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消失,夜晚降臨,他感覺自己玩得好開心,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茱莉就在他的身邊,每一個人都喜歡她,也連帶地喜歡他——每一個人都預期他會在她的影響下做「該做的事情」。查克渴望向這個世界證明他的心意,並將他早上挑選的那個戒指套進她的手指。但是他耐心地等待適當的時機,希望為他們留下最快樂也最輕鬆的回憶。
現在他和她漫步在遊樂場中,感覺歡喜溢滿胸懷,連袋裡的那枚十克拉鑽戒好像都在微笑。數百個凱頓鎮民不時好奇地瞥視他們,顯然都在猜想他什麼時候才會宣佈他們的婚事。他注意到偶爾會有人偷拍他們的照片。
「要不要去搭摩天輪?」查克問道。
「只要你保證不晃動座位。」她說道,扯下一小團粉紅色的棉花糖,餵進他的嘴裡。
「我絕對不會那麼做,」查克說謊,嚼著那口棉花糖。「茱莉,這東西的味道真可怕。你怎麼可能吃得下?再給我一口。」
她大笑,扯下另一團黏黏的棉花糖。一對男女從他們身邊走過,友善地朝他們點頭,他們倆一起綻開笑容。
查克正要走向票亭時,聽到一個攤位的主人在他身後大叫。「寶石戒指在這裡等候你!射下五隻鴨子,就可以為你的女友贏得一個戒指;射下十隻就可以送她一隻大型的玩具熊。」
查克轉過身子,瞥視那些在架子上移動的機器鴨,以及那些假寶石戒指。一個靈感浮現他的腦海。
「我還以為你要坐摩天輪。」茱莉說道,他挽著她的手臂要她轉過身子。
「我要先為你贏一個戒指。」他宣佈。
「你要玩幾次?」攤位上的男人間道,然後瞪著查克的臉孔。「你看起來好面熟,老兄。」他接下查克的錢,遞給他一把槍,繼續盯著查克的瞼,然後轉向茱莉。「你的男朋友看起來好像——你知道——某個電影明星。你知道——」他追問她。查克不理會他,拿起槍,瞄準那些鴨子。「你知道我想的是誰,對不對?」
茱莉從睫毛下方迎接查克的瞥視。「那個英俊的傢伙嗎?」她問那個男人。「粗獷、英俊、黑髮?」
「對,就是他!」
「史蒂芬席格!」她開玩笑道,查克的第一槍沒有命中。
查克放下槍,憤慨地瞪她一眼,然後又抬高那把槍。
「不,不是他,」那個男人說道,「這個傢伙比較高、比較老一點,也較好看。」查克給她一個得意的笑容。
「華倫比提!」茱莉叫道,他的第二槍又沒擊中。
「茱莉,」他警告,他的肩膀因大笑而抖動,「你到底要不要戒指?」
「不要,」她傲慢地說道,「我要一隻玩具熊。」
「那就不要再對我的競爭者流口水,讓我好好射這些該死的鴨子,以免我們引來更大群的觀眾。」
他環視四周,發現已經有許多鎮民停下來觀看,他們驚歎地望著班查克手上拿著一把槍,就像電影中的場景一般,只是他現在瞄準的是那些鴨子,而不是黑手黨、間諜或壞人。
查克八槍擊中八隻鴨子,某個人拍手鼓掌,但很快停下。「轉個身子,蜜糖,」查克說道,「你讓我緊張。」
在她照做時,查克從口袋掏出那枚鑽戒朝攤位主人眨眨眼,很快把鑽戒放進一排排的戒指中。然後他又開了兩槍,故意沒有命中。「好了,」他告訴茱莉,拿起那些戒指,「轉回來挑個戒指吧。」
茱莉轉回身子。「什麼?沒有玩具熊?」她問道,沒有注意到攤位主人張口結舌的神情,他張著嘴巴瞪著那個鑽戒。
「對不起,我最後兩槍沒有擊中。你喜歡哪一個戒指呢?」
茱莉瞥視那一排排的戒指,看到那顆鑽石。它又大又亮,反射出五彩繽紛的光。她記得它,因為它的雕工和她的結婚戒指一模一樣。她仰頭注視查克,看到他嚴肅而溫柔的眼神。「喜歡嗎?」他問道。
圍觀的人意識到發生了某件事情,都紛紛走上前,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喜歡。」茱莉顫聲說道。
