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對男女情事遲鈍,可不代表她連身體產生了變化都注意不到。
月事遲了兩、三個月,身子變得虛弱,近來又食不下嚥,時常感到噁心、頭暈,本以為是嚴重的水土不服,但她猛然驚覺,她該不會是……有孕了?
但,她怎麼可能懷孕?雖說前陣子,他日夜不分地寵幸她,可每天他總是命人送來淨身湯藥,不讓她有機會留下他的子嗣,那,她到底怎麼會有孕?
一夜翻來覆去,清醒後見茶木兒又送了湯藥進來,楚紜忙不迭的追問她。
「這是哪個殺千刀的庸醫開什麼爛方子?!不說是淨身藥汁,怎麼沒用?」
茶木兒打量著激動的楚紜,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這不是淨身湯藥。」
「可、可是朱邪子揚明明說……」
「咱們做奴才的,總要摸清大王心思,要不腦袋早不保了。大王雖然對你冷漠,可任誰都看得出,他……在意你。所以,自第一天起,沒人膽敢讓你喝淨身藥汁,那全都是調養身子的秘方。」
「一群搞不清楚狀況的蠢才!」楚紜氣急敗壞的想出手打人,卻因為頭暈襲來,不得已坐了下來。「你們大王,若真是在意我,這個月來,又哪會淨往各宮各院跑?你們真是呆呀!讓他知道我有孕,不把你們大卸八塊才怪!」
「夫人有孕了?這真是天大的喜訊!我得快讓王知道此事才行!」
「慢著!別去!」楚紜攔下茶木兒。「你別告訴他,當我求你,好嗎?」
「有這孩子,夫人還怕什麼呢?王只是拉不下臉和好,絕不是討厭夫人。」
楚紜慘白著臉,吞吐道:「我……由我自己告訴他。」
聽說朱邪子揚在西邊偏殿休息,楚紜猶豫許久後,仍是決定去見他。
之前,她就不打算回西驪,但有了孩子,她不想扼殺她無辜幼小的寶貝。
假若他的心裡,仍對她有一點點的眷戀,那她願留在車茲,就守著愛他的心,等到他原諒她。她要探出他的心意,決定他們的將來。
但,她聽到的答案,卻讓她心痛的語不成句。
「你、你曾說過,你希望有個繼承人的……那麼我問你,假如今天……你會想要有西驪血統的孩子嗎?……你……」她微顫的再次問道。
「你要再聽清楚,我就再說一次——我願意讓天下女人生我的子嗣,但只有你,納蘭楚紜,你沒這個『資格』!」朱邪子揚忍無可忍的說出毒辣的話。
他當然想要她為他生下子嗣,可是,她始終不願得到名分,而他並不希望她的孩子只是庶出啊!除非她允諾嫁他,否則眼前不是讓她有孕的時機。
聽說只要有了孩子,發揮了母性本能,任何女人都會改變的,也許讓她懷孕,能使她鬆口允婚。他一直就期盼著她呀!
只是,一想到她雖然身子依了他,心思卻處處拂逆他,他光想到這點就怒不可遏。現在,楚紜特意問他這個問題,是因為連日來,他對她不理不睬,讓她有了自知之明,知道在車茲,若沒有他的眷寵,有多麼危險了吧!
憤恨的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朱邪子揚撇過頭不看她,免得自己更生氣。
她怎麼可能在意他?她只是在探詢,車茲與西驪再度和親的可能性吧?
而他不免又心生憤怒,至今他尚未原諒楚紜。他長久以來告訴自己,他要報復她!狠狠地刺傷她,絕不讓她好過!但一看到她,他的決心就不斷鬆動。
他仍然比誰都愛她,而且,只有越來越愛她,越來越放不開她;可是,楚紜仍舊只會拒絕他,他……還能拿她怎麼辦?
