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致樂十分不解,為什麼小桃的眼睛被噴入毒氣這麼危險,伍剛還要找一個實習醫生?但是他又不敢違抗伍剛。
左柏誠是醫術可媲美杜聖夫的醫學院同期,這間醫學巾心就是左柏誠父親開的,左柏誠有四個哥哥兩個姊姊,都是顯赫的名醫,因此他並不特別突出,為人豪邁、頑皮、沒有心機,在醫學學習的路上,擁有過人天才的杜聖夫只願跟左柏誠打交道,只有他知道左柏誠在頑皮的骨子裡其實擁有不比他低的醫術。
「這是芥子氣,眼睛會瞎的……」左柏誠檢查之後,驚怔不已。
「就算……就算已經大量用水沖過也一樣嗎?」夏致樂的聲音發顫。
「沒有在第一時間這麼做,已晚了∼步。」
「沒有方法可以挽救嗎?」他大聲的問。
「我把杜聖夫找來。」左柏誠不由得望向那個左臉有道傷痕的男人,心想,伍剛為什麼找的不是杜聖夫而是他?「杜醫生跟歐洲那邊的研究室很熟,芥子氣是由二次大戰的生化武器獨立而來,幾乎絕跡了,沒想到有人讓它重現。」
伍剛默默定進加護病房。她剛動了一次眼睛手術,尚在休養。沒想到上一次跟她說「我會想你」,竟是他能面對面跟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而她或許再也看不到他了,早知道就別按捺這麼久對她無以名狀的情慷,害她眼瞎,又害她差點被另一個禽獸強暴。
他知道,伍鋼完全是衝著他來,食髓知味想要毀了他的一切,但他好不容易才覺得活著除了殺人和縱慾,還有別的一點意思,伍鋼卻也迫不及待的毀去,讓伍剛也嘗到跟他一樣,沒有任何事物可證明自己存在的痛苦。
他可以毀了整個修羅門,但完全算計不到伍鋼連這點光亮都不給他。
伍剛知道自己不能久留,必須在她醒來之前離開,修羅門已發出總動員緝捕他的必殺令,他不能跟修羅門的人供出世上除了伍剛,還有另一個孿生弟弟伍鋼的存在,這是身為哥哥為暗無天日的弟弟所能做的,如果他不拚命的捍衛伍鋼,只怕心裡另一頭比伍鋼更可怕的黑暗之獸會先∼步吃掉自己的心,他怕自已會聯合修羅門殺掉自己的孿生弟弟,他知道自己會這麼做,所以他要逃走。
「剛哥,是你。」夏小桃緩緩甦醒,感覺到有人撫摸她的頭髮。
伍剛不知道她會這麼快醒來,默不作聲。
夏小桃慢慢的伸手摸他的臉,「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為什麼不澄清剛才那個禽獸不是你?」
伍剛幽暗的雙眼忽然一亮,這倒大大出了他的意外之外。
從驚險中解救她,一直到現在,他刻意不出聲,就是不讓看不見的夏小桃知道,害她瞎眼還想強暴她的是另有其人,三十年來他遵照伍爺的嚴令,極力隱瞞伍鋼的存在,現在又怎麼能讓這個秘密面世?
如果他不能壓抑自己原始的獸性去保護這個一直試圖毀掉他,的孿生弟弟,那麼很快的。
他害怕有一天,笑著用最殘忍的方法殺了伍鋼的人就是他自己。
到時候,內心的獸性會將他帶到哪裡,伍剛實在難以付度。
他和伍鋼相像到無一處不同,連嗓音也如出一轍,為什麼夏小桃會知道他們倆是不同的人?
「他……他扯掉我的衣服是用右手,拿紙袋用右手,但是……你用左手的。」起先夏小桃十分驚恐,但是漸漸察覺出根本沒人會發現的不同,或許那時她已看不見,所以黑暗中特別能感受差異。
她當時也才能將心一橫,狠狠的拿剪刀往那人的身上刺去。
對於她竟能分辨出他和伍鋼的不同,伍剛顯然十分驚訝,但電有很多感動。
「難怪我們那天去看『Darkhalf』,你會問我有關於雙胞胎的看法:難怪你會心有所感的抱住我,要我留在你身邊……因為你有著說不出來的痛吧?」
「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你是世上唯一可以諒解我的人。」
「什麼?」她的心一涼。
「我留下夠你動好幾次手術的錢,還有你暫時生活不便要花費的錢,那盆檸檬草我會顧好的。」伍剛只是交代著後續,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為什麼?你要去哪裡?」她聽出他的異樣。
為什麼她對於他的異同總是如此準確?伍剛又愛又疼,但是不能再多看她一眼,他會心痛,要是她真的瞎了。他怎麼對得起她?他願意一輩子照顧她、無微不至的伺候她,但是修羅門追殺他,他必死無疑,他必須活著,以便來日躲在暗處照看著她,以免伍鋼又來找她麻煩。
為什麼他好不容易找到生命中的色彩,她卻又墜人黑暗?