「我們是不是應該找個地方戴上?」
她無言地點點頭,他拿起那枚戒指,在他們轉過身子時,圍觀的群眾看到他臉上的笑容。「上去那裡吧,」查克說道,拉著她走向摩天輪的票亭,「快點。」
他催促並大笑,因為那個攤位主人正在他們身後震驚地大叫:「那個傢伙——那個像華倫比提的傢伙——剛剛從口袋裡掏出我從未見過的大鑽戒送給她!」
莫牧師夫婦正在跟鎮長夫婦聊天時,可玲和塔德手牽手地跑過來。「茱莉和查克剛剛正式訂婚了,」塔德笑著說道,「查克在某個攤位贏到一枚戒指。」
「我覺得這好像不夠正式。」莫牧師說道,皺起眉頭。
「我是在開玩笑啦,爸,那是如假包換的鑽石戒指。」
每一個人都驚喜地轉頭,尋找那對剛訂婚的情侶,準備恭賀他們。「他們在哪裡呢?」
莫太太神采煥發地問道。
可玲指向摩天輪,現在它停在那裡,一群人在下方歡呼著。「他們在那上面,」可玲說道,含笑指著最上方的座位,「在世界的頂峰上。」
下方的群眾齊聲叫道:「吻她,查克!吻她!」凱頓地方報的攝影記者把他的照相機瞄準最高的那張椅子。
查克伸臂環住她,用另一手抬起茱莉的下巴。「除非他們看到我們親吻,否則絕不會放我們下去。」
她咬住下唇,雙頰嫣紅,她的眼中閃耀著愛,她的手掌緊緊握住他為她套上的鑽戒。「我無法相信你在這裡所做的事情——當著每一個人的面。你一向憎恨曝光。」
查克環緊手臂,把她拉向前。「我喜歡這裡的群眾。」他輕聲說道,低下頭。「整個世界的人都曾經目睹我們悲慘的遭遇,現在,我們必須讓他們看看美好的一面。當冷酷的逃犯碰上一個相信他的天使時,會發生多麼美好的轉變。吻我,茱莉。」
在他們的唇相遇時,下方的群眾發出如雷的歡呼與喝采。
在旅館住了兩天之後,查克瞭解茱莉的父母真的因為他拒絕他們的邀請而難過,就搬出旅館,住進他們家裡,食宿也立刻獲得長足的改善。但是,他們安排他住在茱莉以前的臥室裡,使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她。白天時,她去學校教書,他就在她家裡工作,思考他即將開拍的電影,並和加州的工作人員在電話中討論細節,可說是相當忙碌。然而在茱莉回家之後,只要看她一眼,他的身體就會脹滿慾望,使他感覺沮喪到極點。
他非常後悔誤中茱莉父親的圈套,但他是一個重視榮譽的男人,當然不會自毀諾言,只能不斷沖冷水澡。他相信茱莉的母親一定認為他有潔癖。
他們已經決定在一個星期後結婚,並著手籌備婚禮的各項細節。查克有助理幫他處理事情及發出喜帖。他只邀請五十位貴賓來參加他的婚禮。每一個人都接受邀請,並開始安排在星期六上午抵達德州。
查克欽佩地注視茱莉為他們的婚禮而忙碌,雖然壓力很大,她卻從來不曾失去她的冷靜,和蕊琪完全不同。因為凱頓的鎮民都如此歡迎查克並善待他們,所以他們決定下午的婚禮只邀請家人和親密的朋友參加,然後在當天晚上舉行大型的餐會邀請莫家的所有朋友,就在鎮中心的公園舉行,總共有六百五十位賓客。茱莉已經安排好外燴的人、找好樂團、選好音樂、訂好鮮花,甚至安排好在公園中必須搭設的帳篷。查克聆聽著她的種種安排,相信他的第二次婚禮一定會比第一次溫馨、熱鬧與快樂。
茱莉只邀請可玲、莎拉和梅蒂三個伴娘,而且在梅蒂的協助下迅速地挑好禮服。茱莉、可玲和莎拉都在達拉斯的柏氏百貨公司試穿她們的禮服;已經跟隨邁特返回芝加哥的梅蒂則在那裡試穿她的。
