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老闆熱心的張羅調度下,硬是在樓梯下的位置擠出一個不算寬敞的角落給昔東浚和食樂。食樂縮在擁擠的人堆中,始終緊挨在昔東浚身側,並與笑容親切的趙老闆保持小小的距離──她真的對這位趙老闆毫無印象。
「當然嘍,我說過了,當你還是個小娃兒的時候,就常到我店裡看人吃飯,請人吃飯,算是我樂食樓最重要的老主顧了。」趙老闆笑道。不得已離開長安,他心情真是夠悶的了,不過,在這樣的亂局、在陌生的異鄉,竟然能夠遇上熟人,真是人生一大樂事啊!
食樂見趙老闆始終友善的臉,儘管她心裡有一絲絲感動,但仍不免有些疑慮。
「你說你認識我,那麼我再請問你──」
她身子傾向前,以只有趙老闆和昔東浚能聽到的音量,悄聲問道:「我是男的?還是女的?」
聞言,趙老闆先是頓了一下,然後隨即爆出大笑。
「哈哈,李公子啊,你還是這麼愛開玩笑,老是問一些怪問題!」
昔東浚看著食樂,噙笑不語,他當然明白食樂何以如此一問,畢竟她心裡不踏實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她好不容易遇上了一個認識自己的人,可對方卻認定她是個「男子」,而非「姑娘」,這當然會令她困惑了。
食樂靠向昔東浚,偷偷問道:「昔大哥,為什麼會這樣?他說他認識我,可怎麼會說我是男的?」
昔東浚傾身,附在她耳邊,壓低嗓音調侃道:「準是你以前常常女扮男裝到處騙人!」
「真的?」
「還有更好的解釋嗎?」
食樂偏著頭,有些傻氣地認真思索,覺得昔東浚的說法頗有道理。假如真是如此,那麼就表示趙老闆認識的也不是「真正的她」嘍?!
趙老闆看著眼前不斷咬耳朵的「兩個男人」,儘管感覺怪怪的,但仍力持鎮定轉而對昔東浚說道:「這位公子,我好像也見過你?」可以確定見過,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
「你有沒有見過我不重要。」昔東浚望向食樂,語帶玄機道:「重要的是,我們都知道了她叫『李皓』。」
「什麼意思?」敢情這兩個人,一個專門問人怪問題、一個專門說些難懂的話,都有把人攪糊塗的本領。
昔東浚聳肩,沒答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食樂。
因為自從聽到趙老闆稱她為「李皓」時,有種模糊的印象一直隱隱躍動,不斷敲擊著他記憶中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他感覺自己確實聽過這個名字。
是了,他怎麼會一直沒注意到呢?
儘管食樂是蒼白瘦弱了點,但皮膚卻十分有光澤,不像一般貧苦人家姑娘的骨瘦枯黃,尤其此刻她男裝的扮相,清秀俊俏,越看越是眼熟得緊。
是的,除了多年前樂食樓裡的那個小娃兒之外,他絕對在別的地方見過她!
如果她以前常常扮男裝,那麼是不是表示他見到的她,也都是喬裝成男子的模樣?!一個叫「李皓」的男子?
這個老是跟他索吻的傻食樂,身上到底藏了多少和他有關的秘密?
「昔大哥,你怎麼了?為什麼一直這樣看著我?」
被昔東浚專注的眼神盯得心慌,食樂一度以為他就要當著眾人的面給她「獎勵」了。
不會吧!這裡人這麼多!他不會大膽到這種程度吧?!
