼吸都忘了,唯一能做的只是癡癡地看著慕容烈。
崔芷兒不知在窗前癡癡立了多久,也不知慕容烈是何時走的,最後是因夜露侵衣而回過神來,卻覺得臉上火熱難耐。
手輕輕撫在臉上,她被那滾燙的熱度嚇了一跳,忙回頭照鏡,見鏡中女子兩頰嫣紅、雙眼柔媚,一時間竟認不出鏡中的人兒,就是素來大而化之、無半點女兒態的自己。
怔怔坐了半晌,她忽然尖叫一聲,跳了起來。
完了完了,剛才她面紅耳赤的樣子那傢伙一定看見了!天知道他會不會以為她對他有什麼企圖?
崔芷兒又羞又惱,在房間裡直跺腳,卻什麼主意也想不出來。
這般心亂如麻,如何安然入睡?
崔芷兒坐立不安,在房裡走來走去,吵得樓下的侍從、隔房的丫環也無法入睡,次日人人呵欠連連。
崔芷兒若要逃跑,這倒是大好時機,可是她只顧惱恨,盼望他別再出現,惹她羞慚,根本不記得這檔事了。
※※※
慕容烈確實三天沒有出現,但崔芷兒也沒有鬆口氣的感覺,三天裡,她越發心神不定了。
真是一個可恨的傢伙,就算人不出現,還要這般害人!
最最可恨的是,他為什麼不出現了?
他不再懷疑了嗎?他不再逼問了嗎?他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一直把她關在這裡,不肯放她走?他不再……想見她了嗎?
問了自已一聲又一聲,並回憶著自認識他以來的點點滴滴,就在她快要按捺不住,想要闖出去的時候,慕容烈終於來了。
不過,他仍然沒有上樓,只是在花園裡舞劍。
又困擾、又覺莫名嬌羞心怯的崔芷兒,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喜,卻又受不了劍光引誘,還是坐在窗前,目不轉睛地看著慕容烈舞劍。
越看越是癡迷、越看越是讚歎……到底要如何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要怎樣才可以有和他一樣的實力?
她在養傷期間,在武功上的見識、理解都進步飛快,但因她不能離開小樓,無法練功試劍,所以並無所覺;更不知道,在不知不覺間,慕容烈的英姿已經深深刻在心間……
※※※
慕容烈和當年的慕容若一樣,都看出崔芷兒有極高的武學天分,所以有心成全,只是他身為當家,不能像慕客若那樣肆無忌憚,只能藉著舞劍,將慕容劍法中的菁華一一展現。
他相信崔芷兒若夠聰明,必然可以受益無窮。
這其中的苦心,他自然無法告訴別人。
而慕容寧依然不肯放棄,老纏著他說要見崔芷兒。
慕容烈不勝其擾,要出去避避,東方憐心和歐陽倩兮卻正好一起來訪。
「烈大哥,我們四家論劍之期就快到了,今年正好輪到我家作東道主,烈大哥想要何時動身?」東方憐心滿面笑容地走進來。
慕容烈淡淡答道:「我剛接了南宮世家的傳書,這一次代表南宮世家出戰的是四少爺南宮虹飛,他會先到這裡接他妹妹南宮夢同行,到時我或許會跟他們一起出發。」
「是嗎?」東方憐心臉上帶笑,心中暗自失望。
原以為可以和慕容烈相伴上路,以培養感情,這樣一來,又加上兩個礙眼的人。
偏偏歐陽倩兮也笑說:「這一次我家參加論劍的是二哥,他到時會直接到東方世家。倩兮自小就聽長輩說,四大世家每三年都有年輕弟子論劍比武,近十年來,總是慕容大哥獲勝,倩兮也想一起去看熱鬧。」
東方憐心心中不悅,臉上仍含笑。「姊姊也要一起去?」
歐陽倩兮微笑。「是啊,這次極可能又是慕容大哥獲勝,倩兮也想看看慕容大哥的英姿。」
「咦,歐陽姊姊難道不希望歐陽世兄得勝?」東方憐心的聲音裡已有了挑釁之意。
歐陽倩兮微笑如故。「我們四大世家代代相交,情誼深厚,所謂四家高手論劍,不過是切磋武功而已,誰勝誰負又有什麼關係?難道真要為了一時勝負而傷了和氣?」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東方憐心無言反駁。
慕容寧看這二人過招,大覺有趣。
慕容烈、心中則是暗暗冷哼。
她們看中的,不過是慕容世家的財富、地位罷了,倒是那個笨笨傻傻、從不因富貴禍福而移志的小孤女,比她們可愛上千倍。
他這才想到崔芷兒,東方憐心已經問起來了——
「烈大哥,那個會使慕容劍法的女子,你怎麼處置了?可有查出來歷?」
「她,我自有處置。」慕容烈無心解釋,「我有事要處理,先走一步,二位自便。」說完就走了,一點也不覺得失禮。
東方憐心聽了只覺得面子掛不住,卻仍盡力保持微笑,但那笑容怎麼看都覺得僵。
歐陽倩兮是第一次聽到此事,微微驚訝道:「有人會慕容劍法?」
「是啊,是個叫崔芷兒的女人,據說是若哥哥教她的,好像學得還不錯。可是烈哥哥把她關了起來,連我也不許見,要不然,我早把她的所有事情都套出來了。」慕容寧滿口埋怨。
聞言,歐陽倩兮與東方憐心同時心中一動,若有所思。
「寧兒,慕容世家最膽大的就是你了,你怎麼會沒膽子偷偷跑去看?」東方憐心用上了激將法。
慕容寧苦著臉。「誰說我沒膽子,可是烈哥哥派了他親手訓練的四、五個高手守在那裡,我一個人可打不倒那些人,吟風也不肯幫我。」
歐陽倩兮微微一笑。「你一個人當然不可以,若是加上我們呢?:」
崔芷兒正在苦讀手中的內力圖解,很自然地依圖調息吐納,在一呼一吸間,耳目變得無比敏銳,三丈之內若有蟲嗚蟻走,也逃不過她的耳目,所以門外的打鬥聲雖然微弱,她仍聽得清清楚楚。
