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銀鈴一般悅耳的女聲,嬌憨的語氣中有著濃厚的撒嬌意味。
「她快醒了,妳可以自己問她。」
回話的男人,低沉的嗓音挾了一抹深情的寵溺。
嫿璃的意識猛地被拉回疼痛的軀殼,她倏地睜開重如千斤的眼皮,一張再熟悉不過的絕美臉蛋正盯著自己瞧──
「十四阿姐……」
她在做夢嗎?嫿璃擰起眉心,迷惑地呼喚那個不該出現的影像。
「別說話了,大夫剛才來過,他說妳得好好歇息。」十四格格──嫿婧握住小十六冰冷的雙手,淡淡皺起眉頭。她顫抖的聲音微弱得讓人耽心。
「我怎麼……怎麼會在這裡?」嫿璃問。
昏迷前最後的記憶是心死、然後被大水吞噬滅頂。她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裡,還見到了十四阿姐?
「我才該問妳,怎麼會跑到濕地去的?難道沒有人警告過妳,那兒是去不得的嗎?」
嫿璃垂下眼,當時的情況她不知道該怎麼對嫿婧解釋。
嫿婧同納真對看一眼,她的眼珠子一轉──「更奇怪的是,怎麼連庫爾也跑進濕地了?還有另一個女人──」
「他也掉進水裡了?」乍聽到這個消息,嫿璃呆住了。
「是啊,要不是我和納真曾經掉進來一次,被灰兔兒救了出去,我們不會知道澤地下的密道、更不可能救了你們!」嫿婧道。
昔日嫿婧曾經在蒙古被神秘的水澤捲走,納真為了救她同時跳下水澤,兩人被大水沖到一處神秘洞穴,後來一隻嫿婧曾經醫過腿傷的小灰兔救了兩人,他們才能平安脫險。如今他們回到蒙古,嫿婧的好奇心又被挑起,便纏著她親愛的夫君,帶自己再一次回到澤地下的密道「探險」。
「那麼,現下……他沒事了?」嫿璃神色蒼白,面無表情地間嫿婧。
「他和另一個女人應該都沒事了。」凝視嫿璃蒼白的容顏,嫿婧意有所指地答。
納真和嫿婧在澤地密道中發現了昏迷的三人,納真因為自小在科爾沁長大,庫爾身邊的人他當然熟悉。關於那名陌生女子的身份,納真已經證實,她是庫爾身邊的侍女。
三個人一起掉進水澤實在詭異,因為嫿璃的身子最弱必須立時就醫,他們於是把庫爾和那名侍女先送回科爾沁,卻帶走嫿璃。
聽到嫿婧提起「另一個女人」,嫿璃忽然掙扎著掀開被子,想離開炕床──「欸,妳做什麼?別起來啊──」嫿婧阻止她。
「我要離開,讓我走!」她顫抖的聲音有固執的堅決。
雖然倔強,但嫿璃的內心是平靜的。
那一晚離開儲宮的時候,她對自己發過誓了,今生今世再也不見他。
「走?妳想走去哪裡?憑妳身子現在的狀況,只怕半步也走不成!」嫿婧道。
不等她便眼色,納真已經心有靈犀地步出房外。「我先出去,妳們聊聊。」同時帶上房門。
「我的身子沒事……我想離開蒙古,妳別阻止我。」停止無用的掙扎,嫿璃試圖說服姐姐。
「沒事?」嫿婧搖搖頭,輕聲呢喃:「原來妳還不知道……」
「我該知道什麼?」
「妳──」嫿婧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終於把說出口:「……妳的肚子裡有小寶寶了。」
嫿婧的話猶如一記殘忍的重搥,要命的打擊在嫿璃的心上!
「不……妳騙人!我沒有──我沒有……」
她哽咽住,往下的話顫抖得再也無法成聲,兩行淚珠成串地滑下頰畔。
「怎麼了,阿璃?」嫿婧的臉蛋兒也瞬間轉白。
她明白了,一切的問題出在庫爾身上。
自從小十六代她出嫁到蒙古之後,她心底的憂慮終於成真了!
