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彷彿隨時都有著輕柔的音樂,腳下,則好像碰不到地似的,叫人輕飄飄的,幾乎可以隨風起舞了。
這種,想必就是戀愛的感覺了!
經過那一夜的那一句話後,其實,他對她還是一樣,可是,這兩天一夜,走過最後的叢林,搭上漁夫的小艇,然後到臨時的接駁碼頭上,等待海面上破浪而來的接駁船之前,卻是她這一輩子感到最幸福溫馨的時刻。
「副總!」
站在船首,大力地揮舞著手臂的人,出乎意料之外的,竟然是朱虹揚?
「嗄?怎麼會?那是我的同事耶!」元羽寧興奮地抓著夏克的手,高興又驚喜地道。
可是,也因為她太快樂了,所以沒有注意到,夏克那瞬間黯淡下來的神情,因為,他看到的是位在朱虹揚身後的何國欽。
隨著船越駛越近,他握著她的手也越握越緊,直到那力道大得令她吃痛,她訝異地轉頭看他,才令他恍然回神,連忙放開了她。
細緻的眉輕輕一皺,「怎麼了?」
「沒事。」
她看他那濃眉緊鎖的模樣,輕笑了出來,「是反悔不養我了?還是擔心我一碰到那些人,就會回去當我的富婆?」
他看向她,沒想到,她會到這種地步還關心他。
輕扯起嘴角,夏克摟住她的肩膀,拉過她就是一吻,「我都擔心呢!你可不好養,不是嗎?」
「呵呵……」
元羽寧被他的話逗笑了,遠處看來,兩人就像一對幸福洋溢的小夫妻,根本不像落難在荒島上快要一個月的人。
而在船上,看到這一幕的朱虹揚則是絞起了眉頭,猛然伸手,就扭住正在往後退的何國欽那對招風耳,「說!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哎唷……痛啊!老婆,我哪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老婆?還沒要嫁給你呢!不給我說清楚,我可不會放過你,你不是說他們被困住了嗎?」
「他們是啊!」
「可是這海島又不大,會困這麼久嗎?你不是說,你們老闆是世界有名的探險家,任何環境都難不倒他?」為了找到他的老闆,朱虹揚可是做了不少功課。
「當然,我是說……一定是天氣的因素吧!」何國欽苦著臉求饒。沒追到虹揚之前,他是多麼欣賞她的聰明才智,可現在,卻只希望她能笨一點。
「天氣?!這陣子除了那天陣風比較大以外,根本就沒有壞天氣,你倒是說說看,到底為什麼我上司跟你那個好……朋友,會一起被困在這裡這麼多天呢?」
看著何國欽那少了大鬍子遮掩神情,心虛明顯地寫在臉上的模樣,朱虹揚的柳眉越挑越高,越挑越高……
「啊,關於這件事,也許……也許……」
「還有也許啊?把事情給我一五一十地說來!」朱虹揚赫然在他的耳畔怒吼。
開玩笑!
嫁過去之前,當然要先摘清楚他有幾斤幾兩重,好建立自己的權威,不然嫁了也是白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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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別再遇的重逢,當然是高興居多。
朱虹揚跟元羽寧,兩個人都展開雙臂,在甲板上投入彼此的懷抱中。
可何國欽跟夏克,這兩個男人可就不一樣了,在跟船上其他的人打著招呼的同時,兩人眉來眼去的,交換著重要的訊息。
而當元羽寧發現朱虹揚的眼神正在打量著夏克時,她連忙介紹,「虹揚,我跟你說,這是我的救命恩人,夏克。」
「是嗎?夏克?!什麼狗屁救……唔!」
朱虹揚話說到一半,頓時被何國欽用嘴巴堵住,她驚愕地雙眼大睜,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的時候,夏克已經拉著元羽寧走下船艙。
「來,你不是一直很想用熱水洗澡?這種搜尋艇都有熱水設備,我帶你去。」
「可是虹揚她……嗯,好熱情喔!」她臨下樓梯前,只來得及看到兩個好似吻得難分難捨的人。她跟著夏克下樓梯,受不了地笑著搖頭,「都要結婚了,還這麼熱情,真是!」
「我們也不輸他們,不是嗎?」
夏克笑著,替她打開浴室門,小小的空間裡,真的有著紅藍兩色標誌的水龍頭。
「要一起洗嗎?」
「好哇!」
元羽寧笑著,「洗完以後呢?」
「你想幹嘛?」
粉嫩的臉頰一紅,「討厭耶!那……當然是穿衣服啊!」
「喔?!那就好!」夏克故意鬆了一口氣的模樣,讓元羽寧氣紅了臉,正要捶打過去,突然,房門響了起來。
「誰?」兩人對視一眼。誰這麼殺風景?