「李公子!」趙老闆開口打斷食樂的胡思亂想。「你這趟是打算往南走嗎?或許我們可以結伴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他熱心邀約。
「呃……我也不清楚我們是往哪兒走?這要問昔大哥,他最清楚。」食樂誠實道,反正她一切都信昔東浚,他帶她去哪兒,她就跟著去哪兒。
趙老闆看了眼似乎不太容易親近的昔東浚,嚥了嚥口水,有些退卻。
「抱歉,我們在趕路,不便與人同行。」昔東浚冷淡拒絕,眼神頗有深意地凝視著食樂。
食樂想了想,也同意道:「沒錯,我們在趕路,很趕很趕,跟我們同行會很辛苦的,你還是不要跟我們同行比較好。」況且有外人在,不但會影響她和昔東浚的獨處,也會讓她「不方便」索取「獎勵」。
嗯,沒錯!這是很嚴重的一件事!誰叫她貪戀男色呢!食樂心虛忖道,這一點點想獨佔昔東浚的心思,完全被昔東浚看在眼裡。
「這樣啊──那就可惜了!」趙老闆呵呵乾笑兩聲,嘴上雖沒再說什麼,但心裡著實感覺怪異得很,但他又說不出是哪裡怪。
他自然是不清楚李皓公子和這個紫衣男子是啥關係,他只知道這位紫衣公子渾身上下充滿防備,只要有人跟李皓公子說話,都必須受他無言的監視,感覺很有壓力。
「好了,饅頭來了!」
店小二吆喝著捧出一盤饅頭,左繞右拐地跨過重重人堆障礙,來到昔東浚和食樂面前,道:「不好意思,時局亂啊,現下小店也只有這個可賣了,官倌您就將就吃吧!」
「我明白,多謝。」昔東浚給了錢,接下饅頭。轉頭對食樂柔聲道:「只好又吃饅頭了。」
食樂漾出微笑,拿過一顆饅頭,用力啃了一大口。
「沒關係,饅頭就很好吃了呀!」
一顆饅頭一餐飯,表示她又可以累積一次「獎勵」了,只要想到這個,吃什麼都好吃了。
「等等!李李……李公子,你你你……你剛才說什麼?」
突然,樂食樓趙老闆瞪大眼,結結巴巴,只見他手指著食樂,露出見鬼似的驚愕表情。
「趙老闆,你怎麼了?」食樂疑惑道。看她吃東西有那麼恐怖嗎?
「你你你……你剛才說什麼東西『好吃』?」趙老闆趨上前,無比嚴肅地問。
食樂捧起饅頭。「道個啊,我也只有這個可以吃啊!」
「你……你說這個饅頭『好吃』?」他惡狠狠地瞪著食樂手上的那顆饅頭,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倏地,趙老闆伸手一把搶過她的饅頭,三兩口地往自己嘴裡塞。
食樂被嚇到,往後縮向昔東浚,昔東浚也反射性伸臂護住她,挑眉看著趙老闆。
「他是不是餓昏了?怎麼突然搶我饅頭吃?」她仰頭問昔東浚。「我們要不要再多分幾個給他?」
昔東浚看著趙老闆反常的行為,想起他曾在樂食樓裡聽到的一些對話,大概已猜到趙老闆激動的原因了。
趙老闆吃完饅頭,再抬起頭時,臉上竟然出現了兩行淚水。
「怎麼會這樣?不過就是一顆普通的饅頭啊……」他深受打擊地逼近食樂,帶點指控道:「你『竟然』會認為這個饅頭『好吃』?」
「趙老闆,你到底怎麼了?」食樂更偎靠向昔東浚,完全一頭霧水。「難道我應該認為它不好吃嗎?」
昔東浚手臂仍環著食樂,一針見血道:「我想,你大概是傷了他的心吧。」
「傷心?我何時傷他的心了?」食樂更顯無辜,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是啊,他何時傷他的心了?」
一旁,始終默默偷看,豎高耳朵偷聽的不知名路人甲乙丙,終於也忍不住出聲了。他們也好奇得緊,不過是一顆饅頭嘛,何必傷心成這樣?還流淚了哩!