查克知道他是目前電影界的寵兒,每一家製片公司都搶著要跟他合作,而他也積極地籌備他的下一部電影,在沒有人打擾的情況下,他發現他的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上個星期,他只需要分心處理一個問題——設法挽回茱莉的公眾形象。一開始,當他在墨西哥機場被逮捕時,全世界的人都認為茱莉是個女英雄,以機智擒獲一個殺人魔。幾個星期後,在查克被證實無罪出獄時,那些人便反過來認為茱莉是一個出賣英雄的叛徒與婊子。查克不願意讓她繼續背這個惡名,並悄悄將聯邦調查局錄影帶的副本交給電視台的一個朋友,而且沒有事先知會茱莉。在電視播出之後的二十四小時,全世界的人在目睹茱莉的傷心與歇斯底里之後都產生和查克相同的反應。
查克對這項反應非常滿意,也相信他和茱莉一定可以順利地邁向人生的坦途。
婚禮之前兩天,查克坐在莫牧師的辦公桌後工作時,莫瑪麗突然走進來。查克抬起頭,朝她微微一笑。「查克,親愛的,」她說道,把一盤剛烤好的餅乾放在桌上,她的神情略顯煩惱,「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當然可以。」他說道,伸手去拿餅乾。
「不要吃太多餅乾,以免破壞胃口。」她警告。
「好。」他答應,並綻開稚氣的笑容。他已經在莫家居住快兩個星期,而且越來越喜歡他未來的岳父和岳母。他們就像他從來不曾擁有的父母,他們家瀰漫的愛和歡笑,是他家裡一向缺乏的。莫吉姆是一個仁慈而有智慧的男人。為了增加對查克的瞭解,他縮短睡眠時間,在棋盤上擊敗查克,並告訴他許多茱莉和塔德小時候的故事。他對待查克就像他是他的養子,不但警告他必須開始儲蓄,也嚴正地勸告他今後不可以拍任何限制級的電影。莫瑪麗則是查克的慈母,不斷叮囑他不可以工作得太辛苦,偶爾派他去鎮上辦點小事,就像他是她的親生兒子。
現在,莫瑪麗望著他,顯然正設法掩飾她的憂慮。「你要我幫你什麼忙呢?」查克關懷地問道。「如果是像昨天那樣剝更多的洋蔥,你就必須再給我一盤餅乾。」他開玩笑地補充道。
她斜靠著一張椅子。「不是那樣的事情。我需要某個忠告,呃,事實上,是希望讓我自己安心。」
「是什麼事呢?」查克問道,準備竭盡全力讓她感覺安心。
「是茱莉做過的一件事,而且我曾經鼓勵她那麼做。我需要問你一個假設性的問題,請你用男人的立場回答我。」
查克靠向椅背,給她全部的注意力。「請說。」
「我們重談的是一個男人,舉個例子,像我的丈夫。」她充滿罪惡感地說道,查克立刻假設他們要討論的對象就是莫吉姆。「我們假設他曾經在許久之前跟他的一位長輩發生爭執,現在我知道這個長輩非常希望在還來得及的時候消除與他之間的鴻溝,如果我們——茱莉和我——也知道茱莉的婚禮或許是最後——也是最好——的機會,如果我們在沒有告訴他的情況下邀請這位親戚來這裡,我們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查克不認為茱莉與莫太太的作法是正確的,就在他準備表示他的意見時,莫太太不好意思地補充道:「問題是,我們已經提出邀請了。」
「我明白了,」查克說道,微微一笑,「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希望會有最好的結果。」
她點點頭並站直身軀。「我們也是這樣認為。最重要的是,我們不應該心懷怨懣,我們應該原諒那些誤會我們的人。」說完後,她轉身準備離開書房。
「是的,夫人,我會牢記在心。」查克禮貌地回答。
「叫我媽。」她糾正他,走回來擁抱他,使他感覺他是一個非常特殊的人。「你是一個好人,查克,非常好的一個人。吉姆和我非常高興你能成為我們家的人。」
一個小時後,在茱莉回來時,她突然變得嚴肅並略顯焦慮。「如果我做了某件你認為是愚蠢或錯誤的事情,你會因為愛我而原諒我嗎?」
「沒有另一個男人牽扯在內嗎?」