「是我,船長。」
「請進,賽門先生。」沒等夏克搖頭,元羽寧就開口了。
房門打開,船長走進船艙,拿著手提的衛星電話問:「你是元羽寧小姐嗎?」
「是啊!我……」
「碼頭那邊轉了電話過來,說是一位奧羅先生找你,要聽嗎?」
「嗄?奧羅先生?!」她訝異地看著船長,又看向夏克,後者正好轉身拿桌上的水杯。
「怎麼這麼巧?」
「咦?」
她不解地看向轉頭遞給她水杯的夏克。
「先喝口水,你不是說過,要停掉開發案嗎?」夏克輕笑,那俊美無儔的迷人笑容,不知怎地,竟叫人感到幾分的陰險。
「是……是啊!」
「那不是正巧?」夏克凝視著她,這是最後一個步驟了,結束後,他以後就可以坦然地面對她了。
「可是……」
她正在遲疑,船長就開口了,「要接電話嗎?」
「啊?好……」想到讓對方等了許久,也是不好意思,於是,元羽寧只好接過電話。
「你捨不得開發案?」夏克在她接到電話之前問。
元羽寧一愣,心頭感覺怪異莫名,可是,也只愣了兩秒,她便輕笑,「不!我會放棄。」
說完後,她接起電話,開始與奧羅先生交談,而夏克始終在一旁靜靜地守候著她。
初步談過要放棄的意圖後,奧羅先生並不訝異,她雖然感覺有點奇怪,但是卻沒有多想,而掛掉電話後,兩人進了浴室,夏克對她還是一樣的溫柔,一樣的熱情。
可是,那股盤旋在她心頭揮之不去的怪異感,卻始終存在。
夏克,為什麼對這艘看似豪華的接駁船這樣的熟悉,這種接駁船都長這樣,像遊艇一樣嗎?又為什麼……奧羅先生剛好會這時候打來呢?
真是……太奇怪了!
而更奇怪的,還在後面。
這艘船就這麼大,她竟然碰不到虹揚的面?!
一直到了港口,兩人都下船,才看到彼此。
「虹揚,你幹嘛在船上一直亂跑啊?」
「我也在找你啊!」朱虹揚的眼睛有點紅紅的,聲音也有點沙啞。
「我也是,剛才找不到你,所以我就先去打衛星電話給奧羅先生說關於愛司女神……虹揚,你怎麼了?」
「沒事,我……」
「等等,我們去一邊說。」
元羽寧搖搖頭,心裡有著不祥的預感。說實話,從一看到那艘豪華得有點奇怪的接駁船開始,那種感覺就存在了。
所以,她索性拉著朱虹揚走到碼頭的另一側,黑亮的圓眸,亮出往日冷靜的神采,看著屬下。
「你剛才在船上,是要跟我說什麼?」
「我……」朱虹揚的眼兒紅紅的,有點遲疑地看向碼頭的另外一側,那裡,有夏克跟何國欽正在交談的身影。「那就是,其實……夏克這個人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老……我是說何國欽,他其實一直在……」
「小寧!」
朱虹揚話說到一半,立刻被一聲充滿驚喜的大吼聲打斷。
元羽寧抬眼望去,臉上露出詫然卻驚喜的笑容,「雲風?!你怎麼也來了?」
「當然來了啊!我最最最心愛的未婚妻失蹤了耶!我怎麼能不來呢?」五官俊柔,還帶著絲孩子氣的杜雲風,興匆匆地跑到她跟朱虹揚身旁,大剌剌的聲音,說的是中文,「討厭!我不能上那艘接駁船,不然的話,就可以跟你在沙灘上相擁重逢了。」
「呵呵!你在說什麼啊?」她笑了起來,「要這麼浪漫的重逢,跟你的阿娜答去就好了,找我幹嘛啊?」
「因為你神奇啊!半個颱風都沒有……竟然讓我聽到你發生船難的消息,還在保育用的海島上玩了這麼多天,怎麼樣?好玩嗎?」
杜雲風笑得好開心,完全沒發現她在那一瞬間變了臉色。
「什麼……保育用的海島?這是什麼意思?!」
她突然冷下的語氣,讓杜雲風嚇了一跳,「嗄?你不知道?!我以為你是故意要來次自我放逐的休閒假期咧!原來不是啊?」
「什麼自我放逐,那個島是荒……」
她想辯解,可是……卻愕然地意識到,要辯解的,並非是她的理智,而是她的
天!他在騙誰啊?