茶木兒錯了。楚紜苦澀的望著他。聽了他的回答,她該死心。
若他知道她有孕在身,不逼她拿掉這孩子,即使孩子能勉強出生,一定也同她一樣,只能受盡他漠視與羞辱罷了。
但,即使他是這麼的憎恨她,她仍然愛他啊!她……想留下這個孩子。
要保住孩子,就非回西驪不可。只要回到西驪,即使不再擁有身份地位,即便是個私生子,憑她的能力,要靠雙手養大孩子,至少會比在車茲容易。
清亮的翡翠眼眸不再迷惘——她得回西驪。
他沉默了許久,才下了決心,拋開自己那無聊的驕傲,緩緩開了口。
「紜兒,成為我的妃子吧?若你答應,我願與西驪結盟——」話猛然煞住。
回答他的,只是無邊的寂靜。不知在什麼時候,楚紜早就走人了。
心頭湧上憤怒,他咬牙低語:「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當秋風四起的時節,楚紜提出回西驪的請求時,朱邪子揚竟沒有暴怒。
他對她,該說已經放棄了嗎?殘忍的冷笑浮現他唇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我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肯對我討饒,我可以留你在後宮當侍妾、隨我傳喚;若你不肯,我也只好應你請求放逐你。不過,我只給你一天份的水和糧食,隨你要去哪。當然,要回西驪也是你的自由。假若你真回得去。」
任誰都知道,車茲與西驪間,有個廣大沙漠,甭說尋常人不敢輕易涉足,即使經驗老到,也不會冒著準備不足的風險,走進那沙漠。
楚紜只是哀怨的笑了。「……請還我盔甲和武器。我要和大家回西驪。」
她無論如何,也不願再委曲求全。今生,若真得不到他的愛也罷,不想因為貪戀他、而承受他永無止盡的恨意!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只得一試!
「……我不會再回來,若是再有下次會面,也必定是在戰場上。告辭。」
「你滾吧!」他對著一臉哀愁的她,面無表情。沒料到她真的敢接受他嚴苛的條件?一定走到半途就會放棄了吧?他嘲諷的想。
她若乖乖折返,他仍會等她,否則,就讓她葬身沙漠瀚海算了!
不接受他的愛,就領他的恨與報復!
「這麼做真的好嗎?」茶木兒將沒動過的冷飯冷菜再度撤走時,細聲問道。
眼見朱邪子揚沒作答,她大膽的再度進言,但仍不敢說出楚紜有孕。「即使王您心中有再多惱怒,也請想想到底想怎麼做?別在最後讓自己後悔啊!」
完全沒聽進茶木兒勸諫,但想到楚紜離去背影,他心裡卻儘是懊悔。
他該為甩開楚紜而感到快意才是,可是自她離去,他的心卻又煩躁不已。
從楚紜始終不肯真心屈服他的諸多跡象來看,他知道對楚紜而言,他的報復是很成功的。他奪了她的清白,踐踏她的尊嚴,將她的驕傲狠狠踩在地上,甚至最後任她困死沙塵中,樁樁件件,都是讓她感到羞辱、難堪與絕望的。
但,他並不想真的這麼傷害她。每次對她冷漠或是生氣,他自己心中更是悔恨掙扎,那全是因為他大想要她的緣故。
也罷!從此,他和她,不會再有瓜葛,那個名叫納蘭楚紜的女人,將會消失在沙漠中,屍骨無存——思及此,戰慄感突然竄上他心頭——
若從一開始,就原諒她為了守護西驪而撒下的種種謊言……是因為臨去前,她那哀怨的神情,讓他開始對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產生了一絲罪惡感?
可是誰讓她要欺騙他?拒絕他?膽敢愚弄他,就要付出代價,他並沒錯!
但是……無可否認,他對她仍有不忍。他握緊拳,猛敲在桌子上。這幾日,他和其他侍妾們在一起,腦中卻盡想著她甜美的身子,她的欲拒還迎,她的悅耳嚶嚀,她的嬌美低吟,她的任何反應……最後,他趕走了身邊所有的侍妾,只想著她。
她美艷無雙、笑靨如花,怒時嬌俏動人,武藝柔中帶剛、英氣逼人,這麼出色絕倫的女子,天下間,怕只有她一人,不會再有其他……
只有一天份的水和糧食,她又帶領著兵馬,能順利的返回西驪嗎?
承認自己確實擔心她的安危,朱邪子揚反悔了。
必然是還沒要夠她吧?他冷笑。除此之外,那個倔女人還有什麼能讓他心軟的?對!等到他徹底的玩弄她之後,再將她逐出車茲也不遲啊!