「當然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你會發現我是最能原諒一切的男人。」查克溫柔地回答。「不過,要是和其他男人有關,我似乎就無法控制我那狂猛至極的嫉妒。現在,你到底做過什麼愚蠢或錯誤的事情?」
「噢,我沒有說我真的做過任何那樣的事情,」她規避地說道,「這只是一個假設性的問題。我必須去幫媽做晚飯了。」她補充道,突然準備離開。
「你確定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嗎?」
「現在還沒有。」她回答,匆匆消失。
晚餐的時候,查克一直感覺茱莉和她的父母顯然都心事重重。在碗盤洗好之後,莫牧師夫婦立刻宣佈他們要去拜訪朋友,並突然而匆忙地離開,使查克更加感覺不安與怪異。茱莉也一反常態地拒絕他留在廚房裡幫忙,所以他返回書房,推敲著他們怪異的行為。半個小時後,在他閱讀律師寄給他的一份法律文件時,茱莉再次出現在書房門口。
「查克,」她喚道,她的笑容有一點過分明亮,「有人要見你。」
查克站起身子,走向客廳,倏地停住腳步,凝視著那個站在客廳中央的老婦人,她的手中拄著枴杖。她朝他點個頭。「已經很久了,查克。」她的聲音就像他記憶中那般傲慢、霸道和冰冷。
「還不夠久。」他大聲說道,把冰冷的視線轉向茱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只是希望你聆聽你的祖母必須告訴你的一些話。」茱莉平靜地回答。查克開始轉身準備離開,但是茱莉按住他的手臂。「求求你,親愛的,為了我而聆聽,就當作是送我的結婚禮物。我去廚房裡準備一些菜。」
查克鄙夷地瞥視那個老婦人。「趕快說完你要說的話,然後滾出我的人生1」
她沒有嚴厲地斥責他,反而點點頭。「我來告訴你我有多麼後悔我曾經那樣對待你。」
「好,」查克嘲諷地說道,「現在滾出去吧。」
「我也來請求你原諒我。」
「別做夢了。」
「我也必須告訴你我——我……」她的聲音消失,她無助地望向茱莉尋求她的幫助。但是茱莉已經前往廚房,她懇求地伸出手。「查克,求求你。」她低語。
查克低頭注視那只蒼老而瘦骨嶙峋的手,她的結婚戒指是唯一的裝飾品。在他拒絕握住她的手時,她把手垂放在身邊,傲然地昂起下巴。「我不會再求你。」她轉向窗戶,挺直肩膀,望向安靜的街道。「不過,我特別前來向你解釋一些事情,我必須解釋清楚。」她沉默片刻,她再度開口時,查克在她的聲音中聽到以前從未聽到過的不安。「在傑亭去世之前不久,我上樓擺一個花瓶,聽到你們兩人在他的房間裡吵架。你們在爭吵誰應該帶賴葉蜜去參加鄉村俱樂部的舞會……」她顫抖地吸一口氣,然後說道:「幾分鐘之後,槍聲傳來,傑亭死了。」
她轉頭瞥視他,苦澀地說道:「當你告訴警方說你是意外扣下扳機時,我知道你在說謊,我可以從你的眼眸看出。只是我——我以為你是故意殺死他並謊稱意外。」
查克凝視她哀傷的臉孔,武裝起自己,不許自己有任何反應。但是他很驚訝她曾經聽到他和傑亭的口角,並為時已晚地瞭解到,那對她必然是多麼可怕的一擊。他確實曾經跟傑亭大吵一架,因為傑亭不想帶賴葉蜜去參加舞會,而且堅持是為了查克的緣故。
「請你說話!」她沙啞地說道。
在查克仍不肯開口時,茱莉悄悄地插進來。「石夫人,你為什麼不曾告訴警方查克和傑亭之間的爭執?」
