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頹坐花園石台,楞楞望著張燈結采的洞房門,怎麼也不想踏進去,直發怔半晌才自懷裡掏出數封貼心而藏且折迭小巧的短簽。這是那謊稱祭墓的兩個月裡,和碩丹津稍給自己的音訊──他輕輕撫摸著卻沒有打開,因為裡頭,丹津親筆所切問的事,沒有一件是他想要的答案。
如果你真的成了藏西霸主,你會怎麼看待我?只是你的智多星、妙錦囊嗎?難道,這就是我要的結果?不,我要的不止這一些!不止這一些啊!可是,你真的能給我我要的嗎?
「姑爺,你、你怎麼還沒進洞房啊?」忽地,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原來是在韓府做了幾乎一輩子的老家丁,韓傳在。
白齊飛被喊醒了神,忙將信簽又塞回胸口,瞧他枯瘦的雙手正捧了兩壺酒,便叉開話題問道:「你捧這酒去哪?宴席邊不是有好幾缸嗎?都喝完啦?」
「哦!不是,這兩壺是送去岳都司那兒!他和姑爺一回來不是連酒席也沒用就要了房間休息嗎?他一直愛喝灑,我忙了一整晚,都忘了給他送兩壺去沾沾喜!」
「哦!那……你快送去吧!」一時間白齊飛差點忘了岳麓跟著自己出入韓府也好些年,難怪老家丁會惦記著他。
韓傳在恭恭敬敬的點個頭,才想提步,忽又想起了什麼:「啊,姑爺!你這時侯怎麼還杵著?不快入洞房會誤了好時辰呢!」
白齊飛抓抓頭,苦澀一笑,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走,韓傳在畢竟是下人,也不敢太多話,只好一臉無奈的走開,才走沒兩步,白齊飛突然又提聲叫住。
「韓老,我看……那兩壺酒……我拿去給他好了!」說著,也不等韓傳在拒絕,當場就搶下了酒。
「呃……姑爺!不、不行啊,你、你得進洞房啊……」
「你別擔心,洞房花燭夜嘛,我怎麼會耽誤!只他跟了我這些年,情同兄弟,今天我大喜,沒跟他要杯賀酒實在氣不過!」白齊飛朝他安慰一笑,又問:「告訴我,他在哪個廂房?」
韓府上下都知道白齊飛和岳麓雖名為上司部屬,可情份匪淺,加上白齊飛這理由說的合情合理,老家丁他無法拂逆新姑爺的命令,便笑著指指前方:「岳都司就在東廂第二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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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齊飛藉酒逃脫入洞房的焦躁,本覺得心頭的苦悶會好些,卻不料才一走近東廂心裡又升起另一抹煩悶。
他想到了岳麓今天會窩在房裡,可不是真累到不行,而是不想面對自己娶妻的場面。
與他初識,白齊飛就看出他對自己的情意,只自己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而之前為了方便與和碩丹津傳遞軍報才謊稱回鄉祭墓。然而白齊飛怎麼也沒想到會被他撞見自己和韓玉軒,搞得最後兩人的關係變得如此黏稠不堪。
罷了!兩個月就兩個月!白齊飛賞了額頭一個暴粟,他知道,自己已沒有多餘的精力再去想像岳麓的心情了!這個戰火一開,自己也算叛了國,屆時,兩個人搞不好都成了對手!
他深吸口氣,拎起酒,調息半晌,總算讓自己看起來真像要去要杯賀酒般的往他房間走去……然而,不管他如何的鎮定心神,卻怎麼也無法想像自己會看到這一幕!
這個,總是用癡狂眸子望著自己的男人,一張嚴峻的臉膛,如今已漲的紫紅,威猛的雙眼則散著蒸騰的慾火,裸露的胸肌塊塊實實的繃著,似藏蘊著一條蛟龍,正瘋狂的在體內竄動──
雙手則粗暴的拉住躺在地上的另個赤裸男人雙腿,朝自己扯近,狂吼一聲,開始崢勁的作動著,作動著──房內的空氣如此悶燥,臉上透出的慾望如此貪婪─肉體拍合的撞擊,混著痛楚卻淫糜的低吟,組織出一幕教人幾乎窒息的畫面。
看來,蛟龍,撕扯了他的理智和靈魂,讓他毫無抑制之力,轉瞬瘋狂。
鏘鎯!