心中一凜,她忙將書一掩放下,隨手抽了枝筆,輕輕問到門後。
房門一推即開,人影一閃而入,崔芷兒也不及細看,以筆作劍直刺了出去————
東方憐心第一個進來,還沒看清房中情形,忽遇攻擊,本能地側身一閃,徒手回擊。
轉眼間,二人已交手十幾招,慕容寧和歐陽倩兮才剛剛進來,看到二人交手頗為精采,也無心插手。
「你就是崔芷兒?你的劍法果然使得好,連我都還沒有把本家劍法練得這樣好過。」慕容寧看得美眸閃亮。
東方憐心見她們進來了,更不能示弱,使盡渾身解數才將崔芷兒逼退,皺眉驚道:「不可能的,你的武功怎麼進步這麼多?」
「這還用問,自然是烈哥哥教她的。」慕容寧想也不想,就下斷言,引來歐陽倩兮和東方憐心不敢實信的眼神。
各門各派無不將本門最一局武功看成機密,像慕容烈那樣冷心冷眼,凡事只考慮利害關係的人,更不可能做這種事。
不過,除此之外,確實也不能解釋,崔芷兒在被軟禁的期間,武功突飛猛進的事。
崔芷兒見這三女似乎也沒什麼強烈的敵意,所以也沒有再攻擊,只是皺眉問:「你們是什麼人?」
東方憐心冷哼一聲,嬌顏上滿是不快。
歐陽倩兮則是面帶微笑,神色和悅地看著她。
唯獨慕容寧笑吟吟地走近她。
「我是慕容寧,慕容若和慕容烈的妹妹,這兩位是東方世家的東方憐心小姐,和歐陽世家的歐陽倩兮小姐,我們都是特地來見你的。」
崔芷兒知道眼前這三位都是世家小姐,身份尊貴,再看慕容寧嬌美無限、東方憐心明艷照人、歐陽倩兮氣度華貴,反觀自身,雖然眉清目秀,可被這三女一比,怕也不如。
她心中黯然,看著三女,不再一一吉語。
東方憐心自覺高貴,對崔芷兒頗為不屑,可是崔芷兒的武功精進,叫她方才措手不及,幾乎吃了虧,心中十分氣惱。
歐陽倩兮細看崔芷兒的眉目,只覺這女子有一種與世家閨秀不同的清麗,而她看到她們時,神色間微微的變化,頗令人玩味。
慕容寧對她的疏遠不以為一息,笑著上一刖,伸手想要拉她。
「崔姊姊,你覺得若哥哥和烈哥哥哪個好啊?」
她問得倒是直截了當,崔芷兒聽得一片茫然。「烈哥哥?」
「原來你喜歡烈哥哥。」慕容寧當這是她的回答,拍掌而笑,「對嘛!這樣更合適。」
東方憐心和歐陽倩兮聽了,同時變了臉色。
這時,房門口傳來一個壓抑怒氣的冰冷聲音。「你們在幹什麼?」
東方憐心臉上再也掛不住笑容;歐陽倩兮雖然仍然在笑,卻有些僵硬,二人一起回頭,看向站在門外、神色冷厲的慕容烈。
慕容寧一點做壞事被當場抓到的自覺也沒有,笑著走過去,拉住慕容烈的袖子。
「烈哥哥,崔姊姊既漂亮、武功又不弱,而且她剛才還承認喜歡你,你怎麼就是捨不得讓我看看她呢?就算是金屋藏嬌,也不用防你妹子啊!」
慕容烈怒氣難抑,冷著臉甩開她的拉扯,大步入內,眼睛一直望定站在原處發愣的崔芷兒,不必開口說話,滿身的寒氣已讓人明白他極度不高興了。
東方憐心還在遲疑,歐陽倩兮已笑道:「慕容大哥請勿生氣,是我們一時好奇,若有冒犯,請大哥原諒,我們先走了。」然後也不指望慕容烈回頭客套,輕輕一扯東方憐心,二人一起快步離去。
只有慕容寧還睜大眼睛,做足了看戲的準備。
只是在慕容烈回過頭,用殺人的眼神瞪過來時,還是不得不識相地陪笑退走了。
慕容烈看崔芷兒仍然傻呼呼望著他發呆,微一皺眉,一罪近她問,「你怎麼了,受傷了?」說話間伸手要探她的腕。
崔芷兒忽然猛一甩手,大聲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慕容烈看她激動的表情,有些想笑,又有些說不出來的不安,但他還是微微一笑。「慕容烈。」
崔芷兒雖然有心理準備,可是聽慕容烈自報姓名,還是難以相信,眼珠子和下巴幾乎都要掉下來了。
慕容烈雖然定力過人,不過,看崔芷兒這樣的反應,心中仍不免忐忑。
這些日子以來,崔芷兒對他大聲撻伐,現在身份揭露,崔芷兒怎麼可能不生氣?她應該會把整個房子都砸了,再跳過來打人、抓人,怎麼可能這樣平靜?
太詭異了!
慕容烈大感奇怪,心裡想著該說什麼好時,崔芷兒兩眼一閉,往後倒去。
慕容烈忙伸手扶住。「你怎麼了?」
崔芷兒閉目不動,全然沒有知覺。
慕容烈雖然向來沉穩,這回也嚇得面色鐵青,手忙腳亂了好一陣子,最後才知道崔芷兒是氣暈了過去。
慕容烈抱著崔芷兒,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這個女人也實在太出人意料了,生命中若有這樣一個女子相伴,想必永遠不會寂寞吧?
慕容烈的笑聲傳出了小樓,慕容寧聽得滿臉笑容,可歐陽倩兮和東方憐心卻懷疑耳朵出了問題。
像慕容烈那樣冷心冷眼冷臉的人,竟會發出那樣的笑聲,實在叫人不敢相信。
他是為了誰而忘情大笑?
是那個叫崔芷兒的女人嗎?
東方憐心臉色鐵青。
歐陽倩兮則是悵然一歎,「慕容世家的兩兄弟果然都是怪人。」
東方憐心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歐陽倩兮也沒有意思和她同仇敵愾,只是笑笑就走開了。
她也是尊貴人家的女兒,何必太過委屈自己?若是不成,就早早放手,為了男人浪費生命,何其愚蠢?
