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神經病啊!」嚴棣心終於有動靜了。
「你才是神經病哩!放著這麼營養的飯菜不吃,偏偏只依賴著吃藥打針,沒聽說過食補要比藥補有用嗎?哇!這麼多的紅芒÷枸杞,都是有明目作用的——」連繽葵還掰得頗有模有樣的呢!
「那些東西會有什麼用?」嚴棣心嗤之以鼻。
「你是自小在國外,難怪你不知道,這可是中國人五千年來的研究啊!信不信由你了。」
「真的?」這一句就可聽出嚴棣心動搖了。
「當然,我爸爸是中醫,這一套我太懂了。」連繽葵愈說愈離譜,反正他又看不見,就由她天花亂墜了。
嚴棣心沒說話,像是在思考她所說的話是否有道理。
「怎樣?想不想試試?」連繽葵舀了一湯匙的馬鈴薯,送到嚴棣心的面前。
他面有難色地仍不發一語。
「來,吃一口吧,不好吃也可以吐掉的呀!」
於是,在連繽葵的半推半就下,嚴棣心果真將湯匙裡的食物嚥下。
接著,就一發不可收拾,飢餓的感覺輕易地因第一口誘發而開,於是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在連繽葵喜孜孜的笑容下,嚴棣心竟然把盤子裡的食物一掃而空。
連繽葵幾乎是在醫院護士們的鼓掌歡呼下,滿足地走出醫院的。
由於方纔的一場大雨,洗去了不少的暑氣,連繽葵踩著滿地的雨水,往公司的方向飛奔而去。就在她停下來等紅綠燈的當兒,不經意一個抬頭,她看見了雨後才會出現的彩虹懸在天際,突然,她感動莫名,因為,那彷彿告訴她,她該學學彩虹的行徑,在風雨之後,以它光彩奪目安撫受到驚嚇的人心,然後,再悄悄地逝去,功成身退,只留下一道最美的回憶,永不褪去……
回到公司,連繽葵還陶醉在餵食嚴棣心時的怦然心悸裡。
「總裁夫人,怎麼發起傻了?總裁的傷很嚴重啊?」自從幾天前,那本八卦雜誌在公司同事的跟前出現後,連繽葵就成為大家口中的「總裁夫人」了。
「要我說第一百零八遍哪!我不是什麼總裁夫人,我也沒有嫁給誰。」連繽葵一回神,便又急忙地解釋這件事。
難怪所有的媒體都只報導嚴棣心車禍受傷的消息,連繽葵這才明白,原來自己早已成了烏龍事件的女主角——在媒體自以為是的猜臆下,「嫁」給了嚴棣心。
不過,說也真奇,這消息登了那麼大,卻沒見著半個李家或嚴家的人出面澄清,萬一要是給李綾看見了,可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誤會,屆時,她連繽葵不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偏偏李綾的父母還希望她守口如瓶,千萬不要讓人知道李綾失蹤的消息,因為,李綾的逃婚肯定傷及嚴家的自尊。不論是她心甘情願,或是被人強迫,總是要等事情有點眉目之後再做決定,否則,要是先宣判了死刑,那教李綾以後如何再回到嚴棣心的心裡?
這樣的設想是周全、毋庸置疑。只不過,卻讓連繽葵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啊!
無論她怎麼解釋都不合邏輯,因此,大家只當她是愛說笑,不想承認飛上枝頭當鳳凰這件事,就連向來愛找碴的經理,見到了她都換了副嘴臉,教人看了好不噁心。
總裁夫人!突然間,她對這個字眼有點動心。
自從那天起,照顧嚴棣心成了連繽葵最興奮的工作之一。
而她當然不是為了貪圖「總裁夫人」的虛名,而是她總在默默的付出中,找到喜悅與滿足。
「你今天怎麼遲到這麼久?我都快餓死了。」嚴棣心以為她是新來的看護。
「對不起!有事耽擱了。」其實,她是為了去買嚴棣心最喜歡吃的檸檬派,所以才會遲到的。
嚴棣心還是一副冷淡陰鬱的神色,不過,他已經不再抗拒連繽葵的伺候。
來,這是你最愛吃的東西喲!」連繽葵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匙檸檬派,放進他的嘴裡。
「嗯?是檸檬派!」嚴棣心一吃就知曉。
「好吃吧?這可是很難買的。」連繽葵找了許多家蛋糕店才找到的。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嚴棣心果真是眼盲心不盲,一出口,就讓連繽葵差一點露出馬腳。
「你——妹交代我們的呀!」連繽葵接得真快。
「這樣啊!她什麼時候注意到這個?」嚴棣心疑惑地喃喃不休。因為,他那老妹心沒這麼細,而這件小事兒他似乎也只曾在寫給李綾的信上提過,沒道理棣音會知道啊.
「嚴大哥,我們打聽到李綾的下落了。」就在這時候,幾位西裝筆挺帶著墨鏡的男子走進了病房。
「你先出去吧,我一會兒再吃。」嚴棣心示意要她迴避。
連繽葵當然是順從,不過,她卻躲到了門外,將耳朵貼著門,然後心情緊張的想知道李綾此刻的行蹤。
「聽說,他們可能在加拿大。」
「有辦法聯絡嗎?」嚴棣心問著。
「連繽洋那小子很狡猾,很難掌握他的行蹤,而且,李綾小姐的情形還不知道,除了上次的那通電話後,她也沒再跟誰聯絡。」
連繽洋!那不是我哥嗎?提他做什麼?連繽葵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無論天涯海角,一定要把李綾找到,我還等著親手宰了那個幫走我未婚妻的連繽洋!」
怎麼會這樣?他說……他竟然說我哥綁走李綾!