酒罈終於自白齊飛手上落下,這巨響,瞬時扼住了空氣。
岳麓雙手還抓著男人的腿,整個人卻如寒流急凍似的,僵住了動作心裡暗叫一聲:不好!!
然而,待硬著頭皮抬起眼,見到了眼前竟是白齊飛時,只覺混身不覺麻癢,已不是一陣冷冽可以形容。
身下的男人意識到不安,縮起腿,匆匆抓起衣服,翻過身,在看到來人時整張臉更是「唰!」一聲,顯得慘青無比。
岳麓此刻已完全顧不得自己全身赤裸,只是呆呆的望著白齊飛,嘴,哆嗦著,失魂似的喃喃重複道:「飛」
房內的空氣稀薄的讓人呼吸困難,白齊飛原顯蒼白的臉色倒反而漸漸上了血色。
氣氛沈靜半晌,白齊飛終於閃避了岳麓那幾近絕望的目光,垂眼望向跪趴在身前的男人
這是誰?白齊飛不知自己為什麼會有好奇心,竟生生倒退一步,怔怔凝視起眼前這骨節浮凸背脊鮮明的男人。
「子矜……」待認出人後,萬種滋味,齊集入心,教他眼前俱黑,忍不住倒抽口涼氣。
「白將軍……」唐子矜乾啞無助的喊一聲。
白齊飛抬手制止他的稱呼,閉上眼,深深調息,僵持半盞茶後,終緩緩轉過身,顛顛倒倒的走出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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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齊飛雙手攀住桌面,低著頭,雙目直視案上的輿圖。岳麓站在大帳口,遠遠望著他,腦海中千思百轉。
「有事嗎?」白齊飛連眼也沒抬,淡淡飄出一句話。
「沒事……」岳麓一開口才知自己的聲音己全然變了調,可他己沒有力氣去掩飾,只搖了搖頭,轉過身。
「岳麓。」白齊飛終於再度開了口:「過來我身邊一下!」
岳麓不可克制的回身一轉,匆匆跑到他身旁。
哪料白齊飛還是連頭也沒抬,只微揚下巴,輕聲:「你看,這秋葉谷口這麼窄,要防該是不難的……」說罷,用手指一點:「如果要你帶著一千兵馬,守住這裡,守的牢嗎?」
岳麓呆了呆,似乎沒想到才事隔一日,他竟似乎完全沒把那場面放入心裡,一開口還是跟自己說公事。
白齊飛沒等他反應,又道:「等圍省柢定,塔爾寺就是青海唯一民需的補給處,而秋葉谷口就是內地運送糧餉的要徑,斷不可失,你有把握嗎?」
「我……」不知為什麼,岳麓只覺眼前一黑,幾乎窒息。直到此刻,岳麓總算深深憬悟,白齊飛對於成就自己是如此的堅持。說好兩個月的感情就是兩個月,不多不少,沒有誤差的權力和意外。哪怕是親見自己的背叛和作戲,都在他甘願承受的範圍。
「糧道……就像祁山之役的街亭嗎?」岳麓用著幾乎斷氣的聲音,淡淡說著。
岳麓這沒頭沒腦的聯想,不禁讓白齊飛心頭涼了半截,厲聲道:「你不是馬謖,這裡也不是街亭!」
岳麓深知,軍事爭戰,最怕觸媒頭,剛剛無心祭出失敗的預言,難怪主事的白齊飛會暴怒,不由得有些歉意,忙執禮:「恕卑職失言。」
白齊飛卻沒法一下子平心靜氣,只覺一顆心沒來由急遽猛跳,然而這麼悶不吭聲反而讓事情透著恐怖,因此他嚥了口水又道:「這戰,只許勝不許敗……不過,在塔爾寺五百里外,尚有韓謙兩萬兵馬……所以,真有什麼意外,也不致絕路……」
他這後話接的明確,可是兩人的心裡卻都明白,這無論如何已掩不下剛剛飽受驚嚇的預言。
「好了,你先出去吧!我再想想!」
望著臉色慘青的白齊飛,岳麓心灰透頂。再度意識到,在他面前,自己仍是一個英雄氣短,純心放著兒女情長的窩囊廢!
