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怕自己的動作太大會吵醒他,她索性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
她的指尖沿著他飽滿的額頭、濃眉、直挺的鼻樑,一直到他微微翹起的雙唇畫了一圈,然後情不自禁地輕吻住他的唇。
就在她想退開的同時,他漂亮的丹鳳眼突地睜開,猛然貼近她的唇,柔軟的舌尖不停挑逗著她的,直到她氣喘吁吁軟倒在他懷裡,他才滿意地退開。
「下次要吻醒睡王子的時候,記得要強硬些,否則王子是感覺不到的。」他將她摟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低喃。
葛安菲的臉霎時紅透,原本她只想偷偷吻他一下的,沒想到卻被他當場逮著,真是太丟臉了。
「這裡都已經逛過了嗎?」派翠克躺在床上,一點都不想動。
「嗯,昨天逛了好些地方。」她也享受著這片刻的溫馨,根本不想離開他的懷抱。
「我想帶你去個地方。」他的下巴頂著她柔軟的髮絲,突然說道。
「好。」她柔柔地應聲。
「可是我又想只是這樣抱著你,哪裡都不去。怎麼辦?」他說得輕鬆,可內心卻真的有些苦惱。
葛安菲聽著他的心跳聲,雖也有同感,可她什麼也沒說。既然他無法給她承諾,也不打算說些好聽話安慰她,她又能說什麼呢。
派翠克雖然希望她能說些什麼,可也覺得能這樣靜靜相擁也挺不錯,因此兩人誰也不想打破這寧馨的氣氛。
床頭櫃上的電話倏地響起,葛安菲不得不離開他的懷抱,伸長手接了起來。「是。我待會就去退房,謝謝。」
「我們到外面吃早餐好嗎?」葛安菲放下了電話,走進浴室梳洗。
派翠克跟著走進了浴室裡,站在她身後看著她。
葛安菲低頭刷牙,根本沒發現身後站了一個人,等她擰乾毛巾抬起臉時,這才發現身後多了一個人。
「我馬上就好了。」她匆匆忙忙洗了洗臉,隨即讓出浴室給她。
「幫我洗。」派翠克雙手撐在洗手台上,不讓她離開。
「什麼?」葛安菲這才發現他手上有著細碎的傷。
「怎麼會這樣?」她抓起他的手仔細檢查,看到傷口似乎有些發炎現象,連忙用溫水幫他沖洗傷口。
接著,她請服務生送消毒藥水過來,一邊幫他上藥,一邊細心地對著傷口吹氣,擔心得擰緊了眉。
「痛嗎?」幾處傷口已有化膿現象,她想,一定很痛吧?只是不明白他怎會如此大意。
「很痛。」派翠克將她擔憂的神情盡收眼底,故意皺起眉來。
「真的嗎?對不起。」她以為是自己弄痛他了。
「騙你的。早就不痛了,一點感覺也沒有。」他深情款款地看著蹲跪在地上的她,捨不得移開視線。
葛安菲看著他那雙溫柔的灰眸,突然一陣熱意湧上眼眶,她咬著唇,不讓淚水掉下來。
派翠克瞇起長眸,看著她眼裡清透的淚水,不禁歎息了。
「別哭。不要讓我這麼輕易就動搖了。」他吻去她的淚,聲音充滿魅惑。
「動搖?」她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派翠克只是沉默地抱了抱她,然後鬆開手。
葛安菲看著他走進浴室、關上門,心裡清楚明白自己沒有立場,更沒有權利問。
派翠克看著鏡中的自己,不斷告訴自己不能再放縱沉溺下去了,他們之間注定不會有結果。
上天待他實在太不公平了,正當他覺得自己就要找到幸福的時候,卻得因祖先的一句承諾而放棄。砰的一聲,他用力撾打牆壁,想藉此發洩內心的不甘。
等他從浴室出來,葛安菲已經將行李收拾妥當。
「走吧。」派翠克臉上帶著笑,牽著她的手定出房門。
兩人漫步在庫克蘭的街頭,葛安菲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雖然只是手牽手走路,但她不用害怕會被人認出而遮遮掩掩,而且身邊這男人對她來說無疑是個美夢。
十年前,她只能呆愣地看著他,怎麼也沒想到十年後竟能夠跟他如此親密相處。
一路上,她只專注地看著他的側臉,直到她回過神才發現,他們正停在一條全是婚紗店的街道上。
葛安菲癡迷地看著櫥窗裡的一件件精緻雪白婚紗,看得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人形模特兒身上穿著一件高領削肩的白色婚紗,從領口到腰際采中國旗袍式設計,腰間繫了條紅色編織腰帶,長短不一的流蘇自然地垂放在右側邊,下半身則是柔軟如雲緞般的絲綢,長長的裙擺垂在地上,呈現唯美的弧度。
「喜歡嗎?」派翠克看著她專注的側臉,開口問。
葛安菲不著痕跡地撇開視線。她知道自己不會有機會穿上這襲婚紗;不是因為她對婚姻沒有幢憬,而是……只要一想到將來自己走上紅地毯時,沒有親人可以牽著她的手,就不免感到悲從中來。
想想,她還是一個人平靜安分地過日子就好。一個人就好。
派翠克突然拉住她的手,硬將她拉進那間婚紗店。
「小姐,請讓我女朋友試試櫥窗裡展示的那件婚紗。」派翠克用力拽住她的手臂,不容許她逃跑。
「派翠克!」她不悅地擰起眉來。他這是在做什麼?