走出幾步後,回頭看東方憐心還是神色不善,站在原地沉思不動,歐陽倩兮但笑無語。
看來她還沒有想通,不過她若是要演出爭風吃醋、陷害殺伐的鬧劇來,她擦亮眼睛看看熱鬧也無妨。
歐陽倩兮笑笑,不再回顧東方憐心,轉頭離開,可才走兩步,就見一個慕容家的下人腳步匆匆地過來,在面前施了一禮,「歐陽小姐。」
歐陽倩兮順口問道:「有什麼事嗎?這樣著急。」
「南宮家的少爺來了,小人要趕著去稟報呢。」那僕人再行了禮,就急忙往風雲樓去了。
歐陽倩兮素聞南宮虹飛也是個不凡人物,聽說他人到了,也想去睹他的廬山真面目,她微笑著往大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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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慕容烈本來想等崔芷兒醒來,只是南宮虹飛到了,不能不接待,只好先出來見客。
東方憐心趁機提議要立刻動身去東方世家,準備四大世家的論劍會。
南宮虹飛無異議,南宮夢追隨兄長。
歐陽倩兮明知東方憐心是有意想拆散慕容烈和崔芷兒,也不點破,含笑點頭。
還好方纔她和南宮虹飛交談,頗為投契,要能立刻上路,一路上說笑相伴,也是快事。
只見慕容烈皺眉沉吟,最後只說還有事要交代一下,不能立刻動身,請大家先行,他過兩天再趕去。
東方憐心大是不依,但南宮虹飛對歐陽倩兮頗有好感,一路上若沒有別的男子礙眼,心中更覺高興,所以立刻點頭,南宮夢也同意,東方憐心只好放棄堅持,恨恨地收拾東西,和大家一起出發。
這幫貴客一走,慕容世家的下人都鬆了口氣,沒有了這些不能得罪的客人要招待,大家的日子也好過許多。
慕容烈也覺清閒多了,不過,他並沒有時間享受這份清閒,因為即將遠行,他必須好好處理崔芷兒的事。也不知那個壞脾氣的女人醒過來之後,會如何發作?
崔芷兒醒來之後,什麼脾氣也沒有,只是發了半天呆,然後就開門,叫守著她的丫環傳話,說要見慕容烈。
慕容烈走進小樓時,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有什麼稀奇古怪的暗器砸過來,他也可以接得住。
可是,他沒有料到崔芷兒的暗器,竟是大部分男人無法應付的——眼淚。
崔芷兒淚光盈盈,看了慕容烈半晌,才落下來,她幽幽道:「你騙得我好苦。」
這柔弱狀,讓已經習慣她兇惡神情的慕容烈一莫名地慌張起來。
崔芷兒輕輕咬著貝齒,又問:「慕容若到底在哪裡?你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又沒有說過我不是慕容烈,至於若早就偷跑了,反正他素來做事都沒分輕重,由著性子來,我也習慣了。」慕容烈一邊說著,一邊靠近崔芷兒。
崔芷兒又瞠又怨地瞪他一眼。
「看來你們兄弟不像外頭傳得那樣不和啊,你只是壞心眼瞞著我,看我擔驚受怕,你很歡喜嗎?」
慕容烈聽她話語中嘻多於怨,情不自禁又靠近她一點。擁有影響全武林局勢實力的他,此刻卻像個笨拙的少年,不知說什麼才好。
「不是的,只是你對我印象不好,所以……」
「你真是個壞蛋!」崔芷兒口裡罵他,可眉目間卻沒有絲毫怒意,反而含羞帶怯地投向他懷抱。
慕容烈大喜過望地抱住她。
然而,在擁抱之時,崔芷兒順手抄起小几上的花瓶,惡狠狠地對著慕容烈的腦袋砸下去。
慕容烈雖武功高強,但也還是血肉之軀,受重擊之下,渾身一軟,倒了下去。
崔芷兒將他一腳踢開,怒道:「混帳王八蛋,敢占本姑娘的便宜?!你騙慘了我,我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
崔芷兒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被玩弄於股掌之間,越想越氣,隨手抓了把剪刀對著慕容烈的咽喉就要紮下去:「不行,你戲弄我、欺負我,就這樣讓你死掉,不是太便宜你。」她的手又停住。
「對了,挑斷你手筋腳筋,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仗恃武功欺負人?」
「可是,對於武林高手來說,這可是比死還難受的事……」
「那就挖掉你的眼睛,看你還敢不敢用那怪怪的眼神來騙人。」
又想到他眼眸深處的溫柔,崔芷兒實在下不了手。
「算了,還是割了你的舌頭,叫你以後騙不了人。」
「可是,太殘忍了吧!」
「要不,就乾脆把你毀容。」
「但是血淋淋的,好嗯心啊,」
崔芷兒自言自語著,每想出一條毒計就否定一條,一把剪刀在慕容烈身上移來移去,就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想了半天——對了,趁現在趕快離開,要報仇以後有的是機會。
想到可以輕易放過慕容烈的藉口,崔芷兒這才安心地碎了一聲,「姑娘我宅心仁厚,這一次就饒了你,以後再算帳!」
說完,再狠狠一腳踢得慕容烈在地上滾了一滾,地上的花瓶碎片立刻割到他的臉,鮮紅的血即刻流了出來。
崔芷兒嚇得驚叫一聲,忙蹲下察看慕容烈的傷口,發現只是破了點皮,才鬆了一口氣,又將他推開,跺跺腳,推開窗子,躍了出去。
外頭守著的侍衛發現她逃去,立時急起直追。
躺在地上,本該知覺全無的慕容烈忽然睜開眼,挺身站起,低頭看看滿地的碎瓷片,無奈地苦笑一下。
「崔芷兒啊,崔芷兒,你又多欠了我一百兩。」可同時他心中又多一股歡喜,叫他恨不得大笑出聲。
那個傻女人最終還是不忍心傷他分毫,這一局他可是完完全全地賭贏了。
手拭了一下臉上的血跡,他神色輕鬆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才步出房,幾個看守小樓的侍衛已經來到他面一刖行禮。
「怎樣?」
「一切都照烈少爺的吩咐,與她交手幾招後,就故意讓她突圍而去。」
慕容烈點點頭,看手下人都用驚異的表情盯著他臉上的傷口,他只是一笑,沒有再多說,邁步離去。
「騙了你這麼久,這個就當償還你的吧,只是你欠我的債,不能不還。」
※※※