「飛……嗯……白參將卑職告退。」岳麓啞著嗓,虛弱的說著。
白齊飛右手一抬,扼止了他的話:「剛的事,一字也別再提。」
「是!」岳麓轉回身,空虛至極的走著。
「岳麓!」
岳麓停下腳步,卻不再回頭。
「只有我們兩個人時,叫我的名字。」白齊飛終於抬起頭,用著疲累的眸子望著他:「我知道你想聽什麼,你先出去吧,入夜,我會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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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仍不明白我伊家是出了何事,怎麼會一夜間從北京府第被流放到偏疆漠北……教那幾百人長的親族隊伍,枷鎖相連,千里行走受盡虐待欺凌死傷難計…族人一生矜貴,怎受過如此待遇,行至半途兄姐個個絕死他鄉,母親亦神思癡顛幾近瘋狂。
我們是人啊,怎能視我們如同大樹幹上的一片葉子?竟為一個毫無證據的嫌疑,將我整個家族連根拔起。
大清天子不要我們了,清室天下已無我們容身之地。只剩下你和這個偏疆地域,芳草碧連天的草原願意讓我們委身。所以,我怎麼能夠負你呢?只是,我們都知道這該付出多大代價……不,是我該付出多大代價,而且,是你看不到的。
白齊飛雙手撫摸著青海輿圖,神思飄浮。竟沒發現撫遠大將軍已步到身前。
「齊飛…」
「啊!大將軍!」白齊飛驚慌回神,忙不迭退出案頭,朝他執禮,撫遠大將軍身手卻更快,一個劍步就將他扶了起來。
「別多禮,是我睡不著,看你帳頭還亮著,便自己進來了…」撫遠大將軍逕自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呆滯好半晌才抬頭淡淡一笑:「齊飛,你昨天才過喜宴怎麼今天就回營?我不是允你到月底?還有三天,怎麼樣也陪陪新婚夫人啊!」
白齊飛淡淡笑了笑,直接轉移了話題:「大將軍,這趟回去我順便堪輿了地形,把圍省後僅留的糧道和儲積點都確認了……所以我想還是快整理出來,咱們好計議!」
「那怎麼早上入營報到後也沒來跟我確認?」撫遠大將軍話中雖不解倒沒有半點見怪之意,只不安的搓搓手道:「你,你真的已經有把握了嗎?你要知道這戰一開是回頭不了的……」
白齊飛朝著這神情剛毅卻掩不住憂心忡忡的將軍搖搖頭:「大將軍別急!」說著,自顧朝案頭走回去,抬眼道:「大將軍請到這裡一觀。」
這是一張牛皮為底,由墨針精細點出的青海、蒙古草原全貌,原件抄自康熙年間一位全才將軍周培公所繪的皇輿全覽圖,唯一不同是,上頭黑點密佈,嚴嚴實實的把一個大青海圍了好幾個圈,只是除了最裡一圈是完整的,其它都到一個程度就斷了線。
「大將軍,這些黑點就是咱們大軍圍省的進程。」白齊飛指向最小一圈黑點:「我想……這一圈該是到底了,恰恰讓咱軍隊合圍密實了……」
「是密實了,就怕……再不開打,咱們就被軍食糧餉全拖垮了!」撫遠大將軍煩躁的搖搖頭。
「大將軍,再一步而已,你看……」白齊飛又指著黑圈近中心點有個三角符號的地方:「這是青海塔爾寺,我們現在只要將它和軍隊間開一條糧道,然後將青海省民必用的食糧送進去儲存到一個數目,就可以開戰了。」
望著撫遠大將軍滿臉遲疑,白齊飛深吸口氣又道:「叛敵為全力作戰-根本無法經營牲蓄,一切軍糧要需都是靠外面的物資,如今青海省物資全斷,他們也失了支持,不下數日,狗急跳牆,非得和咱軍正面交戰,偏偏,一旦正面衝突,對他們這已被逼急的粗莽漢子而言更是沒有勝算,不是嗎?」