早在途中,就感覺時間長得不對勁了,可是,她卻沒有對夏克提過任何質疑,只是……他這樣做,為的是什麼?
「好好!」
看著元羽寧臉上那從未有過的惶然神情,杜雲風嚇到了,連忙安慰她,「你說荒島就荒島吧!」
「那不是荒島!」森冷的聲音,果斷堅決地,從三個人的後方傳來,「那是一個禁止船隻進入、文明進駐,南太平洋國家聯合維護的保育島嶼,你被騙了!元羽寧。」
元羽寧回頭,做夢都沒想到,竟會在這裡看到大表哥,秦晏城的出現。
「大哥,你怎麼來了?」
他們兩人就連在台灣,也只有在公司的商業集會上見過面,私底下的見面可以說是少之又少,更別提……現在可是在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愛司女神島耶!
「總裁,您……您好!」朱虹揚一副惶恐的模樣。她可是蹺班然後威脅何國欽出錢給她來的啊!
「你好,虹揚。」
輕輕地對朱虹揚打聲招呼,秦晏城那張嚴肅的臉龐又對向元羽寧,「小寧,你得跟我去一趟澳洲,我昨天早上在飛來這兒的途中,接到奧羅先生打電話來,說你告訴他,我們不打算簽下愛司女神島的經營權了。」
「什麼?不可能的……他明明……等等!」
她是中午在船上才說過,有放棄愛司女神島的意圖的,不是嗎?
還有,什麼叫做沒有颱風,她明明經歷了狂風巨浪,還差點死掉……
而且,朱虹揚說,夏克不是她想的這樣,那到底是怎麼樣呢?
一時間,這麼多不同的新訊息,正顛覆她腦海中舊有的資料,鬧哄哄的叫她簡直無法思考。不過,她還是本能地選擇了與工作最相關的話題來說。
「我是打過電話給奧羅先生,但是那是在剛才,怎麼可能昨天早上就……」
「他昨天早上說,已跟你談過後確定,你是這案子的主導者,他一切看你。你真的跟他說過要放棄了嗎?」
「我……」
見她沒否認,秦晏城慌了,他一直在等她,等她有天爬到高位,等她有天與他匹配。
「你怎麼會這麼傻?!」秦晏城的神情瞬間從嚴肅變成急迫,他猛然地抓住她的雙臂,「這樣做等於毀了我跟你的未來,你不懂嗎?」
「什麼我們的未來?冷靜點,大哥,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我一直在等你,爺爺也早就默許我們兩人可以在一起:只要等你正式成為對集團有貢獻的經營高層,配得上我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結婚,可是你現在……天啊!怎麼會這麼蠢呢?
秦晏城的話嚇了她一大跳。
還來不及反應,赫然一聲冷冷的暴喝響起,「放開她!」
眾人訝異地看向那聲音的來源,那個有著俊美五官,冷然神情,還帶著一股野性風采的優雅男人。
而元羽寧不用回頭,也知道那個暴烈的聲音是誰發出來的。
瞬間,被秦晏城訝然地放開的同時,她的手腕上,同時出現了另外一隻有些粗暴的大掌,夏克扯著她後退一步,離開秦晏城的掌握。
「你跟我走!」
他沒理其他人的訝異眼光,執意拉著她就要走。
「夏克!放開我!」
可是,她動也不動,只是瞪著他,聲音沉冷,神情更是冷然。
事情雖然還不是很清楚,但她心底已經隱約有了底,而這一切的一切,都跟夏克脫不了關係。
那張與她對視的俊美臉龐上,此刻也是從未見過的冷硬,他看著她臉上那冷然的神情,緩緩地放開她的手,「我需要跟你談一談。」
「我也是,不過,」她堅定果斷地道:「我自己會走。」
而這一瞬間,夏克突然發覺,贏得一場遊戲的感覺,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這麼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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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如此介意其他男人的存在。
看到她的未婚夫,那個死CAY,還有秦晏城那過了多少年都不死心的傢伙,他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從好些年起,就開始極度地在意她的存在。
原本只是場遊戲的心情,不知道從何時開始,變成了狂然的佔有慾,否則,他也不可能一聽到她為自己找了個未婚夫後,就如此地急欲解決……
甚至親自出馬……
是啊!
一開始,他怎麼完全沒想到該用過去那種骯髒的手段來對付她,一如對付那些商場上跟家族中的敵人?