趙老闆哀怨地看看盤中的饅頭,又看看食樂,不禁心酸又悲痛。
「枉費我這十年來,從大江南北請來各式各樣的名廚,做出各式千金難求的名菜,結果,竟然栽在這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店上……而且還是顆不起眼的饅頭……」
「我店裡的饅頭怎麼了?它哪裡礙到你了?」店小二發出不平之聲,就是不允許有人瞧不起他辛苦做出來的饅頭。
剎那間,小小的野店裡,滿滿的人,全都開始關注起這位「李皓」公子和店小二的饅頭到底是哪裡得罪了長安城裡鼎鼎有名的樂食樓趙老闆。
趙老闆重重哀歎、無限感慨。
就在這小小的野店裡,開始他生平第一場說書大會。
一切,就從「李皓」六歲那年,頭一次到他的樂食樓開始說起──
以及接下來十年間,他為了「打開李皓的胃口」所做的種種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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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夜,在遠方的另一個角落,也有一群人,正在談論著「李皓兒」。
「公主其實是當今皇上的親侄女!」
刁叔說出食樂的來歷,想起當年出生時那個瘦得不成樣兒的小女娃,還是心疼得要命。
「打她一出生開始,便有個一般嬰孩兒都沒有的怪毛病,那就是她不愛喝奶,無論王爺和王妃換了多少的奶娘都沒有用,她不喝就是不喝,後來,換了方法改熬粥水餵她,她仍是不吃,當時,所有大夫都診不出是什麼毛病,只斷定這樣下去,她肯定是活不過週歲的──」
聽著刁叔的敘述,阿沅恍然大悟。
「這就難怪了,難怪食樂姑娘……」
「是『公主』!」刁叔和一旁的上官靈巧同時嚴聲糾正。
阿沅縮縮脖子,改口道:「好……我是說,難怪食樂『公主』會有不愛吃飯的毛病,原來是從小就這樣。」
樸昱在旁安靜聽著,點點頭,示意刁叔繼續說下去。「然後呢?」
「原本大家都認定這個女娃兒怕是養不大了,可沒想到,她雖然吃得少,又瘦如柴的,可生命力卻強盛得很,愛玩愛說話,不過,她也時常受自己不愛吃飯的毛病困擾,所以打她稍微懂事開始,便常常頑皮地偷溜出去,為的就是到處看人吃飯,尋找自己何以不愛吃飯的答案──」
刁叔歎口氣,說道:「一直到她十歲那年,王妃和王爺相繼過世,留下公主這麼一個獨生女,皇上不忍心,便將公主接進宮中,並正式敕封她為『食樂公主』,便是希望她能一輩子都吃得快快樂樂──」
而他,也是在那時跟著一起進宮伺候公主,這些年來,他為了讓公主真的能「吃得快樂」,不知費盡多少心思研究增進廚藝,為的就是希望能做出一道讓公主喜歡的佳餚。
聽著刁叔的敘述,阿沅忍不住又說話了。
「我就說嘛,原來不是我眼花!食樂姑娘她……」
「『公主』!」
刁叔和上官靈巧再度糾正,阿沅只差沒肅然起立,以表尊敬。
「是,我是說,難怪我之前和公主說話時,老是覺得她身上偶爾會散發一股難言的尊貴氣勢,當時我只當眼花了,卻沒想到她原來真的是公主!看來,我阿沅的直覺還是滿准的嘛!」阿沅忍不住洋洋得意起來。嘿,他還幫公主磨過墨呢!
聞言,努力忍了一晚上不哭的上官靈巧,終究還是流下心疼難過的淚水,哽咽道:「沒想到……公主竟然會喪失記憶,忘了自己是誰,而她身上那塊皇上御賜的翠玉,竟成為她唯一認定自己的信物。」
這也難怪公主會就這麼失去音訊,完全不與她和刁叔連絡。思及此,上官靈巧摀著臉,自責哭泣。
「早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就不應該答應公主的要求,幫她偷溜出宮和昔公子見面了……」
「放心吧,浚會找到她的!」樸昱安慰她。
其實,早在他第一次聽到「食樂」這個名字時,就覺得有些耳熟了。
不過,由於「食樂公主」很少參與貴族間的活動,所以相對也就沒有像其它幾位公主那樣,名字響亮到連一般小老百姓都知曉,連偶爾會參加貴族宴會的昔東浚都對「食樂公主」沒印象了,更何況是他這般普通的商人呢!所幸他平日消息靈通,各路奇奇怪怪的傳聞聽多了,偶爾還是會碰上件有用的。
他確實費了好些功夫,才確定皇室中的確有一位「食樂公主」。
他根本來不及告訴昔東浚……
不過這樣也好!說不定反而讓昔東浚和食樂因此有了意外的發展!