「告訴我,阿璃,為什麼妳想離開蒙古?是因為庫爾吧?」嫿婧問,她的心讓嫿璃的淚弄亂了。
嫿璃僅能搖頭,不知從何說起。
「他知道妳的身份,所以為難妳了?」嫿婧猜測。
嫿璃還是搖頭。
「妳說說話啊,別只管搖頭。」她不能不問,因為小十六的模樣兒教她心疼。
「那麼……是不是為了庫爾身邊那名女侍?」
她的聰明伶俐沒有退化,如果不是小十六代嫁一事出了問題,三人一起掉進水澤,不難想像其中複雜的關係。
「那不是他的女侍,那是他的小妾。」嫿璃幽幽地說,說話時她的眸光凝聚在被子上、眨也不眨,然後,一眼眶的水澤終於滴成眼淚。
嫿婧怔住了。「妳是說他新婚不滿三個月就納妾?」
嫿璃一徑的沉默,讓嫿婧心疼。
「都怪我,我該跟庫爾講清楚的,不該逃避。」嫿婧自責。
「不,不怪妳……」嫿璃搖頭,輕輕低訴。
她不怪十四阿姐。
是因為自己太一廂情願了!一樁挾著謊言的婚姻,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幸福的,她實在太天真了!
歎口氣,嫿婧問她:「如果妳想回宮裡──」
「不可能的!」嫿璃決絕地搖頭,黯然道:「一旦回到宮中,皇阿瑪知道我有了身孕,肯定會要求他把我帶回蒙古……」
而那裡是她再也不想回去的地方。
「妳不想再見他?」
「見了又如何?他不愛我,見了只會痛苦……我不想跟額娘一樣受命運擺佈,所以,今生今世我們不會再見。」嫿璃面無表情地道,輕柔的聲音冷淡的像訴說一件事不幹己的事。
「好吧,不回去、也不見面。」嫿婧吁了一口氣,不再勉強她。「如果妳想離開、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我和納真絕對能替妳安排,可孩子呢?孩子怎麼辦?妳不可能帶著孩子一個人生活。」
「一個女人,就沒辦法帶著孩子生活嗎?」這不公平。
「除非妳這一生不再嫁,那麼妳可以不在乎。可那對孩子不公平──這孩子會生下來就沒有阿瑪。」
嫿璃的心揪住了,十四阿姐的話提醒了她。
「那麼……我只好替孩子找一個﹃阿瑪』。」
「阿璃?」
「十四阿姐,妳剛才說我想過怎樣的生活,妳都能為我安排?」她仰著頭問嫿婧,含著水澤的眸光有柔弱的淒楚。
「我是這麼說過……」嫿婧心中有不祥預感。
「那麼,如果我想找一個丈夫,妳也能替我安排?」
「丈夫?!」嫿婧睜大眼睛。「阿璃,妳說清楚些。」
「我想找一個丈夫,替孩子找一個阿瑪。」嫿璃平靜地道。
嫿婧不敢相信。「妳考慮清楚了?與其這樣,跟留在庫爾身邊有什麼差別?」
「不一樣,」嫿璃搖頭,她的心意已決。「我已經說過了,今生今世我們不會再見。」
嫿婧看的出來,小十六愛上了庫爾。她能瞭解,不公平的愛會讓人絕望的選擇放棄,當初她對納真也曾有過這樣的心情。但是,沒親耳聽過庫爾的說法,又怎麼能判他死刑?
她也曾經誤解過納真對自己的想法,不是嗎?
