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柔在原地站了五分鐘之後，從他寬闊的額看到他高挺的鼻及美形薄唇，可他卻沒再回頭看她一眼。
這個男人已經完全忘記她的存在了。
「成先生……」黎小柔清了兩聲喉嚨引起他的注意。
「你還在這兒做什麼？不管你同不同意我的條件，你今天都可以走人了。」成曜陽看她一秒，轉頭又繼續盯著計算機。
「我有另外一個建議－－」黎小柔站到他面前，直到他那對被人打擾工作而冒火的眼瞪向她，她才繼續說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早上沒有案子要去採訪時，可以待在你這裡工作。只要你一有空檔，我就開始採訪，這樣如何？」
為了寫作的完整度，為了她想替自己多攢些銀兩，她吃苦當吃補，豁出去了。
「你很閒嘛，可以整天都耗在別人家裡。」他涼涼說道。
黎小柔瞪他一秒，只一秒。
「我是自由寫手，在你這裡也可以工作、寫我自己的稿子。你該不會以為自由寫手只要找到受訪者，就可以閒閒坐在家裡等著數錢吧。」她盡可能擺出最平靜的笑容看著他。
「一大早就能在家找到抬槓、吵架的對手，真是讓人神清氣爽啊。」成曜陽明眸一揚、雙唇一勾，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黎小柔抿著唇，原本想忍住笑容，但卻忍不住噗地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她這一笑一發不可收拾，笑得彎身而下，眼淚都笑飆了出來。
成曜陽盯著她笑成月牙般的水眸，看著她腮幫子都笑紅的模樣，視線就是沒法子從她捂著肚子的可愛姿態上移開。
慘了，他不能呼吸，感覺心臟被人用力地捏了下。
「停戰。」她擦掉眼淚，揮舞雙手說道：「我一直以為我生性和平，不會和人吵架。」
「我一向也是這麼以為的。」他一聳肩，可一對星眸仍定定地望著她。
「哈，那是因為沒人敢跟你吵。」
「沒錯，多半來找我談合作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像你這麼『真情流露』的確實不多。」
成曜陽好笑地看著黎小柔的小臉懊惱地皺成一團，開始覺得她好像比他的工作有趣一點。
「我向來能屈能伸。」黎小柔癟著嘴說道。
「你在你男友面前也是這樣伶牙俐齒？」成曜陽往後躺入辦公椅裡，長腿交叉，一派閒聊地問道。
「這事不在工作範圍裡，我可以不用回答。我們回歸正傳吧，請問你對於我剛才提出的建議－－我到你家工作，等你有空隨時進行採訪一事，意下如何？」她努力端正表情，好讓自己顯得很專業。
「我讓一個不認識的人為了工作在我家晃來晃去，對我有什麼好處？」他涼涼地問道。
黎小柔磨牙兩下，直到她發現他正鎖著她的一舉一動之後，她連忙強迫自己放鬆。
「我保證在我出沒的這段期間內，你不會再有餓到頭昏眼花的情況發生。」
「這麼愛演賢妻良母的角色？該不會我剛才吃的早餐，也是你做的吧。」
「新時代女性以工作為主，誰有空做那些湯湯水水？」她才不會承認她愛下廚。
「是嗎？」他想起她在咖啡廳裡說的話，明明就擁有一手可以辦桌的好手藝，還想騙他。
嘟嘟－－
他的計算機傳來訊息回復的聲音。
「等我一分鐘。」成曜陽把注意力轉回計算機前，很快地回復完對方問題後，他抬起下顎往門口一指。「聽好－－我要開會了，你先回去在合約裡加注你剛才所提出的條款，然後明天早上拿過來讓我簽。還有，既然你保證我不會餓到頭昏眼花，我建議你最好連我的早午餐一塊兒準備。」
「沒問題，我會幫你準備微波食品。」
黎小柔精神大振地說道，快手收拾完自己帶來的保溫盒、大紙袋，準備就要離開。
「微波食品？你乾脆給我飼料好了。」他翻了個白眼，雙唇往下一抿。
「你很難伺候。」黎小柔忍不住扮了個鬼臉。
嘟嘟－－
計算機再度傳來訊息的聲音。
「沒人叫你伺候我。門在那邊，不送。」他的目光已經完全定在計算機屏幕上。
黎小柔差點口吐白沫，忍不住衝口說道：「我以為創投需要人脈、錢脈，EQ應該很高。」
「彼此彼此，我原本以為採訪寫手應該要讓人心情愉快。」他頭也不抬地敲著鍵盤，打出幾個可能會對對方的新程序有興趣的投資者，嘴裡則分秒不停地說道：「依照合約所寫的，你寫這本書，可不只有拿了一字三塊錢的稿費，你還要求了百分之三的版稅收入，依照你們預估的幾萬本的賣量，你應該對我這個金主有更好的表現，對吧？」