崔芷兒從慕容世家逃出,才剛鬆了口氣,就聽見有人在叫:「老大、老大。」
崔芷兒一眼看去,竟是張阿虎和李小牛。
「你們怎麼在這裡?」
「自從老大你進了慕容山莊,沒有再出來,我們兩個就擔心得要命,天天在山莊附近打轉,現在總算老天有眼,老大你出來了!」
崔芷兒心中感動二難得你們對我這樣好,這些日子想必吃了不少苦頭。」
「老大,你說這是什麼話,你有難,我們當小弟的當然要忠心等你回來了。」張阿虎一臉肅然地說。
李小牛也興奮地問:「老大,下一步我們要幹什麼?」
「慕容若公子已經離開慕容世家了,天涯茫茫,也沒法去找。小過,我和慕容烈結下大仇了,他欺騙我、戲弄我,我還當他是好人,天天等著他,喜歡和他說話,到最後甚至還……」
說著,崔芷兒想起自己被耍,越發氣怒。
「剛才我一心只想逃跑,沒敢放手報仇,現在我既已自由,這深仇大恨,豈能不報?我要留下來監視他,找機會報仇雪恨。」
崔芷兒心情激動,說完一大堆話,心中早已盤算好,要怎麼逼這兩個怕事的膽小鬼留下來和自己作伴。
誰知,這一回張阿虎和李小牛的反應和她想的不同。
「真有這種事,那慕容烈實在太可恨了,老大,我們支援你!」
「是啊,我們的老大怎麼可以受這種氣?咱們雖不成器,可你受了欺負,我們是無論如何都要站在你這一邊。老大,要怎麼辦,你吩咐就是。」
崔芷兒萬萬想不到他們竟能如此義薄雲天,感動得熱淚盈眶。
「真是患難見真情啊,你們是我的好兄弟!」
三個人六隻手握在一起,一字一字地說:「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
在崔芷兒逃走的第四天,慕容烈獨自要前往東方世家,參加四大世家論劍會。
行前,慕容寧聽說崔芷兒逃了,拉著慕容烈一個勁地問:「烈哥哥,崔芷兒怎麼有本事從你手裡逃走?這是不可能的啊,你在打什麼主意?快快從實招來。」
慕容烈拿這個妹子沒有辦法,只得苦笑道:「不能不放了,雖然我還想把她留在身旁,好好查查她的底細,再做別的事,但是我要走了,把她帶在身旁不合適;如果留著她在府裡,有你這個搗蛋鬼,也遲早要生事,倒不如放了她了事。」
「可她要是走了呢?」
「她不會走。」慕容烈微微一笑,無比自信。
「是了是了,她喜歡烈哥哥,所以不會走,反而會自動跟著烈哥哥,對嗎?」慕容寧眨著眼睛問。
慕容烈也衝著她眨眨眼睛,笑道:「佛日不可說!」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而且我還知道,烈哥哥你也是喜歡她的,否則為什麼對她的事如此勞心費力,按理說,你可以把她交給旁人處置,對不對?」
慕容烈不再理會她,一鞭抽在馬身上,黑龍馬長嘶飛奔,讓他順勢逃脫妹子的逼問。
慕容寧只是滿臉笑容看著他遠去,大聲喊著:「烈哥哥加油啊,前兩天收到消息,說若哥哥和朝衣相處極好,你也要努力才是,可別弟弟妹妹都有娶有嫁,你還是孤單一個,就沒意思了。」
慕容烈在馬上歎了口氣,又微微笑了,心中開始期待起崔芷兒的復仇。
到了市集,他策馬緩緩而行時,身後不遠處,有三個黑衣人偷偷摸摸地跟著,比起慕容烈的寶馬輕裘,他們就顯得狼狽多了,還不時做出些鬼鬼祟祟的動作,沒多久,就弄得滿街行人側目,不過幸好他們跟蹤的人好像全無所覺。
此時,慕容烈忽然翻身下馬,嚇得跟在後頭的崔芷兒凌空一個倒翻,飛快躲到街角的木板車後頭。
慕容烈像是完全沒有發現有人跟著自己,隨意走進街邊的一家客棧,小二馬上跑過來牽了馬去。
※※※
慕容烈坐在客棧的正堂,隨便點了一大堆菜,外加三罈女兒紅,在外頭的崔芷兒等三人就聽著夥計恭恭敬敬地連聲應是,然後扯著嗓子把一連串的菜名報到廚房裡去。
只聽到那一長串菜名,張阿虎和李小牛已經忍不住口水橫流了,想他們一路跟蹤過來,吃土喝風,好生辛苦,那人卻是吃香喝辣的,實在教人羨慕。
他們心裡不舒服,崔芷兒則是更加不痛快。憑什麼他可以在裡頭吃菜喝酒,自己卻得在外頭喝西北風?
越想越不甘,她拍拍張阿虎和李小牛。「你們給我看著點,我去給他的酒菜裡加些料。」
也不等二人應聲,崔芷兒已經施展輕功,從牆上躍進,趴到客棧的廚房頂上,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瀉藥掏了出來。
以她的功夫,要在幾個廚師眼前下藥,是輕鬆至極的事,想到慕容烈瀉得滿身臭烘烘,走路也走不動的情形,她得意得咧嘴直笑。
從廚房頂再躍回去,和張阿虎、李小牛會合,他們三人扮作乞丐,往客棧門口走去。
※※※
在他們到達之前,客棧門口已經有一個老乞丐在行乞,客棧的小二站在門口喝斥、驅趕。
崔芷兒看那老乞丐又瘦又弱的身子在風中顫抖,心中自然生起一股憐憫之情,只是為掩飾行蹤,不敢有所動作,心中暗惱那小二冷血無情。
「讓他進來吧!」慕容烈忽然來到門前,對小二淡淡說。
小二頓時愣住,老乞丐也傻傻地望著慕容烈。
慕容烈微微一笑。「你餓了吧?進來和我一塊吃東西。」說著,他朝那老乞丐招招手,便坐了回去。
老乞丐怔了半晌,才有些不敢相信地跟著進去。
小二不敢攔阻,只能傻在那裡。
「你餓了,就吃吧。」慕容烈笑著把自己的碗筷全遞過去。
老乞丐連聲道謝,也不拿碗筷,飛快地用手抓起來就吃。
崔芷兒看著裡頭的奇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可能?那個大惡人居然會有這樣的好心腸?
再說,他這樣做好事,豈不是要把那老乞丐給害慘了?那老乞丐瘦得像竹竿,若是吃了那放了藥的酒菜,不瀉掉他的老命才怪。
崔芷兒想到這一點,心中猛然一驚,她可是善良美麗的好女人,怎麼能當殺人犯?
也沒有多想,她猛地衝進客棧,一把推開老乞丐,然後把桌上的盤子抱在懷裡就跑。
客棧裡的人一時沒反應過來,慕容烈已出手如閃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冷著臉問:「你是什麼人?要幹什麼?」
崔芷兒腦袋嗡嗡作響,一時間什麼意識都沒了,直到慕容烈皺著眉頭重複了一遍問題,她才回過神來。
確定慕容烈沒有認出她,心神稍覺安定,然後又莫名地惱恨了起來。
這個壞蛋,之前相處了那麼久,現在白自己只是穿了一身破衣,蓬頭垢面,他就認不出她來了?