忽然,夏小桃摸著他的手變得遲鈍了,變得冷了,微笑也漸漸消失。
「你真的關心我嗎?你真的……那麼想要我嗎?」
「小桃……」
「我怎麼覺得你愛你的孿生弟弟比愛我多?」她恨恨的說,捏了下他左臉血液剛凝固的傷痕。
伍剛被她弄痛了,但仍然冷靜不出聲。
「你為什麼也要割傷自己的左臉?因為那個禽獸被我割到的是左臉,對吧?你……你原本是想一直都不出聲,讓我從頭到尾都以為你們是同一個人,讓我以為禽獸是你,對嗎?」她冷冷的說。
伍剛沒想到她對於他的心思如此瞭解,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高處不勝寒。
「為什麼要這麼幫他?為什麼要維護他?我的眼睛是因為他而瞎掉的,我還差點被他強暴了,你都無所謂?讓我以為對我這麼狠的人是我最心愛的男人,你也無所謂?你要害我從此以後抱著這種痛苦活下去,用傷心可怕的記億在黑暗裡活個幾十年,也無所謂?」夏小桃愈想愈氣憤。
「他是我弟弟,他跟我一樣歲數,但沒人知道他的存在。」他想解釋。
「所以我就說你愛的是他啊!」她第一次破口大罵。
伍剛從未見過她如此生氣,看她這麼難過,他的心很痛。
他不是愛弟弟勝過小桃才這麼做的,而是他很怕自己,從他發現了小桃的第一天,就覺得只有這個女人是他真正想要的,她的出現引發了他內心原始的渴望,愈來愈覺得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人事物,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不止是她,任何事他都能這麼不擇手段,當他發現了這點之後,不得不正視長久以來埋藏在心裡那個真正的自己……
他毫不考慮的殺了曾在育幼院畫過卡片送他的大善人古兆國,只因為她說過誰能砍下他的人頭,她就為誰做牛做馬,他只為了她這麼一句話,立刻忘了古兆國是誰,並非為了要通過伍爺給他的即位前的測試,只因為想得到她的笑。
連子棋也是他殺的,他知道連子棋對琳琳干的一些好事。
他發現只要自己一旦覺得麻煩,就會不眨眼的除去所有障礙。包括伍鋼。
其實他多麼想殺了伍鋼,這是他拚命壓抑自己去保護伍鋼的緣由,如果不絕對性的這麼做,他好怕瘋狂而黑暗的自己終究會連殺了自己的弟弟都覺得是輕鬆得像摘一朵花一般無所謂。
像昨晚那樣一刀接著一刀狠狠的往伍鋼身上捅去。而他不想定到那樣的路子上,因為他知道要是這個線越過了,未來他一定是個瘋狂而變態的邪魔,他好害怕自己終究會那樣。
有個變態邪惡的孿生弟弟不斷的做出失控的事,至少可以平衡他的性格,讓他知道自己還是正常的,一旦連伍鋼都被他殺掉,那麼自己會變成怎樣的惡獸?
誰能瞭解他的恐懼?
「反正我跟他都一樣,我們只能有一個。」伍剛無情的說。隨即起身。
「我不要你的錢,拿走!」
「不管你有多麼恨我,眼睛總是要治的。」
「你在乎嗎?你甚至讓我認為眼睛是你弄瞎的都無所謂了。」
夏小桃看不到他,但聽到他走了,他連再見都沒有說,就隱沒在黑暗裡。
眼淚再度兇猛的滑落她的臉頰,而且好像怎麼流也流不完。他不回來了嗎?為什麼他要遠走?她好傷心……她不是真的想要他走,可是不管她希望的是什麼,他都必須要走,不是嗎?他為什麼這麼喜歡擺佈別人?就這樣丟下她了嗎?