不論他想念她是基於何種理由,他都要把她給逮回來!
心意一決,他馬上行動。
當他匆忙率軍出發,準備找回楚紜和她的部隊,期間只差了一天。
但,依著路線前進搜索,沿途竟然完全不見楚紜行蹤。心急如焚的他,將大軍兵分三路,除了兩路人馬往東南與西方尋找,他自己,更是快馬加鞭帶人往西驪直奔,就在他離開車茲關口第十天,他於西驪國境不遠處得到了消息。
「什麼?三天前進了西驪?」朱邪子揚震驚的一時語塞。他竟沒能追上她!
十天是個極限,一般少說也要十五天,熟悉沙漠的他,都需要花上十天,楚紜早他一天出發,竟然只用上八天就返回西驪?
何況,她的裝備並不完整,她怎能做到的?
「這就是你身為右翼提督的本事嗎?」感歎著他之前只迷戀她純然女性的一面,卻疏忽了她真正的才能。他知道,他該怎麼做了。
為了除去車茲的敵人,更為了得到心愛的女人,他——
納蘭楚紜可不是單憑家世,就簡單的登上右翼提督之位。
她雖然鮮少靠近東、北方邊境,但在決定接下和親統領職務的出發前夜,她早就研究好國境一帶所有綠洲的位置,靠著過人的記憶力與求生本領,夜裡行軍、白天休息,她以微少的食糧,撐過了前三天、到達回程的第一個綠洲取得補給。
順利的由來時的相反路線回去,之後,她總算進了西驪。
然而,就在她獲得入關許可,踏進關口的那一刻,因為急行軍的結果,她小產了;當時,腹痛如絞的楚紜,一個不慎自馬上摔落,最後整個人昏過去。
「你能平安無事就好。」奚斯韓看著昏迷七天,醒來後只是淚流滿面的外孫女,他不忍的開口勸她。因為齊雷的失職,而使這幾年來待在京中休養的他,奉旨轉往鎮守東邊的關卡,身兼西驪第一名醫的他,也才能及時救了楚紜。
「不,外公,你不懂的……」從沒有哪時候,楚紜會覺得如此絕望。即使失去他的愛,她原本還能抱著守護孩子的希望熬過未來;但孩子也沒了……
為了保住孩子,她才忍辱回到西驪:但卻因為趕路,她竟流了孩子!
上蒼究竟為何要如此的折磨她?就因為她欺騙過深愛著她的朱邪子揚,而遭受天譴了嗎?為何不降災在她身上,而要奪去她無辜的孩子啊……
早知如此,她就自盡在沙漠中,還比這麼痛苦的活著好!
「楚紜……人生,不會總是有壞事的……你要懷抱著希望才行。」
「外公,我的希望、已經不在了啊……」啜泣著,翻過身,楚紜已然無言。
迎著蕭瑟秋風,楚紜面無表情的站在城樓上,未著任何武裝,只是簡單的披上面紗,但,沒有一個士兵敢對她不敬。
西驪國上下,早為了步樂公主與齊雷提督的戀情曝光、而使公主遭朱邪王遣返一事掀起軒然大波。而今,大家又認定,先前她滯留車茲遲遲不歸,是努力的同車茲王談和,勇氣反而值得讚賞;加上,東方】】弋國蠢動,但齊雷正在閉門思過,西驪缺乏大將坐鎮;所以自楚紜回來後,不曾聽人說她一句不是。
正當她在冥想的同時,一名士兵前來報告重要軍情,打斷她的沉思。
「朱邪王的大軍……到了關卡邊?!」楚紜在接獲通報後,立刻換上數日來擱置一旁的銀色鏜甲來見奚斯韓。「確定要開戰嗎?」
「不,他似乎沒有敵意……」奚斯韓眉間駐的儘是不解。「但大軍兵臨城下不動,說他不打西驪,似乎又太簡單。朱邪王做事不可能沒緣由。」
楚紜愣了下,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平常,他也許是如此,但就她和他相處的時候,他無端的變得霸道、喜怒無常,不全是一些摸不清緣由的事?