原來,從一開始,他對她就不曾是單純的心思。
夏克沉著臉,元羽寧也沉著臉,兩人走過碼頭上紛擾的人群。
海浪拍打著碼頭石牆的聲音,在船員的吆喝聲中,清晰可聞,那島上的最後一夜,兩人曾是怎樣的相偎相依,聽著那浪濤,渡過幸福的時光,如今卻……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了,在碼頭小屋,獨屬於兩個人的沉默之中開了口。
「這一切,根本就是場騙局,是不是?」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騙我的?」
望著他的漆黑晶眸,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冷然的神情變得淒切。
她渴望……就算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她也依舊渴望,他能說再說句謊話來欺騙她,告訴她,沒有騙局,一切都是誤會。
天啊!她何時起變得如此脆弱了?她從來不是這樣的人啊!
「你寧願相信那些男人的話,也不願相信我?」
在長長的沉默後,夏克開口,聲音低沉,卻有股說不出的沙啞。
「這無關我相信誰,你真的騙我?」
「你到底是想跟秦晏城一起,爬上你們秦家自以為是的頂端?還是嫁給姓杜的,做你的少奶奶,繼續那忙不完的事業?」
「我說過,那不關你的事!」元羽寧終於忍不住地怒吼出聲,漂亮的眸邊泛出水光,硬是不肯落下。
而他的反應比她更快更猛烈,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臂,「該死的!為什麼不關我的事?起碼我要知道,你利用完我之後,打算怎麼做?」
「利用你?為什麼不說你欺騙我?該死的!從不看人外貌的我,這輩子從沒這麼愚蠢過,竟然傻傻地相信一個司機……你甚至……」她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睜大已經濕潤到下睫毛的淚眸,抓著他的衣領,仰望著他那即使在憤怒中,都如此俊美的容顏,「連你是誰……都欺騙我,對不對?」
他定定地看著她,答不出半句話,面對她這樣淒美絕柔的神情,任何的辯解,彷彿都會污蔑了她。
「真的!你騙我……」
她頹然地放開他的衣服,慢慢地跌坐在地上,一股子氣哽在胸口,吞不下也吐不出,彷彿整個人都被濃縮到那一口氣中。她已經不是她,她再也感覺不到自己,更感覺不到世界的存在了。
「這樣就垮了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克冷冷的聲音響起。
「對!我騙你又如何?」
元羽寧愕愣地看著前方的地板。為何……心不覺得痛?
是因為……剛才的認知,已經奪去了她所有意識的關係嗎?
「我的確是騙你,我不只是一個司機而已,我的一切,更超乎你的想像之中,而在島上的一切,也只是要教訓你而已,這樣說……你就會被擊倒了嗎?」
更殘忍的話一字一句地響在她的耳邊,像是機關鎗無情地掃射,打的……卻是一具已經沒有任何反應的屍體。
「無論你要的是一個沒有前途與未來的小司機,或是大富大貴,我這裡都能給你,是不是謊言……為何如此重要?」
夏克猛然抓起跪坐在地上的她,逼她面對著他。
她的淚水像是火,直接地燙進他的心,如此的狂烈又炙熱灼人,可是,那眸底卻像是世界碎裂後的冰冷神情,令他不禁惶恐、害怕。
「重點是……我知道你愛我……」他靠向她的臉容,吻去她的淚水。
元羽寧任他擺佈,不懂為何頰上依舊是這樣的燙吻,吻到心底,卻只剩一片毫無溫度的冰涼。
「你雖然沒說,但是……在島上的感覺,卻是如此的深刻,別告訴我,你現在要否認掉一切。」
她對他的吻毫無反應,讓他驚覺到,她是真的已經放棄一切。
「說話!你說話啊!」
忍不住的,他大力地搖晃著她。
「說……說什麼……」
幽淒的眸底,第一次有了回應,她抬眼看他,笑了,笑得這樣的淺,又這樣的真切,可那眸底的含意,卻叫他直直地冷到心底。
「我要說的,只有一句……謝謝你!」
夏克猛然推開了她。該死的!他要聽的不是這個。
可是,他卻捂不上自己的耳朵,「謝謝這一切,謝謝你讓我有了衝力衝上現在的成就,更謝謝你……能這樣就毀了我所擁有的一切……我想……我已經沒有東西能讓你毀掉了。」
她慢慢地從地上起身,挺直腰身,直挺挺地走向門口。
「別走……」
突然間,他衝上前去,開口就放棄了自己過往的一切原則與自尊,「你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別走……你要的一切,我也都能給你……小寧……別……」
元羽寧沒有回頭,只是停下腳步,輕輕一頓。
「謝謝你!」
依然是那句讓他的心宛如火燒般痛楚的謝,接著,是她頭也不回地走離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