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再叫我總裁夫人,我鐵定跟他沒完沒了!」她終於發火了。
「總裁夫人——」她的話才出口,身後就傳來了這句稱呼。
她瞪著惡狠狠的眼光回過頭,卻發現了兩個比她塊頭大三倍的男子,正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瞧。
這兩人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裡曾經見過……對了,在醫院的病房中,他們是嚴棣心請來的偵探,專門調查李綾與連繽洋的下落,可是,他們幹嗎找上我?
「總裁夫人,總裁請你去剛裝潢好的新居看一下。」他們說。
沒給連繽葵有反應的時間,他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帶進了停在公司外的那輛賓士車。
直到關上車門的那一刻,連繽葵才大夢初醒地問著:「你們找錯人了吧?我是連繽葵,不是你們口中的總裁夫人。」因為,這頭銜該是李綾所專有。
「不!就在你上了雜誌的那刻起,你就是了。」這是連繽葵被帶進那一戶嚴棣心特地為李綾準備的新居時,嚴棣心這麼對她說。
這兩間位於內湖的新居,是嚴棣心特地為了結婚而準備的,因此,在婚禮之前他只是進來過一回,然後把付定與裝潢的事交給了手下去負責。
而今日,是他在出院後第一次走進這裡,面對滿屋子的溫馨佈置,獨獨少了可以分享的佳人,他心中的落寞與創痛,是無人能懂的。
「為什麼不放過我?」連繽葵不能明白,她為何會成了嚴棣心的「出氣筒」。
「該說你是自投羅網,自找罪受。」嚴棣心冷冽地笑著,與他全黑的一身,形成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氣息。
「你可別忘了,這是你有求於我。」連繽葵完全不喜歡他這種不近人情的作風,「是你奶奶要看媳婦,也是你要跟我假結婚的,而我可以調頭就走。」雖然,嚴棣心提出假結婚這個要求,實在是令她陷入一陣掙扎中,但是,她連繽葵還是個有個性的人,不會容忍別人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是可以走,不過,你知不知道,要讓你哥身敗名裂,也只需要我的一根手指頭。」嚴棣心斜躺在沙發上,懶中略見勝券在握。
「你怎麼可以威脅我?枉費我對你——」連繽葵手腳一陣冰冷,話梗在喉嚨。
「不必拿醫院的事來說情,你居心叵測。」嚴棣心強迫自己相信這樣的結果,因為,唯有如此,才不會讓他軟弱,才能讓他在輸掉的城池中,扳回一些籌碼。
「嚴棣心,你變了!你根本不是我所認識的你。」連繽葵不禁想起了當初與她通信時,那麼貼心、那麼教她感動的嚴棣心,今日卻是如此的冷血無情!
她不是想討在醫院當看護時的人情,也不是遺憾她的苦心全成了泡影,而是……而是她心中最美的城堡竟成了斷垣殘壁,他不但不再存活在她連繽葵的夢裡,反而還走出她的夢,指著她的鼻子大罵她是自作多情。
「哼,我是變了,這不都是拜你哥所賜?他帶走了我的未婚妻,就算有個人質在我手裡,也是合情合理,而只要我一放出消息,我倒要看看他還怎麼躲得下去?哈哈哈……」
嚴棣心的笑聲聽在連繽葵的耳中倍覺傷心,不過,更教她難堪的,是嚴棣心在離開的前一秒鐘,還嘲笑般地對她說著:「你沒資格說我變了,因為,我從來沒認識過你。」
他說的是事實,不是嗎?可是,連繽葵在這一句「事實」中,潰不成軍……
連繽葵放下手中的行李,恍若是夢地環視著眼前的華麗。
「這房間——是給我住的?」她喃喃自語,一臉無法置信。
「少奶奶。」家僕阿福照嚴棣心的吩咐,將連繽葵帶進了這間主臥室,就連稱呼都一併改了口,「你看還缺什麼?吩咐我就是了。」