「我……這段日子一直在想,我們把東西儲於塔爾寺,這有點危險,雖說這麼做可以交代得了皇上和朝廷吏部,讓他們不為圍省而擠死青海省民跳腳,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太冒險?塔爾寺不是戰略要寨,易攻難守,別說要派誰守,一旦糧道被堵死,這守寺的弟兄幾乎只有絕糧之運,好,就算我們守好了這地方和糧道,叛敵一旦沒有物資,難道就不懂得佔領此地?」撫遠大軍將皺起眉,翻翻眼,好半晌又道:「叛敵人數少,一旦搶佔了塔爾寺,咱們幾乎現成的把糧食拱手捧上,到時他們還是可以跟咱們對峙好幾日,偏偏,咱們軍隊可不能再等了!」
白齊飛這時忽地陰下臉,笑了笑:「大將軍,我等的,正是要叛軍佔領塔爾寺!」
「怎……麼說?」
「和碩丹津要就正面和咱軍衝突,不然,一旦轉攻塔爾寺,守寺的主將就一把火把糧餉全燒了,而守西寧的韓將軍一旦見著火光,就在第一時間馬上出兵包圍,外有追兵,內有野火,天絕人路,你說,和碩丹津……逃得了嗎?」
「你,你的意思是,塔爾寺根本是個餌?」
白齊飛垂眼緩緩點了點頭。
「好,好,好個再世諸葛啊!!」撫遠大將軍望著他,眼中放出異樣欣賞的光芒,整個人更是興奮得難以自持。
他大掌賞了自己一個暴粟,不斷搖晃著身,直念著:「怎麼我都沒想到這一石兩鳥,毫無破綻的完美之計?!」
「大將軍。」白齊飛平靜的笑了笑:「叛敵一直不肯跟咱們正面交鋒,唯有放出餌才能釣到魚,換句話說,和碩丹津轉占塔爾寺的機率是九成九,所以,我推估到時只需要西寧的兩萬兵馬就足以令他們全軍覆沒,屆時,大將軍必定史上留名!」
撫遠大將軍聽這一吹捧,終再忍不住仰頭大笑,可就這麼忘形的得意一陣,忽又急斂心神,緊盯著白齊飛:「齊飛,不過仔細一想,這守塔爾寺的弟兄幾乎……必死無疑啊!」
這點似乎刺中白齊飛心頭肉,便見他深吸口氣,皺眉道:「是,必死無疑。」
白齊飛瞭解,撫遠將軍是有名的軍法嚴苛,但相對的亦是知名的疼兵將軍,這麼白白要他下令送一隊人馬去死,對他來說毋寧直接交戰。
「大將軍……大丈夫成事,不拘小節……該犧牲,就不要婆媽了!」為免撫遠大將軍動搖計策,白齊飛不由得笑道:「再說,我已經幫大將軍準備了一個自願且適當的人選了!」
「自願而適當?誰?」
「我。」幾乎同時,白齊飛抬手扼止了撫遠大將軍的拒絕,直言:「為了人才,或許將軍想派一個小兵丁,不過,塔爾寺不能派這樣一個角色去守,否則一定會被和碩丹津試破,那麼這個餌就白做了!因此,守將得有身份、地位,足教他相信這裡真的有糧餉且重兵把守──」
「可是……我這軍隊裡可不能少了你啊!」撫遠大將軍毫不忌諱的一把抓住白齊飛的手,急切道:「你是個百世難見奇才,我還想在戰事一平,上表奏請聖上將你薦入朝庭拜相封侯……這……怎麼能就犧牲了!不成不成,再找別的……」
瞧著撫遠大將軍愛將之情溢於言表,白齊飛禁不住心頭一陣激動,可是有太多的事難以回頭,也沒有時間讓他再去細思,因此他只輕推開大將軍,垂首跪下,雙手伏地,緩緩道:「大將軍……白齊飛一生自比諸葛武侯,有幸得將軍如劉皇叔般視才知遇,死也瞑目了!」
「齊飛……」撫遠大將軍想一把拉起他,可白齊飛卻動也不動,只抬頭道:「大將軍……其實……如果韓將軍能及時把握住火光,第一時間出兵……齊飛和兄弟們還是有生還機會的!!」
「你起來,快起來……我還要再酌酌!」
「大將軍,此戰只許勝不許敗,一旦敗了,別說要齊飛出將入相,就是咱天朝都有危機!所以我們不能猶豫了。」白齊飛站起身,同時又指到輿圖上那塔爾寺與軍隊間一條用紅點連接成的曲線:「還有,這條糧道也是關鍵,要保全齊飛與弟兄,這道斷不可失,所以我建議讓岳麓去守!」
「岳麓?」
這話題轉得好,白齊飛為免他又三心二意,忙道:「這秋葉谷口細狹窄長,易守難攻,粗略估計,只需要一千兵馬就可以了,如果……這條糧道不幸被截,塔爾寺就真正實實成了一個孤島……」