石美格低頭注視她交疊在枴杖上方的雙手,似乎因自己的軟弱而感覺慚愧。「我不能告訴他們。」她說道。「我無法忍受看到查克,但是我也無法忍受他被送進監獄裡。所以,」她抬起視線望向查克冰冷的臉孔,「我趕走你,讓你遠離我的視線,遠離你的家和你的弟妹。我知道你會活得非常好。」她的聲音因感情而沙啞。「你瞧……我知道你是我的孫子當中最堅強的一個,查克。」她再次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也是最聰明的一個,以及最驕傲的。」在查克仍然毫無反應時,她說道:「你的祖父逼你和沙爾答應永遠不告訴我傑亭是自殺,以及他為什麼那麼做。在你出獄的那一天,沙爾打破誓言,認為已經有太多不公平的事情降臨在你身上,他再也無法忍受這個沉重的包袱。現在必須輪到我來承受這個包袱,因為我曾經做錯太多的事情。是我奪走你的弟弟和妹妹、是我把你逐出家門、是我使茱莉相信你真的能夠殺人,也是我逼她出賣你。」
說完後,她等待他的回答,但他始終不曾開口時,她無助地望向茱莉。「我告訴過你他不會原諒我。他太像我,無法接受一個簡單的道歉。」她轉身走向大門,然後停下腳步,望著查克,發出苦惱的笑聲。「你現在一定覺得我看起來有多麼可憐,以及多麼盲目!我已經浪費我的一生,先是不准自己愛你的祖父,然後是你。茱莉告訴我你們倆對我的愛都超乎我的想像。現在我必須利用我的餘生來悔恨所有浪費的人生,你同意嗎,查克?」
「不!」茱莉衝口說道,注視查克的下巴繃緊,意識到他的內心正在掙扎。「這絕對不是適當的懲罰,他並不這麼認為!」她伸出手,碰觸他繃緊的下顎,拒絕在他寒冽的視線下退縮。「查克,」她柔聲喚道,「不要讓這種事情發生,你可以現在結束它。我知道你愛你的祖母,我知道!你在科羅拉多提起她時,我可以在你的聲音中聽出你對她的愛。她在傑亭去世之前聽到你跟傑亭在吵架,你在今晚之前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他厲聲回答。
茱莉握緊他的手臂,急切地乞求。「我做過更糟的事情,你都原諒我了。」
石夫人轉身準備離開,然後停下腳步,從皮包裡取出一個天鵝絨的小盒。「我帶這個來給你。」她說道,遞向他。在查克拒絕伸手接下時,她把它交給茱莉,並對查克說道:「這是你祖父的手錶。」她挺直雙肩,朝茱莉點個頭。「謝謝你今天的嘗試。你是一個親切、勇敢而了不起的女孩,最適合成為我孫子的妻子。」她的聲音在最後破碎了,她伸手握住門把。
在她身後,查克簡單地說道:「茱莉,泡茶。她或許想喝點茶。」兩個女人都立刻瞭解他話中的涵義,知道不可能期盼他更多的表白。
石夫人望向那個高大、驕傲而英俊的男人。「你的妹妹和弟弟在外面的車子等候,」她沙啞地告訴他,「如果你願意,他們希望跟你見面。」
在查克猶豫時,茱莉屏住了呼吸,然後他緩緩走出大門,站在前方的門廊上,望向停在路旁的大轎車,把雙手塞進口袋裡。他不會走向那部車子,茱莉瞭解,也不會在半路上跟他們相會,但是他正在給他們一個機會。
他們接受那個機會。
轎車的後門被推開,一個穿著深色西裝的小男孩跳下來,他的母親和舅舅跟隨在他身後。小男孩跳上階梯,在查克面前停住,仰起審視著他的臉孔。「你真的是我的查克舅舅嗎?」他問道。
查克低頭注視那個黑髮小孩,不得不露出笑容,這個小男孩和查克小時候一模一樣。「真的,」他回答那個男孩,「你是誰?」
小男孩綻開笑容。「我叫查理。你可以叫我小查,大家都這麼叫我。媽媽說我的查跟你的查是一樣的,曾祖母聽到之後很生氣。」他告訴查克。
查克彎下腰,抱起那個小孩。「我相信。」他淡淡地說道。
茱莉站在門口注視這一幕,聽到查克平靜地說道:「嗨,莉莎。」莉莎在淚眼中綻開笑容,奔上階梯抱住他。
查克的弟弟亞力伸出手,露出不安的神情。「如果你不想跟我握手,我也不會怪你,查克。」他說道。「如果我們的立場對調,我也一定會拒絕。」
查克把他的外甥換到左臂上,朝他的弟弟伸出右手。亞力握住他的手,然後用力擁抱他的哥哥,並輕拍查克的肩膀。
查理望向他的母親、曾祖母和茱莉。「她們為什麼都在哭?」他問查克。