「妳當真想清楚了?」嫿婧最後一次試圖挽回嫿璃的心意。
嫿璃點頭,她的固執近乎自暴自棄。
「那麼,我先送妳回京吧。」嫿婧道。
望著嫿璃蒼白瘦削、卻倔強堅決的小臉蛋,一個念頭在嫿婧心頭浮現──或者,她該自己試一試庫爾的心意。
三個月後.北京城北京城裡最大的煙花樓「醉月閣」即將設席大宴賓客,拍賣一名絕色艷姬,是近兩個月內流傳在北京城裡的大事兒。
一名身著青衫的英俊男子,坐在北京城最大的酒肆二樓,深邃的黑眸俯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他身邊站的漢子看起來像是隨從。
「主子,全打探清楚了,﹃醉月閣』在城西,明日酉時「醉月閣」確實將大宴賓客。不知道這跟十四格格,約您在北京城的﹃醉月閣』相會,是否有關聯?」巴札皺起眉頭道。
一個格格和一間妓院?巴札怎麼地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節。
三個月前十六格格與阿色娜一起消失在濕地,當時主子為了救十六格格突然衝向濕地,一起被大水所淹沒,三天後他和阿色娜卻突然出現在儲宮前。而十六格格則失去了蹤影。
直到一個多用前十四格格卻突然托人帶來一張帖子給親王,約在北京城會面。
十六格格失蹤這三個多用來,主子已經絕口不再提婧格格的事,巴札還以為主子對婧格格已經死了心,沒料到主子竟然答應遠至北京城來會婧格格。
「巴札,你以為我憑什麼在澤地區死而復生,活著回去?」庫爾突然問。
「……屬下不明白。」巴札承認。這也是讓他想破頭的另一個難題。
「你知道納真和十四格格也曾失足墜入濕地。」他淡淡地道,一徑望著樓下人來人往的繁華,向來囂狂的氣勢,這三個月來內斂了許多。
巴札眼中射出一道熱光。「您的意思是──」
「你總算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他能活著回去,極可能是嫿婧和納真所為。
之前他曾遺人追蹤他們到了蒙古境內,之後兩人就失去了蹤影。按理來說蒙古再大,憑他要在自己的屬地找人──哪怕是找一隻蟲也不難不倒他,卻任憑他翻遍了整個蒙古,再也沒有兩人的消息。
他猜測,他們回到了濕地。
既然有人能從濕地活著出來,表示那裡面確實有密道,只不過千百年來沒有人曾經成功的從裡面走出來,除了納真、嫿婧和他自己──除非還有奇跡。
而他之所以千里迢迢遠至北京城,就是來追尋這個奇跡。至於為了什麼──他握緊拳頭,幽冷的眸底掠過一瞬複雜的激越。
打從他瘋狂的跟著嫿璃奔向濕地,被渾水滅頂之後,他就想弄清楚他心中那矛盾、又掙扎的情緒到底是為了什麼!
本來,她失蹤、甚至死了,根本完全不干他的事,他甚至應該稱心如意才對,因為那女人竟然敢聯同女真皇帝,一起要脅他承認一樁該死的婚事!
當初他之所以「原諒」她,完全是為了報復。
但是報復之後,他卻被她臉上那該死的癡情、和該死的絕望給螫痛了心!
該死的女人!
為什麼當他那樣傷了她之後,她還能拿那對兔子一樣天真、癡情的大眼睛,無辜地揪著他!
「明日酉時就是﹃醉月閣』宴請賓客的時辰,帖子梩還寫明了『買賣艷姬』的規矩──這跟婧格格約您在此見面會有什麼關係?」巴札不知庫爾心緒的轉變,接著又問。
「看著吧,見機行事。」庫爾深沉地道。
他的目光仍然沒有離開那人潮川流不息的京城街道。
莫名地,他有種錯覺……他在蒙古失去了他的女人,來到這兒,卻反而與她更接近!
這口才過晌午,嫿璃午膳還沒吃就坐在鏡台前,任由恭親王府的丫頭替自己梳妝打扮。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她說什麼也不能白著一張臉,失了所有的體面,甚至她得比平時花更多心思在妝扮上,只因為……今日是她把自己「賣出去」的日子。
她不能一輩子成為別人的負擔,何況是同自己素昧平生的恭親王德倫貝勒。嫿璃明白,若不是考慮與納真額駙的交情,他不會收留自己,但不代表他就該倒霉地負責她一輩子的生活起居──自從三個月前,十四阿姐和納真額駙救醒自己以後,就把她交給德倫貝勒,接著德倫貝勒把她帶進了恭王親府。但德倫並不符合她選丈夫的條件。
雖然她想替孩子找一個阿瑪,可她不想害一個前途大有可為的年輕男人,讓他娶一名懷著孩子、身子已經不清白的女子。
更何況,她壓根不打算在皇親貴冑間選丈夫。如果她的丈夫是貴族,那麼難保有一天她和她的「丈夫」不會被皇阿瑪召見,何況是剛自西北五了戰功,前途光明似錦的德倫貝勒!