「沒錯，那我速速告退。」
黎小柔聲未落地，人已經衝出大門。
砰！
成曜陽從計算機上抬頭，看向大門。
他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優美唇瓣往上一揚－－他真的挺喜歡這個來去一陣風似的識相小女人。
可惜，她已經有了男友了，不然他肯定追她。
「那個成曜陽居然還拿我們的合約來壓我當台傭，還得幫他備妥早午餐……」
稍晚，在黎小柔家裡，她和羅家偉用完晚餐後，正坐在客廳裡吃水果閒聊。
「你這些事跟周玲說就好了，我不懂你們的工作。」羅家偉打斷她的話，追問著自己感興趣的事。「那個創投王子真的像雜誌報導的那麼好看？他有沒有說現在應該投資什麼比較吃香？」
「他長相可以去當明星、看起來很有質感，但是脾氣糟到會讓人忘記他還有一張俊臉。還有，他專精的是研發程序，成功後再轉賣給投資公司，不是一般市面常見的投資標的。」黎小柔奇怪地瞥他一眼。「後面這件事，我剛才已經說過一次了。」
「喔。」羅家偉吶吶地說道：「我今天太累了。」
「我也很累，那你為什麼還堅持要我回來煮飯給你吃？」她悶聲說道，定定地看著他。
離開成曜陽家之後，她進行了一個廣編稿的採訪，然後帶著她的筆電窩到咖啡廳，敲打一篇後天要交稿的三千字文章後，還開了新檔準備提出一本塑身書的企劃案。
「你們女人不是都喜歡男人回家吃飯嗎？我乖乖回來吃飯，你還嫌什麼，我難道沒付錢嗎？」羅家偉一聽到她回嘴，立刻不客氣地回嗆道。
黎小柔看著反應激動的他，她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因為這種事而發火。
「那麼今天麻煩你洗碗，可以嗎？」她好聲好氣地說道。
她再不跳出來說話，他會更理所當然地吃定她。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不過才說你兩句，你就不高興了。」羅家偉推了下眼鏡，不客氣地說道。
「維持一個家，不是只有一方的責任。」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這是你家，我是客人。」羅家偉馬上撇清關係。
黎小柔心一痛，像被人甩了一巴掌－－她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可以自私到這種地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不會一起成立一個家？」她將雙臂交握在胸前，決定今天要把事情說清楚。
「我們交往還不到一年。」他防備地說道。
「我只是想知道依我們現在這樣發展下去，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如果沒有，我應該要有其他的人生規劃……」還要上香跟她媽媽說一下，免得她在天上乾著急。
「你急什麼，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我知道你媽媽希望你嫁給我，可我想讓你過好日子，所以想多賺一些錢……」
叮噹、叮噹、叮噹－－
對講機催促似地響起。
「一定是找你的，去接。」羅家偉直覺命令道。
「這是我家，不用你提醒。」黎小柔握緊拳頭，免得自己朝他大吼出聲。
「你說話幹麼夾槍帶棒的？我欠你錢了嗎？」
「那我欠你錢了嗎？你說話有必要像吃了炸彈一樣嗎？」她板著臉，走到門邊拿起對講機。
「喂，請問你找誰？」黎小柔問道。
「我找羅家偉。」一個女聲怯怯地問道。
「找你的。」黎小柔瞄了羅家偉一眼，唇邊忍不住勾出一道得意的笑－－
哈，什麼叫一定是找她的？
不過，這是她家，怎麼會有人來找羅家偉？
「請問你是哪位？」黎小柔皺眉問道，心裡開始有不好的預感。
「你是小柔姊嗎？」女聲開始顫抖了。
「是。」黎小柔心裡閃過一股不好的預感。「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文慧，我懷孕了。你跟家偉哥分手，好不好？嗚嗚嗚……」
我是文慧，我懷孕了。你跟家偉哥分手，好不好？
黎小柔聽著對講機另一邊的啜泣聲，腦子有片刻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