「過敏吧。」查克撒個謊,露出笑容。「你多大了?」
「你確定教堂裡的一切都就緒了嗎?」查克詢問費邁特。
「一切都已就緒,只有你例外。」邁特笑著說道。
「加州的人都到齊了嗎?」
「都在教堂裡。」
查克穿上黑色的燕尾服,伸手撫過他的下顎,確定他已經刮過鬍子。「幾點了?」
「差十分四點。你必須在十分鐘內趕到教堂,莫塔德已經在那裡。一路上,我會告訴你你應該注意的事情。」
「我已經結過一次婚,記得嗎?」查克冷冷地提醒他。
「這次和那次有一些重大的差異。」邁特含笑指出。
「真的嗎,哪些差異?」
「你上次沒有這麼快樂,而且比較冷靜。」
查克非常清楚兩次婚禮的差異。他走進教堂,面對含笑的群眾,然後走向他未來的岳父大人,滿懷喜悅地站在禮壇前方等候茱莉。他注視梅蒂穿著蘋果綠的絲質禮服從甬道的那端走向他,然後是穿著相同禮服的可玲和莎拉。她們都很美麗,都帶著真誠的笑容。
管風琴的樂聲響起,查克感覺他的心好像要爆炸了。
穿著白紗禮服的茱莉走向他,長紗拖曳在她身後。她在燭光中前進,她的臉龐閃閃發亮,他在她眼中看到全世界的愛,看到她一生的許諾。在芭芭拉史翠珊的歌聲響起時,他看到她的眼眸驚喜地睜大。
查克伸手握住茱莉的手然後他們轉向禮壇。
莫牧師綻開笑容。「親愛的朋友,今天我們齊聚這裡……」
在教堂的第一排,費邁特深情地望著他妻子的眼眸;莫塔德和可玲朝對方綻開柔情的笑容。
在公園裡舉行的餐會完全不像查克預期的那麼平淡乏味,反而像節慶般熱鬧,樹上掛著七彩的燈泡,桌上擺滿精緻的食物,比查克在洛杉磯僱用的外燴公司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查克和邁特站在一旁,注視派屈克史威茲輕拍哈里遜福特的肩膀,請他讓出茱莉。查克不由得綻開笑容,回憶她在他介紹她認識她最愛的每一個電影明星時,她臉上那震驚的神情。不過,在最初的驚訝過後,她很快就恢復正常,並優雅而鎮定地招待這些知名的貴賓,這令查克深感驕傲。
「很棒的婚禮,查克。」華倫比提說道,握著他妻子的手,另一手則拿著一盤開胃小菜。「食物非常可口美味。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查克望向那個盤子。「德州口味的烤肋排。」他回答。
在他們離開之後,查克瞥視手錶,然後環顧四周尋找茱莉。看見她再次跟派屈克史威茲共舞,而且正大笑著。
「她已經迷倒他們所有人。」邁特說道,露出讚許的笑容。
「尤其是派屈克史威茲。」查克說道,注意到她和派屈克史威茲搭配得有多麼完美,設法不去留意他把她擁得多緊。
幾分鐘後,邁特用手肘拐他一下,朝梅蒂點個頭。「看看我必須忍受什麼——那是凱文科斯納和她的第三支舞了;梅蒂是他忠實的影迷。」他補充道。
「幸好,派屈克史威茲和凱文科斯納都有老婆了。」查克含笑說道,把他的香檳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我認為已經夠晚了,可以要求最後一支舞,然後離開。」
「急著要展開你的蜜月嗎?」
「你絕對不會相信我有多麼急。」查克開玩笑地說道,伸出手和邁特握手,但並未感謝他忠貞的友誼或無數的協助。他的感激已經深入肺腑,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表達的,而且他們倆都瞭解。
查克走向樂隊,請他們演奏一首特殊的歌曲,然後走向茱莉。她立刻揮別派屈克史威茲,投入查克的懷抱,含笑望進查克的眼眸。「差不多是時候了。」她柔聲告訴他。
「準備離開了嗎?」他問道,那首歌曲已經接近尾聲。