「別說你身子現在虛弱的很,何況我不知道你右手怎會有那麼個難纏傷勢,真要恢復到以前,沒一年半載恐怕不成,你撐不住對陣的,還是我來應付。」
楚紜拿起桌上寶劍,長歎一聲。「爺爺,為了將來,我和他,該做了斷!」
「準備布下陣式。」站在一局牆上,楚紜沉聲下令。
望著前方堅實大軍,他不打西驪,難不成是出來散心?她苦澀笑著。
看來這次他是真的動怒了,任誰也不能安撫他吧?步樂公主即使願意反悔嫁他,恐怕事情也無法擺平。她和他,果真只能在戰場上重逢啊!
還好他已不愛她、而她也不想愛他了。否則,她一定無法狠心殺了他的。
她握緊了手中的劍。最痛苦的時候,她曾有過連西驪的事也不想插手的念頭;不過,現下只要她仍是多羅王承認的右翼提督,她就會死守西驪!
「擺出鶴翼陣!準備迎敵!」她必須遺忘他。遺忘他,就不會再痛苦了吧?
雙方主將對峙挑釁,似乎已經成了戰爭的固定開場。
西驪的右翼提督納蘭楚紜,車茲的國王朱邪子揚,兩人就在眾人屏息的緊張注視下,駕馬衝出彼此的陣營,僅隔著不到三尺的距離,開始喊話。
「請表明來意。」她率先開了口。看著他的英武威勢,她並不害怕,但是他看她的深沉眼神,卻教她不免有些心慌。
「討回我應得的。」他倒簡單明瞭的高傲說道。
「只要朱邪王能息怒,西驪……有誠意與朱邪王和解。」楚紜不免流露了些酸味。「西驪的『誠意』……朱邪王不是欣然『領受』了嗎?」
聽出她話中有話,他表面上彷彿不為所動,但心底卻有一絲疑惑閃過。
她在吃醋嗎?這該不會表示,她對他也許不若他所想的那麼無動於衷?
在車茲時,他的高壓姿態,讓她不是以同樣的激烈回應,就是來個消極的噤聲不語,而他光顧著惱怒她的作為,似乎未曾深思過她會有兩極化的原因。
「我要你跟我回去。留在我身旁。」語帶試探的他開口道:「我曾告訴過你,我對西驪的『誠意』提不起興致,只有你的……『勸誘』,能讓我滿意。」
楚紜捏緊了手上的馬韁,強作鎮定。還好她身穿盔甲,否則她俏臉火紅,丟人可就丟大了;可是他,千里迢迢來到西驪,就是為了說這種混帳事嗎?
她急忙顧左右而言他。「我辦不到。如你不接受西驪的同盟,就是西驪的敵人,我身為西驪右翼提督,不可能與敵人……友好。」
「哈。我們之間,哪裡是『友好』二字能比擬?」他頗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你以為有西驪當你的靠山就能高枕無憂嗎?你是我的人是事實!」
她不禁急了。他傷她傷得還不夠嗎?「說好還我自由,你言而無信!」
他臉色一沉。「言而無信的人,不是我,是你!你答應要嫁我的!」
「要嫁你的,是步樂公主!」
「她已經心屬他人,我不要她!你欺騙我在先,這事沒這麼容易罷休!」看穿楚紜的心慌,他佯怒起來,指出她最在意的事。
「但,我、我不都已經……賠了、賠了我自己啊!你明明答應……不打西驪……」無法在眾人面前大聲說出這事,楚紜的氣勢顯然弱了下來。
他趁勢威壓。「那不夠。現在,我要你將自己交出來!」
被逼急了,楚紜也顧不得自己與他、到底誰理虧,她惱羞成怒,猛一抬頭,拔劍出鞘,筆直對準他。「西驪人只聽命多羅王,沒有多羅王允許,我不會讓你帶走任何人!」那個「任何人」,當然也包括她自己!