「對,沒錯,我們都相信浚爺!他一定會找到食樂姑……呃,『公主』!也許他們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阿沅也加入安慰的行列。
上官靈巧和刁叔都與他一般,有著對主子最忠誠的一顆心,所以,他們的心情他絕對可以理解,也格外惺惺相惜。
「對了,那天公主約浚見面到底是怎麼回事?」樸昱問道,這一直是他最好奇的部分。
「其實,公主從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昔公子了……」
上官靈巧流著淚,開始述說那段她一路陪伴公主走過的暗戀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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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樂流著淚,感動得痛哭流涕。
聽完了趙老闆述說的往事,她真的好感動、好感動!沒想到,天底下竟然有人為了她,這麼多年來不斷努力地奮鬥著,這種毅力與恆心,不知為何,她感同身受。
「這回,我特地從新羅國請來一位聽說可以調製出各式奇醬的名廚,也是為了讓你嘗嘗──」
聽趙老闆這麼一說,食樂似乎也有點過意不去了。
「那就請他做來給我們嘗嘗,我們也可以幫忙判定到底是誰做的東西比較好吃啊!」旁人開始起哄。雖然他們對樂食樓趙老闆「慘敗」在一家野店之下,都抱以無比同情,可有吃好料的機會,豈是可以隨便放過的?
「拜託,你們說吃就吃啊!」趙老闆啐道。「人家在新羅國可是數一數二的名廚,他的東西向來只有新羅國的六部貴族才有福分吃到的──」
「沒這回事,那是騙人的!」
始終沒開口表達意見的昔東浚,此時忽然冷冷地插進一句。
眾人噤聲,紛紛將目光投向昔東浚──包括食樂的。
「你……你胡說什麼?」趙老闆錯愕。
「新羅國裡根本沒有你說的這號人物,你被騙了!」昔東浚篤定道。身為新羅國六部貴族的一份子,有沒有這樣的名廚,他豈會不知?!
「你懂什麼啊?」趙老闆不甘示弱道。「那個人可是新羅國裡──」
「昔大哥就是新羅人!」食樂挺身驕傲地說道。「新羅國的事,他自然是最清楚不過,他不會亂講的!」
「算了!我也不和你們爭辯什麼!反正現在兵荒馬亂的,那位新羅名廚也不知流落何方,等局勢穩定之後,我自然能找到他,讓你們嘗嘗什麼才叫好吃的!我就不信我這樂食樓祖傳的招牌會敗在這家野店手上!」趙老闆忿忿不平地道。
「反正我店裡的饅頭好吃就是好吃!」店小二可得意的哩!
「哼,我才不相信,不過就是顆饅頭罷了,有啥了不起的!」
眼看趙老闆和店小二又要槓上,又有人說話了。
「你們也別爭了,說了這麼多,都還沒聽聽這位小哥說說,這饅頭到底好吃在哪裡?可以勝過那些珍味佳──」
有道理!
眾人又將目光聚集在食樂身上,等待她發表評論。
食樂看著昔東浚,流露出少女初戀時特有的甜美笑靨。
「其實,我也不知道耶!只要是昔大哥拿給我吃的東西,我都覺得好吃。」
「什麼?就這樣?」這是什麼原因啊!
眾人傻眼。
「不過趙老闆你別傷心,等到我們都重回長安之後,我保證會再去樂食樓捧場的,到時你可別嚇到哦!」食樂試圖安慰趙老闆。她心想,趙老闆一定沒有料到「李皓」公子其實是位姑娘,到時她恢復女裝前去,他肯定會嚇一跳的。
不過,趙老闆顯然已不再是眾人關注的焦點!因為眾人的注意力,已被徹底轉移了。
由於食樂給的理由實在太過詭異,眾人已不再關心到底誰的東西好吃,反而開始好奇昔東浚和「李皓」公子的「關係」。
眾人偷瞄昔東浚,又看看食樂。雖然嘴巴不說,心裡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疑問。
這兩個男人……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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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大家是不是都在想,我們兩個到底有沒有『斷袖之癖』?」
夜,深了。待所有人都開始安靜入睡後,食樂忍不住偎著昔東浚,開始對他說悄悄話。
「顯然是。」
昔東浚攬著她,絲毫沒有避嫌。他猜想或許仍有些人根本沒有睡覺,正「睜隻眼閉只眼」地偷看著他和食樂的一舉一動,不過無所謂,他不在乎!