「不要叫我少奶奶,我不是。」連繽葵很自然地抗拒著。
「少爺說,過兩天他會陪著老太太住進來,而這幾天會有一位助理幫你採買一些需要的衣服首飾……」阿福對於她的話不置可否,只一徑地說著嚴棣心的交代。
由於嚴棣心在出院後,還是住在他回國時臨時租來的商務套房裡,或許是怕觸景傷情,對這戶新買下來的樓中樓房子,他是完全沒?半點住進來的念頭,再加上老奶奶一時間還磨菇在老親戚的家裡,所以,他是能拖就拖,非到萬不得已,絕不輕言住進來。
不過,連繽葵就沒這等選擇的餘地,因為,嚴棣心除了「代」她辭掉工作外,還同時「幫」她退了那間租了四年多的小公寓,讓她不得不早日搬進這棟新房子裡,好早些適應。
對於從來就是自力更生的她而言,能住進這樣寬敞舒適的房子,是她幾個不敢奢求的夢想之一,不過,她清楚自己只是以「過客」的身份暫住進來。這倒也好,反正是種經歷,舒服就行,只待時機一到,她就瀟灑地背起行囊,拍拍屁股走人,沒有什麼執著與掛心。
只不過,這等的思緒卻在她一踏進這間主臥室時,給忘得一乾二淨。她絕不是貪圖臥房裡精心佈置的傢俱,而是這裡的擺設風格,竟然是她曾在給嚴棣心的信箋裡,所描述過的歐式風情。
記得,嚴棣心曾在信裡問過她,為何會鍾情這樣子的裝潢氣息?她說,這才像灰姑娘該住的城堡,小巧精緻,滿室溫馨,不像那堂皇富麗的宮殿,老覺得人住久了,就變成那位成天問著魔鏡的老皇后,乏味又可憐。
「我沒想到,你當真記在心裡。」連繽葵撫過造型小巧的暗紅梳妝台、藍黃碎花窗簾下擺的米色流蘇,以及那盞擱在床頭的仿古油燈,最後,她坐上了那張垂落著白紗輕帳的古典木床,而眼眶中已是珠淚晶瑩。
她連繽葵何其有幸!竟然能擁有王子為灰姑娘建築的城堡。
因為興奮,她沉迷在這樣的情境中無法自拔,直到拉開衣櫃的那一剎那,一張嚴棣心挽著李綾的婚紗照,就這麼出現在抽屜的最下方,她這才驚覺,李綾才是真正的女主角,而這一室的風華全是為了李綾而造,至於她連繽葵,不過是誤入了別人的城堡,還天真得以為水晶鞋是從她的腳上脫掉的……
「少奶奶,這是有關嚴家的一些事,你可要記清楚,免得老太太一問,你就露出馬腳。」這是嚴棣心特別整理出來的資料。
不過,連繽葵用不到,她只是順手將它扔在一角,然後傻傻地回想著當初與嚴棣心通信時的快樂時光。
終於,好戲還是要上場了。老奶奶在拜訪完親戚後就在這天的下午暫時住進這兒,自然的,嚴棣心也逃不開了。
「奶奶,為了方便起見,我跟你就住這樓下的兩間吧!」嚴棣音先替老奶奶把行李都安頓好。
「這好嗎?棣心的眼睛不方便,我怕他上下樓——」老奶奶是很寵孫子的。
「不會的,我反正有看護照料,沒什麼不方便的。」嚴棣心還是請了醫院的那位男看護來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什麼?你還找看護?」老奶奶的表情有點疑惑,不過,她也沒再問下去,因為,她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怎麼會看不出事有蹊蹺!
在她得知嚴棣心發生車禍時,就覺得這件事絕對跟婚禮有關係,或許是小倆口臨時出了什麼問題?也或許是誰對婚禮有不同的意見?也或許——反正,她這八十幾歲的老太婆,已沒有什麼事能逃得過她眼皮子底下,遲早見真章。
「喔,對了,大嫂呢?」嚴棣音暗示著她哥哥嚴棣心。
「聽阿福說,她出去買東西,一會兒就回來了。」嚴棣心想,會不會這小妮子後悔了?這念頭才一動,他就聽見門被拉開的聲音。
「嗨!我回來了。」連繽葵笑嘻嘻地走進門來,手裡則提著大包小包。
「你跑到那兒去了?」嚴棣心不悅地輕聲說著,怕奶奶聽到。
「奶奶,我去買了些鳳梨酥、芋頭餅,這些都是美國吃不到的喲!」為了今天老奶奶的到來,連繽葵特地去一家頗具盛名的百年糕餅店排了幾個鐘頭的隊才買到這些可口的點心呢!