夏小桃好傷心的哭著,這是她第一個喜愛的男人,他卻讓她變成這樣。
「小桃……」夏致樂進來,看她哭成這樣很捨不得。
「為什麼他要定?他要去哪裡?」她大哭。
「我從聖夫哥那裡得到消息,原來他被修羅門通緝了,因為殺了伍爺的人就是他。」他將妹妹擁入懷裡。
「什麼?這……怎麼可能呢?」她又是一陣震驚。
「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我們不瞭解他啊!」
是啊,他們從來沒瞭解過他,沒有任何一個人瞭解伍剛在想什麼,他一直是這麼剛愎自用。夏小桃恨恨的想,然後又想到一件事,「說不定不是他殺的,是他那個孿生弟弟,你知道…
…他弟是個變態。」
「噓……這件事以後再也別在第三人面前提起,雖然我們知道了這個秘密,但我相信那個孿生弟弟不敢對我們怎樣,因為他知道我們萬一有事,剛哥絕不會放過他,像那天一樣……」
夏致樂輕聲的說。
「為什麼剛哥不乾脆說出來,一切都是另一個複製品干的?」
「這我也不知道,或許他有苦衷吧。」
夏小桃一直到出院,眼睛都沒能治好,甚至過了多年仍是一片黑暗,夏致樂想動用伍剛留下來的錢讓她動手術,但她始終不原諒伍剛,不屑用他的錢。
而這期間,她花了很多心思,承受無盡的煎熬,去適應看不見的日子,好不容易才從暗盲的陣痛期調適過來,她還是待在花坊工作。
修羅門也因為伍剛失蹤而群龍無首,要殺伍剛或不殺伍剛分成兩派,沒人再接受委託案,於是便在討厭拖泥帶水又瀟灑的楊尊的決定下解散,雖然有很多人難以接受,但是沒有了伍剛的修羅門還是修羅門嗎?又沒個可以主事的人出來管,而楊尊最討厭繁文縟節,他生性淡泊,愛喝酒亂語,不愛管事,誰也不能強迫他出來接掌,於是修羅門和伍剛一起淡出世間了。
五煞之後的生活卻是各自精采。他們遇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而且在危急之際,總會有個神秘又飄傻的男人用最不可能的方法營救,他們想去追尋他,但整個地球都翻逼了,還是見不著他一面。
而在「不破之神」楊尊解決了毒窟「蛇洞」的郵輪挾持案,追那個熟悉的背影未果,卻意外發現那是跟伍剛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孿生弟弟這個天大的秘密後,那男人又消失了好久:五煞都懷疑他是死了。
十年後——
正是驚動全球的郵輪挾持案三週年。
太皇五星級飯店大廳剛結束一場慈善拍賣會,從西餐廳副理升為大廳總經理的嚴映瑤督導著服務人員將場地收拾乾淨。站在門口從外向內看整體感,不禁搖了搖頭。
「怎麼了?」飯店公關統籌經理古晶宜走過來。
「晶宜,不是我說,你弟弟從英國回來後,一直很不認真做事,讓他找個公關公司弄個會場設計,他亂找一通,把慈善拍賣會弄得像是小學生辦園遊會,我是今天來才看到的,他都沒感覺嗎?」
古晶宜只能一再向她抱歉,自從十年前父親被殺害,連頭都找不到成為轟動全球的懸案,叔叔坐上董事長的位置,再也沒人特別寵他、肯定他,峻康就開始放逐自我。以前無論峻康做了什麼。爸媽總是對他讚不絕口,他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可是爸爸死了之後,媽媽遠走歐洲養老,峻康一下子失了重心,把原本驕縱、奢華又不體諒人的個性發揮到極致,覺得叔叔是故意虐待他。
其實叔叔很好。做事很中立,就算是自己的小孩,也從基層訓練起。
「還有,我們向元水原果園訂的水果,最近好像特別酸,尤其是檸檬,雖然檸檬酸是正常的,反正也沒人會單吃,但是它還有苦味,我請峻康去果園那裡看一下,都過了兩個星期,他還沒去。」嚴映瑤原想自己去,但又覺得這樣只會讓古大少爺認為反正什麼事只要賴著,自然有人收爛攤子。
「我下午有空,我去看看吧!」
「又來了,每次都這樣,他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負責?」
「真的對不起……」
「算了,為了飯店好,也不能因為他一個人而拖下去,我也去吧!」。
「你下午沒事?」古晶宜見她鬆了口,不由得面露喜悅。
「今天的大事就只有剛才的記者會,接下來交給副理就夠了,而且你很少出遠門,元水原果園在很偏僻的地方,聽說主人和農工都是粗魯人,你會嚇死的。」二十歲就去瑞士學飯店管理的嚴映瑤比這位內向的千金見過更多世面。
古晶宜感激不已。
當天下午,由嚴映瑤負責開公務車,載古晶宜前往埔裡。
繞過一圈又一圈的山路,她們終於來到彷彿與世隔絕的元水原果園,徒步走了很久,才找到有屋舍的地方,跟土莽固執的阿元師溝通了很久,他稍微懂了她們的意思。
分開後,嚴映瑤帶著飯店餐廳剩下的食材到警局找楊尊。
楊尊警官是她仰慕多年的學長,雖然他已心有所屬,但是她對他的喜歡不會減少,自從他知道她在飯店做事後,只出一張嘴,她便會乖乖的把飯店當天用下完的食材帶給他,包括水果。
在警局裡看了一堆漫畫的全球仲裁之幫黑陽幫幫主衛可仲伸了個懶腰,不免無趣的說:「這三年多以來,我們的女人都不在身邊,展翅高飛去了,最近道上又風平浪靜,沒什麼大難可以把伍剛引出來……到底是他已經死了,還是世界和平,他沒戲可唱?」
「世界哪有可能和平?」一過值班時間,楊尊就大刺刺的喝酒,「只要夏小桃活著,他就不會死。?
「但是有那個以災禍為樂的包袱伍鋼,就難說了。」
自從發現縫在熊娃娃裡的出生證明記載著伍剛有個孿生弟弟後,所有的災禍和兇案似乎都有因可循,但中間又好像差了一點點前因後果,但他們可以確定,伍剛不是沒有天敵的,他活在世上唯一的矛盾就是跟他如出一轍的孿生弟弟伍鋼。
一出手營救五煞後,他為什麼又忽然消失三年?難道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