「先生,很抱歉,這襲婚紗已經有人預訂了,能否請你們選其它的?」門市小姐客氣而有禮地致歉。
「我偏要這件。」不知是故意為難還是怎樣,一向有禮斯文的派翠克竟拗著脾氣,硬是非要那件婚紗不可。
「別這樣。小姐都說婚紗已經有人預訂了。」葛安菲尷尬的扯扯他的手臂,只想快些離開。
「你絕對不會想惹怒我。」派翠克冷著臉對那個店員下最後通牒。
「這位先生,真的非常抱歉,這方面是我們的不對,但這件——」
「如果他聽不懂人話、且沒有一點教養的話,那麼就讓他拿去吧。」轉彎處的走廊中走出一名東方女子,臉上架著一副過大的墨鏡,讓人無法看全她的容貌,只能看出她有張漂亮的菱形嘴唇,兩片唇又紅又嫩。
「你說什麼……」派翠克惱怒地看著這個身形高姚的東方女子。
那女子根本不理他,卻在經過葛安菲身邊時停了下,不過也只是短短的一秒鐘,便推門離去。
「真的非常對不起,對不起。」葛安菲不停對那名女子道歉,直到抬起頭時才發現對方早走遠了。
「走!」派翠克拉起她的手,氣沖沖地離開了那間婚紗店。
原本他只是想做件可以令她開心的事,怎知竟會遇到一個白癡店員跟盛氣凌人的大小姐,弄得他現在一肚子火,根本忘了自己正扯著誰的手臂。
「派翠克!派翠克!」被拖出婚紗店後,葛安菲覺得自己的手臂快被扯斷了!她不知道派翠克為什麼會那麼生氣,生氣到一句話也不肯說。
連叫了他幾次後,發現他根本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葛安菲氣得用力甩開了他的手,站在原地不動。
派翠克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身邊還有人,他轉過身,看著站在路中央的葛安菲,也看到了她……眼眶好像含著淚?
「你不需為我做什麼,只要維持現狀就可以了,好嗎?」她幾乎是在乞求了。
派翠克看著她的模樣,內心一陣抽痛!他連為她帶來些許快樂的能力都沒有,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我會永遠記著這些日子來你帶給我的快樂,就讓我們在這裡分手吧。」葛安菲沉靜地開口。
派翠克只能愣愣地看著她流淚。
「謝謝你。」葛安菲努力想擠出最燦爛的笑容,可惜做不到,只能任淚水滑落。幸福來得太快,也太短暫,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愛情從自己手中失落,甚至連握住的機會都沒有。
葛安菲轉過身,深呼吸再深呼吸,努力調適自己的心情,然後筆直的朝著前方的路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只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就算背後的視線再如何熾熱,她都不能再留戀。
派翠克看著她愈來愈遠的身影,直到幾乎要被人群淹沒,他想也沒想地便拔腿追了上去,從後緊緊抱住了她。
時間似在這一刻停止了運轉,空氣也彷彿停滯,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誰也不想打破這沉靜。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衝動,只知道他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從自己視線中離開,像是那樣他們就永遠不會再相見了。
葛安菲知道自己不能轉身擁抱他,也不能開口說什麼,所以只能靜默地背靠在他懷裡,偷偷汲取這可能是最後的溫暖。
派翠克一把扯下自己胸口的項煉,默默地為她戴上。
葛安菲看著胸前的灰色水滴狀水晶,想轉過身問他,卻被他制止了。
「別轉身,別讓我動搖。」他下巴抵在她肩窩處,低沉的嗓音有著過分壓抑的痛苦。
這是她第二次聽到他這麼說了。別讓他動搖?