簡直是胡說八道!我哥幹嘛綁走李綾?他是個標準的工作狂,他不過與李綾去了一趟夏威夷度假,現在剛好去加拿大出差,連李綾結婚那天他都沒空參加……沒參加!
連繽葵這時才想到,婚禮的當天,她在電梯旁發現的那個人,與她老哥還真他媽的相像……
這一想,她沒有猶豫,立刻打電話到老哥上班的地方問仔細。
果然,事情就如她偷聽來的情形,她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帶走李綾的罪魁禍首竟然就是她唯一的親人!而她情何以堪,竟趁李綾不在的時候,流連在嚴棣心的身旁,殊不知,他的失明,她的失蹤,他們的分開,全是她老哥連繽洋惹的災!她怎麼辦?那今後她又該如何面對嚴棣心的傷懷?
連繽葵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掩著臉,而淚,就自手指的縫隙中流下……
或許是因為歉疚,也或許是因為心虛,接連著幾日,連繽葵都沒敢再去醫院。
所以,她這一走,冷清的氣息瀰漫在房間,在他心底,在他日復一日無止盡的黑暗裡……
而他,連她是何姓名都不知!又教人從何找起?也罷,反正所有的女人不都是這麼無情,靠近你時,總想盡辦法逗你開心,而一旦離去,連聲告知都嫌多餘……嚴棣心一想到這,無可避免的,李綾又成了他心口最深的痛楚。
「請問——嚴先生近來可好?」這一日,連繽葵還是忍不住跑到醫院,想瞭解嚴棣心的情形。
「你說那個暴君哪!他可好了,每天練習摔盤子,都快成國手了。」護士小姐調侃說。
「哼!我要是再進去,本小姐寧願倒著走!」突然,一位看護就這麼氣呼呼地沿路喳呼著,而她的制服上則是粘著一堆飯粒、油漬,不必說,這大概是嚴棣心的傑作。
「你的閃功沒上一位王小姐來得利落。」其它人竟然還當笑話調侃。
「我是太好心了,想問清楚他要找的那位看護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
「你這不是自己找打嗎?他眼睛瞎了,哪知道那人長什麼樣子。哈哈哈——」
不由分說地,連繽葵沿著樓梯迅速地奔上了樓。
開了門,她看見了嚴棣心正安靜地躺著,那均勻的呼吸聲,那如孩子般天真的睡容,在在讓連繽葵無法將眼光移開。
從來沒能這麼仔細地看著他的臉龐。
「誰?是誰?」他醒了。他似乎聽見有人在他的身邊。
「是你!」嚴棣心有些愕然的喜上心頭,但繼而又想起什麼似的,口氣異常冷淡的說:「你來幹什麼?」
「聽說,你都快把人家醫院裡的盤子摔光了,所以我來瞧一瞧啊!」她用幽默的口氣說著。
「瞧夠了吧!那你可以滾了!」他毫不領情地說。
「那怎麼行?從今天起,這又是我的工作了。」
「不必了!我從來都不再用擅自離職的員工,我最恨這種不告而別的作風!」嚴棣心突來的憤恨,頓時讓嚴棣心倍感歉疚。
因為,他的那句不告而別,不就是李綾給他的折磨?而今,她連繽葵又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巴,他的痛無法解脫。
「對不起對不起——」連繽葵含著淚,想要握著他的手,跟他賠上千萬個道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他冷冷地說。
「反正你本來也見不到的啊!」不知何時,竟有個好事者在一旁看著,她是剛剛讓嚴棣心扔得滿身飯菜的看護,看樣子要來拿遺落在此的皮包。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連繽葵氣憤地掉過頭來罵她。
「滾!全部都給我滾!」嚴棣心已經發瘋了,胡亂抓到身邊的東西就扔。
「小心哪!你會受傷的——」連繽葵一心只想道要上前去阻止他的衝動。
「啊——」突然一聲尖叫,接著就是那位看護扯開嗓門:「唉呀!流血啦!護理長快來呀!有位小姐受傷了。」
我砸到她了!嚴棣心被這一聲尖叫給喚醒了理智。
「你受傷了?有沒有怎麼樣?」他急忙問道。
「沒關係,只是流點兒血罷了,沒什麼。」連繽葵按著受傷的額頭,忙著安撫他的心緒後,才走出病房上藥。
一會兒,連繽葵從護理站回到了病房,還是一副笑咪咪,只不過,額頭上多貼了一塊紗布。
「嗨!我又回來了。」其實,連繽葵有點膽怯,不過,她的心意已決,所以她說:「我可是趕不走的喲!」
「你的傷——嚴不嚴重?」嚴棣心已沒有方纔的火氣在心頭。
「早說沒什麼了,偶爾放點血,聽說有促進新陳代謝的效果。」為了消除他的歉疚,連繽葵又開始天花亂墜地說著。她不知道,她愈這樣的從容,就愈讓嚴棣心深感動容。
「我付你三倍的薪水。」
「喔!不是錢的問題,是——我還有其他的工作。」
「給你一天的時間辭掉工作,我要明天起你正式屬於我!」他幾乎是命令地說。
這一晚,連繽葵一夜輾轉反側。不是為了他霸道的要求,而是他那一句「明天起你就正式屬於我」的話,是多麼地讓她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