心裡在罵,口裡卻在陪笑,「大爺,你好心,我也餓了,這些酒菜就賞給我吧。」
老乞丐哀叫一聲,撲過來搶。
崔芷兒哪裡肯讓,雙手抱著好幾盤菜,還能側身避過,口裡道:「你這老傢伙,都這麼大年紀了,吃這麼多、這麼好,不怕折壽嗎?快走快走。」、心中卻暗叫抱歉。
老乞丐看她年輕靈活,也不敢硬搶,又捨不得就此放手,只能傻站著。
慕容烈忽然道:「說的也是,你年輕,餓得也厲害,該多吃些,這些酒菜就都給你吧,你吃啊!」他臉上帶笑,善意地招呼著。
崔芷兒頓時傻了眼。
剛才她只想叫那老乞丐不要吃,所以想到什麼藉口就說什麼,誰知現在倒輪到她要吃了。
慕容烈見她怔怔站著,不肯動作,便故意微一皺眉。「怎麼?你不餓?你要是不餓,就不要霸著酒菜,給人家吃吧!」
他越是這樣好聲好氣地勸著,崔芷兒越是心慌,再看那老乞丐臉期盼的樣子,想到他吃了,搞不好就要送命,崔芷兒只得一咬牙,視死如歸地放下一大堆盤子,拿了筷子就要吃。
老乞丐發出失望的哀歎聲,慕容烈卻忍笑忍到幾乎斷了腸子。
這個又莽撞、又愛記仇,偏又善良得可愛的女人,如果知道他是故意戲弄她的,不知她又要惱恨成什麼樣?
慕容烈雖覺好笑,但不會真的叫崔芷兒吃下一大堆不知加了什麼料的酒菜,他猛然一揮手,把整個桌子掀翻,所有的杯盤碗碟全落地破碎。
滿堂的人無不色變,老乞丐發出心痛至極的驚呼聲,唯獨崔芷兒怔了一怔,才意識到發生什麼事,恨不得歡呼出聲。
慕容烈用盡自制力,沉著臉,裝出慍怒之色道:「我自己的酒菜要行善,還是要糟蹋,都由著我,豈容你這般蠻搶?」他頓了一頓,又聲色俱厲道:「這些酒菜,我就是餵狗,也不會便宜了你!」
崔芷兒本來還聽得高興,但聽到最後一句,明知慕容烈沒有認出自己,仍是氣得七竅生煙。
這個混帳王八蛋,居然敢拿我這麼善良、俠義的女英雄跟狗比?!
慕容烈故意不去看崔芷兒難看的臉色,掏出一錠銀子扔給老乞丐,和顏悅色地說:「自己去買些吃的吧!」
老乞丐大喜過望,接了銀子,連忙磕頭道謝,然後像生怕再有人來搶奪一般,飛也似地跑走了。
慕容烈也不理氣得全身發抖的崔芷兒,再一揚手,又有一大錠銀子落在正發傻的掌櫃面前。「這些夠賠了吧?」
「夠了夠了!」本來臉色不太好的掌櫃立刻滿臉笑意。
這時,忽然傳來一個嬌媚動人的聲音:「喲,出了什麼事,這裡怎麼一團亂啊?」
每一個聽到這聲音的人,都情不口口禁往那聲音的來處望去:只見客棧門前,有個綵衣羅衫的女子,正盈盈含笑地走進來,她那媚眼一掃,所有的人幾乎都被迷倒,就連同為女子崔芷兒,也差點兒被迷住。
原來女人能有這般風情,那溫柔的眼波一轉,便足以降伏千軍萬馬;那纖纖玉手一指,便可叫所有英雄折腰。
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女人,而自己……
向來以為自己容貌不差的崔芷兒,這回自卑得有些想哭了。
慕容烈上一刖一步,笑道:「舒姑娘別來無恙?」
舒俠舞掩唇笑道:「真是巧,居然碰上了慕容公子。自從上次參加慕容寧小姐的喜宴,小女子有幸一睹公子英姿,便從此不能忘懷,沒料到今次還能重逢,實在是幸事。」
「舒姑娘竟如此看重我?」慕容烈面現驚喜之色。
「公子乃人中之龍,天下誰人不推崇?」說話間,那眼波含情帶媚地望向慕容烈。
崔芷兒看這一對男女當著所有人的面眉目傳情,兩眼幾乎要冒出火來了,她暗中咬牙,兩隻手抓得緊緊,恨不得衝上前,在慕容烈的臉抓上一把洩恨。
慕容烈與舒俠舞似是全然不知道這一番對話,教某個女人氣得火冒三丈,雙方談得高興投契,要了兩間房後,慕容烈就請舒使舞到他房裡去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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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夜已深了,許多人早已沉醉夢鄉,獨慕容烈的客房燭光明亮,不時有銀鈐似的嬌笑傳出來,可見房裡的人聊得多麼愉快,完全不覺時間流逝,也不在乎什麼男女之別。
獨守在院裡大樹上,喝了不知多少西北風,更生了滿肚子悶氣的崔芷兒,紅著眼睛,一邊暗罵,一邊又莫名地覺得委屈傷心。
也不細想,這等心情是因何而來,只是又恨又惱,真想放一把火,把那兩個樂得開懷的人全燒死算了!
崔芷兒聽著裡頭的笑聲,氣得幾乎要吐血,既想要堵住耳朵不去聽,又忍不住想聽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
雖然裡頭人說的只是慕容寧與柳吟風之間的事,偶爾才有幾句似有勾引之嫌的對話,但這已足夠教省芷兒努不了遏了。
明明她一路跟來,是要伺機報復,為什麼偏變成那個壞蛋享盡溫柔滋味,自己卻得吃苦受氣?