「怎麼了?」見她的神情有異,坐在她身後的德倫問。
「沒什麼。」嫿璃笑了笑,上周妝的笑靨如花、明盛照人,不再毫無血色。
「妳確定當真要這麼做?」德倫貝勒再確認最後一次。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英俊、深沉的容貌。
「除了這麼做,沒有別的法子。我……我得為肚子裡的孩子找一個阿瑪。」望著鏡子裡的瘦削的人影,她喃喃地道,像是給自己的回答。
這三個月來,德倫已經領教嫿璃的固執,他早知道說服不了她,這只是最後一次確認。
拋開凝重的尷尬氣氛,嫿璃換個話題問:「沒問題吧?今天──今天我能把自己賣出去嗎?」她平靜地問德倫。
為了替孩子找一個合適的阿瑪,把自己「賣出去」,選一個由得起價錢、又只想找妾的男人,是她想到的唯一方式。
由得起價錢,表示他的經濟夠寬裕,能給孩子一個優渥的環境,至於一個會在妓院裡找要的男人,習慣了朝三暮四,很快就會對她厭倦。
她指定的條件全是又老、又醜,沒有子嗣的京中士紳,就是不要貴族。嫿璃執著地認定,又老、又醜、沒有子嗣的男人,不會嫌棄她的孩子。
雖然十四阿姐十分不贊同她的做法,認為這實在委屈了她,可她相信自己可以忍受下來。反正她早就死過一次,如果不是有了孩子,她早就沒有生存的動力。雖然她曾經是一名皇格格,既然決定了不回宮就與平民無異,往後為了孩子,她會學會逆來順受。
德倫深沉地望她一眼──「不必耽心,帖子我已經交待﹃望月閣』的嬤嬤發出去,只不過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甚至是一個最壞的餿主意!德倫想。
十四格格把十六格格交代給他,自己卻不打算見庫爾!想到這裡,德倫苦笑。
如果今天那個「該來的」男人不來,那麼迫不得已,買下十六格格的人會是他自己,否則皇上若知道了此事,他只能提頭去面聖。
「時辰快到了,咱們該出去了!」盛妝後的嫿璃從銅鏡前站起來,忽略德倫話裡強烈的不認同。
德倫不再多言,反正一切他心中早已經有了盤算。
嫿璃在前廳上了轎,轎子一路抬到「醉月閣」的後門,閣裡的嬤嬤一早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前前後後生張熟魏地打點招呼,申時不到,閣前早已經候了一大群垂涎「艷姬」的恩客,準備競標買回一名絕色佳人。
這回「醉月閣」的嬤嬤做的可是無本生意,她只不過提供場地、配合演出,除了能得到恩客的全數報酬之外,事後還有一筆貝勒爺發給的豐厚賞金,她當然樂得無條件盡力配台。
這回嬤嬤衝著恭親王府德倫貝勒的名號,打出的噱頭,就是貝勒爺即將在「醉月樓」裡拍賣一名府裡的艷姬。
在妓院裡拍賣女人算不上大事,但拍賣貝勒爺的女人──這倒是盤古開天闢地頭一回。待酉時一至,醉月閣裡擠滿了形形色色、各路人馬,莫不想親眼目睹貝勒爺的女人,究竟長得如何嬌艷美麗、卻又為何會被貝勒爺遺棄?
前廳人聲鼎沸,嫿璃被妓院的丫頭帶到前廳,安置在簾後。
「姑娘出來了,大家靜靜。」嬤嬤朗聲道:「規矩已經在帖子上寫明了,不是有頭有臉的,今天不會坐在這裡,一會兒大爺們就可以出價了。」
嬤嬤說的是體面話,事實上縱觀這一屋子的名賈士紳,哪一個不是上了年紀、非但年過半百、還又老又醜?!只除了──坐在廳角邊那一桌,兩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公子,同這一屋子又老、又不中用的「名紳」顯得格格不入!其中一名年輕公子,更俊的連她這「廣結善緣」的鴇嬤嬤都動了凡心!