「納蘭楚紜!你當真要看西驪被滅嗎?」他無心與她對決,但氣勢可不能輸!他也同樣的亮出長劍。「如果你不立刻過來我身邊,我就踏平西驪!」
「納蘭家的楚紜,有守護西驪的職責,若你非得挑起戰爭,就先殺了我!」
「如果你始終不願成為我的人,那麼我就滅了西驪,讓你無處可躲!」他撂下狠話,可是,他來此並不想挑起戰爭。
看她突然沉默,他策馬走近她。「紜兒,你知道,我並不想為難你……」
「聽你放屁!說什麼他媽的不想為難我?」暴怒的納蘭楚紜控制不住激動策馬衝上前,一劍劈向他。「你除了逼我,還有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只是容不得有女人不從你,哪裡是真心喜歡我?」
若真喜歡她,怎麼會拿大家的性命逼她就範?又怎麼會殘忍的將她軟禁在車茲行宮?怎麼會在她愛著他的時候,去沾惹她妹妹傷她的心?
擋下她的劍,任雙方利劍緊緊抵在兩人面前,他突然懂了她的心思。過去是他被她欺騙的憤怒沖昏了頭,才會錯用方法,這次他不會再犯下同樣失誤。
「這麼說來……若我說喜歡你,你就會跟我走嗎?」
「想都別想!」氣上心頭的她、猛力推開他,緊接著又揮出一劍。
而這次,朱邪子揚連躲都不躲,竟然撇下劍,任由她砍。
「為何不閃開!」楚紜有驚無險的收了手,劍只薄薄劃過他頸間。
她擔心的大罵:「笨蛋!戰場非同兒戲,你不認真點,會死在我手下!」
朱邪子揚笑了。他果然是笨蛋,居然沒發覺自己早已擄獲了她的心?
「那你又為何收手?」他追問道:「你不殺我,我會滅了西驪。你……下不了手,是吧?」
「為了西驪,我會!管你是不是威震八方的朱邪王,我說到做到!」楚紜驚惶失措的看著他。她從沒違背納蘭家守護西驪的家訓,她不能!此刻,更不能!若她承認她愛他,她就真的永遠擺脫不了他!而她,不想再心傷!
「你已經背叛了西驪,納蘭將軍——」
「不!」驚慌著要證明自己的心,楚紜衝上前,高舉著劍向他劈去,然而在將要砍到他時,她卻又猛然停住。「為什麼會這樣?」明明發誓不愛他呀……
「你無法狠下心殺我,可是……我卻可以毫不留情的滅掉西驪!你該知道怎麼做。現在跟我回去,楚紜。」
他滿心以為這樣就夠了點出她不願承認的事實,她也只好順從他了吧?
「不要!」尖叫著,楚紜突然只覺得眼前一陣黑暗,昏死過去。
一觸即發的戰爭,卻因為西驪主將突然病倒,車茲的主將卻反而要求停戰入關,讓病人能及時救治,戰況就莫名的停頓膠著。
西驪多羅王,早在得知車茲大軍出現在西驪國境時,就急急前往關口視察,然後,知道車茲王願意再和談之時,他連忙將車茲王迎進西驪,以上賓之禮款待。
「步樂公主心有所屬,我不願拆散一對有情人,但此事您早該在本王求親時就告訴我的,多羅王,現在您讓我顏面無光啊!」朱邪子揚淡然說道。
「朱邪王……這件事,本王沒有任何的解釋,只希望您能諒解。」多羅王汗顏地撫著花白的鬍鬚,賠笑道。
眼前此人,西驪可得罪不起啊!「西驪願意盡最大的誠意向您賠罪。」
「我原可以不守信約攻打西驪,但……現下我改變了主意。要我維持同盟的協議也行。」朱邪子揚不疾不徐的說。
「同盟原本是建立在和親的條件上,現在朱邪王的意思是……」
「我可以另娶西驪的女人來代替步樂公主,相信多羅王,您會同意這替代方案吧?」瞇著眼,他雖是徵詢多羅王的意見,不過多羅王不答應也不行。
「但、我沒有別的女兒……」多羅王開始盤算要讓哪家的姑娘和親。
「西驪的納蘭家是貴國重臣,貴國王后又是納蘭家姻親,算來納蘭家也是王親國戚,若是能娶貴國的納蘭家女子……倒不失為一個可行之策。」
「納蘭家的女子?現今納蘭家只有兩個女兒,長女楚紜,次女燕河……雖然兩人都無婚配,不過,楚紜是西驪的右翼提督,手持兵權是不方便了些……」
「若是除去她提督一職,就無所謂方不方便了吧?西驪可以另選他人為右翼提督,但我只要納蘭楚紜一人!」這下,楚紜總不會再有任何理由推托了吧?