「永遠戴著這條項煉,永遠不要取下來,這是我唯一能留給你的。」在她耳畔說完這些話後,他突然扳轉過她的臉,用力地壓上了她的唇,霸道地汲取她所有的甜蜜,悲愴得像是死前的最後一吻。
葛安菲連眼睛都來不及睜開,他就已放開她大步離去。
她身上仍留有他的氣味,唇上、耳畔有著他的溫度,可是她知道,她已經失去他了。
她連轉身的勇氣都沒有,只能緊緊握著胸前的那個水晶飾物,攤軟地跌坐在地上,放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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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菲,你已經回台灣了?」乍看到手機裡的來電顯示,姚治平顯得相當驚訝。
「嗯。」電話另一端熟悉的嗓音證實他的確沒有看錯。
「你在家嗎?我現在馬上過去。」姚治平快速拿起風衣、鑰匙,就要趕往地下停車場。
「治平,到『門庭若市』等我好嗎?我還沒吃飯。」她不喜歡讓他到自己的住所,那是她的私人天地,她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擾。
「好,我半個小時內到,你先點餐。」姚治平掛上電話,開了車門,隨即發動引擎。
等他抵達「門庭若市」時,葛安菲已經坐在包廂裡等著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先跟我聯絡?小葉呢?」整整一個月不見,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他當然有許多問題要問。
「先吃飯好嗎?」她臉上戴著咖啡色墨鏡,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他的打算。
姚治平覺得她似乎有哪裡變得不太一樣了,明明仍是同個人,可是感覺卻好像只剩軀體,沒有了靈魂。
葛安菲看著眼前的素食小火鍋,舉筷吃了兩三口香菇、豆腐後,便不吃了。
「不吃了嗎?只吃那麼一點點,夠嗎?」他總是過分擔心她,對她投入過多的關愛,他知道自己不該給她壓力,可是情感這種東西,並不是他想克制就能克制的。
「治平,我累了,真的累了。」或許體力上仍可以撐幾年,可是她已無心再在演藝圈待下去。
姚治平沉默地看著她,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幫助我離開,好嗎?」什麼名什麼利她都不要了。以前什麼都沒有的時候雖然覺得孤單,但現在她什麼都擁有了,卻也不見得比較快樂,她已厭倦這樣強撐的生活方式了,她不想再勉強自己了。
「發生什麼事了?」她看來像是即將凋零的花朵,搖搖欲墜地顫抖著,似在等著下一陣強風襲來,好讓她早早解脫。
葛安菲低下頭看著小鍋子底下忽大忽小的火苗,覺得自己的人生何嘗下是如此?
「安菲,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你知道我隨時可以出借肩膀給你的,也願意當你永遠的依靠。」姚治平抓住了她的手,濃烈的情感已經無法隱藏。
他最終還是說出口了。葛安菲輕扯嘴角。她本來就該和他說清楚的,不該再拖下去了。
「治平,我——」
「別說了。是我逾矩了。」他放開她的手,不想讓場面太尷尬。
「治平,別把感情放在我身上,我承受不起,也無法回應,別折磨自己。」她選擇把話說清楚,她不要讓他存有希望,那樣對他太殘忍,也太不公平。
姚治平直視她的眼,吞吐著想說些什麼,終究沒能開口:他不想跟她連朋友都做不成。
「手頭上的合約我會履行,小葉那邊我會自己跟她談,剩下的就麻煩你了。」她心意已決,不可能再更改。
「菲,別跟我斷了聯繫,好嗎?」就算只是偶爾捎來訊息也好,就是別讓他從此失去了她。
葛安菲靜靜地看著他,卻是無言以對。她拿起包包準備離開,卻被他拉住。
「前陣子有個人來公司找過你,說是你以前的朋友,要我將這個交給你,她說你看了就會知道。」姚治平將一條銀色手鏈交給她,還有張抄下抄下聯絡方式的便條紙。
葛安菲將手中的銀手鏈翻轉過來,果然看到了那個小小的菲字,頓時大為吃驚,是她!
「謝謝。那我先走了。」葛安菲皺緊眉,拿著手鏈和那張紙條便離開了。
姚治平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深深後悔自己的沉不住氣,為什麼要選在這個時候對她表白自己的感情?雖然這結果已在他預料中,但當真的發生時,他還是覺得非常沮喪。
安菲總是太過勉強著自己,將所有心事放在心底,表面上看來愈堅強,其實內心愈脆弱。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離開,寧願自己一個人生活,也不要他的陪伴。
愛情勉強不來。她知道,他也知道。
所以,除了默默守候,他再也找不到其它方法了,只能看著她遠走,把傷痛留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