「那你還派那麼一個青澀小兵?雖然上次他屢建功績頗具奇才,可是這麼重要的……」
「將軍……」白齊飛回眸直視著他道:「此道未失,咱有九成勝算,此道一失,卻有十成了。」
「呃?!這從何說起!」
「……此道一失,表示塔爾寺必失,和碩丹津幾乎可以說就在這裡了,到時大軍齊集,關門打狗、甕中捉鱉,咱們,必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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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滿懷不安的大將軍出帳,白齊飛像虛脫般退了好幾步才坐回炕上。
一個注定失敗的戰役,一個注定犧牲的團隊,一個注定喪命的男人。真沒想到今天真的會走到這個地步。既讓他覺得鬆口氣卻又難掩突如其來的心慌。
月亮高掛,萬里無雲,天空湛藍的駭人,除了嚴密的巡邏腳步聲,夜晚的營區份外寧靜。
他想起早上曾答應要去找岳麓,卻又明白自己無法說出什麼他想要的答案──關於唐子矜和他之間……自己既無立場說話也沒不想說話。儘管他承認自己看到他們赤裸糾纏確實怔愣許久,或說,妒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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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身望著唐子矜熟睡的身影,岳麓的心登時亂了起來。
這樣,就叫色大膽小吧!?岳麓心裡淒涼的乾笑一聲,憶起那日的失控,覺得有些沮喪。明明一顆心就掛著白齊飛,怎麼會在那一夜,斷了界限?變了顛狂?將局面弄的如此難堪?然而,難堪也罷,卻又私心的希冀他別介意?
他粗豪的抓抓頭,翻來覆去,想盡辨法要自己平靜,可想到白齊飛等等就要來找自已又更無睡意,最後,乾脆坐起身,整好衣服走出帳外……萬料不到才一跨出帳,剛好看到白齊飛轉身走離,敢情似乎原本要進帳來又反悔,岳麓忙追上去,一把拽住他,急道:「你干麻來了又走?」
白齊飛一回身忙四處張望著巡視士兵,直確認沒引起異樣眼光才掙開他,低聲:「有事到我帳裡再說!」
兩人一前一後才步入帳,岳麓馬上自身後緊緊抱住他,原想他會反抗,沒想到白齊飛只是僵持一陣,隨即放鬆了身體任由他抱著。
對岳麓來說這就像是一種鼓勵,當下忍不住就吻起他頸項,手也穿入了他單薄的衣服裡愛撫著,挑逗了一陣,白齊飛似乎也壓不住這份熱情侵略,才想回應卻似乎想到什麼又掙了開。
「岳麓……這、這裡是軍營!」白齊飛雙手置於案頭,粗喘著氣,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話說明他不是排斥自己,而是在乎地方不適當,岳麓牙一咬乾脆直接抱住他的腰就往炕上壓,一手將他衣服扒的七零八落,一手就摸進他下身。
「岳、岳麓……別鬧!把我放開!」不一時白齊飛就被他逗弄的焦燥難安,滿臉紅暈,身軀更是不時扭動著,這微幅掙扎像是催情劑讓岳麓情慾更加高漲,因此就更加不肯放開,還狠狠往他頸子吸吮一大口,才滿懷委屈:「齊飛……我沒有鬧……我真的很想要你……好不好……」
不知是心軟於岳麓的懇求還是如何,氣氛靜了一陣,只聽白齊飛忽然長長歎了一口氣卻不再掙扎。
白齊飛這無聲的應允讓岳麓心頭又酸又喜,當下就鬆開粗暴的鉗制,溫柔的輕撫他的發他的背……他的腰他的臀……
為怕驚動帳口的士兵,兩人都壓抑著情慾熱浪不敢哼出聲,如此的氣氛亦讓彼此的糾纏更加狂狷。