「哇——還是熱的耶!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些?」老奶奶笑得合不攏嘴。
「是我聽棣心說的嘛!他說,你還喜歡吃蚵仔麵線,改天我再去買來給你嘗嘗。」連繽葵就這麼與老奶奶熱絡地聊開了,兩個人還吃得滿嘴是餅屑。
只剩嚴棣音與嚴棣心兩兄妹驚訝地不發一言。
因為他們沒想到,那位「臨時演員」竟然跟老奶奶如此投緣,整個屋子就聽見她們的笑聲不斷,連什麼都看不見的嚴棣心,也能嗅到一種屬於家的溫馨氣息。
而這本來應該有李綾的氣息的呀!而此刻,她人在何方?對我可有思念?嚴棣心在沉思中,再次洩漏了她對李綾的眷戀。
「今天你表現的不錯,不過,我希望你不必太過投入,畢竟,誇張的表演是很容易穿幫的。」就寢時刻,嚴棣心在主臥室內對連繽葵冷冷地說著。
「我不是表演,我是自然表現!」連繽葵反駁他的曲解,「我只是替李綾做她該做的事,不是要刻意討好誰。」她說著說著,便坐在梳妝鏡前梳著她的髮辮。
「隨你,反正,分寸你要自己拿捏。」一說罷,嚴棣心便走向臥室另一側的門,那是通往客房的一扇門,是為了躲開奶奶的眼光而臨時打通的,目前他與他的男看護住在那一間房。
「等等。」連繽葵欲語還休地站到離他約五步的距離,眼光脈脈含情。
「還有事嗎?」嚴棣心低沉的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擾人心扉。
「謝謝你為——李綾打造了這麼浪漫的一座城堡。」她走向他,好想輕輕地抱著他的腰,再將自己感動的臉頰貼上他的背。
「可是你那可惡的哥哥卻毀了我的心血!」他恨恨地回了這一句,便用力地將門帶上,「砰!」地一聲,差一點震碎了連繽葵的心。
接下來的七天,在這戶六十幾坪的大宅子內,表面上維持著和樂融融的氣氛。
白天,連繽葵不是陪著老奶奶上街,就是隨著棣音去美容院,而晚上,則是她最難捱的一段時間,她必須與嚴棣心同進退,因為,她是他的「老婆」,總不能讓個看護來完全取代她的義務吧!
所以,只要他在屋裡走動時,她就必須挽著他的手臂,充當他的眼睛。當他口渴時,她就要端著杯子,小心地遞給他,還得說著「慢點喝,別嗆著」來掩飾他們之間的生硬對付。
「看,好個夫唱婦隨呵!」偏偏嚴棣音太閒,總會三不五時找機會作弄他。「哥,你最喜歡嫂子哪一點?」她當著老奶奶的面,不怕死地問著嚴棣心的忌諱。
不過,嚴棣心也真不愧是見過世面,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挑釁,他總能冷靜地應對,他說:「甜!我最喜歡繽葵的甜。」
繽葵!連繽葵差一點沒把晚飯吃下去的,全吐出來還給福嬸。
「那倒也是,我可是很少見到這麼甜的女孩子喲,你可是要好好珍惜。」老奶奶顯然很同意嚴棣心的說法。
「那當然。」雖是百般不悅,但他還是綻著溫柔的笑,輕輕地拉起了連繽葵的手,在唇邊淺啄一下,然後說著:「除非,她嫌我累贅,否則,我會一輩子守護著她,不會讓她走掉的。」
「我不會走,更不會嫌你的!」連繽葵激動地回答:「這條路很辛苦、很黑暗,可是,我一定會陪著你堅持到底,直到,你不再需要我。」她愈說愈輕柔,但言淺意深,誰都知道她是真情流露。
霎時,一屋子的人全都動容得不知該說什麼。老奶奶是心疼得淚眼矇矓,嚴棣音是恍然才懂,而嚴棣心竟一時間不知所措,只感覺到他那握著她手的手心,竟然有點熱、有點微細顫抖……