茱莉渴望離開與他獨處。她點點頭,準備走開。但是他搖搖頭,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在跳完下一支舞之後。」
「什麼歌曲?」她在沉默中問道,但他只微微一笑,然後樂聲傳來。
「點燃我的火焰,茱莉。」他沙啞地回答,開始與她隨著音樂起舞。
茱莉立刻墜入他的魅力之中,漠視轉身觀看他們的人群,移近他,配合著他巧妙地移動。他伸手環住她的纖腰擁近她。
蜷縮在飛機豪華艙房的沙發上,茱莉瞥視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他們似乎置身在無垠的黑暗中,只有下方偶爾有幾點燈光。查克坐在她的對面,他的腳擱在咖啡几上,他的燕尾服已經敞開。他們離開餐會之後,他立刻催促她上邁特的飛機,拒絕讓她換上輕便的衣服。現在,他們正飛向他拒絕透露的目的地,他似乎突然變得很有耐心,願意等候抵達那裡之後再展開他的蜜月。「穿著這身禮服走進飯店的大廳,我一定會感覺非常愚蠢。」她說道。
「你會嗎,親愛的?」他含笑問道。
茱莉點點頭,希望他會讓她換上行李箱裡的那些新衣服。「我可以在幾分鐘內換上其他衣服。」
他搖搖頭。「我希望我們在抵達那裡時仍穿著婚禮上的同一套行頭。」
「為什麼?」
「你馬上會明白。」他說道,朝她伸出手。
她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有時候,」她立刻恍然大悟。他們停在一條小跑道上,旁邊有一輛車子在等候。她環顧四周黑暗的山脈。「科羅拉多!」她輕呼,在寒冽的夜間空氣中擁住自己。「我們在科羅拉多,對不對?」
他們沿著熟悉的山路駛向那個永難忘懷的地點。在查克的陪伴下,茱莉走進屋子,望著那熟悉而美麗的房間,她曾經在這裡反抗查克、與他共舞,然後愛上他。
在他提進他們的行李並點燃爐火時,茱莉走向窗前,眺望他以前堆「雪怪」的地點。
查克來到她身後,伸臂環住她的腰肢,把她往後摟向他,窗戶上浮現他們的影子……一個高大的新郎擁著他的新娘。他們望著他們的形影,查克看到熱淚在她眼中閃亮。「你為什麼哭?」他柔聲問道,低頭輕吻她的頸項。
茱莉咽口氣,把頭往後仰。「因為,」她費力地低語,想著他為她所做的一切。「你是如此完美。」
查克環緊她。「我們在一起時是如此完美。」他低語。
「我會讓你快樂,」她顫聲說道,「我發誓我會。」
她的丈夫在懷中轉過她的嬌軀,抬起手輕撫她的秀髮。「自從我們在這裡度過的第一晚開始,你就已經使我快樂無比。」他含笑說道。
她嫣然而笑,然後把他戴著婚戒的左手放在她的頰上,用她的唇輕觸那個戒指。「我愛你,查克。」她低語。「我愛你的聲音、你的碰觸和你的笑容。我要為你生兒育女……給你充滿歡笑的一生……而且我要把我自己交給你。」
慾望開始在他的血管中沸騰,因為幾個星期的禁慾而愈顯狂猛。查克接近她,突然急切地覆住她的唇。「跟你的丈夫上床吧,我的妻子。」
丈夫。妻子。這些字眼緩緩滲入茱莉的意識,帶來喜悅與甜蜜。她和他一起走進他們的臥室,他擁她入懷,愛和需要脹滿她的胸臆。她急切地回應,使查克的手開始發抖。
他愛撫她全身的肌膚,把她的嬌軀緊緊按向他。她以無比的激情迎接他,用熱吻鼓勵他。她用手臂牢牢環住他的肩膀,低聲說道:「歡迎回家,查克。」
牢牢擁著對方,他們緩緩飄回現實世界裡,不再害怕思考未來。查克伸手輕撫她的背,想著未來的歲月,與這個愛他、信任他並教他原諒的女人即將共同展開的人生。歡迎回家,她這麼說道。
有生以來第一次,他終於知道擁有一個家和家人的感覺。茱莉就是他的家、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