崔芷兒恨恨地跳下樹,抽出懷中的匕首,輕手輕腳地跑到馬棚裡,找到慕容烈的那匹馬,迅速地把馬鞍上的束帶割開一半,想到明天慕容烈騎快馬時,馬鞍脫落,從馬上跌落的狼狽相,心中才稍稍覺得痛快。
再重新跳上大樹,揚手對在牆外把風的張阿虎和李小牛做個成功的手勢,然後警惕地盯著慕容烈的房間,心中盤算,等到蠟燭滅了,自己是不是應該大叫著失火了,順便真放一把火,好攪亂那傢伙的溫柔夜,也算出了氣……
崔芷兒心中盤算了七、八種攪局的方法,不過一種也沒用上,因為舒俠舞並沒有在慕容烈房裡過夜,說笑盡興後,就告辭回自己房裡去了。
崔芷兒整個人放鬆下來,這才感到疲累,忍不住倚著樹閉目休息,不知不覺間,竟睡著了。
沉睡中,她作了個夢,夢到有個人無限溫柔地守在她身旁,定定地凝視著她,一雙溫柔的手將暖和的被子蓋在她身上。
她情不自禁地在寒冷的夜風中尋求溫暖,把被子掀了,直往那人溫柔而暖和的懷裡擠,那人也就輕輕地、柔柔地將自己緊緊抱住,讓她可以無比安心地沉沉睡去。
只是一覺醒來,天已大亮,崔芷兒發現自己還是在樹上,身上沒有蓋被子,身邊也沒有別人。
想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在樹上過了一夜,心中微驚,忙跳下樹來,只覺神清氣爽、身輕如燕,不曾受寒著涼,暗暗慶幸自己的身體好,也不多想,翻牆出去,和外頭的張阿虎與李小牛會合,三個人躲在客棧外頭等著。
沒多久,慕容烈與舒俠舞一起出來了。
不過教人始料未及的是,舒俠舞和慕容烈交談幾句後,就坐上慕容烈的馬,嚇得崔芷兒差點兒驚叫出聲。
「慕容公子,真不好意思,讓你替我付帳,還騎走你的馬。」舒俠舞眉目含情,一臉感激。
「舒姑娘既是要到慕容山莊探望我的妹妹、妹夫,我自然要出一分力,我這匹馬腳程快、又識得路途,姑娘你也可以快些趕到,我另外再買一匹馬就是了。」
舒俠舞笑著道謝,催馬而去。
慕容烈笑笑,轉身回了客棧。
崔芷兒怔怔看著舒俠舞騎著馬慢慢地出城,一顆心七上八下,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最後一跺腳叫道:「你們兩個在這裡守著,我去去就來。」然後施展輕功,縱躍如飛地追著舒俠舞而去。
她一邊追著,一邊在心裡暗暗咒自己的軟心腸。
追什麼追?分明是個專門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何必管她?
可是,馬鞍被破壞了,她要是出了城,策馬疾行,半路上跌下來可怎麼辦啊?
慕容烈有武功在身,又皮粗肉厚,跌個狗吃屎也就算了,這個文人嬌弱的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走,哪裡禁得起跌,要是丟了小命,她豈不成了殺人犯?
死就死了,是她自找的,反正她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可她和目己也無冤無仇啊,何苦害她性命?
崔芷兒一邊罵自已,一邊做著最複雜的心理鬥爭,但動作卻絲毫不慢,飛騰閃躍,靠著樹梢、屋簷,甚至旁人的頭頂來借力,速度奇快地向舒俠舞追去。
舒俠舞在城鎮裡也不敢快馬奔行,只是崔芷兒發了一陣子呆才開始飛躍趕來,一時間也不能追上,眼看舒俠舞已然出城,越發著急,咬著牙,深提了口氣,把輕功施到極限,往那邊飛撲而去。
舒俠舞一出城,即刻鞭馬快行,駿馬吃痛飛奔,跑了不及十丈,舒俠舞驚呼一聲,自馬上落了下來。
幸虧崔芷兒及時趕到,在半空中將她抱住,一起落地。
崔芷兒覺得這女子嬌弱,恐將傷了她—雙手護著她,讓自己的身子先著地,頓時疼得齜牙咧嘴,臉色發青,口裡問:「你沒事吧?」
舒俠舞聽她口氣極不好,明顯對自己無好感,但卻不顧生死,臨危相救,妙目異彩一閃,裝作驚魂未定的樣子道:「嚇死我了,幸虧你救了我,否則我就沒命了。」
崔芷兒原本救了舒俠舞,心中不甘不願,暗自懊惱,但聽她這般崇敬感激的一番話,倒頗覺驕傲,笑著挺挺胸道:「沒關係,行俠仗義是我武林人的本分,你不用放在心上。」
「原來是位俠女?真是太好了,啊——」舒俠舞美眸一轉,欲言又止。
「怎麼,有什麼事嗎?」崔芷兒很熱心地問。
舒俠舞歎了口氣。「小女子有一個極重要的朋友,眼看就要陷入險境,小女子苦勸他不聽,方才小女子忽然想到,如有俠女暗中幫助,或許可以……實在是小女子造次了,怎能將如此凶險之事加諸於人呢?」
「到底什麼事,你儘管說,只要可以幫你,我白自然會幫。」崔芷兒拍著胸膛,十分有擔當地說。
舒俠舞幽幽一歎,無限情長。
「我那朋友名叫慕容烈,是慕容世家的公子,正要前去參加在東方世家舉行的四大世家論劍會。
這四大世家,彼此有上百年的交情,只是近年來的論劍大會,魁首都由慕容世家所佔,所以聽說東方、歐陽、南宮這三大世家都心中不快,有意要藉這次論劍會,聯手整治慕容烈。
我聽到了消息,才半路趕來攔他,但他不肯聽我的話,偏要往虎穴裡闖。他是慕容世家的公子,凡事要顧忌慕容世家的聲名,不能隨便退縮,只是,前頭是龍潭虎穴、陰謀陷阱,他要是被人害了,我、我也活不成了。偏他不但不理我,還非要趕我回去和他妹妹作伴,不許我伴著他同生共死…」
這一番話說得哀哀切切、情深義重,崔芷兒聽得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惱又是恨、又是氣又是急,但更多的仍然是擔心。
「你可是要我幫你去攔他、勸他?」崔芷兒拚命壓抑心中不斷泛起的酸意,強自鎮定地說。
「是……哎,可惜沒有用,他身負慕容世家歷代威名,斷不肯臨陣退縮,有辱家族聲名。」舒俠舞越說越是哀戚,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崔芷兒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莫名地覺得自己更應該大哭一場才是,但是終究要保持鎮定的女俠風範。
「既是這樣,我就先一步趕到東方世家,想辦法混進去,在裡頭照應他。若有人施局害他,我就出手破局;若他身陷險境,我救他便是……」
只是為什麼說到後來,她並沒有滿足感,只覺無限心酸?