岳麓的需索並不客氣,白齊飛倒一一接受,只是如此一折騰,沒多久兩人就都脫了力臥倒炕上沉沉睡去。
待岳麓醒轉仍是深夜,藉著帳內微弱的炭火,垂眼看到懷中的白齊飛正安靜的偎在自己胸口,神情木然的發著呆。
岳麓很不想打斷白齊飛這茫然的依偎,可又實在好奇他在想什麼,思慮好半天才輕聲:「你在想什麼?」
白齊飛肩頭一動,回過神,便掙開他的擁抱,坐起身,匆匆抄了上衣,套穿起來。
岳麓悶悶的吐一口氣,忙跟著坐起,討好的抱住他,語帶撒嬌:「齊飛……你先別急著起來,再躺一會兒好不好?一會兒就好……」
令岳麓意外的是白齊飛沒有拒絕也沒掙扎,只是這樣的順從卻讓岳麓心頭升起一陣說不出的貪圖。忍不住緊緊抱了白齊飛一把,小心奕奕:「齊飛……你……會不會過了今天……又不理我了?」
白齊飛沒有回答他,只是窩在他胸前怔楞半天才道:「岳麓,如果……我要你現在跟我走呢?」
「現、現在?」
白齊飛忽然掙出他懷抱,激動道:「對,現在,我們現在就走,不要再管什麼青海之戰、藏西主權……好不好?」
「齊飛,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就離開軍營嗎?」這突如其來的請求讓岳麓又驚又喜卻也讓他有點莫名其妙。
「對,我們現在馬上離開中軍帳……」
「可、可是為了完成這場戰役你投注了這麼多年心血……」
「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在一起嗎?不是嗎?」白齊飛眉一皺,突然有點氣急敗壞的下了床,邊穿衣服邊道:「既然這樣,我們現在就走啊!」
岳麓第一次看到神思如此混亂的白齊飛,不禁有點不知所措,只能跟著下床穿起衣服:「齊飛,你是認真的嗎?」
沒想到白齊飛當場蒼白了臉,森然道:「是,我是認真的!我要你現在就跟我走!」
岳麓雖然一心想和白齊飛結伴隱居,卻無法理解他怎麼會突然失去理智,不禁抓住他雙臂,溫聲:「齊飛,別這樣……你不是一直想要建立功勳、史上留名?」
「我不要了,不要了,我們走,現在就走,好不好?」
縱使整件事聽起來荒謬至極,可岳麓怎麼也無法抵擋他的心意,一句「好」才想出口,抬眼瞟到案頭成堆的資料滾動條、輿圖,想起數年來,跟在他身邊,眼睜睜見他為了能徹底解決紛擾不斷的漠北爭端,稟燭苦思,不住沙盤推演著這場大戰,現在,好不容易漸漸形成了他多年期盼的格局,難道……他真的捨得這麼轉身拋棄?
「齊飛……你是不是因為大戰在即……受不住壓力?」
白齊飛不知是沒有聽清他的話還是失望他的反應,望著他的一雙眼由激動轉為暗淡,只是不段的輕搖著頭。
岳麓弄不清他的真意,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兩手一圈,緊緊抱住了他:「齊飛……我真的很想就這樣跟你走,可是……我很明白你一定會後悔……」他頓了頓,將混亂的思緒整理了一大遍,又道:「這樣吧,我答應你,我一定幫你守好疏資要道,教那羅布藏丹津插翅難飛,屆時,你不管要去哪裡,我二話不說,絕對跟著你,好不好?」
「……羅布藏……丹津……」
「嗯!咱們連手打垮他,滅了這個狼子野心的傢伙……」
「岳麓……」
「嗯?」
「對不起,我、我剛……真是急亂了心神!」白齊飛輕輕掙開了他的擁抱,朝案頭走了去,沒等岳麓跟上就回轉身,只見那原本稍顯混亂的神態已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如往常的冷靜:「岳麓,你要記得你說的話……幫我好好守住疏資要道……咱們……一起建功立業,萬世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