「原來朱邪王……早已選定了啊!」多羅王恍然大悟的笑著點了頭。
雖然幾天前就聽說多羅王已經下了正式詔令,要納蘭家長女楚紜奉旨和親,可是擔心楚紜病況的朱邪子揚,總是覺得不安!煩惱了好幾天後,好不容易拒絕多羅王的邀宴,他決定往兵營探視她。但未出迎賓館,他就被人攔下。「我也是納蘭家的女兒,為何你不願娶我?」燕河劈頭就這麼問。
不計較她的無禮,朱邪子揚只是輕笑了下。「我要的,只有楚紜。」
「紜姐姐任性固執,即使成了你的人也不願嫁你。可我能對你死心塌地!選燕河好嗎?王命姐姐嫁你,她不願意;父親揚言將她逐出家門,她難過的與父親決裂。現在納蘭家已無她立足之地。你若是要報復姐姐,你成功了。」
朱邪子揚皺起眉頭。紜兒怎麼如此固執?「小丫頭,別惹我動怒,你不會明白,我要她,不光是為了報復。」此事,早在他和她重逢之前他就發覺了。
他愛著她,不光是她的身子,為了得到她的心,所以他不惜和西驪重新談判,只為能名正言順的帶她回車茲,讓她再也不能逃開他。
「幫我個忙,小丫頭,我要見她。她在哪個營區?」
「她不在營區了。她被王上革除右翼提督的職位,又因為跟父親賭氣、已經離開家,到左衛外公家養病了。」
他又是擔憂又是生氣。他一直等她認命回到他身邊,原以為她只能乖乖投向他懷抱,但怎會多出一個左衛外公?他沉聲問:「那左衛外公是什麼人?」
「西驪四大將軍的左衛護軍,是我們外公。」
「是嗎?」他瞇起眼睛。他要對付的,除了西驪雙翼,還有雙衛啊?
不過無妨,這次,他不會讓任何人妨礙他!
「你該知道,紜姐姐不愛你,她不會愛上對她只有憎恨的你,但我——」
對這兩個搞不清楚狀況的姐妹花,朱邪子揚完全失去耐性。她們怎麼都不相信他只愛楚紜?「夠了,即使楚紜不愛我,我也會要她。我也許恨過她,但那全因為我大愛她。我相信假以時日她會接受我的心意,我會等到那一天。」
「我不認為姐姐會接受你的心意。」
「我不帶護衛、大軍留在關外,為她隻身進入西驪,她還看不出來嗎?」
「看不出來。說實話,姐姐對你很失望。」
猛然朱邪子揚心中充滿不安。楚紜的態度,不可能對他沒有絲毫感情,但,若她在乎他,卻仍那麼堅決的拒絕他……是他做的還不夠嗎?
「她現在……好些了嗎?」朱邪子揚想見她談個明白。
「恐怕難好了。先前,才剛回西驪,因為營養不足、加上過度疲勞,一入關,她就小產了,後來又因為被王上革職而生重病……呀!」燕河尖叫起來。
一把抓住燕河雙肩,朱邪子揚陰沉問著:「你剛說什麼?她……小產?怎麼可能!」他突然想起,茶木兒總是勸他面對自己的真心,要他盡快接回楚紜,別讓自己後悔……該不是因為,她知道楚紜有孕了!該死的茶木兒!敢背著他玩花樣?
「怎麼不可能!若非咱們西驪名醫、左衛外公正為了整軍到關口,聽說紜姐姐也許連命也保不住。姐姐很心痛……」
朱邪子揚震驚的無法言語。他總算知道楚紜離開車茲的前幾日,為什麼會問他子嗣的問題——她知道自己有孕,也打算對他敞開心、留在他身邊,但是他的回答,大傷她的心!
他現在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對她有多殘忍,會不會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