「若是如此,你就是我們的大恩人了,只是要混進東方世家不太容易,幸好我認識一個好友,在東方世家當傭人,到時你只要找他,他就能幫你安排。」舒俠舞滿臉笑容地把有關事項一一交代,然後又連聲道謝。
崔芷兒聽得心中難受,臉上還要掛著笑,忙著告辭離開,只想立刻跑到無人處,痛痛快快地大吼幾聲發洩一下。
舒俠舞也不阻攔,笑看崔芷兒施展輕功而去,她則大聲叫道:「女俠,一切都靠你了,他年我與慕容公子若結為連理,一定不會忘了請你來喝喜酒。」
半空中飛掠的崔芷兒聽了這話,一口氣喘不過來,咚地一聲,像石頭似的落到地上,跌個昏頭腦脹。
鐵青著臉爬起來,她也不敢回頭看,只怕再聽到什麼可以將她氣得吐血而亡的話,逃命似的跑掉了。
待崔芷兒跑得無影無蹤,舒俠舞方才笑了起來。
而慕容烈不知從何處現身,板著一張臉,以不贊同的眼光直瞪著她,她笑得更加放肆了。
慕容烈也知道自己的威勢嚇不住這個奇女子,只能無奈歎了口氣道:「舒姑娘,我知道你向來喜歡遊戲人間,但也犯不著毀壞我的名聲,你這樣一說,我今後真不知要費多大的心思來解釋這件事。」
「若非如此,豈能試出她的真心?你瞧她那吃醋吃得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塊的樣子,可見她是真心的。」舒俠舞微笑道。
「你的眼光極好,這女子雖然有些莽撞,不過,資質不錯,假以時日,不難成為一代高手。而且她心性純良,雖然裝得兇惡,卻是豆腐心腸,明明惱我恨我,竟還是要拚了命來救我,光是這一點,已教人佩服,世間很少有人可以做得到。—」
慕容烈聽她讚許崔芷兒,從不軟化的冰臉上頓時多了春風般柔和的笑意。「她正是這樣的人,咳……」
自覺當著別人的面,這麼說自己的心上人,多少有些奇怪,心頭卻禁不住歡喜。
崔芷兒啊崔芷兒,你若不是這般可愛,我又何必如此費工夫?
只是你這人在大原則上把持很穩,在小事上卻糊塗至極,只怕也不知自己的真心吧?
這一番試探之後,我既知曉你的心意,也要逼迫你不得不面對自己的心!
「那你呢?你待她又有多少真心?她在你心中,到底有多重要?」舒俠舞妙目深注,含笑而問。
慕容烈淡淡一笑,不語。
真心有多少?真情有幾許?他不知道,因為無從比較;只知道,喜歡她、想念她,樂意親近她,也想要呵護她,更想將她永遠留在身旁。
慶幸她給他帶來無限陽光和笑語,所以施盡手段、費盡苦心,要讓她自動追隨在身後,要逼她自己的真心。
平生,除了父母至親、家中弟妹,他從不曾對旁人花過這麼多心思,也從不曾被旁人如此牽動情懷,想來這份情,應該是極濃厚的吧?
他從小被當成未來當家培養,學得怎樣鎮之以威、怎樣誘之以利、怎樣脅之以利害……種種馭人手段,還有不能對太多事動容、在意的心志定力,這一切的一切,造就了他成為一方霸主的冷硬心腸,不能隨意動情動意,但一旦真的動了心,這份情,想來也是深沉的吧?
從來沒有處理過感情上的問題,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處理感情的問題,舒俠舞的問題,教他一時不能回答。
他是真的喜歡崔芷兒吧?喜歡到必須留她在身旁不可,於是,他就用他的方式,定下了目標後,便使盡手段,要達成目的。
而現在,他是否應該捫心自問,他待她,到底情深幾許?他對她之心,可比得上她待他之意?
舒俠舞見慕容烈深思不答,心中暗笑,這些個叱吒風雲的霸主人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輕易就能掀起整個武林動亂,偏偏卻理不清自己的心緒。但口裡卻只是淡淡轉移話題——
「我說東方、歐陽、南宮三家聯合起來想打壓你們慕容世家,雖說是騙得崔芷兒關心情切,趕去東方世家,不過,也不完全是謊話。四大世家並稱於武林,但二十多年來,慕容世家在威勢上、聲名上、實力上、財富上,一直遙居於其他三家之上,他們未必不生妒意。
近十年來,每次四家論劍,勝的又都是你慕容世家,他們心中不服,生出險惡之心,也是尋常之事。
據我所知,歐陽世家與南宮世家雖然還沒有什麼動靜,但東方世家近三年來拚命發展勢力、竭力培養一局手,大有爭鋒之意。
當然慕容世家勢大,若非必要,他們也未必敢翻臉。他們派出東方憐心想和慕容世家聯姻,就是他們的最後一步棋。
可惜,你和慕容若都無心聯姻,他們失策之下,可能會狠心使出毒手,你不可不防。」
「多謝提醒,不過四家論劍,南宮與歐陽世家也有人參與,東方世家未必敢使出什麼手段吧?要知道南宮與歐陽家的人也未必同意。」
「慕容烈,你不必裝糊塗,慕容世家耳目遍天下,難道會不知道歐陽世家被一群神秘人襲擊的事?