「去弄清楚,問問貝勒爺邊桌那兩人是什麼來歷?」嬤嬤壓低聲吩咐站在她身邊的小丫頭。
名單都是貝勒爺過濾的,說好了今日來人的「條件」,卻好端端的冒出了一名俊俏爺兒,這可不要由了什麼岔子!
小丫頭聽了吩咐,忙掉頭往廳後找貝勒爺去。
「總得讓咱們先瞧瞧姑娘的模樣兒!」底下有人不耐煩地吆喝。
「這是當然,爺兒們別急啊!」轉過了頭,她悄悄問紗簾裡的人兒:「準備好了?」
待美人兒點了頭,嬤嬤這才下令──「揭開簾子!」
當紗簾拉開剎那,原本喧嘩的現場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紗簾後的女子身著紅色紗籠,側身面對廳上的人。她烏黑的胃絲挽成別具風韻的牡丹髻,纂花邊插上淡雅的茉莉和素馨,雪白的小臉上兩道彎彎的青黛眉清靈秀氣,柔軟的小嘴和霞紅的粉頰嬌艷得只需淡淡上一層胭脂,再說這美人兒五官中最靈活生動的,莫過於那對俏生生、水濛濛的大眼睛。
「那是──」
乍見女子的容顏,巴札變了臉,更別提主子的臉色有多難看!
「一千兩!」
「我出兩千兩!」
有人一開價就報了一個教人咋舌的數字,卻馬上被另一名豬頭肥腦的男人以兩倍的價錢比下去,顯然眾人都認同這是個好貨色。
「兩千二百兩!」
「兩千五百兩!」
按著一片喊價聲此起彼落,嫿璃的視線死死地釘在地上,一眼也不想看廳上那群粗俗鄙陋的老男人。她藏在袖子裡的小手絞著繡帕子,心裡想著肚子裡的孩子,強迫自己忍住含在眼眶裡的淚珠。
「一萬兩。」
坐在邊桌的俊俏爺兒忽然出了價,一聽到那幾乎叫「石破天驚」的好價碼,鴇嬤嬤張大了嘴,竟然呆住了。
嫿璃的反應卻是全身僵硬,乍聽到那教她今生今世永遠志不掉的聲音,她自著臉掉過頭──一接觸到那張冷冰冰的俊臉,她的心跳停止了一剎那,再來就是如同驟雨一般狂擂!
「兩萬兩。」從廳後走到廳前的德倫貝勒,忽然加入喊價的行列。
「四萬兩。」庫爾像冰劍一樣足以殺死人的視線射向德倫。
後者卻朝他咧開嘴。「五萬兩。」
這兩個月來為了十六格格的事,他煩得只差沒白了頭,不撈回點本,怎麼對得起自己?
庫爾身邊的巴札當然知道這是惡意競標,但見主子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他根本不敢出聲。
庫爾的表情已經鐵青。
「十萬兩。」他陰沉地道,最後一次喊標,左手已經按在腰際的刀鞘上。
親王的臉色已經明明白白寫明了「我會殺了你」五個大字,德倫就算再不識相也明白,再激下去,他的性命會當真休矣。
一看到德倫聳肩,鴇嬤嬤得到暗示趕緊綁標──「十萬兩一次、十萬兩兩次、十萬兩三次──成交!」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槌子飛快地連敲三下──十萬兩!夠她洗手收山,這輩子吃穿無虞。
鴇嬤嬤可不知道這紗簾後的「拍賣品」是禁宮裡的皇格格,要不就算給她天大的膽子,她也不敢冒著砍頭的風險造次!
廳裡所有人似乎全呆住了,就連嫿璃也呆住了。
她瞪著庫爾狂怒的眼神,不祥的直覺讓她全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十萬兩?
老天爺──誰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