食樂越想越覺得這情況有些怪異荒謬,忍不住有股想笑的衝動。她以手摀著嘴,雙肩因努力忍笑而劇烈抖動著。
「你笑什麼?」
「沒什麼。」她在黑暗中吐吐舌頭,有點小調皮地說道:「如果我現在跟你要『獎勵』,不知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
「你想試?」昔東浚挑眉道。
「沒……沒啦,我隨便說說的,你別當真。」她還沒大膽到那種地步。
食樂將發紅的小臉埋進他的肩窩,偷取他的體溫。
「食樂。」他的唇抵在她耳畔,輕喚。
「嗯?」
「如果我說我想帶你去新羅,你會不會跟我去?」
「你帶我去哪兒,我就跟你去哪兒。」她抬眼看他。「不過也別忘了,你答應會帶我回長安的。」
「我知道。」他淡淡微笑。手臂收緊,將她摟近。
此時,坐在食樂另一側的男子因為睡熟了,斜傾的身子越來越靠近食樂,眼看著他的頭就要落在食樂的肩膀上,昔東浚皺起眉,毫不留情地伸出手,一把推開男子不識相的頭。
「嗚──」男子睡意朦朧間根本不知發生什麼事。只搔搔撞到的頭,繼續死睡中。
食樂忍不住又想偷笑了。「你會不會推得太用力了?」
「敢再靠過來,我會更用力。」昔東浚以手臂牢牢圈住她,不讓周圍睡得東倒西歪的男子有任何靠近她的機會。
儘管受傷的右手以不太自然的姿態卡在兩人身體之間,可食樂完全不在意,因為昔東浚抱得她好緊好緊,這讓她好高興,她知道他在保護她!
食樂心裡甜甜的,享受這份獨佔的呵寵──
她的眼皮漸漸重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食樂迷迷糊糊,即將沉沉入睡之際,倏地,一陣似遠還近的喧囂聲隱隱傳來。
昔東浚在黑暗中警覺地睜開眼,全身緊繃,充滿防備。
食樂揉揉眼,半睡半醒問:「什麼聲音?」
令人不安的聲響越來越近,其它人也聽到聲音陸續醒來,開始不安地騷動。
店外,所有馬匹的嘶鳴漸劇,似在提醒主人們危險漸至。
昔東浚拉著食樂才剛起身,突然一校燃火的弓箭破窗而入,直直射在食樂身旁的木牆上,火苗立刻竄燒。
尖叫四起,所有人開始慌亂,跑的跑、逃的逃,一窩蜂全擠往店外。
「抓緊我!」
昔東浚背起食樂,大步奔往店外。四周煙霧瀰漫,伸手不見五指,憑著點點火光,昔東浚快速找到自己的坐騎,立刻背她飛身上馬。
突如其來的入侵者不知是何方人馬,只知他們個個手拿兵器、燒殺劫掠,野店內外一片哀嚎混亂。
昔東浚無暇顧反其它,只一心一意要策馬殺出重圍,護食樂脫險。
食樂害怕極了,某種熟悉的恐懼籠罩著她。她緊緊抓著昔東浚,深怕被甩下馬。
混亂中,有人搶馬殺人。一輛準備逃走的馬車,因馬匹受到驚嚇脫韁而出,馬車整個失衡翻覆,撞向昔東浚和食樂。
「該死!」
昔東浚咒罵一聲,一手拉韁轉向、一手想要護住食樂。可馬車的衝力太大,只見食樂瞬間脫出昔東浚的拉握,整個人甩飛出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