歐陽倩兮在半路上得到飛鴿傳書,趕回歐陽世家去了,這一次歐陽世家大變,歐陽家的人不會再來參與論劍。
而南宮虹飛不知怎地,竟對歐陽倩兮情根深種,在歐陽倩兮告辭離去之後的第三天,終於忍不住辭別東方世家的人,退出這一次的論劍會,趕去歐陽世家,名是幫忙,實是想要親近佳人。
這一次的論劍會,就只剩你慕容世家和東方世家了,他們在沒旁人干預的情況下,若不對你下手,才是怪事。」
「無名組織怪不得能管盡天下不平事,我今早才接到的密訊,你居然也完全知道,莫非……無名組織也要插手這件事?」
「我們懷疑這次攻擊歐陽世家的人,和近兩年來好幾處武林門派被滅門的大案有關。據我們所知,那些被滅的門派,都是因本門的武功秘算惹來大禍。
當時攻擊歐陽世家的人,也是有心要把歐陽世家之主歐陽霸先生擒,逼問出武功的。如果不是你弟弟慕容若與朝衣及時趕到,四大世家就有一家要除名了。」
「多謝提醒,不過,要對付我慕容家,只怕他們還沒有這個能耐。」慕容烈淡淡說來,口中有一股無比的自信。
舒俠舞輕輕一笑,開始為那些可能會對慕容烈動心機的笨蛋,提前哀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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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慕容烈來到東方世家時,已經是五天以後。
四大世家的論劍會將要舉行,早有各門各派的英雄俠少前來觀戰。
雖然歐陽世家和南宮世家中途退出,讓戰事失色不少,但東方憐心作主人,與各方來客交談,言笑殷殷,無比親切,再加上她美艷如花,出身高貴,自然使各方豪傑動心,整日與她親切,反倒恨不得論劍之期永不要到來。
慕容烈來到的消息傳到每人耳中時,東方憐心正在花園裡和一個少年英雄切磋武藝,一聽消息,立刻明眸閃亮,嬌顏含笑,飛也似地往大廳去了,扔下一大堆臉色在剎那間變得極其難看的名門子弟、少年英俠不管。
四、五個穿著白衣,拿著寶劍,英俊而驕傲的少俠們,互相看對方一眼,然後難得的不再明爭暗鬥,一起肩並肩往大廳趕去了。
慕容烈在東方世家的大廳裡,才以後輩之禮拜見過東方世家當家東方旭,東方憐心就衝了進來,一直跑到慕容烈面前,置他冷淡的表情於不顧—拉著他又笑又叫:「烈大哥,你可來了。今年好無趣,只有你和我哥哥較量了,南宮家和歐陽家全退出了,烈大哥,我更看好你,到時可要手下留情才是。」
下人們目瞪口呆,不知這位驕傲的小姐是否真看上慕容烈了,而才趕到大廳的幾位各派俠少,更是人人臉色鐵青,滿眼冒火。
而在大廳門旁有一個青衣小帽的小僕傭,也氣得全身發抖,拚命拿手指在門邊猛抓。
慕容烈只覺東方憐心的表情、語氣都太過親熱,心中不免生疑。
這時,有人朗聲道:「武當派陳遠修,久聞慕容公子之名,今口有幸遇到,還請公子指教劍術。」話音一落,那人已然拔出長劍,大踏步上前。
慕容烈微一皺眉,看向這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敵人。
「在下少林俗家弟子王覺,也有意向慕容公子討教幾手,還請賜教。」
「二位怎麼和小弟有一樣的想法?既然二位兄長在先,那就請慕容公子稍後再和我青城派許仲遠過過招如何?」
「還有我崑崙派張永,慕容公子切莫厚此薄彼,在下也希望向公子討教幾招。」
四個年輕高手自恃才高志大,眼看這幾日在眼前說笑、親近的女子,轉眼間投向他人懷抱,哪裡忍得下去?紛紛出言挑戰。
慕容烈心思緩密,自然知道這不是偶然的吃醋事件,分明是東方憐心有意挑起他們的敵意殺機。
這些人出身名門,想來武功都不弱,自己縱然不懼,要是車輪戰下來,怕也會吃虧受傷,甚至影響到半個月後的論劍之戰。
而且自己一旦將他們殺傷,就與各大門派結下仇怨,對整個慕容世家都會造成極大的惡果。
這一計果然狠毒—.他心中明瞭,暗暗咬牙。
東方憐心還是一派歡欣,拉著他說:「慕容大哥,你打好了,我支持你,你不會輸的。」
這一句話說出來,其他幾個自命風流的名門少俠,鼻子都快氣歪了,更是將慕容烈恨得要命,暗暗盤算出手時,要如何施盡絕招,叫他好看。
東方旭笑著說:「幾位世侄都是少年英雄,比武較技也是好事,只是記得點到為止就是。」
慕容烈自然知道沒有人會聽他的話點到為止的,可恨這一隻老狐狸、一隻小狐狸,教他難以推托。
他雖對自己的武功有足夠的自信,但在不能傷人、殺人的情況下,東方憐心和東方旭若找機會暗算,最後他就算戰死或重傷,也是這些挑戰者的責任,與他們無關。
慕容烈看透了這些人的陰謀,但因為他是慕容世家的當家,一言一行都關係著慕容世家的顏面,如果他怯戰退避,便會害慕容世家被天下人恥笑。
這個時候,慕容烈開始有些羨慕一直惹惱他的慕容若了。要是那個不負責任、吊兒郎當的傢伙在,想必不會有這麼多顧忌,早就拍拍屁股,一溜了事了。
他正在苦思應付之策,東方憐心仍在旁邊一個勁地說:「烈大哥,你一定要贏給我看。」
越是這樣說,越是叫一心想在美人面前逞英雄的男人們臉色鐵青,有幾個已經忍不住拔出劍來,就算慕容烈不肯應承,他們也要先動手了。
慕容烈暗中痛恨東方憐心的狠毒,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偏偏有著蛇蠍心腸,相比之下,那個雖然傻傻,卻純良執著,在道義上絕不變更原則的崔芷兒,實在好上千百倍。
才剛剛想到崔芷兒,耳邊就聽到了崔芷兒的聲音——
「慕容烈,你這個不要臉的王八蛋、專門騙女人的色鬼、鬼話連篇的混帳,你去死吧!」
這一聲大吼,引得廳中的人一起向外看去——
原本站在廳門旁的那個小僕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到了遠處院牆上,指著慕容烈一陣大罵,罵完後翻下牆頭不見了。
慕容烈勃然大怒,以他慕容世家在江湖上的地位,豈能容人如此辱罵?
他沉喝一聲:「別走,」就躍起便追。
張永等向他挑戰的四人,一起出劍喝道:「你也別走!」
但慕容烈躍勢如風,四人攔阻不及,四劍才出,慕容烈已拔劍出鞘,頭也不回,往後揮去。
一劍劈出,竟有一種將大地劈開的驚天氣勢,劍身份別撞中四把劍的劍尖,慕容烈就反挫之力,去勢更急。
張永等四人挺劍急追,卻在轉瞬間被他遠勝他人的輕功甩了下來。四人覺得面子掛不住,仍然硬著頭皮追過去,留下呆怔的東方憐心,和沉著的東方旭。
「那傢伙是什麼人?平白壞了我們的大計。他這樣一喊,正好給了慕容烈一個名正言順脫身的機會。他被人辱罵,追去報復是理所當然,誰也不能說他怯戰逃跑,白白浪費了我一番苦心。」東方旭的臉色極為難看。
東方憐心的表情也沒有多愉快。「唉,這幾天,我拚了命給那幾個笨蛋拋媚眼,好不容易勾住他們的魂,就是要用在今日,偏偏給人一句話毀了。」
「唉,再過半個月就是論劍期了,影兒的武功雖然長進不少,但慕容劍法精妙難言,他的勝算實在不大。我原要藉今日之機,讓慕容烈帶傷上場,到時影兒要勝他就易如反掌了,也可以平平我們東方家這麼多年來,被慕容世家壓制的怨氣,誰知道……」
「爹,你放心,我還有一計可以幫得了哥哥——要知道,天下間會慕容劍法的,也不只有慕容若和慕容烈兩兄弟,據我所知,還有一個叫崔芷兒的女人也懂這套劍法。這女人沒有十分高明的武功,也沒有強硬的背景,從她下手,正好合適,而且……」東方憐心冷冷一笑,「我要猜得沒錯,剛才那個人就是崔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